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day  4  time left: 08:15:10

 

小殺神情呆滯地看著畫面。





 

「咇。」

 

畫面為閉路映像。四部升降機空無一人,自雪花後,其他住客也沒有任何動靜。畫面中央的計時器,依然為白色。

 





「咇。」

 

畫面為小殺的計分表。所有人的分數詳細列明。

 

「咇。」





 

「咇。」

 

「咇。」

 

小殺焦躁地按著切換按鈕,臉如死灰。她感到如此惆悵,是因為她再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在分數上有所變動。剛才眼罩女的20分增幅只是曇花一現,她甚至懷疑,剛才的增幅只是她的錯覺。畢竟,目不轉睛地長時間看著屏幕,會出錯也並非不可能。

 

然而,小殺知道根本無法要驗證,她的分數,無法像何夕琛的映像般倒帶。





 

「點會……點會咁架。頭先明明有打起上黎架!阿琛!你都見到架!」小殺不安地叫著。

 

「吓。我點知喎。」那個時候,何夕琛早已失去耐性,獨自玩著小殺的彈彈波,並沒有注意到電視映像任何異常。

 

何夕琛的回應使其大失所望,小殺,就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喃喃自語:「嗚……冇可能,冇理由架!明明打起上黎啦!點會無端端停手架。」

 





小殺不論格鬥能力還是心計上也非常優秀,但她並非無懈可擊。小殺在行動前喜歡擬定周詳的計劃,從而增加其行動的成功率,可是,當有突發事件打亂計劃,她便會手足無措,像如今般迷失。

 

更不消提,小殺為了何夕琛一直奔波,早已心力交瘁。

 

小殺,憂心忡忡。

 

是她計算錯誤了嗎。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二人的交戰終止?

 

「會唔會係……雞蟲同眼罩女……合作起黎呢。」

 

率先出現在小殺的思緒的,是一個如此可怕的想法。

 

但是,小殺馬上否定了那個可能性。





 

「唔會。我點都唔信眼罩女會放過雞蟲……甚至同佢組隊。但係眼罩女既分數冇再增加,亦都係一個事實。」

 

小殺開始思考分數如此變動的原因,很快便得出了一個結論。

 

「應該係雞蟲甩左難,避過左眼罩女既追殺。」

 

雞蟲如何避開眼罩女的狙擊,小殺根本沒興趣知道,她最在意的,只是如何讓何夕琛存活下來。

 

很明顯的,這個結果並不是小殺所希望的。眼罩女和雞蟲這兩個人是遊戲中最積極的參加者,若果他們之間的撕殺沒有如預想般實行,那麼今天有人因交戰而死亡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也就是,這天內沒有達成條件的人有即死的可能。

 

誰沒有在K樓逗留滿一小時?雞蟲、阿源、眼罩女這三個人可以削除,至於律師也應該已達成條件,因為小殺確信他一定發現了K樓的盲點。

 

以小殺的認知來推算,那就只剩下OL、社工、師奶……還有小殺和何夕琛。五分之二的機會會中標,這樣的機率未免太大。

 

因為事態不如預想般發展,小殺內心焦急如焚。

 

「點算……點算呀。」小殺全身顫抖,嗚咽著。

 

「喂……妳冇野呀?」

 

「冇野……冇野呀!我地一定會冇事呀……」

 

小殺的話聽來根本毫無說服力。她的情緒大起大落,而且總把一切的秘密收在心中,何夕琛覺得她實在很難相處。

小殺,為了不讓他擔心才把所有的事隱瞞,卻適得其反。

 

就在這個時候,小殺突然抓住了何夕琛的手。

 

「吓?妳做咩呀?」何夕一驚。

 

「PLAN B!我地依家去K樓!」

 

「喂……喂!好痛呀!」

 

小殺強行拉住何夕琛離開自宅,走到了升降機之前按下按鈕。升降機按鈕的燈亮了起來,代表了升降機將會到達這個樓層。

 

「阿琛!頭盔呀!」

 

小殺出門時沒有忘記拿電單車頭盔,因為那是何夕琛的保命符。如今,她把那個漆黑的東西遞上。

 

然而,何夕琛並沒有接過的意圖。因為,他已經不能忍受小殺一連串莫名奇妙的行為。

 

「我唔會戴。」何夕琛冷冷地說。

 

