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部落編年史》: （終）
（終）
「吶，這是我們的孩子啊……抱歉呢，我……再也回不去了。」
「亞伯！爾該當誅！」
「哈哈哈！終於出手了嗎？原來你還隱藏著如此戰力啊，是我小看你了！來吧！戰吧！我的好哥哥！今日！就在這裡！我要將你戰敗！」
「該隱，你手刃親弟，大罪滔天，我該如何處置你？」
「罪？我何罪之有！我不服！」
放逐萬載，孤獨百世，我恨意未曾減退。
但，人豈能勝天？
萬物之靈，眾生之首……也不過為僕人——人族，神僕也。
「八卦定乾坤，鍊石補穹蒼。」我自語，再望向伏羲，此刻時間依舊靜止，但身周已不再有上古世界在演化，伏羲知道我看夠了。
「此事過後，你看清了所謂萬物之靈的人族也不過為階下囚，天道不公有缺，於是你我、倉頡、女媧，合四人之力重新編寫了天地規則，此乃『補天』。」伏羲聲線唏噓，「然而此舉激怒上蒼，我四人的真言造詣雖能補天，可惜真言始終源於『神語』一脈，無論你如何接近成神，也僅是凡體，不踏出自己的路怎可能與神一戰？更遑論戰敗他了。」
說到這裡，伏羲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九天之上，雷霆萬鈞。」伏羲說著，「那一戰你孤身入陣，欲要撼動真神，然而神威無匹，最終你鎩羽而還，浴血垂死，幸好，你挺了下來並未敗亡，但已虛弱至極，真神大怒，派下天使、神使，戰力驚世，伊甸部落聯同萬族共同抵擋，最終兩敗俱傷，補天戰役落幕。」
「該隱弒弟之罪名落實，所謂放逐卻是無盡的輪迴，當你身死，七日後便會從墳中出世，肉身則是會回溯到幼子時期。」伏羲續道，「生死有命、歲月無情，以神之力竟能逆轉這一過程，讓你陷入無盡輪迴之中，我與倉頡鑽研此道，收獲不菲……可惜人力有限，我憑藉機緣天資才能在某一世再次覺醒真言，封印自身，不然在五千年前就該逝去了。」
「我……有後代……」抬頭，雙眼帶點茫然，直到現在，我也很難接受自己有兩個兒子，一個純血人種，一個史上第一名混血獸人……不，我是很難接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傳說中的該隱！
這與那些漫畫主角發現自己是某某大神之轉世不一樣，現在的我根本不是甚麼轉世體，而是本人，我與該隱根本分不開！
這種感覺比發現自己體內有多重人格更難接受！不！現在的我，李宇恆就只不過是該隱的某個副人格……所謂的自主意識，也只不過是衍生出來……
不行……不會是這樣的……我不要覺醒那記憶了……我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結果，只會是讓我失去自我，我不再是我。
「如果……我記返起晒所有嘢……係咪……」我說話吞吐，不敢盡訴。
阿爹、娘親、Unicorn、Vladimir Jr.、Miya、Tera……這一切只不過是該隱一生的極小部分。
但就是我的一切。
遇上Unicorn之前，我的生活就是一片灰白，雖然後來的生活「多姿多彩」得有點誇張，可是我感到充實、快樂。
「也許現在的你有點難以接受，可是，恢復記憶的你並沒有失去甚麼，你只會有更多……」伏羲臉色嚴肅，「事實上，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因為當你破開封印時，百世的喜怒哀樂將會如同洪水一樣湧出，那種感受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我頹坐地上，不再說話。
