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老師,就沒有什麼救出當哉的對策嗎?」

「未央,WAMF的工作就是消滅魔人,當哉的生命本應在兩星期前就被終結。他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已經是風見同學的仁慈了。」奈良老師希望能給未央一點安慰,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然而她卻「啪」的一聲打開她的手,怒吼過來︰「我才不管!不管他是魔人也好,人類也好,當哉就是當哉!」

「但魔人就是……」

「我不聽!我不信魔人裏沒有好的傢伙!」

「妳再鬧事的話我就不再考慮教妳魔力。」奈良老師交叉起兩臂,一臉嚴厲的樣子,而未央也不輸給她,猛地站起來,弄得椅子都反過去了︰「當哉不在的話學習也沒有意義。」





「兩……兩位都冷靜一下……」

「我十分冷靜!」二人唯獨這一句話是合拍的異口同聲的,可是一轉過頭去,二人的雙眼又互相放電了。

「實在不想看到一宮前輩的這副樣子,卻又無法為她出一分力……」辰彥嘟囔兩句,就又嘆一口氣了。之前又誤會了北川前輩是花花公子,又對他說了些難聽的說話,而現在知道了真相,卻無法向他道歉,似乎要做好心理準備,抱着這份愧疚一輩子了。

嗞嗞——嗞嗞——

「一宮前輩,妳有電話入。」





未央的視線緊瞪着奈良老師,就一手拿出震動着的手機瞥一眼,是不認識的號碼……也罷,她隨手一撥,便把手機放到耳邊了。

「一宮同學,是我,風見舞。」

「妳還好意思打電話給我呢。不過也好,省去找妳的時間。」未央一聽到舞的聲音,表情又變回當初的樣子,手亦不由自主地使上勁,緊緊地抓住手機了︰「妳想怎樣對付當哉?」

「先冷靜下來,『我』不會傷害北川同學的,倒不如說現在找尋着他的位置,準備去迎救他。」舞說「我」的時候,她的語氣特別強調了這個字,未央立即明白她的用意︰她以外的人——那個老人會傷害當哉,而她亦知道這件事︰「妳不是領袖嗎?為什麼開始時不阻止這件事發生?」

「那是因為我只是『支部長』,而那個人卻是我的爺爺及WAMF的總長,我是不可以違抗他的,而且作為WAMF支部長,亦沒有理由反對爺爺這樣做。不過剛剛找到合理的理由反抗,所以現在才這樣聯絡妳,請妳和老師幫忙。」





「只要能夠救出當哉,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的部下找到北川同學的位置了,術室就在他的家裏。時間可貴,就邊走邊說吧。」舞一說完,桌上的兩個金屬球就飄起來,飛到奈良老師面前了。理由十分簡單,金屬球雖然已經補充到魔力,卻未變回透明,現在實在不便活動,而在場懂得做這種事的人就只有奈良老師而已︰「拜託了。」

「真是的,工作又要增加了。」


※※※※


「這個臭老頭,我可是有跟你合作的!快停手!」

「你又是這種態度!」風見爺又戳向艾美的身體,當哉聽着艾美的尖叫,看着她的淚水,心裏也跟着痛起來。明明四肢都沒有任何枷鎖,明明距離觸手可及,卻只能看着她受苦而無能為力,這種拷問要直至到甚麼時候?

「真是的,竟然說魔獸是怪物,又說人類是同族的好友,完全不像魔人給的答案。可是最生氣的是這雙眼睛竟然說那傢伙沒有說謊,區區一個魔人卻像人類看東西,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風見爺嘟囔幾聲,就開始思考下一個問題了……





就在這時候,當哉腦袋旁邊忽然有半把刀刺進了這個空間,而當風見爺不慌不忙地望向刀身時,它已經畫出了一個長方形,弄出一個通往外面的門了。

「對不起,爺爺,我逃獄了。」舞身穿WAMF制服,手持着「奧拉」,一臉認真地踏進來,再看一看內部環境,就嘆了一口氣︰「真不愧是爺爺,可以把術室內部變成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色。我還只能複製一個空間出來呢。」

「別滿嘴奉承,先解釋一下妳為什麼來了。」

「既然爺爺問到,我就單刀直入地回答吧……」舞在一瞬間移動到艾美旁邊,順勢就斬斷了手銬上的鎖鏈,讓她靠到自己身上了︰「我是為了解放魔人而來的。」

「這是妳直接面對自己的感情而得出的結果,還是憑理性分析過後得出的結果?」

「兩者都有。」舞回答完看一看艾美的樣子,雖然看起來很痛苦,亦不留一點力氣,卻找不到任何傷痕,那麼讓她休息一段時間就應該會回復了。然後另一人呢…… ︰「北川同學,為什麼要維持着那種想衝出去又衝不出的奇怪姿勢?」