「吓?唔得呀!頭先明明講好左!乖啦。」小殺說。

 

「咩呀!我都唔知妳想點!一時妳又話唔好落,依家又要落!仲扯到人地咁痛!」

 

小殺先是一愕,臉上帶有愧疚:「對唔住呀。我都係心急咋。」

 

「總之,妳唔好好解釋,我就唔會再聽妳點黎點去。」

 

何夕琛少有地強硬,令小殺有點愕然。大門在此刻開啟,何夕琛率先踏進升降機之中,小殺則把卡片插進卡槽指定了K樓為目的地。小殺轉過頭,看到何夕琛交疊著手,別過頭進行無聲抗議,不由得憂心起來。

 

如果在到達K樓前還沒法說服何夕琛戴回頭盔的話,小殺有預感,何夕琛將會死如非命。

 

「阿琛!我地已經唔可以再寄望眼罩女同雞蟲會打得成,依家我地唯有靠自己!求下你,快D戴起佢啦!」小殺苦苦哀求說。

 

看到小殺緊張的樣子,何夕琛的態度也軟化下來了。畢竟,她的原意還是為了自己好,不戴頭盔,不就等同跟自己過不去嗎。

 

何夕琛於是說:「要我戴都得……妳起碼都要講,我地落去應該點做先得。」

 

「我地落去搵個地方匿埋,抖夠一個鐘就得。」

 

「就係咁簡單?」

 

「係呀。我地既B計劃好簡單,就係要盡快消除『分數重置』呢個詛咒。只要我地既分數唔會係DAY4完之前回歸於零,咁我地就一定冇可能係最低分既人!」

 

「係因為我地可以靠互相傷害黎刷分?」

 

「嗯。」

 

B計劃,就如小殺所說那樣直接,但這亦是最能夠保障他們性命的方法。小殺認為現在是進入K樓的最佳時機,一來是因為小殺喜歡打鐵趁熱,二來也是為了避免事態變得愈來愈複雜。

 

但如果可以的話,她實在不希望何夕琛跟她一起冒險--

 

「叮」一聲突然響起,示意已經到達K樓。小殺焦急地說:「快D啦阿琛!戴住佢啦!如果唔係好危險架。」

 

「……好啦。怕左妳啦。」

 

何夕琛沒好氣地接過頭盔,套在頭上。小殺鬆了口氣,然後說:「阿琛。記住我地今次安全為上,我地咩都唔會做,等時間一到,我地就會即刻返上樓。」

 

畢竟眼罩女和雞蟲仍身處戰場之中,為了減低風險,必須盡可能保持低調。

 

「知啦。」

 

升降機大門打開,二人謹慎地步出電梯。

 

何夕琛問:「……小殺,我地依家去邊度匿埋呀。」

 

「我地行住先,見到類似房門既地方再入去。」

 

「哦。」何夕琛徑自往一個方向行走,小殺走在他的側邊。何夕琛選的這條路看來非常空曠,在可視範圍內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死角,雖然不利於他們,但相對起來敵方也不可能埋伏。

 

走這條路應該沒事的。小殺這樣想。可是,為什麼一陣不安感會油然而生呢。

 

小殺看了一眼身旁的何夕琛,很快,她就明白到她的不詳預感已經應驗。

 

在何夕琛那光亮的頭盔背面,反射了一個不尋常的映像、不尋常的亮光。原來,在他們不為意之間,有一個人已經悄然接近,準備痛下殺手。

 

「小心呀!」

 

「鐺!」

 

巨大金屬的碰撞聲音,聽來無比刺耳。小殺在千鈞一髮之際拿出了蝴蝶刀,為何夕琛擋下了致命的一擊。

 

生死一線間,時間的流動總會放緩。

 

那個襲擊者的真正面目是眼罩女,其神情不帶一絲驚愕。看她冷傲的眼神,以及日本刀傳來的手勁,小殺更加確信眼罩女是一個非常不好對付的對手。

 

更令小殺在意的是,眼罩女的攻擊未免來得太過突然與不合理。K樓何其大,要在一時三刻找到狩獵對象也絕不容易,更何況,他們才踏入K樓不足一分鐘而已。眼罩女,就好像預知了他們會在這個時候出動,然後施以突襲--

小殺的判斷錯誤,讓他們和危險的眼罩女提前相遇。

 

小殺苦笑了起來。

 