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現在我跟身患不治之症有何分別？
伏羲啞然，似乎想不到我會如此反應。他撤手消去靜止場域，Tera反應奇快，一見我呆住住地上頓時衝前檢查我身上有否傷勢，然後帶著懷疑的眼神看向伏羲。
在場反應最大的卻是古船主機智能號角，他帶點失控地叫道：「果然是伏羲大人！」
伏羲聞言冷眼一看，然後向我問道：「對了，還有挪亞的事，你想知道嗎？」
我並未回應，看了一看Tera，她若有所思，然後代我回答：「嗯。」
「挪亞是塞特的後人，是『他』見你一脈兩名天驕一個被殺，一個受到放逐後所賜下的一位男子，他為人低調，姿質平庸，補天一役並未參與。」伏羲嘴笑噙起一絲冷笑，「可是他的後代可厲害了……在後世號稱唯一純血人族，『完人．挪亞』，受到『他』的感召在滅世前夕建造一艘古艦，收容了萬族的基因碎片……」
伏羲緩緩續道：「當時的你壽元未盡，洞悉這一切，不知道到底發現了甚麼，似乎是『他』要滅世是出於某種原因。」
雖然氣餒和無助，但伏羲說的事又讓我有了好奇，我抬頭望向他，問：「連你都唔知？」
「嗯，事實上你有很多秘密都藏在心裡，我只隱約知道你上天一戰後，好像得悉了某種秘密，似乎與神有關，可惜從未透露。」伏羲攤手，「像你之前所見，上古世界天圓地方，浩瀚無邊，自成一界，所謂滅世就是『他』摧毀了大片界域，形成了現在世人所見的地球。」
「咁挪亞，究竟又做過啲咩？」
「他想成就父上亞當之位，萬族之主。」伏羲冷笑，「大片界域崩潰，無數生靈化成劫灰，挪亞作為地上最後的純血人類，執掌萬族之血，有了想法，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事實上這些都是我推演出來，並非親眼目睹，只知大概情形。」
回憶起那些片段，我，該隱似乎還跟挪亞對峙過，如果與伏羲說的故事相合，那就是我阻止了挪亞這個充滿野心的行為……難怪在我心中會將他和「野心」聯想在一起，上古時期該隱解放了萬族，這個挪亞竟然想在補天之後再次變天？簡直是超乎想像。
事實上，《聖經》和《山海經》等上古奇書中記載的各個人物的形象在我心中已經變了樣……特別是在伏羲重現上古後，我覺得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想，一時間要你理解這一切很困難，告訴你這些也只不過是讓你有個準備……我猜，距離最後時刻不遠矣。」伏羲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我無法看懂當中的意思，他也沒作解釋，身周八卦符號高速轉動，化作紫氣一閃，沒入萬丈高空遠去，「放心，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傳說人物伏羲留下這樣的一句話就飛走了。
我依然有些茫然，主機號角得知我是該隱後消失不見，整座方舟陷入死寂，似乎是想避而不見。
也對，我前世曾經威懾過其主人挪亞，不願面對我亦屬正常。
另一方面，通天龜與號角之爭早已止戈，然而後方人馬殺至眼紅，對這邊發生的一切並未感知，畢竟伏羲的出現相當低調，上古世界的演化也只有我能看見。
為了爭奪返祖真血，Raiders三大頭目全力爆發，對抗大島嶼四大天王，務求將技術人員帶走，先一步得手。四大天王實力雖強，可是面對三頭老妖怪顯得頗為吃力，石環女Claire戰至真身畢露，一雙石質翅膀承載戰女神上天，乘俯衝之勢衝擊Raiders三位首領。
