脧神再次見到黑仔,已經是四天後的事。黑仔之後對著二人也神不守舍,冷淡得很。脧神以為他為看守王百萬這苦差而賭氣,也沒多問。經他安排,黑仔由每天朝八晚七的保鏢差事,改為隔兩天一次,好叫黑仔多點會大本營,希望他可以重拾生氣。

肥牛有一朝重提舊事,拿起香檳色的母校舞會邀請咭,「明晚就是母校那個舞會,我先前自作主張,給你們都報名了。你們兩個明晚有空嗎?」

脧神差點忘了這事,他早兩天想過邀請子悠一起去,看看可否在她身上打探到多點資料。脧神跟子悠一起住在劏房近三個月,子悠都沒漏過半點口風,其實她是脧神的前度。

「這裡寫明,出席的人需要帶個舞伴,」肥牛坐在大班椅上轉呀轉,似在幻想可找誰權充女伴,「你想小白可以下來當陪我一起去嗎?」

「不,她明晚要上班,」黑仔衝口而出。





「你又知!?」肥牛沒為意,照舊打短訊給小白。

脧神拿著邀請函,傳了個短訊給子悠,問她會不會想一起回去聖公會育強中學的舞會。他這樣問,其實間接承認了他已經知道,他們來自同一間中學,脧神就是想看看子悠的反應。

電話嗶一聲,收到一個短訊,卻不是子悠,而是Katie,「脧神!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那些照片怎麼了?」

這已經是脧神第十幾次收到Katie這個訊息(雖然每次她也說是最後一次)。雖然脧神三番四次推說,他不知道這批相片在哪兒,但Katie一口咬定,脧神狡猾地收起這些失了踪的痛腳。Katie 拿他沒輒,只好隔幾天就煩一煩脧神,期望他良心發現交出這批神秘的相片。

電話再嗶一聲,這次真是子悠的回覆:「為甚麼邀請我?」





脧神想了想,打下一句:「為了一起回去。」

這是他想得到最虛無、又可能揪得出子悠說真話的答案。脧神看著WhatsApp 由重「online」變為「typing...」,心情緊張得不得了。

「喔萬歲,小白應承了會下來陪我,」這時肥牛一邊高呼、一邊擺出一個咸蛋超人出場的姿勢。黑仔一張嘴臉黑了半截,死死氣的找P女出席。

脧神還沒發現黑仔不尋常的反應,手中一震,看見子悠回覆了...

「你記起了嗎?」
 




脧神選擇不回覆子悠,以免她發現自己只是在拋浪頭,假扮恢復記憶。加上要預備王百萬下一波行動,他們三人又在辦公室留了一晚通宵。脧神有空可以回劏房接子悠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時間。

脧神打開劏房房門,只見子悠坐在床上化妝,他穿起一襲淡粉紅色的絲質高雅長裙,後邊薄紗下是個優雅的大露背,配襯起他白晢的膚色,令脧神不其然聯想起紫霞仙子一類古裝女主角。跟劏房的背景格格不入,就像一些超現實的攝影藝術作品。

「小悅呢?」脧神定睛望住子悠幾秒,直到子悠瞪回他,脧神才別過頭,拿出他最得體的踢死免,走入洗手間更換。

「我把她寄放到我爸爸那邊,」子悠一邊塗口紅一邊說,「我可以明天才過去帶走她。」

這是脧神第一次聽子悠提及她家人,這證明了她早就有其他人可以依靠。要落難似的待在劏房,原因只得一個:脧神他自己!

脧神二人坐上計程車,直接去到他倆的母校。沿途子悠沒再問甚麼,也沒再提起脧神是不是重拾記憶的事。不過脧神看見她神經質地摵手指甲,看來她緊張極了,似乎認定脧神今晚會跟她來一個了斷。

脧神甫踏入學校大門,這裡給他一種陌生但又很奇怪的感覺。大門招待處裝飾得美輪美奐,包上美光閃閃的掛飾,就像聖誕節提早了三個月來臨。

黑仔和肥牛二人早已到埗,站在大門口等他。P女站在二人後邊,以為小白是肥牛的女朋友,態度親切地跟她寒暄。沒有人發現黑仔正緊張得手心冒汗,眼尾頻頻偷看這兩個女生。





黑仔肥牛見到脧神和子悠雙雙前來,互相打個眼色,道,「子悠,很久很久沒見了。」

「真是很久沒見,」子悠大方地打招呼,「我想自脧神出國讀書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了,你們還好嘛?」