果然,不應該帶何夕琛以身犯險的。

 

眼罩女和小殺對望,她的瞳孔反映出其純粹的殺人決意。她,甚至為了殺死二人,而放棄了追擊雞蟲的機會。

 

就在約十多分鐘前,眼罩女從閃光彈的衝擊下回復過來後,便拿著刀追斬雞蟲。

 

「呀呀呀!!救命呀!!」

 

雞蟲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奔跑,也沒法逃過眼罩女的追捕。畢竟,雞蟲本來就不是特別強悍的角色,再加上在前天晚上縱慾過度,體力基本上已經完全透支。

 

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接近,再過一點,他就會落入眼罩女的攻擊範圍中。

 

「鐺!」「嗚呀--」

 

眼罩女的攻擊落空,斬中了不遠處的牆壁之中。雞蟲勉強幸免於難,然而他很清楚,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雖然他早就不對活著逃出抱有任何期望,但他始終意猶未盡。他還沒吃小殺這個主菜呢。他還想再在OL身上發洩幾次呢。

 

雞蟲在逃命之際發現了一扇門。在別無選揮之下,他決定賭一把,全力以肩膀撞進室內。

 

雞蟲只能在極短的空隙間巡視四周。這次的房間看來非常廣闊,除了存放不少物資外,最值得一提的是,沙包堆成的戰壕除處可見。如果以感覺來形容,這裡就像一個小型的軍事訓練場所,而如今,這裡也許會是處決雞蟲的死刑場。

 

現在,眼罩女也跟了進來,一步一步迫近。

 

在退無可退之下,雞蟲唯有盡可能尋找能跟眼罩女對抗的武器。他粗暴地扯開伸手可及的紙箱,但裡面的只有食物和水,而另一個紙箱亦如是。

 

雖然這些都是生存必須物資,但對解決這番危機完全派不上用場。雞蟲一邊焦急地繼續找箱子,一邊唸唸有詞說:「點解咩都冇架!大檸樂啦……」

 

眼罩女冷眼看著雞蟲,不由分說便一刀劈過去。

 

走狗屎運的雞蟲拼命低頭避過致命一刀,而雞蟲身前的沙包被刀子劃破,白色的粉末沙啦沙啦地不斷流出。

 

眼罩女不帶表情地拔出刀子,為下一刀做好準備。

 

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雞蟲瞥了一眼那個不斷流出粉末的沙包。沙包的粉末,看來質量比沙還要細一些,他推想那些應該是麵粉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可以利用!

 

雞蟲把那個沙包用力一揮,頃刻間,他的位置變得沙塵滾滾。

 

眼罩女其中一隻手輕輕掩著鼻子,但另一隻手,仍緊緊握著刀柄,意味她的追殺行動還沒終結。

 

連閃光彈的強光也無法阻止眼罩女,區區的麵粉散播有可能擊退她嗎。

 

雞蟲相信可以,因為,他還有後著。

 

「收皮啦,八婆!」雞蟲拿出電擊槍,再往麵粉彌漫的地方按下開關鍵--

 

「劈哩劈啪--」

 

然後,一陣小型的爆炸隨之產生。

 

「……啊?」就算強如眼罩女也不禁嚇了一跳,後退了幾步。「咳咳咳……」

 

雞蟲散播麵粉的主要目的,就是令到某個固定範圍含有大量飄浮粒子。接下來,只要讓那個範圍接觸到熱源或電火花,粒子就會互相衝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釋放能量,造成小型爆炸。

 

這是稱為粉塵爆炸的化學現象,身為工廠主管的雞蟲有這點常識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又怎麼會想過,這點知識竟然為他帶來逃命的生機--

 

是的。只有逃命。他知道,這次的爆破的殺傷力根本不會傷到眼罩女分毫,頂多也只能爭取她幾秒驚愕的硬直時間而已。

 

雞蟲馬上奪門而出,眼罩女亦開始回過神來。明明差點就可以把他殺死,在最後關頭竟然被他如此反將一軍,對她來說是一個頗大的打擊。

 

「哼。」

 

眼罩女按下藍牙耳機的小鍵切換頻道。為了增加發現對手的效率,眼罩女培養了定時定刻檢查所有升降機的習慣。

就在短暫的切換當中,她隱約聽到4號升降機有交談的聲音。

 