墨鏡西裝男亦早已捨棄人形外表，三顆猙獰犬首震壓四方，他的真身竟然是三頭魔犬！場上可不是只有三名老妖在作亂，一些同Raiders關係較近的組織亦出手搶奪，更別說Raiders組織內也是有很多低調的高手。
當然，大島嶼這邊自然亦非孤軍作戰，事實上，人數方面大島嶼帶領的一方佔優，可是Raiders旗下無一庸手，一時之間戰況陷入了膠著狀態。
我冷眼旁觀，沒有出手的意欲。
不過，我知道戰況很快會有所轉變，皆因主機號角突兀消失，通天龜恢復自由身，立馬抽身殺個回馬槍幫助後方戰場。
至強者一出，誰與爭鋒？
通天龜恢復人身，但依舊留有部份玄武巨獸之特徵，先前雖然與主機號角對抗，但似乎一直也在留意身後戰況，座下四天王的處景兇險，通天龜大步流星，幾步蹬出，如箭矢般往前疾馳，一股龐大威壓四散。
大島嶼之首進入戰場，僵局頓時打破，Raiders三巨頭放手一搏，一股作氣殺過去Tribe Atavis族人之處，把作戰目標完成，可惜事與願違，四天王眼見通天龜正要支援，信心大增，擔心與不安一掃而空，立時放開手腳盡情戰鬥。
此消彼長，幾個回合而已，通天龜逼近，四天王固守，Raiders三個老妖怪知道事不可為，便當機立斷，各施神通消失，直接離開方舟，毫不留戀。
上古種族間的爭鬥就這樣告一段落，而我，從今亦不知何去何從。
該隱覺醒之日，便是我李宇恆消逝之時。
剩餘那短暫的人生，該怎樣渡過呢？
「宇恆……」Tera從後抱住我，語氣裡盡是擔憂。
Tera……現在想起來，當初吸引她來到我身邊的那股氣味就是深藏於我體內的該隱真言力吧……所以她喜歡的根本不是我，而是該隱才對……
到了最後還是一切成空，我依舊甚麼都不是。
我從Tera的懷抱裡掙脫，看著那副美麗容顏，輕輕一嘆，留下一臉愕然的她，也從這艘方舟離去。
不辭而別很殘忍，但我沒有別的方法了，我不知道如何解釋，亦不想Tera捲入這種程度的事件裡……雖說她本來就生於一個非凡的家庭中。
結果，我來到了大氣層之外。
沒錯，伏羲演化上古，讓我大受觸動，打開了我腦內大量「開關」，自此，我的真言力造詣已經恢復到該隱全盛時期的七、八成，撕裂空間實現蟲洞穿梭這種「概念性」的行為自然輕鬆達到。用著這副不屬於自己的軀體和力量，身處於無盡黑暗的冰冷宇宙中，眼望那顆藍色星球。
伏羲說得沒錯，距離覺醒的時刻不遠了，我能感受到力量源源不絕的從四方八面湧來，大概只要回復到該隱當年與神一戰的程度時，我，李宇恆便會消失了吧。
原來真言力來到極致之境，已不需以音節作為媒介使出，一個意念便能達成一切，那大概就是神語的本質吧？
「要有光。」
隻身獨戰「他」的該隱，究竟領悟了甚麼？為何「他」不直接將其擊殺或封印，反而是在該隱身上施加輪迴禁制呢？
我想不透。
難道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這一刻，我仿佛超脫於時空，一瞬即永恆……快了，距離最後時刻不遠了。
「Unicorn。」
意識憑藉著真言力無限放大，籠罩了整個地球，剎那間找出Unicorn的位置，無聲無色的來到她的身邊。
Unicorn、獨角馬蘿莉與「公馬」生活在一起，Unicorn毫無疑問擔當了「大家姐」的角色，奇怪的是，在我觀察，這三位竟然生活在不同房間……我有點奇怪，於是躲在暗處一直留意，終於讓我發現了……
那公馬……是同性戀。
難怪都已經過去一年了，欲求不滿的Unicorn還未有後代。
該隱與初代Unicorn的結合……如果在最初的時候我選擇了接受Unicorn那山上的提議，現在又會怎樣呢？
「容貌相似，可是氣質與行徑差很遠啊……」伏羲評價。