脧神別過臉,俏俏問肥牛,「為甚麼之後你們沒再見過?因為我們分手了嗎?」

「不知道呢,之前我連你都沒見過幾次。」肥牛笑淫淫地望著他舞伴小白,「老兄你讀完大學回來後,變了個工作狂,同學聚會又次次爽約。所以我們才不知道你的感情近況,連你結過婚,我們都蒙在鼓裡。」

三個女孩靠在一塊兒,好像一見如故,談得很投契。

「中學時代,子悠是出名乖乖女校花,你是個整天曠課去做兼職的壞學生,沒幾個人想到你會把她泡到手。」黑仔跟脧神說,「沒想到子悠這麼多年以後,還是這樣清純可人。」

「還清純可人嗎?她孩子也九個月大了,」脧神淡淡地說。他胸口泛起一陣空虛的感覺,像是有個人偷走了他最珍貴的幾年記憶。





「她結婚了嗎?她一定嫁得很好很幸福,」肥牛不知在那兒拿來了三杯香檳。脧神一直沒跟二人透露過,子悠現在跟他住在同一間劏房,就是懶得跟八卦的肥牛解釋子悠和小悅的事。
 
脧神多拿一杯香檳給子悠,拖著她的手,走到禮堂中央。

「我有些事想跟妳說,」脧神望著子悠甜甜的笑,她好像很高興回來了母校。

「嗯,可以完了這個舞會,才跟我說嗎?」子悠似乎不想破壞這刻雅興,眼裡流露出點點傷感。

脧神笑了笑,「可以...其實我是想說,妳今晚很漂亮。」

「謝謝,」子悠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司儀站到台上,客套的說了一堆廢話。脧神空肚灌了四五杯香檳,感到面頰發燙、身體似是飄飄然。肥牛丟下女伴,自顧自的橫掃自助餐區的美食,口裡同時含著四條春卷;黑仔站在P女和小白中間,忙著分食物給兩位女士。他好像深怕小白會餓壞似的,舀在小白碟上的東西,比P女的多了一整倍。

P女好像也發現了黑仔的異常舉動,「老公,小白的碟快滿瀉了,她怎吃得下?」





黑仔眼珠轉了轉,「噢...這...這是肥牛的後備糧食。小白,妳吃剩的廚餘,交給肥牛就可以了。」

P女也沒多在意,給黑仔蒙混過去。

幾個樂手站到禮當台上,即場演奏起輕快的音樂。脧神和子悠打個眼色,問道,「會跳社交舞嗎?」

「會一點點,」子悠輕輕的笑了笑,舉起右手。脧神也伸出手,彎下腰,在手背上親了一下。

二人在場邊開始,一步步跳到在舞池中央。二人一起胡亂跳錯了幾個舞步,不是離得太開、就是碰到一起,脧神索性亂入幾個江南Style和對你愛不完的經典動作,弄得子悠傻笑不止。

一曲作罷,小提琴手的獨奏響起,接下來是一首輕柔的慢歌。

子悠將頭靠向脧神肩膀,隨著音樂依偎著。脧神雙手扶著子悠的腰,咀巴貼著她的耳朵,輕柔地說,「我們...我們是不是曾經在這兒跳過舞?」





「你不記得嗎?」

「我的腦袋...一點記憶也沒有留下,」脧神靜靜的說,「但我的心,好像怎樣也忘不了,我知道我曾經待在這個地方,跳過一樣的舞步。」

子悠的臉仍然貼著脧神胸膛,徐徐上望,看著面前這個男人。脧神一臉迷茫,閉上眼睛,吻在子悠耳邊。他雙手不再是伴在子悠腰間,而是緊緊的擁著她,使勁的深呼吸。

秋山教授說過,嗅覺記憶比較持久。脧神終於明白了,小悅的衣服原來沒有甚麼魔法,只是這小女孩擁有跟她媽媽一樣的香氣。他跑了多少冤枉路,原來他就是對自己的初戀對象,一直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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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仔跟P女放下香檳,踏出舞池中央起舞。黑仔無時無刻,都在偷看肥牛身邊的小白,怕她會隨時會幹些奇怪的事。小白似乎跟肥牛談得很投緣,只是經常有意無意的上身前傾,若隱若現的走光,叫肥牛色迷迷的口水長流。

幾首歌過後,黑仔和P女坐下休息。P女撥撥長髮,臉蛋熱哄哄的紅透了。

「你們不出去跳舞?」P女問肥牛小白。

「妳看我身型,我似懂得跳舞嗎?」肥牛正在吃小白那碟二手飯菜,自嘲兩句,「我只會跳荒失失奇兵那首 I like to move it move it。我跳起來,十足那隻河馬歌利亞。」