「我是身體太重動不到!」





「身體太重……原來如此。」舞把「奧拉」變回白煙,讓風見爺知道自己沒有敵意,便開口道︰「可以先把他的重量回復過來嗎?」

「小舞,妳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麼嗎?」

「當然。」

風見爺一見到舞堅定的眼神,便嘆了一口氣,進入戰鬥狀態︰「既然小舞要站到魔人的一方,老夫也只好把妳視作敵人,大義滅親了。」

好,至今為止都在預料範圍以內,接下來就要看看自己能否支持下去了。舞用「第三眼」確認過其他人的位置,便瞄準風見爺消失的瞬間,把艾美往術室外投出去,把所有的精神集中起來,捕捉風見爺的動作。

果然不出舞所料,先行動的風見爺一見到艾美被拋開,雙腳就猶豫了前進的方向,產生了千分之一秒的停頓,而這千分之一秒就足夠讓舞先走一步,擋在他面前。而馬上,外面亦傳來接到艾美的訊號,舞不必再擔心了。

「竟然為魔人做到這個地步,妳的腦到底被魔人注進了什麼!」風見爺憤然一喝,地面就隨之震動,天花也開始塌下,雖然當哉弄不清眼前的狀況,但舞不用想都知道,風見爺的魔力又和情緒一起暴走了。

「趕緊把入口封上!」舞往外面大喝一聲,地面就出現裂痕,天花也快要震塌了。然而風見爺卻毫不理會環境的變化,把手臂一揮,舞在毫無防備之下馬上就被擊飛到牆上了。





「風見同學!」

「我沒事……」舞跌坐在地上,用力地咳了兩聲,輕按着腰間站起來,再瞥一眼天花,看來距離震塌就只剩下數秒而已。她立即走到當哉旁邊,用魔力再增強一次自己身體能力,再把當哉沉重的手臂放到肩膀上︰「北川同學,抓緊了。」

「北川當哉!你對老夫的孫女灌注了什麼!」伴隨着風見爺的一聲大喝,天花便裂成無數片瓦礫,不規則地跌下來。

咦?在天花的邊緣有點綠色的東西……總之先上去再說。舞連一眼都不望向風見爺,就跳進雜亂無章的瓦礫中,憑高速的連續跳躍直衝頂部,而當她看到眼前景色時,整個人都愣住了。草原上根本無路可逃!

舞放下當哉,一轉過身去,身後就只有一片狼藉,術室的入口亦被一塊垂直的瓦礫堵住了。而風見爺就被埋在這堆瓦礫裏,不過舞對作為自己爺爺的他不帶一絲擔心,他根本不可能因此而出事的。不足數秒,瓦礫堆的中心就出現動靜了。

「爺爺就在瓦礫堆的中心」,舞知道這件事就已經是一種優勢。當他一衝出來,就能夠早一步擋在他面前……

然而,舞今次實在太天真了,在瓦礫被衝破的瞬間,她能捕捉到的就只有白色的閃光,及在耳邊響起的震耳欲聾的落雷聲而已。





「北川同學!」舞一轉過身去,風見爺已經站在當哉旁邊燒焦的草地上了,無疑剛才的「落雷」就是他的「好事」吧。按照地面燒焦的軌跡,風見顯然是中途改變了「落雷」的軌道,當哉亦因此而得救了,不得不多謝摟在當哉身上的「絕緣體」呢︰「做得好!一宮同學。」

「多得奈良老師,總算趕上了。之後就如風見同學說的一樣呢。」

「WAMF的成員禁止攻擊一般市民,換句話說,只要一宮同學一直摟着北川同學,爺爺就無法隨便攻擊北川同學。」

「未央,妳好像越來越輕了……」當哉盡可能把頭轉向未央,眼見她依然摟得緊緊的,看來她並非鬆開了手臂,但肩上卻感覺不到絲毫重量……

「發……發生什麼事?」未央明明有落下的感覺,雙腳卻忽然浮起來,摟着當哉的兩臂彷彿都要往上升,身體的感覺就像浮在水面一樣……未央回過神來時,整個身體都飄起來了!