我扭頭看向在虛空中浮現的他，心中了然。
Unicorn就是契機，哪裡開始，便哪裡結束。
覺醒的時刻到了。
突兀的，腦內響起某種玻璃碎裂的莫名聲音，非虛非實，緊接著，無數記憶迸發出來。
記憶是甚麼？
科學來說，是一些肌肉皺摺和生物電通過後所產生的影像，如果以這個角度去看的話，我的大腦大概有一股龐大的生物電流通過，與此同時，大腦正在劇烈地運動。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隨著這個過程的進行，衍生出來的記憶一一浮現在我眼前，雖一瞬即逝，但我卻能記下每一個細節。
由第一次「死去」開始的記憶，通通都出現了。
說時遲那時快，百世為人也不過是彈指間的回憶，在電流退去，肌肉不再運動後，最痛苦的終於來了。
此時，一字比起千言萬語更能表達我的表情——
痛！
撕心裂肺的痛！千刀萬剮的痛！五馬分屍的痛！萬箭穿心的痛！粉身碎骨的痛！心如刀割的痛！
這是直指靈魂最核心處的痛楚，遠非肉體上或是精神上的痛苦能夠相比……一種無法以任何語言表達的感覺。
百世為人，我居於不同國家，生於不同時代，各種奇妙際遇。
「回來了嗎？兄弟。」
「回來了。」
我是該隱。
李宇恆並沒有消失，一即是全，全即為一……李宇恆是該隱的一部分，該隱亦是李宇恆的一部分。
不久前我還在擔心自己被消融，其實不然，李宇恆並沒有消失，換個角度看也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正如該隱一樣。
這就是輪迴的奧妙。
時機已到，是時候了結自上古流傳的一切了。
「他」等不及了……
「好兄弟啊，萬年的等待……也差不多該讓我知道你的計劃了吧？」
「以你的才智，難道還猜不出我的意圖嗎？」我瞟了伏羲一眼，「更何況，以『他』之神通，我怕說了出來會被拆解掉。」
伏羲一笑：「猜是猜過，現在看你這個樣子，看來我是猜對了……只不過，你有把握嗎？」
「沒有。」我斬釘截鐵地回應，「幸好你也活下來了，不然機會更加渺茫啊。」
「行了，你說吧。」伏羲擺一擺手，「要我做甚麼？」
「不要步『他』的後塵。」
伏羲雙眉一挑，張口久久未語，然後眼神充斥著複雜神色。
未等他開口，我說：「一切盡在心中。」
「嗯，」伏羲點頭，「在心中。」
「我去了。」
我去哪裡？當然是弒神！忍受萬年之輪迴，就是為了這一刻！上古一戰，是我敗了！但我亦洞悉了你的意圖！把我當成棋子？我會讓你後悔！
伏羲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一拳轟穿了虛空——
這次，我們的戰場就在「那道門」前！
「吞噬了我，你便能邁過去，找到真正的『主』，是吧。」
我立身於「那道門」前，高聲說著。
「看來你已經洞悉一切了吧……實在是長進不少啊，罪人，該隱。」
一道聲音——不，一道意念傳來，這就是「他」，主、上帝、真神、阿拉……他有很多名字，然而這些名字所代表的東西卻不全然是他。
我沒作回應，對他來說，我這個層次的存在是不值一提的，對方只差一步就超脫了。
沒錯，是超脫。
甚麼是超脫？如同螻蟻與人類的關係，小螞蟻是無法觀測乃至理解人類世界的維度，即使是「神」，與創造一切的真主也無法相比。
這位神便是希望超脫，去到真造物主那個次元。
有可能嗎？
有。
只要有足夠能量和理解能力，要進入「更高次元」並非無可能。而我，便是他打開上通往那個次元的門之鑰匙。
我代表的，就是規則。
至於能量……這位「神」早已使計吞噬了同族諸神，一個不剩。