小白笑了一下,站起來跟P女道,「介意我和黑仔跳一曲嗎?」

「當然沒問題,」P女拿起杯雜果賓治,「小白妳不要介意他笨手笨腳。」

黑仔小白二人再次走出舞池,消失於人群當中,黑仔不知說些甚麼才好。四周音樂和喧嘩聲很吵,黑仔卻為這刻的沉默感到尷尬。

「原來她就是你未婚妻...P女她很好嘛,」小白打破沉寂,「難怪你會喜歡她。」

「其實我一樣喜歡妳。」

小白搖搖頭,「你喜歡我?你只喜歡跟我一夜情,僅此而已...」

「妳誤會了...」黑仔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那你肯為了我,跟P女分手,然後娶我嗎?」小白雙腳突然站住不動,跟黑仔四目交投。

「我...」黑仔差點踢到小白,他嚥一下口水,不敢望向她,「...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因為你根本沒應承過我甚麼,」小白別過臉、鬆開手,不等音樂停下,就一個人朝大門口離開。
 
黑仔呆呆的站在人群中,眼睜睜望著小白的背影。黑仔又看見座上P女,同樣以奇怪的神情望住自己。他心急如焚,唯有左顧右盼,寄望脧神在附近,可以幫他解圍。

黑仔走到脧神跟子悠面前,肥牛也跑了過來湊熱鬧。黑仔還未開口,另一位老太太也走了過來。

「脧神、黑仔、肥牛!」老太太道,「你們三個走在一塊兒,我就立刻記起你們三人組了!我是你們以前班主任。」

黑仔肥牛好像很高興碰見舊班主任,一起寒暄了好一陣子。P女也跑了過來,細聲的問黑仔,「小白為甚麼突然走了?」

「呃...」

脧神插話,雙眼卻盯住黑仔,「小白住在國內,她看錯時間,現在要趕尾班車回家。」黑仔一邊興幸脧神又一次助他打完場,卻又擔心已經被他發現了他跟小白的端倪,唯有假扮很專心的跟班主任交談。

「我記得你們三個,一天到晚在犯校規,」班主任如數家珍地說,「黑仔天天欠交功課、只掛著踢波;肥牛就偷偷入侵過學校的網頁,將首頁改成了三級漫畫。」

黑仔肥牛二人崇崇肩,都為以前學生時期做過的傻瓜無聊事,咧咀大笑。

「張家洛你最麻煩,一花光零用錢,就愛去偷呃拐騙。害我這班主任前前後後去警察局,保釋你十幾次。」班主任望著脧神說。

「等等老師...妳叫我甚麼?」

「張家洛嘛,」班主任說,「你這問題兒童的鼎鼎大名,我化了灰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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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進入尾聲,一些賓客相繼離去,禮堂內仍有好些人不願走。子悠拖著脧神,避開人群,從側門離開禮堂。

「這邊,」子悠牽著脧神的手,經過暗淡的長廊,到了圖書館門口,「我想你不記得這裡,對嗎?」

「沒有印象...」脧神透過大門口的玻璃向內望,靠著街外的點點燈光,望著圖書館內部。

子悠再向前走,去到圖書館的後門。她推推拉拉幾下,門扉就打開了,「你以前偷偷弄壞了圖書館後門,沒想過到今日還沒修好。」

脧神跟子悠二人走進靜謐的圖書館,遠處的舞會傳來淡淡的結幕音樂。子悠開著了枱燈,坐在長枱一角。

「我就在這裡認識你的,」子悠望著脧神,「你其實甚麼也沒記起,對不對?」

「沒錯,我病情一直沒好轉,仍是一點記憶也沒有留下,」脧神垂下頭,「但是,我的心隱隱約約作痛,好像很掛念妳。」

子悠望一望脧神,默不作聲。

「當我求求妳,可以告訴我這幾年發生過甚麼事嗎?」脧神拖著子悠的手不放,「我們究竟怎麼了?」

「老師不是剛說過嗎?你是個問題兒童,到這一刻也是。」子悠坐到椅子上,撫摸著桌子的木紋,似乎很惦掛這個地方。

「她叫我張家洛...而不是張衡。那我到底是誰?」脧神坐近子悠,急切的問,「那我不就是小悅爸爸嗎?我一直以為小悅的爸爸,是上來劏房探望妳那個肥佬!」

「你口中那個肥佬,是小悅外公,即是我爸爸。」子悠苦笑地說,「我以前因為和你一起,而跟爸爸和後母鬧翻了。你也不可以怪他們,你是個視規則如無物、老喜歡犯規的怪胎。你未成年就已經是個慣犯,刑事案底有幾寸厚,整天在男童院進進出出...」