「只是老夫把重力變成了負數而已。別忘記這裏是老夫的空間,在這裏老夫就是造物主。」風見爺一根手指都沒有動,未央的身體就一直往上升,連手臂都撞上當哉的下巴了。

「對不起,當哉。」

「不要緊。」當哉咬緊牙關,使勁把下巴往下壓,也許無重力的關係,未央的手臂比想像中輕得多,壓住她就如阻止乒乓球前進般簡單。然而在下一個瞬間,她就兩腳朝天,手臂也緊緊地勒過來了!

糟糕了……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當哉!當哉!」

「比起燒焦而死,『被朋友絞死』更適合欺騙我孫的魔人。」風見爺摸一摸自己的鬚子,看到當哉痛苦的樣子,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我現在就拉妳下來!」舞連忙踏出一步,身體就被狠狠地拉到地上,明明已經到達當哉身旁了,明明已經觸手可及了,卻來了一個十倍重力!

「那麼我也……」

風見爺一眼瞪過來,舞的手臂又被重力壓回來了!這樣的話永遠都夠不着……

「未央!快放開當哉!」

「這把聲音……是奈良老師!明白了!」未央兩手一鬆,當哉用力咳了兩下,未央的身體就以驚人的速度直飛上天,奈良老師有什麼策略嗎?未央一眼望去,大家已經變得像螞蟻般細小了,奈良老師……找到了!就在入口附近。

奈良老師好像說了些什麼,但聲音到達這裏前就已經分散了,完全不知道她說什麼……好像有什麼從她的位置直飛過來?

未央眯起眼睛一看,似乎是發光的條狀物體……是繃帶!奈良老師的巨型繃帶馬上伸到自己的背後,緊緊地捲住自己,要是風箏有眼睛的話,它看到的景色應該與自己相近吧。身體隨之不再上升,停止在半空中,接下來只要奈良老師收回繃帶,就能回到地面了。

奈良老師迅速地把繃帶收回來,眨眼間未央已經降落到不足數秒就能着地的位置︰「老頭子,你差一點就把一般市民送上太空了。」

「這裏是老夫創造的空間,根本沒有宇宙的。」

「她繼續以那個速度撞向天花也會死啊!」奈良老師把未央拉回自己身邊後,繃帶依然被往上扯,若重力不回復的話,一放開繃帶未央又要飛走了︰「老頭子,拜託你先幫她回復重力吧。」

「正有此意。」風見爺一說完,繃帶就不再被往上扯,看來重力真的回復了呢……未央背後忽然冒出的白色半透明物體是什麼?它不斷以弧狀往上升,彷彿要包圍住她!奈良老師急忙拉着她後躍,背後又撞上弧型牆壁了。

「很抱歉,一般市民就留在那裏吧,要是妳們再來礙事的話,老夫可是會困擾的。」

「奈良老師!上方也被封住了!」

「未央躲開。」奈良老師立刻舉高手臂,變出一把發光的手術刀,喝一聲便從天花一刀砍到底,那道牆壁果然是紋風不動,說不定連炸彈都炸不開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退場了。」

「不,妳還得當接下來公開處刑的觀眾。」風見爺把手一舉,上空的烏雲就轟隆轟隆地作響,嗶哩嗶哩地閃爍起來了︰「像你一樣的魔人由上天懲罰就對了。」

「老頭子你什麼時候成為『上天』了?」當哉動起他唯一能動的頭部,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液到風見爺的衣服上,一看到他暴着青筋的額頭,就證明作戰成功了。世上沒有比失去冷靜的對手更好對付。

雖然天上的雷雲沒有散退,雷響也沒有停止,但他已經垂下手來,當哉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改變主意,不打算用落雷行刑了︰「現在又打算怎樣處決我?」

「由我親自捏碎你的頭蓋骨!」風見爺又提起手臂,咯咯聲地活動着手指,又向前踏一步,完全不像開玩笑,他真的想捏碎自己的腦袋!

他二話不說就伸手過來,把當哉的視線覆蓋住,眼見他快要抓住自己的頭,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恐懼隨即從心底裏湧上來,不必照鏡,都知道自己害怕得臉青口唇白了。

無法反抗,無法躲避,無法逃跑,在風見爺施加的重力下,當哉什麼都做不到。被困住的奈良老師隨即移開視線,未央則含着淚水大聲叫喊起來。可是風見爺仍是無動於衷︰「該是時候說再見了……」

「噠——」

風見爺的前臂忽然感到一陣灼熱,回過神來就被踢起了︰「妳這是什麼意思?小舞。」

「我有着不能讓爺爺殺他們的理由……」

「妳變了。以前乖巧伶俐的小舞都到哪裏去了?」

「我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一生人第一次找到反抗的理由而已。硬是要說的話就當作反叛期吧。」舞利用魔力支撐着身體,氣喘喘地站在風見爺面前,當哉一眼望去,她不是累得站不穩嗎?就連當哉都知道她維持着這樣使用魔力的話,魔力馬上就會用光的!