像先前再說，補天戰役是因為上天不公，我與一眾部落族人要重新編寫天地規則……甚麼是天地規則？那就是宇宙間一切運行的法則，沒錯，這些都是能夠吸收和理解的。
這種程度的事，「他」自然亦能辦到，但他需要一個印證，那怕他能推演出整個宇宙的法則，要是沒人能夠印證，也只不過算是腦內的一堆妄想而已。
「我很感興趣……你是怎發現的？」「那位」繼續說道。
我依舊沒有回應，因為我還未有把握我那個計劃了一萬年的戰鬥會成功……一切都是在賭博，不成功，便成仁！
「該隱啊……」一道身影慢慢浮現，在這裡，這位「神」終於都要露出本體。
我挑選的這個戰場，距離「更高次元」只是「一牆之隔」，這裡沒有廣義上的「時間」，在這裡可以看到「過去」與「未來」，無數片段形成河流，「過去之水」清澈無比，「未來之露」一片混沌……這裡就是「神」的棲居地。
神語是諸神的天賦神通，而真言只不過是由神賜予人族的部分神語力，可想而之，其實某程度上「神」就是對於人族來說唯一的造物主。
我在上古早已將真言鑽研到出神入化之境，所以才敢與神一戰，但以同源之力對抗，終究還是敗亡……
所以，這次我還掌握了另一種力量！
「來吧，孩子，是時候回到父親的身邊了。」
「閉嘴！」我怒道，「我的父親叫亞當！你這個卑鄙的東西，甚麼都不是！」
神的身影逐漸清淅，那是全身赤裸，不男不女的人形生命體……果然，傳說中神是以自己的形象創造人族，除了沒有任何性徵和毛髮以外，一切跟人類無異。
可是我知道，這傢伙跟人類這種生命相差甚遠了。
不過，來到這片戰場，就代表了我擁有消滅他的機會。
「你這樣的態度，未免太不敬了，來，孩子，告訴我你到底是怎樣來到這片天地的？」
哈！終於問到重點了……
既然這尊神對於人類來說是造物主，那麼，我是到底如何打破界限來到「造物主」身處的次元呢？
要是我使用的方式能夠套用在「神」的身上，那扇門就再不是障礙了，他輕易就能穿越並且有機會取代真正的造物主。
這種問題我自然不會回答，我只是回應：「準備好了嗎？一切也該落幕了。」
「他」甚麼都沒說，只是向我隔空輕輕搧出一巴掌，洶湧的神語力憑空聚集，凝結成實體，向我襲來！
看似平凡的一擊，其實兇險無比，要是我硬接下來必然成為飛灰！
心意一動，瞬間出現在另一方位，避過這記重擊……這點手段還不算甚麼，說穿了雖然威能強大但毫無技巧可言，這一下只不過是試探而已。
意念一出，真言力試圖把對方定住，可惜「他」稍一皺眉，輕鬆掙脫掉。
他試探，我亦同樣……果然，他的力量沒有絲毫減弱過，在人類那個次元中的時間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影響。
「能來到這裡，你的實力肯定不止如此，來吧，快點施展出來！」他說的，自然是我突破界限來到此地的力量。
說罷，他開始加快出手的節奏，逼得我難以閃躲，必須以力量硬碰……他是想要揭露我的底牌！
自然不能如他所願，專注脫出他嘗試製造的包圍圈，這個階段就揭曉底牌時機不對……必須是——絕殺！
可惜我的對手是神，不是人，他不會失誤犯錯，繼續拖延下去再找不到機會的話……
久守必失，還要面對比我強大的對手，被攻陷，只是時間問題。
果不其然，一次交鋒中被看穿了移動路線，「他」的一記手刀刺穿了我的腹部，至此，「他」終於笑了。
「還不使出來嗎？你會後悔的。」他雖然笑道，但眼神間流露出無比謹慎，這刻若我有任何異動，他也反應得過來。
然而我沒有攻擊，只是任由他的手刀刺穿我的肚皮，鮮血直流。
這裡是超越「物理世界」的維度，然而作為「三維生物」，我們依然受到物理規則束縛，也就是說，我會流血，也會受傷……甚至死亡。
從甫開始，我已經沒有與他「戰鬥」的打算。
那是一條行不通的路。