「我犯了甚麼事?」脧神聽到自己以前犯事累累,卻沒半點難為情。

「商業罪案、詐騙、偷竊、聚賭...多到我也記不起來,」子悠在回想荒唐的過去,「你一花光零用,就會去騙吃騙喝;你給尋仇時又會刻意自首,好回到男童院避避風頭,沒幾天又會逃出來。」

脧神沒懷疑她這說法,畢竟出軌公司開業以來,他也犯上這幾條法律好幾百次了。三歲定八十,十幾年前的脧神,已經天天在鑽這些不法勾當。
 
「而妳是我女朋友,然後我們生下了小悅...」雖然脧神早就懷疑小悅是自己孩子,但現在知道真相,卻又叫他覺得很沒真實感。

「正確來說,我是你『其中一位』女朋友。有好些日子,我一箱情願,以為你會對我忠貞不二,還跟我談婚論嫁,」子悠拿出紙巾,印了眼角一下,「你說過愛我一世、你說過甚麼不離不棄,還預備了燭光晚餐,跟我求婚,不過一切都是空談!我懷了小悅不久,就有個叫Katie的漂亮女孩,跑上我們的家,說你們老早結婚了!」

「我和Katie已經...」脧神無力的答。

「你們怎麼了,也與我無關;你給我的錢,我一塊錢也不會要。」子悠咬咬下唇,強忍住不想大哭出來。

「我給妳的錢?」脧神在猜這是指衣櫃內那張支票。

「你那位太太Katie給我一張沒銀碼支票,說我想寫多少、就寫多少,是你給我的分手費!」子悠別過頭,不想給脧神看見她的淚水,「恭喜你找到個又漂亮又富有的太太。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撞車進了醫院之後,我隔天就過來看你,每次都要偷偷摸摸,怕遇上你老婆。但我一次也沒見過她,原來只有我那麼傻,一直在等你,」子悠望住窗外,似對著空氣說,「之後知道你搬進重慶大廈,就索性搬到你隔壁。我跟你在劏房見過好幾次,你都對我視若無睹,我才知你失憶了。」

脧神猜想子悠就是靠那破電話內的軍用定位裝置,一路追蹤脧神的行蹤,又或是偷聽得到他和黑仔的對話,才知道脧神住進了劏房。
 
「既然妳早就認識我,為甚麼要瞞著我,不早一點說給我聽?」脧神拍拍子悠的肩膀,卻給她甩開。

「是啊,我應該第一時間跑到你面前,告訴你:我是你的前度,小悅是你的私生女,但我們被你狠狠地甩了!?」子悠續說,「我就是這麼幼稚,以為你忘掉一切,我們就會有機會重新開始過!」

子悠轉個身,正面望著脧神,「過去的事,我不想多說。只是,你還記得在天台跟我許下的諾言嗎?」

「...我...」脧神其實忘記了。

子悠擦一擦淚印,很認真地說,「你應承過我,你會『裝作是小悅的父親,直至她長大成人』。你不用假裝,你根本就是她父親!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再丟下她!」

「對不起,」脧神有點內疚,不好意思地說,「老實說,我最近得罪了一些人...可能...可能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你想又一次丟下我嗎?」子悠掩住臉,淚水不住地流,「在你心中,有過我和孩子嗎?沒有,你只會為你自己。張家洛!你好自私!」

子悠推開脧神的手,頭也不會地離開,留下脧神一個人,呆呆的坐下來。遠處禮堂的音樂已經奏完,寂靜的圖書館只剩下窗外的嘈音。他望住玻璃倒照出他孤身一人的影子,胸口沉甸甸的壓著一個鬱結。

他以前為了Katie,放棄了子悠和小悅;現在Katie又有了新的生活,要和他離婚,結果只剩下他孤伶伶一個人。

電話的響聲打破沉默,脧神收到一個短訊,「我在尖吵咀,我上來劏房找你好不好?」

是韓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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脧神還未為子悠的事回過神來,他坐上的士,望著子夜時份冷清的街道,心裡有說不出的唏噓。