「……依家我地唯有靠自己!求下你,快D戴起佢啦!」

 

然後,小殺和何夕琛在升降機中的對話全數傳進眼罩女的耳中,眼罩女亦得知了二人將會在4號升降機的位置進入戰場。

 

眼罩女是一個擁有良好方向感的人。在與雞蟲相遇前,眼罩女有一直留意路與路間的方位,而她亦大概記住了當天K樓的地圖。她知道她如今身處的地方,離4號升降機只有約二百到三百米左右,如果現在趕去那邊突擊他們的話,應該來得及。

 

那麼,雞蟲呢?他看來已經沒有體力了,剛才的應該是他的最後反撲吧,那樣的話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然而,眼罩女記得4號升降機外面有幾條分叉路,如果她決定先斬殺雞蟲,那就會錯過突襲何夕琛和小殺的機會。

 

在雞蟲和何夕琛二人之間,眼罩女必須作出一個抉擇。而她,決定了暫時放過雞蟲,轉換目標。

 

雖然雞蟲是一個死不足惜的傢伙,但對眼罩女來說,她更希望親手解決何夕琛和小殺這兩個人。所以,她才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她犧牲了殺死雞蟲的機會,沒有死亡的結果,令她敬重的社工未能避過隨機死亡的威脅。一念及此,眼前的何夕琛和小殺便一定要死。

 

如果小殺不是沉不住氣趕著下樓,大概雞蟲便會死在眼罩女的刀下吧。不過,這點已經無關重要。

 

小殺和眼罩女的對決,如箭在弦。

 

「叮!鐺!錚!錚!」

 

金屬間互相敲擊,火花四射。眼罩女發動了幾記斬擊,但都被小殺以蝴蝶刀擋下。不得不提的是,小殺並非以硬碰硬的形式擋格,而是看準眼罩女武士刀的攻擊軌道,再攻擊刀面來錯開她的攻擊方向。

 

她以這種方式迎擊是正確的,畢竟,她的蝴蝶刀頂多也只是流氓級數的武器,耐久度自然不能跟日本刀相提並論,再者在實戰方面,日本刀可以隨時切換為雙手使用,如果跟眼罩女比力氣的話,小殺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

 

短暫的交鋒後,兩人各自後退一步,在喘息的同時開始部署下一步的行動,為擊殺對方做好萬全準備。

 

眼罩女微感驚訝,因為小殺的格鬥能力比想像中高,居然可以用蝴蝶刀跟她暫時打成平手。不過,她並不擔心,因為她自忖自己的兵器比小殺強,再這樣下去,擊殺小殺只是時間問題。

 

眼罩女之前的攻擊單純直接,但全部都是瞄著小殺的要害攻擊。她的行動,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就算是現在的對峙,她也像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

 

以靜制動般的蓄勢待發,就是眼罩女的戰鬥模式。這樣的她,看來根本沒有弱點。

 

但她面對的小殺,卻截然相反。

 

她不斷地揮舞著蝴蝶刀,銀光一直在其手中閃爍,刀鋒無止境地旋轉,「咔嚓咔嚓叮」的聲音不絕於耳。

 

小殺很清楚,不論是殺傷力、耐久度以至攻擊距離,她的武器毫無疑問處於不利狀態。然而,小殺的蝴蝶刀卻有機動性高的優點,再者,它亦擁有可單手折疊和把玩的特性,她不斷揮舞刀子,就是為了干擾對手。

 

小殺和眼罩女一靜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她們都有著相同的想法,就是看準對方露出破綻的時機--

 

小殺率先行動。

 

她以刀尖突刺攻擊眼罩女。眼罩女迅速迴避,然後,再看準時機斬擊小殺。

 

「叮!」

 

小殺錯開攻擊,但卻因失去平衡而在一瞬暴露了弱點。眼罩女沒有錯過機會,開始乘勝追擊,對著小殺不斷揮刀。

 

小殺勉強擋住了這番攻勢,但是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後退。

 

戰鬥著的二人漸漸迫近了呆在當場的何夕琛。小殺意識到,眼罩女是故意這樣做的,那個人的真正目的,是要殺死她要守護的何夕琛--

 

「喝呀!」為了不讓眼罩女再靠近,小殺拼了命般以巨大幅度揮刀反擊,漠視防守,讓眼罩女不得收緩進攻的步伐。小殺此番行為非常冒險,若果眼罩女當時不是因為錯愕而放緩攻擊,小殺便會成其刀下亡魂。

