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司哲沒有回去。他踏著單車,在大雨裡漫無目的地飛馳,卻逃不開尚雅昨夜的問題 - 如果他們堅持殺她,他會怎樣?
  他可以怎樣?最理智的做法是撒手不管,把她忘個一乾二淨。
  然而他才剛答應繼續幫她。
  算了,要是他可以見死不救,他便不會被捉到那個島上,也就不會愛上桑妮雅。
  想到她,他一個失神連人帶車滑倒地上。望著掌心的血,他想起每次他受傷,桑妮雅也會半開玩笑地說:「你的血這麼珍貴,不好好保護自己不行。」然後她會溫柔地替他包紮傷口,向他展示一個足以溶化他的笑容。
  她時而硬朗、強勢,時而性感、嫵媚,但他最愛的,是她感性軟柔的心。
  都不重要了。她愛的不是他。
  他躺到濕漉漉的地上,任由雨水混和他的半點眼淚滑到地上。
  他說過要重新開始,不再以她為中心,所以他不該為怕離開她而退縮。
  他坐起來,把整件事情,特別是莫教授的態度和反應細想一次。他曾基於他對莫教授的認識而認定他和假良野的死無關,但要是那樣的話,他便不會因為尚雅可能洩露他的異能和阿力的存在而追殺她。




  要幫她,他得查出死了的清水良野到底怎樣盜取她哥哥的身份;要保護她,他得查出他死亡的真相。想來想去,他發現自己不得不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亦不得不讓她知道他是誰。
  他再度騎上單車,在自己退縮之前往尚雅的家駛去。  就在此時,莉莉已到達一個懸崖下的山洞,開啟她的潛翼,也就是杜司哲同樣擁有的海底滑翔傘回去。她迅速把照片交到心櫻手上便去阿力的房間,沒料到開門的竟是桑妮雅。
  「我就知道你會先來這兒。」她笑說,讓開讓莉莉看見阿力的笑臉。
  莉莉不喜歡阿力與任何女性獨處一室,特別是桑妮雅,但她把不悅藏在微笑下,坐到阿力身邊。
  「找我有事?」
  桑妮雅掠一掠頭髮,靠到衣櫃說:「想問你他們的情況。」
  莉莉沉吟了一下,「你會不會考慮跟蹤她看看?」
  「我以為你會……」她望望一臉無知的阿力,沒有說下去。
  莉莉苦笑著搖頭,「大概太久沒有動過弓,我下不了手。」
  在他們五個人當中,莉莉是最具殺人經驗的一個。桑妮雅從沒聽過她會心軟,忍不住問:「她是個怎樣的人?」




  莉莉側著頭想了想,「一個固執和單純得近乎白痴的女人。」
  這個答案並未滿足她的好奇心。她說:「我今晚就去。」
  「那可否替我把監視器和偷聽膜裝上去?」
  她驚訝莉莉連這點小事也沒有辦到。
  「她昨夜沒睡,我找不到機會。」
  這時桑妮雅掛在腰間的通訊器響起。她臉色一變,說:「是莫教授。」  又有人敲尚雅的窗。
  正在辨認照片內容的尚雅趕緊把照片和筆記收起,打開窗簾看見杜司哲指著鋁窗的手柄。她打開窗,他二話不說便抱起她跳出去,沿著鋼索跳到地上,接著和她跟登上單車離開。
  連拖鞋也來不及穿的尚雅緊抱著杜司哲,生怕被他甩出去。
  「可以走慢一點嗎?」她心驚膽跳地問,他卻毫不減速地駛上山坡。
  上次被他載到碼頭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杜司哲的單車是改裝過的,因為駕駛者的座位明顯被加長了,她可以安然地坐在他身後 - 只要她不介意和他貼得太近。另外單車還加了兩個腳踏,讓她安全地放置雙足。饒是如此,她並不相信這單車可以載她走過高高低低的山丘和低谷。




  她嚇得把臉埋到他背上,生怕被樹林的橫枝割損臉部,卻因此而看不見前路。部份樹葉和樹枝擦著她雙腿而過,縱然她幸運地穿上長牛仔褲,也逃不過擦傷的命運。
  也不知道走過多少山坡,穿過多少樹林,他們來到一個沒有人影的小石灘。
  「幹麼把我帶到這兒?」她一下車便被碎石扎痛雙腳。
  「我怕你的電話被竊聽,不敢說要帶你出來。」他暗罵自己粗心大意,沒想到她和桑妮雅不一樣,不會敏捷地避開樹枝。眼見她刮得長褲也穿了,還要赤腳踩在石灘上,他為表歉意,連忙把鞋子脫下來給她。
  尚雅也不跟他客氣,坐到一塊尚算平坦的石頭上穿上它們。
  想到自己貼在抽屜底的東西,她心虛地問:「那麼你們可有監視我?」
  他搖搖頭,「莫教授為了帶我們逃離一個可怕的地方而成立組織。他主張和平,而且重視自由和私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已經叫我們不要隨便殺人,之後更頒布規條要我們不得殺害這兒的人。為了保安,我們無可避免要進行偵察和監察工作,但他堅持只監察目標的位置、網絡訊息和監聽,儘量保護目標的私隱。」
  尚雅呼一口氣。那至少她不用擔心她苦心收藏的東西,也不必擔心更衣等瑣事,可是,當她想到近日的經歷便放心不來。
  「你說你們不能殺人,那為什麼我會被你們追殺?」
  他垂下頭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們變了,還是事情本來就不如我想像中那樣。」
  尚雅替他可憐。不過這不是感性的時候,她必須趁他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把她要問的問個明白。
  「你剛才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那是什麼意思?」
  他放眼望向密雲和海面相接的模糊界線說:「我們來自另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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