原來他曾經為了已經移情別戀的Katie,狠狠的傷了子悠的心。如果子悠知道脧神失憶後,火速又搭上了韓妹,一定會氣個半死。

再者,他前兩個女人都是他失憶前結下的禍根,只有韓妹是他親手挑的。現在氣跑了子悠,脧神就像為別人的過失,要收拾爛攤子一樣無奈。

脧神離開的士,看見韓妹一個人站在重慶大廈對出紅綠燈旁。她穿了件清爽的白色吊帶背心,手裡拿著一袋外賣,不時緊張的偷瞄身後的南亞裔大漢,似怕稍一不慎,隨時會被擄走。

「一個人過來的話,別在樓下等我,這邊治安不好,」脧神一走過來,便拖著韓妹的手離開,「而且不要穿得這麼性感。」

「你緊張我嗎?」韓妹笑了笑,「我等你好久了。你甚麼事,穿得像去舞會。」

「我真是剛剛去完舞會。」脧神和韓妹穿過一條小巷,到了一個殘舊的升降機大堂。兩個同?的大漢,也被韓妹吸引著目光,紛紛上下打量她。

「想你這陣子一定很忙,我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見過你了,」韓妹雙手捉實脧神手臂,沒理會身邊幾個壯漢,「今晚早收,明天放假,所以想過來找你吃宵夜。我買了星州米和乾炒牛河,合口味嘛大爺?」

「太好了,我整晚都沒吃過甚麼,」脧神和韓妹回到劏房,房東見他帶了另一個女孩回來,奸狡地單眼眨了一下。

韓妹坐在子悠床上,「咦?這間房還有甚他租客嗎?」

「對,是個媽媽。今晚我想她不會回來了,」脧神鎖上房門,望望子悠的東西,偷偷嘆了一口氣。

韓妹沒為意,被脧神刻意誤導了,以為他同房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嬸。

脧神打開外賣盒,狼吞虎嚥起來。他瞄一眼坐在旁邊的韓妹,抹抹嘴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

「啊,你真是大聰明了,」韓妹露齒而笑,「我爸爸媽媽想見你。找個時間上來吃餐便飯,好嗎?」

「呃...我想我不太方便...」脧神還在為子悠的事耿耿於懷,他怕現在再給韓妹假希望,到時會覆水難收。

韓妹扁扁咀,也沒多說。跟愛頂咀的子悠不同,韓妹雖然年紀較輕,但比較會遷就人,脧神在她面前,總有份大男人的征服感。
 
脧神望住韓妹,忍不住去問,「妳早知道我有個老婆,怎麼還想我去見家長?」

韓妹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是想...你老婆到現在也沒來見你,我猜...我猜你們早分手了。」

「是,我們分手了,但原來我還有一個女兒,已經快要一歲,」脧神有點惱自己,不想再欺瞞下去,「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失憶前的男女關係,怎麼搞得一塌糊塗,現在就要我活受罪。」

韓妹似乎沒怪脧神,但又不知道要說些甚麼。韓妹誠懇的說,「誰人都有過去,現在又不是六七十年代?結過婚、有個小孩沒甚麼大不了。」

脧神拿她沒辦法,也搞不懂這小妹妹的心思。他覺得韓妹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很有趣的男友,可以陪她吃喝玩樂;至於人生大事嘛,對韓妹來說太遙遠了。

「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好嗎?」脧神把臉別過去,「妳別誤會,我不是分手的意思。只是...只是我這陣子惹了點麻煩。我未來幾個月,可能會要避一避風頭。」

「沒事吧?」韓妹聽到脧神語氣,就像黑幫仇殺般凝重。

「別擔心,不過我也未知會不會有事。」

「那你...辦妥這件麻煩事之後,會立刻再找我嗎?」韓妹沒有因分開而悲傷,而更像是沒反應過來。

脧神摸一摸妹長髮,「我應承妳,如果我過得了這幾個月,吉人天相。那我帶妳去一趟浪漫點的地方,兩個人休息一下。馬爾代夫也好、瓦魯阿圖也好,我們租間Poolside Villa,日日夜夜只是對著妳一個,好嗎?」

「說得出、要做得到!」韓妹一邊說,一邊拿出電話,打開他們幾個月前在墾丁的自拍照,「上次在台灣浮潛時,你說夏天時會教我潛水,還未兌現哪。如果你帶我去馬爾代夫的話,不可以再食言。」

「我說過帶妳去潛水嗎?」脧神忽然靈機一動,「對...對了可以潛水...這是個好辦法...還有用拍照會用到手提電話!」

「甚麼?」

脧神拍一拍手,高興地差點跳起來。他抱起韓妹,凌空轉了個圈。

「哈!你發甚麼神經病?」韓妹笑道。

「沒有,我剛剛想到了一些東西,」脧神吻了韓妹面頰一下。

脧神急不及待打電話給肥牛,「你今晚在公司睡嗎?我想我知道,前妻Katie的照片放了在那裡!」

「我在公司... 你說的是那批疑似閃咭嗎?」肥牛突然聲調變得很淫邪,「我們是朋友吧?」

「是朋友!」脧神從衣櫃內雜物箱底層,拿出一包裝著電話殘骸的密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