 

眼罩女,沒有想過小殺居然會這樣的不要命,看來她視何夕琛比她的性命更重要。她也不是不了解,如果社工被狙擊的話,她大概也會這樣吧。

 

錯失了斬殺小殺的最好機會是有點可惜,不過,只要再來一次不就好了嗎。一念及此,眼罩女重新握緊刀柄,準備下一波的攻擊。

 

就在這個時候,小殺突然大喝:「眼罩女!答我!點解妳要咁堅持殺死阿琛?」

 

「吓?」

 

何夕琛一直呆在當場,聽到了小殺的話後,他才知道自己剛與死亡擦身而過。

 

是的。何夕琛,才是她真正要置諸死地的對象。

 

早在一開始的時候,眼罩女的偷襲對象居然不是站於偏後的小殺,而是戴著頭盔的何夕琛,小殺便察覺到異樣。再加上在交戰期間,眼罩女仍不忘找機會傷害何夕琛,她的想法便得以確定。

 

「駛唔駛咁樣迫佢?佢同妳……都無怨無仇!」

 

雖然在殺人遊戲之中互相撕殺再也合理不過,但是,小殺不明白。她明明一直跟眼罩女作對,照常理來說,眼罩女應該更優先殺死自己吧。

 

為什麼,要殺這個毫無威脅的男人呢。

 

眼罩女罕有地笑了,本來要發動的攻勢暫時停止。她,出乎意料地回應了小殺的質問。

 

「何夕琛呢個人一早就應該死。冇錯。早就係七年前果場大火,佢就應該死。」

 

莫名其妙的話語,從眼罩女口中吐出,語帶嘲諷。

 

「咩呀!痴線架咩!妳係唔係點錯相呀?」何夕琛茫然地叫道。

 

在他的記憶中,七年前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大火呀。為什麼眼罩女會這樣說?他更不懂的是,就算真的發生了火災,那也用不著把他殺死吧。

 

他到底哪裡得罪眼罩女了。

 

然而,小殺聽到了眼罩女提起了七年前的火災,全身不由得一顫。她大概也明白了眼罩女為何對何夕琛充滿恨意。

眼罩女無視了何夕琛的申訴,冷淡地跟小殺續道:「(消音),妳都係。妳根本就唔應該出現係呢度。七年前既事,我記得好清楚。」

 

「唔好理佢。阿琛。」

 

「佢睇黎已經唔記得左七年前妳為佢做左咩野事。淨係呢點,已經要死一百次。」

 

小殺沒有理會眼罩女的挑釁,轉身背對何夕琛,馬尾因移動而飄逸。何夕琛在她轉身的一瞬,看到她的臉上帶著悲痛。

 

何夕琛再想也毫無頭緒。他根本不知道七年前有發生過大火,也沒有想過久在七年前發生的事竟然會跟這次的殺戮遊戲有關。

 

又或許,小殺會處處維護自己,是跟七年前所發生的某件事有關吧。

 

「七年前既妳,到底發生過咩野事……」

 

「如果我地可以活到最後,我會咩都話哂畀妳知。」

 

何夕琛怔怔地看著小殺的背影,其細小的肩膀,似乎承擔了難以理解的過去。

 

小殺再次揮舞蝴蝶刀,而眼罩女也擺起迎擊姿勢,準備第二回合的對戰。

 

雖然表面上小殺和眼罩女是打成平手,但小殺為了彌補武器上的不足而一直舞動手臂,體力一定會比眼罩女消耗得更快。再這樣下去,小殺一定會因為筋疲力盡而敗死收場。

 

要贏過眼罩女,就必須出奇制勝。

 

「咔嚓。叮。啪。」

 

在前一天的探索之中,小殺獲得了蝴蝶刀、手榴彈、以及Glock 17手槍。其中,蝴蝶刀已經正為小殺所用,而Glock 17手槍則在何夕琛的手上。

 

首先,何夕琛的手槍並不在反擊的考慮之列,因為那是他的傍身武器。她寧可繼續以蝴蝶刀應戰,也不希望增加何夕琛受傷的風險。

 

那麼,手榴彈呢?小殺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稍有常識的人,應該也不會在近身搏擊戰中使用手榴彈吧。

 

