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前度: 第二章 獨家記憶
「再見。」他默默地說,𠝹刀慢慢在他頸上劃出一道紅線,從中透徹出了血色紅光,接著就是無盡的血漿,不斷地噴出來,沾滿了我的身子,仍未停下,不斷地,不斷地,甚至洩沒了整個世界。
我嚇醒了,身子一抖,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是刺眼的光管,然後是身旁的男朋友,我略略左右張望一下,這裡應該是醫院病房。
我坐直了身子,頭有點暈,男朋友見狀了,馬上給我擺好枕頭,握著我的手,說:「擔心死我啦,又會冇啦啦入廠都有嘅。」
我想起他自殺的事,那個烙印在腦中永不磨滅的畫面,他最後的微笑,就開始頭痛,我不禁摸了摸額頭。男朋友見狀,說:「有冇事?不如我斟杯水比你?」
「冇乜嘢......我抖下冇事。」我說。
「喔......好啦。食橙?」
「嗯。」我點頭道,他就開始剝橙了。
我望向窗外,不自覺地又再想起他,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男朋友沒有察覺,我悄悄地拭乾眼淚,強忍著淚水,問:「係呢.......佢有冇事?」我未能面對他已經告別人世的事實,於是大膽一問。
「佢?邊個佢?」男朋友顯得有點疑惑。
「佢咪......」我正想說出他的名字,但到嘴唇邊時,則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個ex呀?」我唯有這樣去描述他。
「你個ex......轉左校嗰個肥仔?」男朋友問。
「唔係呀......同我同班咖呢?」我再加以描述。
「你幾時有過同班嘅男朋友呀?」他更疑惑。
「下......」我腦海裡一直在記名字那個抽屜找呀找,對於他的名字,甚麼也找不到。
「醫生!」男朋友道,一位身穿白袍的男人走過來床尾,托了托眼鏡,皺眉看一下手上的報告,說:「基本上冇乜大礙,不過留院觀察返一晚。」
「佢有冇話咩失血過多嘅問題?」男朋友問。
「嗯.....止左血比身體休息下就ok。」醫生說。
失血過多?我不是驚嚇過度暈倒送院嗎?
「醫生其實我係因咩入院?」我問。
「流鼻血過多而暈倒。」醫生翻著報告說。
「你冇拿拿Graddin就走嗰陣流鼻血,流到暈左呀嘛?你唔記得咩?」男朋友說。
「下?我明明......」我明明是因他的自殺受驚過度而暈的。這句話未說完,醫生打斷了我的話:「探病時間結束了,請盡快離開啦。」
「有咩需要打比我,我放學會過嚟揾你。」男朋友說完,就走了。
「但係......」我未說完。
「聽日我再嚟啦!」男朋友就走了。
我就呆在床上,不知狀況的。對了,可以問一下醫生。
「醫生,我想問有冇一個年齡同我相約嘅男人同我一齊入院?」我問。
醫生托一下眼鏡說:「冇,我跟嘅case冇。」
「或者問下其他同事?」我問。
「其實呢D病人私隱,某程度上係唔可以幫你。」醫生說。
我愣了一下,垂下頭來,顯得有點失落。
「不過。」醫生再說:「你好似好緊張佢喎,佢係你邊個?」
「佢......係我一個好重要嘅人。」我如實作答。
「重要過男朋友?」醫生追問。
「嗯......可能係。」我說。
「好啦,見係咁,我幫你問下,早D休息。」醫生對我單眼,做個調皮臉,就走了。
窗外一片天已染成黃,我看著夕陽,默唸一句:「唔好有事......」
晚上,我睡不著覺。一閉起眼,就憶起那夜每一幕,他的華麗登場,我的忐忑不安,他的血花四濺,我的真心覺悟。睜開眼睛醒來,被醫院的一片黑暗籠罩著,引來心裡的不安,悲傷,恐懼。我忍不住,再堅強的我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敢放聲大哭特哭,只瑟縮在床上,靜靜地抽泣,我很想他,我很擔心他,我真的很愛他。
不知不覺,來到了清晨,看到第一道陽光,聽到小鳥說的早晨。我,徹晚無眠了。
「點呀,訓得好唔好呀?」那是醫生巡院第一句話。
「嗯......唔太好。」我說。
「嗯......睇你精神狀況都知,只不過check下你會唔會講大話。好彩你唔係D咩大病,你今日可以出院咖啦。」醫生說完,正要走。
「等陣醫生!」我叫住他。
「係?」醫生問。
「我尋日拜託你嘅事......?」我問。
「噢!」他托了一下眼鏡說:「我幫你check左,有係有,但係唔知邊個係你要揾嘅人,一係你比名我?」
我再一次在腦海中搜索,卻換來我的搖頭。
「定係講下佢嘅傷勢?」醫生問。
「嗯......佢割頸自殺......」我說。
醫生一下愕然,苦思了一陣子,托眼鏡說:「冇。」
「真係冇?醫生你諗真D?」我說。
「同你年紀相約又差唔多時間入院嘅病人有3個,一個右手骨折,一個肺炎,仲有一個哮喘。」醫生閉著眼思索著說。
「唔係喎醫生......」「拿!」醫生打斷了我的話。
「其實昏迷過後精神錯亂係好正常嘅事,過幾日就冇問題,不過如果仍然有精神錯亂嘅跡象......」
醫生貼近我的臉,凝視我雙眼說:「我會轉介你去精神科。」
醫生退後了,再問:「仲有冇問題?」
「冇......」我無奈地說。
「休息多D。」醫生掉下一句就走了。
男朋友又不記得,醫生又找不到,就連我也不記得他的名字。到底,他怎麼了?像是消失了一樣。
午飯過後,不知不覺又到探病時間,男友依舊穿著校服過來,看來又是剛放學就來了。今日更多了一位來賓,那是我的閏蜜。
她看見我就抱過來,說:「擔心死我啦!」
「其實嗰日到底係點?」我問。
「你冇拿拿企起度發怐愗,然後就狂流鼻血,就暈左啦。」她說,和男友說的一模一樣。
「冇啦?」我問。
「冇啦。」她說。
他,到底怎麼了?
「你仲記唔記得,我以前個男朋友?」我問。
「Ex......?轉左校個肥仔?」她說,和男朋友說的一模一樣。
「唔係呀......」我忍不住,掩臉抽泣起來。
他,去哪了?
「做咩......?」閏蜜搭我膊問。
「冇嘢......」我緩緩地說。
他,是消失了嗎?
男朋友見狀,走過去抱我入懷,溫柔地問:「做咩事?係咪唔開心呀?」我卻果斷地推開他,說:「比我一個人靜下......」
「定係......」「我叫你比我一個人靜下!」我激動地說。
「好好......我地聽日再嚟......」男朋友說,接著他們就走了。
他到底怎麼了去哪了,還是消失了怎樣?怎麼我身邊最親密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怎麼他像是不在這個世界一樣?
我在病院中抽泣,我的問題,沒有答案。
「佢,應該唔起呢個世界。」有道聲線從病院傳出,我轉身一看,是位滄桑的婦人。
她發現我看著她,眯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