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抓住的男人,是一個身材高大,大概一八零公分高的男子,他樣子凶惡,頭髮染成金色,皮膚黝黑,穿著黑色背心上衣和牛仔褲,結實的肌肉表露無遺。最顯眼的,是他右臂上的刺青,不是什麼龍與鳳的圖案,而是刺著「健二」兩個字⋯

我走過去,那個金髮背心男將小米的手撥開。我從未見過小米的眼神這麼憤怒,但她的臉卻仍然保持著冷靜。

「小米,發生什麼事?」

「他摸我。」小米直視著他說。

什麼!?該死的背心男!竟然在這麼多人的街道上褻瀆我的女神?」





「喂!你不要亂說!我哪有摸你?」

「你有!」小米堅定地說。

我相信每一個男人都曾經想像過,如果這種場合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應該怎去反應⋯ 這刻,我選擇了最文明的做法⋯

「你快道歉!」我對著背心男說。

「我又沒做過,道什麼歉?你這白癡!」





「道!歉!」我加大聲量,路人紛紛停下來圍觀⋯

這時,另一名樣子凶惡的長髮男人走過來,停在背心男的旁邊。

「健二,發生什麼事?」

原來那個背心男叫做健二,哼!改個扮作日本人的名字以為自己很酷的笨蛋!

「這個女的說我摸她。」他指著小米低聲說。





我站到小米的前面,將小米擋在身後,這時⋯ 小米竟然拖著我的手⋯ 我沒有回望她,但兩個人走在同一陣線的感覺很好,即使這刻的我其實十分害怕。

「喂,別在肥龍哥的地方生事∼」長髮男低聲對健二說。

「生什麼事?我沒有摸她啊!」

「你再不道歉,我就報警!」我插咀。

聽到報警二字,他們二人就好像被觸怒了一樣,馬上把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你他媽的報什麼警!?」那個健二突然用力推向我的胸膛,我沒料到他有此一著,因而失去平衡向後退了幾步,撞到小米的身上,這時候我的腳踏到她的鞋面之上,結果二人同時向後跌倒。途人紛紛「嘩∼嘩」地叫著。

城市人就是如此冷漠,明明看到我們被人推倒,卻沒有人願意走出來幫助我倆⋯

我們很快又站了起來,但健二馬上就迎了上來,以他結實的胸肌步步進迫⋯ 我們這刻的位置,正好是一條大街旁的小巷子,巷子的盡頭是一道牆,他順勢把我們迫了進去,令我們後無去路。





「嘩∼嘩∼」途人又再次發出驚訝之聲,那名長髮男很快就把小巷的入口擋著,向著人群大叫:「不關你們的事,給我滾開!喂!強仔!過來!過來⋯」

被他步步進迫,我們退入小巷的深處,當我想把電話拿出來報警時,才發現我的電話在跌倒時已經掉了出來,這刻正在健二身後的地上⋯

小米站在我身後,並沒有發出一般女孩在同樣情況下應該發出的尖叫,反而一直很想從我的身後繞到前面來,可是給我擋著。

「Come on, Baby! 拜託不要再去刺激那個健二了!如果打起來,我好肯定輸的會是自己⋯ 要是你不在場,亂衝出去又好跪地求饒也好⋯ 我總可以找到脫身之法,可是這刻我跟你在一起啊⋯ 」我心裡在想,沒有把話說出來⋯ 

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盡量想以和平的方法去解決,雖然這個想法明顯是過份天真⋯ 但好歹我也是個男人,萬一動起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就算要捱他兩三拳,都要保護好身後的小米。

「你⋯ 想幹什麼?」我說

「呸!難道我會打你嗎死白癡?你的女朋友在大庭廣眾說我摸了她!我只想告訴她沒有証據就最好不要亂說!」





還好他只是想靠嚇,沒有動手的意思⋯ 還害我準備使出中學時學習了三個月的跆拳道⋯

但沒想到我才剛剛鬆了一口氣,小米就掙脫了我的阻擋,從後而上,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無恥!」小米的眼神很堅定。