「叮。啪。呼呼--」

 

前天所探索的大概派不上用場了。那樣的話,使用何夕琛的瑞士軍刀如何?可是,軍刀的鋒利度與長度連蝴蝶刀也比不上,單憑它,未必能把逆境扭轉過來。

 

小殺突然靈機一動,嘴角,帶有笑意。

 

她摸一摸口袋,發現那個東西仍在。如果能好好利用它的話,說不定可以立即把眼罩女送下地獄吧。小殺是右撇子,為了能更有效地發揮那東西的功用,小殺改用左手揮舞蝴蝶刀,右手,則隱藏著那細小的致命武器。

 

不能給她發現右手的秘密。小殺的左手更用勁地揮舞刀片。

 

「鐺!鐺!鏘!」

 

又是一輪的試探性交鋒。小殺雖然轉換成左手迎擊,但靈敏度看來也沒有絲毫下降。

 

「一定會贏。我一定會殺死眼罩女。」小殺心中默道。

 

「鐺!叮!」

 

交戰之中,小殺回想起之前和何夕琛的對話。她曾經打趣地說自己在遊戲中是bug的存在,不論是武力值還是智慧,她也是在所有住客中最高的。

 

她知道那是事實。既然自己是一個強大的殺人魔,那麼,她就不會輸。

 

她在等待下手的最佳機會。

 

「鐺鐺!」

 

眼罩女因為久攻不下,揮刀次數逐漸變得頻繁,攻擊也愈來愈兇險。這是她不耐煩的證明,小殺樂於見到她有如此的變化。

 

現在也應該是時候了。小殺的右手變成手刀形狀,準備她接下來的殺著。

 

「鐺!」

 

小殺錯開了眼罩女的攻擊後,一反常態地迫近眼罩女,改以肘擊攻擊。眼罩女微微吃驚,急忙舉臂擋格。

 

「嘻。眼罩女再勁,都係門外漢呀。」小殺心中冷笑。

 

小殺的估計沒錯。眼罩女因為自恃武器佔優,加上她潛意識以為這只是兵器上的較量,所以對拳腳攻擊的提防不會那樣嚴謹。

 

她的肘擊,就是爭取了眼罩女一瞬間錯愕的時間。然後,小殺以手刀由下至上全力往眼罩女的咽喉突刺。

 

縱使那只是手刀,感覺上卻有雷霆萬鈞之勢。

 

眼罩女本來以為小殺會用蝴蝶刀追擊,但當她看到小殺的手刀後,警戒心隨即大幅下降。她想,那記手刀只是為了牽制自己,真正的殺著也許在後頭吧。

 

手刀愈來愈接近眼罩女的咽喉。就在手刀迫近的一瞬,眼罩女赫然發現小殺的指尖透出了漆黑的光澤,她才意識到那記攻擊充滿危險性!

 

要閃避攻擊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奮力後抑--

 

「叭啦--」

 

紅得叫人驚心動魄的血漿,隨著小殺的刀勢湧出。眼罩女雖然勉強避過咽喉被割斷的命運,但她的臉頰,被小殺的手刀劃破。

 

 

「嗚呀!」眼罩女因為劇痛而慘叫,一手按著傷口,另一隻手則發了狂般胡亂揮刀,小殺為免被亂刀波及而退後。

 

雖然未能把她致諸死地,但小殺的攻擊的確奏效了。她十分滿意這樣的結果,笑意盈然的她以右手拇指把隱藏的武器輕輕退出。

 

小殺底牌的真面目,就是之前使用的十字弓的專用箭矢。是的。只有那樣的箭頭,才可以劃出這麼可怕的傷痕吧。

眼罩女從指縫間瞪著得意洋洋的小殺。

 

毫無疑問的是,小殺的攻擊令眼罩女面部受到重傷,傷口的血液不斷湧出,衣服早已血跡斑斑。刀傷之深,任誰也知道就算復完,也一定會留下一條醜陋的疤痕。

 

然而,眼罩女卻不怒反笑,甚至感到慶幸。

 

因為,小殺所造成的傷勢只蔓延至眼角位置,剩下的一目,沒有受到影響。也就是說,她還未輸。

 

只要能繼續殺人就足夠了。

 

只要能繼續守護社工就足夠了。

 

