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記憶: 5
「夢奴!」
這時候後堂轉出了一個又矮又瘦的老頭⋯ 他的高度還不到我腰,背上陀著一個烏黑的圓盤⋯ 就像一隻小童大小的蝸牛一樣⋯
他很艱難的一步一步地走出來,就站在書桌旁把那個大黑盤擱下⋯
「吁~~」
他把那雙又瘦又弱的老手拍了一下灰塵
「五億!」
那老頭的聲音又尖又響,他就這樣伸出手討錢
那男人交了一張五億元紙幣給他⋯ 我不知道五億是等於什麼⋯ 是一碗飯的價錢?還是已經等於一幢洋房? 我不知道。 我只看見老頭收了錢,便著我靠近那烏盤⋯
「佢叫咩名⋯ 係你邊個?」
「呃⋯⋯ 佢叫明明⋯ 係⋯ 係我老婆⋯」
「唔⋯⋯」
他閉上雙眼沈吟
「咁你而家伸個頭入去個盤度大叫老婆啦⋯」
我照他意思把頭伸了一些進去,之後便說
「老婆⋯⋯ 老婆⋯⋯」
「大聲啲!」
「呃⋯⋯ 嗄⋯⋯ 老!」
磅!
我還沒有說完,他便用手出力的把我的頭壓進烏盤內⋯⋯ 我就好像失足一樣,整個人就因為突如其來的一下往內推,下半身也跟著翻身跌進烏盤內⋯
那下墜的力量嚇得我真的忍不住大叫
「老!婆~~~」
唪~~
一陣怪風吹進我眼內,一轉眼,我已經站在一個街道上⋯ 我看不清楚四周的環境,反正那不是重點,我大概猜到,現在應該已經進入了明明的夢中⋯
果然,從人群中那些模糊的臉龐上,我看見唯一清晰的影像,那就是明明⋯
「老公?」
她也好像從人海中看到我了
「嗯⋯」
坦白說,這一刻的感覺真的難以形容,我就是只想忍住眼淚已經不容易了
「嗚⋯⋯嗚⋯ 老公⋯⋯ 我好掛住你⋯」
男女平等從來都是空話,女人想哭便哭,男人卻就不可以了
「上兩個星期你係咪真係返過黎?」
「係⋯」
「我以為係我自己幻覺⋯ 我第二朝問阿爸,佢話佢成晚冇瞓都唔見你返黎⋯」
我當然沒有告訴她原因,只是再問了一下她的生活,家裡怎麼樣⋯
「你放心啦⋯ 我會好好照顧阿爸同BB架喇⋯」
「多謝你⋯⋯⋯ 老婆⋯」
「⋯⋯嗯⋯」
她的感動似乎又釋放了眼淚
「老公⋯ 我仲有冇機會見到你?」
「我都唔知⋯⋯」
這可是事實
「咁⋯⋯ 不如你講定個仔想叫咩名⋯」
我想了一想,便想到一個字
「純⋯⋯ 其他用咩字都唔緊要⋯ 我想佢做一個純粹既人,單純專一既人,純白無暇既人⋯⋯」
明明沒有說話,她也大概知道,這是我給兒子的願望,也是對自己過失的一種提醒⋯
通常父母為子女改名的時候,都是夾雜著很複雜的情緒⋯ 當中名字的意思,既是父母的主觀願望,也是因為一種自己沒法達成的期許⋯⋯ 那些什麼堅、強、祥自然不在下話。但是,他們更加會因為一些人生經歷,一些對自己人生的遺憾而用名字去警惕子女不要重犯⋯
純⋯⋯ 好好對待你的媽媽吧
她得不到一個好丈夫,但是她藉得擁有一個愛惜她的兒子
「係呀⋯ 老公⋯⋯ 過幾日就係你出殯既日子⋯ 有冇啲咩需要?」
厲害! 那男子好像真的了解我的一切,他剛好在我出殯之前讓我跟明明聯繫上,而且這不是回魂夜,我可以在夢中跟她仔細交代一切⋯ 這大概都是一種把心願了結的方法吧!
我將媽媽交託我的說話小心謹慎地跟明明說了,之後也囑咐他記得把我的財產盡快繼承,然後找個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她一邊流淚一邊答應⋯ 不知道是因為她哭得太激動還是什麼⋯ 在夢中的這個世界好像崩塌了⋯
「明明! 記住呀! 知唔知呀!」
我大叫著說,因為整個世界都開始慢慢變得灰白,風也突然越刮越大⋯⋯
「老公! 我會等你再報夢架! 我⋯⋯」
伏!
我張開眼睛,整個環境都很安靜,我就這樣坐在那張書桌前⋯ 摸一摸臉上,我的手都沾滿了水⋯
「點呀⋯ 返黎嗱!」
那男人笑了笑從房內走出來,而那夢奴早就不知所終⋯⋯
我隨手抹乾淚水
「原來我過幾日出殯⋯ 到時我可以點拎返啲野?」
「我知吖⋯⋯ 放心啦! 到時我會黎搵你一齊去⋯」
他走到大門前
「今日到呢度為止,下次再傾⋯」
我明白他的意思,走到門前跟他道別
「唔好意思⋯ 你幫我咁多都未問你叫咩名」
「我叫聶器貝」
他大門打開,我轉身步出⋯
就在門外,已經有一個女子在等候著
那個女子長髮及腰,前額流海把整個臉都遮住⋯ 仔細一看,她的頭髮、身上的衣服都是濕透了的⋯
「唔好意思⋯ 唔該借借⋯」
她說畢之後就用左手把右邊的門擋著,然後在大門回彈之前急急走了進去⋯
就是這不自然的舉動讓我仔細看著她的右手⋯⋯
她的右手就有如廢掉一樣軟軟的垂下,雖然看起來肌肉沒有萎縮,但是卻就像一條濕毛巾一樣的在搖擺⋯⋯
再往右手上看⋯ 她的無名指戴著一隻戒指,但是款式其他還沒有看到就「砰!」的一聲⋯ 大門關上了⋯
那個聶器貝還口口聲幸的說把我帶回宗族處⋯ 誰不知他其實一早就已經約了其他人⋯ 我眼下看見這裡的鬼魂都真的很恐怖,跟我們那邊的都比較「不完整」⋯
我於是快步走在街上,憑記憶往原路走⋯ 但是很奇怪,我的心裡面就好像有點感應的,感覺到宗族在大概的那個位置。於是,我一邊猜著路徑,一邊向著感應方向走⋯
是我歸心似箭還是什麼原因了? 總覺得回來的時間好像快了⋯ 而且我這次竟然連一點氣喘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