跟女孩寒喧問好後,她的名字,杜清琴,柔嘉,
 
這五個字不停迴盪著我的腦海;
 
在商場逛了數圈後,再次回到麵包店,從門外望入收銀處的位置,
含情默默地凝望著清琴,不論有多客人在排隊,店鋪有多忙碌,
她總是保持著笑臉迎人,她的微笑如像大地回春陽光,滋潤了枯竭的生命。
 
從前的她,給我的印象總是愁眉鎖眼。
 




現在的她每天都是笑容可掬。
 
看著她的每一個微笑,想起曾幾何時在每一個夜里守候過,
現在我開始了疑問思考世間是否真的是有緣份這一回事,冥冥中是否真的自有主宰?
 
要是命運女神早已編織了我們的命運,她到底會怎樣安排?
 
時候不早了,還是要回家,於是我緩步地離開麵包店,
回到家裡由於今天都是晚了回家,換來的當然是一頓訓斥。
 




媽媽的話,我全數聽不進耳,只是不發一言的坐在梳化思索著滿腦子的疑問;
 
拍!
 
突然,媽媽給了我一巴掌摑,打破了我沉默的思考,
 
「死仔,我依家同你講野呀,你係度夢咩遊呀?」
 
霋時之間怒火中燒,對媽媽怒目相向,接著破口大罵,
 




「好啦!你仲想我點呀?一日到黑都係鬧鬧鬧,再唔係就一巴摑落黎,成日話我呢樣做得唔好果樣做得唔好,咁你有無問過你自己有無做好過阿媽既責任呀?飯?唔煮,屋企連水都可以無,日常生活既野應無盡無,我既校服唔洗當係我既錯,但麻雀就唔可以唔打,馬唔可以唔賭,仲要賭到連我既零用錢飯錢都無呀!一日賭到黑,你撫心自問啦,就算爸爸小返屋企呀,做父親都做得好過你呀,都唔知係我前世欠左你,定係應承左你啲咩,攪到要今世返黎還呀。」
 
使勁地拍了飯桌一下後,二話不說穿上鞋子,更用力關上門。
 
「喂,馬仔......」
 
雖然我聽到媽媽呼喚著我,可是我並沒有理會,直到離開了樓下大堂後,
我的心才開始感到有點後悔,畢竟我從沒有對媽媽破口大罵,更沒有一言九頂。
 
這次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我深信連媽媽也啞口無言,什至是怒不可遏。
 
該回去嗎?
 
不,現在回去的話等如送死無異,我絕不會乖巧得如此愚蠢。
 




最終,我在商場百無聊賴地徘迴了很久,走得累了坐在商場外公園的一角,
這裡的環境漆黑幽靜,只是依靠著兩盞街燈來照亮著整個公園,
趁著靜默無人,一邊自責著剛剛衝口而出的晦氣說話,一邊憶起一段零碎的記憶;
 