破相、毀容對於女性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噩夢,但眼罩女完全不在意。畢竟,她的臉早就不完美,再添一個兩個瑕疵,也沒什麼差別。

 

臉部傳來的疼痛,跟當年的燒傷比根本不值一提。區區的刀傷,根本不可能打擊她,反而令她更希望把小殺置諸死地。

 

因為亢奮,眼罩女甚至割破自己另一邊的臉頰。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臉是血的她發出詭異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眼罩女看來似乎比之前更具危險性。但是,小殺卻認為這正是殺死眼罩女的最佳時機。

 

在不利狀況下小殺依然能重創眼罩女,這便足以證明她在近身戰上比眼罩女優秀。她相信眼罩女也很清楚這點,可是,眼罩女仍堅持繼續戰鬥。

 

為什麼?除了因為受傷而失去冷靜外,最大的原因是,眼罩女自忖武器的優勢仍在,再打下去,小殺終究還是會死在她的刀下。

 

但小殺卻不這樣認為。

 

眼罩女的戀戰就是她死亡的伏筆。就好像病態賭徒一樣,他們總以為自己佔有優勢而不肯離場,但事實上,真正的優勢也永遠在莊家那邊。

 

小殺,就是這場對決的莊家。

 

「眼罩女愈唔冷靜,就死得愈快呀。」小殺心中笑道。

 

小殺佈下了天羅地網。她預見自己的蝴蝶刀插進了眼罩女的胸膛。她預見拔出刀子時,噴射的血液達至十米遠。

 

小殺內心的預想,卻被槍響粉碎了。

 

「砰。砰。砰。」

 

小殺算漏了何夕琛。

 

何夕琛,被眼罩女的失常所震攝,感受到威脅的他不自控地往眼罩女射擊。因為害怕,他的手一直在抖,子彈全數落空。

 

何夕琛的介入讓眼罩女不得不撤退。儘管臉部受了傷,眼罩女的腳程依然很快,不一會便消失在二人的視野之中。

 

「呀呀呀--」「砰砰砰--」

 

何夕琛尖叫著,繼續向眼罩女走進的轉角不停開槍。早已遠去的眼罩女,當然不會被傷及皮毛。

 

「阿琛!唔好再開槍啦!」小殺求道,但何夕琛沒有理會,不停扣動板機,直至十七發子彈全數射出。

 

「咔。咔。」

 

手槍已經沒有子彈。

 

「呵……呵呵。」何夕琛笑了,為趕跑眼罩女而自豪。

 

小殺笑不出來。

 

她不但錯失了殺死眼罩女的良機,而且何夕琛,更把所有子彈浪費了。

 

「我地走啦,阿琛!」小殺突然拉起何夕琛的手跑了起來。何夕琛吃了一驚,茫然地跟在背後。

 

「咩事呀……小殺。」

 

「我地要快D搵地方匿埋。槍聲一定會引起其他人注意。」

 

「哦。」

 

本來小殺的原本計劃,只是為了達成逗留一小時的目標馬後上回家。因為眼罩女的偷襲,在無可避免之下她才和眼罩女展開了衝突。既然眼罩女撤退了,她唯有繼續實行之前的方案。

 

不久,他們幸運地找到一個房間,裡面藏有不少補給物資,但缺乏實用的武器。小殺認為這裡是最適合的棲息據點,因為房間內堆滿了沙包般的障礙物,方便躲藏對方的追捕。

 

這個地方,正是之前雞蟲製造粉塵爆破的小型倉庫。

 

「我地一於就係呢度留一個鐘啦。」

 

下了這樣的指示後,小殺跪坐下來休息,何夕琛也依言坐下。

 

一場惡鬥後小殺呈現疲態,心情帶點忐忑。剛才眼罩女的狂態,至今於小殺歷歷在目。她最擔心的,還是眼罩女的事。

 

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沒有半點懼意,如果要以感覺來形容,就好像準備自己同歸於盡般。若果在剛才跟她攤牌的話,就算能把她斬殺,自己說不定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一想及此,小殺難免心有餘悸。

 

也許,何夕琛剛才的搗亂未必是壞事吧。始終如非必要,她實在不太希望跟眼罩女正面對決。

 

然而,放虎歸山終究也是事實。她很清楚下次跟眼罩女碰面時,戰況將會更加兇險。

 

那將會是一場如假包換的死鬥。

 

她能寄望,眼罩女會死於非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