我和健二兩人都呆了半刻。老實說,我好欣賞小米在危機時所激發出的勇氣。亦十分佩服她溫柔外表下的那份剛強⋯ 只是她大概沒有想過後果而已⋯

健二突然被人摑了一巴掌,老羞成怒,面色發紅,他踏前一步,大叫一聲「操!」,狠狠的一掌,竟然摑打在我的臉上⋯⋯

「!@#$%!!!! 喂!打你的可不是我啊!」我在心裡吶喊⋯

當然!我也不希望他這一掌會打在小米那可愛的臉上⋯ 這個健二雖然凶神惡煞,但似乎不是個會傷害女性的人。從他的那一掌後我才知道原來被掌摑的感覺是那麼的痛,耳鳴令我一時間聽不到聲音⋯ 我本能地以雙手向前一推,把健二推後了幾步,同時將小米再次拉到我的身後。

「不要過來!」我向小米叫了出來。





小米立即不再掙扎,似乎明白這是兩個雄性之間的競爭⋯ 這場小巷決鬥是屬於男人的浪漫。

我回過頭來望著健二,口中輕輕地說「神啊,幫幫我⋯」

這一刻,我第一次感謝上天將控制神經這能力給予了我。在我自己做的記錄裡面,直到這一刻為止,我由代入腦部直至順利控制生物的最快紀錄是三十七秒,但那是一隻倉鼠⋯ 我從來未試過控制人類⋯ 這一刻看來也沒有多少時間讓我慢慢去練習了。

健二站穩後又再次走過來,我集中精神⋯ 看著他憤怒的雙眼,嘗試代入他的感覺⋯ 

可是在我還未能感覺得到任何東西之前,他已經把我的衣領抓著,一拳打進我的肚子。

我還很清楚記得被打進肚子後的感覺,先是很痛,痛得身體只能彎曲起來,呼吸困難,然後有點想吐。我用盡氣力以雙手再次把他推開,這次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我很清楚自己再受不了他的一拳。

小米扶著我的手,我再次叫她退後⋯ 我不能接觸小米,因為這令我代入時的感覺分散⋯





健二爬了起來,同時隨手拿起小巷邊的一個玻璃瓶。這巷子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我唯一的勝算就是去控制他。所以我更加集中精神⋯ 連動也不動,只管盡力去感受眼前的這個人⋯ 

他一直向我衝過來,五米,四米,三米⋯ 這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事情,是奇蹟!我感覺到了!我代入他的神經了⋯

兩米,一米⋯ 

他把拿著玻璃瓶的手舉起⋯ 

我嘗試控制著他的神經⋯ 可是⋯ 我立刻就發現,控制人類和控制其他生物的最大分別⋯ 就是人的神經會很強烈地反抗⋯ 

控制其他生物的行動,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麼「腦力」去發出訊號,困難的是控制那部分身體的技巧,例如翼,尾等一些人類沒有的部分⋯ 可是控制人類卻剛好相反⋯ 身體每一個部分都一模一樣,最困難的反而是發出的訊號受阻⋯

對了⋯ 感覺正如小腿抽筋一樣!肌肉在抽筋時會收縮,腿部會自自然然彎曲起來⋯ 儘管你花多大的氣力還是不能控制它伸直一樣。這剎那我所面對的就是這種神經上「能與不能」的角力,控制不到的話,下一秒就必定頭破血流⋯

他手沒有停下來,但速度已經減慢。我看到那玻璃樽在空中畫出一個半圓形⋯ 我沒有閃避,因為那一刻的我已經將所有精神都放在控制他的神經之上⋯

「啪!」的一聲。

玻璃樽沒有落在我的頭上,而是打在我左邊的鎖骨上面,我聽到後方的小米尖叫了一聲。

雖然速度減慢了,但還是好痛好痛,我退後了幾步,痛得跪了下來⋯ 發現鎖骨位置的衣服已經微微染有血跡,同時看到健二的表情十分奇怪,是的⋯ 我及時控制了他的右臂⋯ 令他的一擊移向頭部的左邊,那已經是我在剎那間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這好可能只是在情急時才突然引發出來的一次成功,但我在幾秒間就能夠控制他的神經,已經是一個奇蹟,我清楚知道單單要把他的動作減慢下來,已經困難至極,實在沒有餘力再做點什麼⋯