「小舞,妳真是這麼喜歡這個魔人?」

「是!」

未央和當哉頓時呆住了。喜歡是什麼意思?喜歡就是那個「喜歡」吧,那麼這是告白嗎?二人腦袋都一片空白了。

「我是不是說了些奇怪的事情?」舞見風見爺吃驚的樣子,便連忙思考一下自己說的事情,喜歡就是喜歡吧。像自己喜歡WAMF的大家一樣的喜歡吧……咦?當哉是男生,然後剛才回答了喜歡他……一名女生跟一名男生說喜歡的話,那不就是……舞一發現自己的話的意思,就滿臉漲得通紅了︰「不是男女那種喜歡,只是作為一個人那種!」

「只要對方是魔人,無論是怎樣的喜歡也不行!就由老夫代替妳的父親重新教導妳!」風見爺的頭上猛然轟下了一條雷柱,身體卻沒有任何燒焦,反而全身圍繞着電流,嗶哩嗶哩地作響,地面也要裂開了。舞連眨眼的時間也沒有,風見爺雷鳴般的一拳就打了過來,舞還未及反應過來就被飛出數丈外,而電流也走進了身體,麻得不得了,背脊也狠狠地擦在草地上,弄出一條軌跡,風見爺又以電光石火的速度追擊到舞的身邊︰「跟老夫發誓不再說喜歡魔人!」

「我不發誓!」舞一手按地,把魔力提高一個檔次便急速地掃他一腳,踢倒他的重心,再彈起身來。

風見爺馬上一個踏地,地面便立即分成兩半。舞連忙躍到當哉所在一方,再用「第三眼」看一看外面的情況,詩織才剛剛找得到「那東西」,這邊可堅持不了那麼久!

「風見同學和那個老人不是爺孫關係嗎?為什麼要打個你死我活才行……」未央看着風見爺和舞這樣戰鬥,就不由自主地別開視線了。

「不要緊,未央妳看清楚風見同學的戰鬥,她由始至終都沒有使用那把武士刀,而老頭子明明能夠用落雷一擊把她燒焦,或用重力把她壓在地上再慢慢對付,卻沒有這樣做,妳知道原因嗎?」

「為什麼?」

「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打算殺死,甚至傷害對方,即使在我們眼中十分無情,卻已經手下留情了。」

「始終他們都是爺孫呢……」未央再望出去時,卻被看到的事情嚇得目瞪口呆了,風見爺竟然一手勒着傷痕累累的舞!剛才別開線視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妳要站在魔人的一方!」

舞咬緊牙關,雙手盡力扯開風見爺的手臂,但他的力氣太大了,而且雙腳夠不着地面也使不上勁來……詩織到達了沒?舞用「第三眼」一看,她仍然在自己家附近,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到達!那麼就只好憑口說了︰「那是因為他與其他魔人不同,即使自己遇到危險都會捨身救人!他的內心是一個人類!」

「妳終於失常了嗎?」風見爺額上的青筋忽然暴露出來,一手把舞擲到地上,舞也隨即吐出一口血來。

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風見爺剛才做了什麼?把自己的孫女打得吐血了?舞都傷得快無法動了,他又提起手臂,準備要打下去,他想殺了自己的孫女嗎?怎樣說都做得太過火了!

「臭老頭!你才是失常了吧!」在當哉的一聲吶喊下,風見爺的動作頓時停止下來了。只是聲音的話沒什麼大不了,根本不足以令他分心,令他分心的是魔力!是一股與舞不相伯仲的魔力!風見爺一轉過身去,當哉已經掙脫了重力的枷鎖,而且明顯地為自己打舞而發怒了!不過比起這些事情,他散發出的魔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魔力竟然是白色的!

「這就是妳說的會用白色魔力的魔人嗎?」風見爺瞥一眼舞,真懷疑自己看到的東西,真是與「太陽由西方升起」同樣荒謬,該不會他不是魔人吧。

當哉就如回答風見爺一樣,立即咬了一口右手的姆指,弄出一點鮮血來,抺到左手的戒指上,展示出「黑手」,使「黑」與「白」交織在一起︰「臭老頭,就由我當你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