吾之目的。刺殺也。
被重創的我亦沒有任何反擊之力，他雖然有所疑惑，但機不可失，直接動用神語力把我的軀體融化、吞噬，我就這樣，消失了。
可是我仍在。
必須說明的是，「他」所吸收的並不止有我的肉體，那是包括一切因果的「整體」，他都吞噬了。
他的進化是無可避免的，超脫也只是一步之遙，只要再輕輕跨出一步，「他」就能接觸甚至威脅到造物主。
事情本該是這樣走向的。
我的一切迅速被分解、吞噬然後吸收，「他」距離超脫愈來愈近……被吸收，某程度上亦是融合。雖然在能量層次上我遠遠未能必上他，可是我掌握的「規則」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憑此我依舊殘存著一份執念未消散。
隨著融合的進行，我開始能夠瀏覽「他」的部分記憶，然後理解到在人族出現之前，那些秘史。
天地初開，一片混沌……宇宙自然衍變，盤古神乃第一尊「神」，擁有天賦神語力，體現在「肉身」上，幾乎是不死不滅的存在，然後，更多的「神」出現——燧人、梵天、濕婆、昊、蓋亞等等，彼此無分身份高低，各自擅長不同領域，但一切皆源自「神語」的力量。
神語就是以意念影響甚至創造任何事物，只要遵循「規則」或「法則」就可以實現……當然，任何生命都是在誕生之初都「懵懂」的，需要經過學習，作為「神」，這個階段並不長，在人類眼中大概是五十億年左右吧。
經過人類眼中的五十億年後，那些「神」成長起來，並且觀察到「下界」，亦即是人族所存在的次元。下界亦存在著生命，不過神與下界生命的層次全然不同，眾神亦沒有任何干涉，只是默默地觀察著。
然而生命是充滿奇蹟的，又過了一段不長的時間，下界竟然出現一批能夠擊穿「界限」的生命體，他們亦自稱為「神」（這是諸神第一次出現「神」的概念，代表著某種至高生命體，能夠俯視眾生），並且來到了眾神的次元，意圖吞噬擁有神語力的真神們。
那些生命並無任何天賦神能，使用的都是最原始的肉體力量，但這種力量莫名地強，能夠正面對抗神語力；外表上，它們形態各異，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進入「神界」後產生的異變還是本身如此。
神族與異族爆發大戰，最終，神族獲得勝利，然而盤古神、昊和蓋亞都殞落了。
經此一役，神族發現他們眼中的「下界生物」竟然擁有突球界限的能力，亦開始思考自身存在的意義……然後，「他」誕生了。
與異族一戰後，昊之屍體聚而不散，過了一段時間後最終起了變化，竟然形成了另一尊神，他自稱為「帝」。
帝與昊的性格與力量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帝的脾氣反覆、易怒而且孤僻，經常獨來獨往……唯一與昊的相似之處就是他們都很強，在諸神之中名列前茅。
經過商討，上界的神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就是製造一群「代理人」，也就是神僕．人族。代理人擁有神族部分能力，並且負責鎮壓下界生物，不讓那些異族成長到能夠威脅神族的存在。
如此，又經過了一段歲月。
帝的野心很大，他認為自己是諸神之最，因此最有希望超脫於「神界」，去到真正造物主存在的彼岸。
「他」認為，要超脫，除了需要巨大的能量外，還必須悟透了身處次元的規則——沒有能量，無法破開「界壁」，不懂規則，被規則束縛纏身，一樣無法超脫。
燧人在諸神中最是睿智，他幾乎掌握了宇宙運行的規則，因此，在帝的野心有任何實質計劃前，他早已盤算並且創造了一門「術」，將部分神體分割並且送進下界，進行「輪迴」。他亦將此術傳授給了幾位好友，一同將部分生命送入下界保存，留下火種。
