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的嗒的嗒』地響,尚雅覺得自己的心跳和它連在一起,它每跳一下,她的心便又重重地跳一下。她想起那張沒有眼珠,被一塊紋有圖案的皮膚包著的臉,想起自己怎樣傷了爸爸的心,想起清水仁的話,想起Beyond Knowledge……想了又想,她終於發短訊問杜司哲睡了沒有。
  電話幾乎立刻響起,她連忙接聽,小聲地跟他打招呼。
  「找我有事?」
  電話的那一端安靜得很,他可能在家。她看看指著二時的時針問:「你睡了嗎?」
  「睡了便不會接你的電話。」
  「哦。」她這才想到半夜三間致電訴苦可能會惹人煩厭。
  「怎麼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想找人傾訴,而除了他之外她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心事。
  她挑了一件跟他有關的事情來說:「我向清水仁要了我哥的遺物。」
  「全部?」




  「不,主要是和他一起墮下的東西,包括照片、我送他的,刻有他名字的手錶和他的衣服。」
  他不作聲,她以為電話接收不良,『喂』了一聲。
  「你打電話來是想讓我幫你做什麼嗎?」他說。
  她有點尷尬,但還是開門見山問:「你明天有空嗎?」
  「什麼時候?」
  「方便的話,我們早上五時半在公園等?」
  「這麼早?」
  「嗯,我有事想問你。」
  掛了線,鬧鐘的響聲已騷擾不了她。此刻佔據她腦海的是她即將要問他的話。他認識那張可怕的臉嗎?他們和死去的良野有什麼關係?連這些也不知道的話,她怎樣調查良野會在哪兒,以及怎樣盜去她哥哥的身份?
  時間沒有因為她的煩惱而過得快了,她本想爭取時間休息,結果輾轉反側地等到三時多便起床換衣服,悄悄出門。  杜司哲一如既往提早等她。透過淡黃的街燈,他看見她在深藍的天空下信步而來。他把手裡的公文袋拋給她,說:「你哥的郵箱裡沒有任何電郵,包括你手上這些。」




  她想了想才明白他偷看過哥哥的郵箱,有些不悅。
  他看穿了她,「你不是以為我可以靠正常手段幫你查出真相吧?」
  她只好把那口氣吞下,問:「你的意思是他把電郵刪除了?」
  「我想是。」
  「不過,那可能不代表什麼。我們瞞著媽媽和清水仁來往,他為免被偷看電郵所以不敢把電郵留下也不奇怪。而且我記得那年我送他一隻手錶,他給我的郵寄地址是一間拉麵店,似是他打工的地方。」
  尤如不在乎她的話那樣,他只點點頭便改變話題,「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嗎?」
  她沉吟了一會,問:「你有沒有聽過學校裡的傳言?有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原地跳起跨過幾米高的圍欄…....」
  他打斷她的話,「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些?」
  她吸一口氣,把重點說出來,「我是想問你究竟是誰。」
  他避開她的目光,「普通人一個。」




  「別說笑了,普通人不會……普通人沒你這樣的能力。死去的良野也不是,所以才能假冒我哥哥。照片上那張可怕的臉……」
  「什麼可怕的臉?」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嚇得她退後一步。
  他看似有些生氣,直截了當地說:「把照片交給我。」
  「我沒帶出來。」她嚥嚥唾沫,把恐懼壓下。
  「從你藏起那張照片的一刻,就已經知道那些照片對我而言很重要了吧?」
  她不喜歡這樣的他 - 冷冷的,咄咄逼人的,她害怕這樣的他。饒是如此,她挺起胸膛說:「我就是想問為什麼那些照片那麼重要。」
  他為她的氣勢感到意外,「你應該知道的。」
  「為什麼那張有紋身的照片你可以不要,卻要取回其他?」
  他默默踏前一步。
  「憑你的本事,你不能把它們從清水仁或我手上偷去嗎?」
  「你不要再問!總之把照片給我。我答應過你的我會照做。」
  這時太陽昇起,金燦燦的光芒把他們照得同時別開臉。
  她再次對上他的目光,堅定地說:「你不把真相告訴我,我便不會把照片交給你。」
  他為那雙被陽光照剔透的眼睛心動。
  太像了,無論是眼睛和神情都和桑妮雅的一樣。




  他放軟聲線說:「你沒想過我不告訴你是為你著想?」
  她一愕,「可是,可是……我只知道死去的良野和你們有關,我不知道你們是誰的話,可以怎樣查出真相?」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她難以接受他態度上的轉變。為小貓療傷的他,在同學面前的他,咄咄逼人的他,還有現在令人屏息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我不能……」她閉上眼睛,定下神來再說:「你什麼也不告訴我,教我怎樣相信你?好,我先不問你的身份。你到底認不認識照片裡面那個頭髗被……」
  募地裡,杜司哲把她一把抱入懷裡,並吻到她的唇上。這時他們身邊有兩個似是來晨運的老人經過,尚雅大概明白他這想做是為了什麼,但還是用力推開他,撫著自己急速跳動的胸口,想生氣卻生氣不來。
  她的初吻,竟因為這樣的原因而被奪去。
  隨著那雙老人走遠,他又換上冷酷的臉孔,警告她說:「不要把那些照片的內容告訴任何人。」
  她生氣得搧了他一個巴掌,「你……你不要再當我是白痴了!」
  他撫著自己微紅的臉,默默轉身邁向正要散去的晨霧。她後悔地看著自己灼痛的掌心,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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