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黃傘,才發現怎也走不進你下雨的世界: 我撐著黃傘,才發現怎也走不進你下雨的世界(三)
(三)
現在總被同學笑我女孩一個卻是酒鬼一般醉生夢死的活著。或者粗心如我沒有太強烈的意識當自己是一個女子,其實應是他,我才懂得壺觴中的迷離、溫柔和哀愁,繼而沉迷難以抽身。那又如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掃愁帚千般好,不妨半生獨醉。
以前一罐Jolly Shandy已是極限,一支Apple Cider已足夠令我面紅半日。都說文人都有相似的特質:孤傲、沉寂、張狂,還有不可缺少的酒。舊時單純淺薄,不明白都是同齡人,究竟有什麼煩擾要靠杯中物消除。或者我的世界實在太過簡單,簡單得連自己都覺得頹廢枯燥。但他的世界和我不一樣,在他充滿詩意的琉璃世界中,酒應該之他如甘露,是靈感的泉源。
他約我去飲酒。我們的話題,不再僅限於詩詞歌賦,而到了不同領域的話題。然後相比起他,我是多麼的渺小無知 —— 他幾乎十項全能,不只文學,還有演奏樂器,原來豎琴這種難明的樂器(我認為是) 他都會,還精通劍擊等等……如果要說我和他的相同之處,應該是我也會一門樂器,那就是牧童笛。
他的世界果然十分精彩。同為大學生,怎麼我們的距離拉得這麼遠,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高度。不過,那是令人仰慕的高度。
他的聲音依舊清脆冰冷,雖然話題很多,但依然言簡意賅。我一向多言如喜鵲,總愛吱吱喳喳沒完沒了地說上半天,但在他面前我也不自主的噤聲 —— 他的世界內裡激昂澎湃,但外表依然一貫安靜寂寥,他不喜歡別人太嘈吵的。既然如此,我便安靜地扮演聆聽者的角色,儘管他並不多話。
我覺得自己像零,不過我甘為塵埃。
那時我真的不明白入口苦澀灼喉的酒究竟有什麼值得著迷的地方,價錢還要偏貴,而且冰涼的酒和酒吧強勁的冷氣亦令我不禁打了幾個寒噤。呷了一口Sex On the Beach,只覺得是一杯小小的菓汁先生Fruit Punch混上酒便抬高價錢出售,價錢幾乎能吃一個譚仔米線加一碟皮蛋。
儘管笑我膚淺,聽說那還是最易入口的雞尾酒。他說他最鍾愛Black Label,貪其餘韻夠長。我淺嘗一口,差點就吐了出來 —— 根本辛辣得令人咋舌。他愛酒,甚至到了一個我認為是酗酒的程度。不同的是,從來未見過他發過酒瘋,他酒量是相當的好。所以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得太不能喝酒。他待我是知己,沒有酒伴在旁對於詩人是一件十分掃興的事。不過應該是如此激烈的餘韻,才能是一泓清流不時注入他那靈感的荷塘。
「杯酒又凍冷氣又大,你唔凍咩?」現在想起自己當時問的問題是蠢得令人不忍,我很想打開話匣子,但卻做得如此笨拙無力。
「酒冷心暖。」在昏暗的燈光中,我只見他的手掌緊緊地握著酒杯,留下了一個鮮明的手印。也許夜已深,他的眼睛顯露了一絲絲紅筋,目不轉睛地盯著杯中物,但眼神游離飄忽,右邊嘴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
「淒然一笑」,沒有比這更貼切的形容詞。
很多事總是不經意的來到。若問我是什麼時候對他動心的,也許我也答不出個所以來。但如果一定要為這個問題下一個答案,應該就是我瞥見他憔悴的側臉這一瞬。
他世界中的不自覺流露的狂傲悲愴、欲蓋彌彰的洶湧,應該是因為有著一個傷痕纍纍的內心。難怪他的世界是灰色作主調。
「女人一旦對男人動了憐愛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賞都不可怕,怕的就是前兩者裡再添出憐愛來。」 —— 嚴歌苓《一個女人的史詩》
猶記得無聊閱《一》的時候,覺得田蘇菲愛歐陽萸愛得太笨,就像這樣把一個才華洋溢的無腳雀仔拴在自己身邊半個世紀,最後換來的是感動,但總覺不是愛。當時暗忖日後要理智先行,絕不做蠢人,女人本該受寵愛。
但文學和生活總是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次,注定我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