其後，燧人試圖說服諸神要小心「他」，可惜，有的充滿自信、驕傲和自負，認為即使帝想動手，也打不過……也有的認為燧人過份杞人憂天。
結果，「他」最終動手了。
最初的戰鬥中，帝選擇一些對「戰鬥」毫無概念的神來吞噬，而且做得極其隱密，然後逐步變強……即使不懂戰鬥的神族，也擁有無法想像的龐大能量，利用這些能量，帝以戰養戰，愈戰愈勇，結果，就連梵天與濕婆也只好敗退下界。
當時的帝，已經無神能阻，他隨意一擊，將下界炸成碎片，形成無數「星球」，而人族遭劫，只剩下千萬份之一……棲居於其中一顆星球上，也就是後來的「地球」。
在這種災劫中，濕婆與梵天終究難逃一死，帝來到下界吞噬兩者，成為兩界中唯一真神，然後才發現吞噬了所有同族後，並沒有預想中獲得超脫的力量，以他的智慧，很快就想到有何問題，但卻無法理解為何缺失了「規則」。
帝搜索了上界與下界，最後將注意力放在人族身上。
接下來的事，就是與伊甸部落的瓜葛了。
「果然，這個時刻還是來到了。」一把完全陌生的聲音出現，明明是在虛無間，而且，聲音蒼老而沉穩。
我就是燧人印記的持有者，難怪我能那麼容易就悟到「規則」……哪裡開始就哪裡終結嗎……
看來，伏羲也擁有印記……
還有Unicorn啊……
我終於明白了。
這種印記非常神秘，相當於二十世紀人類與基因的關係，讀取記憶到這裡為止，我終於明白這是燧人的最後手段，他要把帝殺死。
不，是我要把「他」殺死才對。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燧人嗎……真是陰險啊。」帝的聲音響起，有一種按捺不住的喜悅，「任你千方百計，最後的勝利者，還是我啊！」
被「他」吸收的過程，我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起不了任何變化。
還記得我看過一篇漫畫……唔，是我作為李宇恆身份的經歷……裡面有一句對白，正正切合了我的處境。
「別小看了，人類那深不見底的『惡意』啊……」
「甚麼意思！」帝怒了，他著急了，雖然還未感到有任何變化，可是卻感到驚慌——沒錯，一切都太過順利了！
「該隱！你幹了甚麼！」
「回答我！該隱！」
你甚麼都不是，沒有命令我的資格。
「我已經分解了你……不可能，你竟然還殘存著意識？而且……」
是的，你無法分解我了。
「為甚麼！」
因為概念，才是真正不生不滅的。
在決戰前夕，伏羲將我與你的戰鬥影像投影到地球上……包括你那些記憶片段，謀殺諸神的經過與野心，全地球七十億人口都看到了。
「那又怎樣！」
你還不明白？我早已捨棄了「生命」，成為了一份執念，一種概念，只要人類尚存，我便不會消失。
嗯，別妄想了……你認為，我會讓這個刺殺計劃有這麼大的漏洞？在吞噬我那一刻，你再也不是那尊能夠彈指間毀滅「下界」的帝了。
放心，我會確保在人類都死絕前，你的能量會先耗盡，然後徹底消失。
「這種手段，是我始料不及。」帝變得平靜，「是超脫……扼殺在搖籃中……」
或許你沒錯，這種死法，是造物主要把你除掉，任你神機妙算，亦無法逃避。
「可悲，」帝說著，「到了這刻，即使是被造物主利用，你竟然沒有一絲怨……我……終於明白了。」
不甘，是因為層次不同……不付出代價，便無法達成目的。為了復仇，並且阻止「他」的野心，我放棄了自己的一切，真正地捨身。
「無法逆轉嗎？」
沒有，沒有挽留的餘地。
「那麼，讓一切落幕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