他想再次向我襲來,我馬上轉為控制他的雙腳⋯ 所以他只能極慢地移動雙腿⋯ 但很快就沒有繼續掙扎下去,只是看著自己的雙腿發呆⋯ 我很明白,雙腿突然失去控制,他這刻應該已經害怕得要死⋯ 

小米當然不能理解到底在發生什麼的一回事,她只是過來扶著我⋯ 我的手一直按住劇痛的鎖骨。突然間,小巷中的一道鐵門打開,一位清理垃圾的嬸嬸走了出來,望著我們。

我們的身後終於出現一條退路了!

「快走!」小米把我拉向那道門⋯

「等等⋯」我停了下來。

我向健二的方向走過去,鎖骨仍然劇痛著,可是我對他雙腳的控制一刻也沒有放鬆⋯ 小巷外的那個長髮男和他的同伴仍然在忙於驅趕圍觀和試圖拍照的人,沒有太注意我們⋯ 大概沒想過肌肉發達的健二需要他們的幫忙吧。

「一一,你幹嗎?還不走?」小米在門邊叫著。

我沒理會她,只是走到健二的身邊,以我還能舉起的右手搭著他的肩膀。

「向她道歉!」

健二呆滯地望著我,基本上他當時的雙手能夠自由活動,要向我的肚子出多一拳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他沒有⋯ 仍然驚恐於不能活動雙腳的超現實環境之中。

我跟他的身體接觸著,神經的控制明顯地容易了許多。在被他掌摑和鎖骨劇痛的情況之下,我的憤怒已經去到極點⋯ 不自覺地使用著神經,連他的雙手也控制著了⋯

四肢無法彈動,他終於回過神來「操!他媽的發生什麼事?」

我又發現,愈接近腦部的地方就愈難去控制⋯ 本來,就算是用神經去令他道歉我也在所不惜,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感覺得到他的頭部⋯

「道!歉!」我又說了一次。

「對⋯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忙說著。

小米站在那道門的旁邊看著,臉上盡是難以致信和感動的表情⋯

我向健二展示了一個代表勝利的微笑,這場戰鬥,是我贏了。

之後我馬上跑向那道鐵門,跟小米一起走了進去,然後把門反鎖。我感覺到當我的手一離開健二的身體,神經就馬上失去控制,我已經沒有氣力去和他的腦袋對抗了⋯

***

原來那道門是一間餐廳的後門,我們從餐廳的正門離開,還好那餐廳是在健二身處的小巷的另外一面,所以儘管他們想追上我們,也已經太遲了⋯

我們跳上一輛計程車,小米了解以我的傷勢在一般的急症室裡也許要等上數個小時⋯ 所以馬上叫司機駛向她工作的那間醫院⋯ 以便她可以用最快的方法找到醫生來把我治好。

在車上,小米一直很溫柔地照顧著我,「一一,試試把左手舉起,看看碰不碰得到頭部!」

「嗚⋯」我盡我最大的努力⋯ 碰得到!

「太好了!手臂碰得到頭部就代表鎖骨沒有折斷!」她終於再次展露出那溫柔的笑容,相比起十分鐘前在後巷的那個眼神實在差天共地⋯

我的確很興幸小米是個護士⋯

這時,她牽著我的手,我們十指緊扣:「一一,你很勇敢!」

「噢⋯ 是嗎?」其實我覺得她有膽量去掌摑那個健二,不知比我勇敢多少倍了。

「謝謝你保護了我⋯」她的頭輕輕地靠著我的肩膀。

儘管那微微的碰撞已經令我劇痛,但被小米依靠的幸福感覺,我知道就算鎖骨會斷掉也在所不惜⋯

突然間,我想起⋯ 我的電話還留在那小巷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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