起初,腦海迴盪著一段對話傳到耳邊,接著便緩緩地浮現另一個時代的場景,
 
「賀喜黎副統領。」
 
「公主請勿說笑,卑職依然是一位小小的禁衛官。」
 
昂首仰望夜空,那一晚的繁星滿怖,明月依然照人,可是像一位害羞的姑娘,
從一片烏雲背後伸出半臉,夜空明月不變,不過心底再感受不到孤寂。
 
柔嘉依然穿上一襲輕紗般的白衣,含羞答答的站於小橋旁邊,隔著距離跟我談話,
雖有距離,但我們二人卻沒有隔膜,心靈緊靠在一起。




 
柔嘉欲言又止,斷斷續續地說,
 
「黎副統領......聽說,只要武官晉升,就要調派至別處,是否真有其事?」
 
我垂下頭,深呼吸了一口,
 
「稟公主,確有其事,卑職待公主陪同聖上狩獵後,調往南宮門。」
 
柔嘉合上雙眼,側著臉透出一絲失落,雙手微微緊握著,
天下間有誰能抵擋少女此刻的情意,又有誰人不會生憐。
 
我透出一口涼氣後,掛出一副毫不自然的笑臉,夢境中的我大概是不苟言笑的人,
 
「卑職調往南宮門一個月後,便會調回此處,公主不必失落。」




 
月色照射著柔嘉的臉龐,她那白哲的肌膚頓時變得通紅,
 
「胡說,本公主只不過擔憂寢宮既安全,畢竟本公主只是信任黎副統領。」
 
「卑職了解。」
 
柔嘉隨手地把髮髻上的一支玉簪拿下來,
 
「黎副統領,請你上前。」
 
我只是彎下腰答道,
 
「卑職不敢。」
 




「現在係本公主命令你上前。」
 
「卑職遵命。」
 
我緩緩地走上前,身上的戎裝遠遠不及心中被緊張的情緒壓得重重的,
當我走到柔嘉面前,她遞上玉簪,
 
「希望黎副統領你收下,當作對本公主承諾一個月後回來。」
 
我連忙回絕,
 
「此物太貴重,卑職絕不能收下。」
 
柔嘉上唇咬了下唇一下,淡淡地說,
 
「要是黎副統領拒絕的話,本公主絕不再跟你相見,亦不會重來此地。」
 
我雙手抖震接過柔嘉的玉簪,期間更不小心輕碰到她的手背,
雖然只有一刻間,但已經感受到她肌膚的幼嫩,接著我立即跪下,
 
「卑職輕薄公主,罪該萬死。」
 
柔嘉莞爾一笑地對我說,
 
「平身啦。」
 
「卑職謝過公主,承諾公主一個月後回來。」
 
「記住你我二人既約定。」
 
「卑職緊記。」
 
柔嘉環顧了四周,
 
「我要準備回宮更衣出發陪同父皇,黎副統領你亦準備隨行。」
 
「對,卑職亦要回去準備。」
 
轉身離去之際,清琴卻出現在我眼前,頓時間我們的眼眸交錯,
原來我回到了現實,她雙手抱著一袋接一袋的白麵包,一臉茫然的對我問道,
 
「你.....做咩坐左係度?」
 
我無言以對,只是對清琴作出一臉傻笑反問著她,
 
「你呢?咁你又係度既?」
 
她看了自己手中抱著的數袋白麵包後,滿臉笑意的答道,
 
「我只係拎啲野俾人。」
 
「拎啲野俾人?」
 
清琴含笑地點著頭,
 
「係呀。」
 
然後從遠處有一黑影緩緩地走過來,微弱的街燈照拂了那團黑影,
是一位年老的婆婆彎下腰推著一輛紙皮的手推車,手推車旁有一頭小狗伴隨,
清琴望見後笑逐顏開地走上前說,
 
「婆婆,我拎左啲方包俾你呀。媽咪仲話留左一個腸仔包同雞尾包俾你呀。」
 
婆婆老得沒有力氣地點頭,
 
「婆婆.....唔好意思收嫁。」
 
「既然賣唔曬都係要掉,我唔想浪費呀,婆婆你要啦,仲有小丁都要食野,你拎返去俾伯伯佢地啦。」
 
婆婆語帶哽咽地說,
 
「多謝呀,多謝呀,小丁行啦。」
 
此刻間我還以為眼前的清琴是天使,南丁格爾再生,
原來心善則美是真理,古人真的沒有騙人。
 
望著婆婆跟小狗漸漸遠去,聽著清琴跟我道明一切,
原來這位婆婆的過去十分淒涼,但為人十分有著骨氣,
靠著拾荒跟另外兩位因工而傷殘的兄長過活,
要不是因為太餓的話,她絕不會接受麵包。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走回我剛剛坐下的長椅,然後我們二人並著肩的雙雙坐下,
能跟清琴如此近距離的傾談,這個場景這種感受十分熟悉,
如像在殿內月下花園言情的那段回憶。
 
晚風吹拂著我們,二人一同抬頭望著明月,不論過了多少個年頭,
有一種風景永恆不變,有一種情縱使滄海桑田,也依然還在。
 
只有你的溫柔,能在每個夜里解救無邊的冷漠。
 
清琴好奇心滿溢,死心不息地追問著我,
 
「係呢,做咩你會係度既?平時呢個公園無咩人係度。」
 
既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我只好把跟媽媽嘈交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她聽到後只是笑意盈盈的望著我,然後語重心長地說,
 
「雖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我覺得可以成為母子,會有一定既緣份。」
 
聽著她的安慰,她的教誨,更無意間得知了這位女孩的過去;
 
原來這位女孩比我年長兩年,家中是獨女一名,是應屆的會考生,
因為準備考試空閒而每天均到店舖幫忙,每晚都會來到此地把麵包給婆婆,
而其父母更在同時間關店後到其他地方派發麵包,名符其實積善之家。
 
更重要的是,她就讀的中學,是一間有名的女校!
 
說真的,我們還真是合襯。
 
她蹦跳的站起來,
 
「我要返屋企啦,如果......下次你再唔開心同屋企人嘈交既話,你可以每晚呢一個鐘數
係度搵我,如果你得閒既,仲可以幫下手派麵包俾其他人,充實下自己,唔好成日自怨自艾。」
 
我眉開眼笑地回答,
 
「好呀。」
 
「咁我走啦,再見。你都應該要返屋企啦,無謂要你屋企人擔心。」
 
清琴跟我道別後便轉身離去,她跟柔嘉外表的相似是無庸置疑,
唯獨不同的是清琴給人的感覺是一位活潑開懷的陽光少女,
柔嘉是一位夜里的明月,雖不能給人溫暖,卻能給人溫柔的安慰。
 
好吧,時候不早,真的要回家,要不是的話我生怕媽媽會報警。
 
 
她說,人生的生命太短,來不及見證那些遙遠得恍惚的詞語,比如天長地久,海角天涯,但我們卻偏偏願意許下天長地久的承諾,要不是謊言的話,我相信這是希望跟對方生生世世地相愛,直到天與地化為虛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