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十時……舞坐在酒店房間的床上,一直盯着桌上的鬧鐘,時間實在過得很慢。

剛才與當哉前往高鐵站才發現,在自己和當哉下船之後已經沒有前往北京的班次,今個晚上得在上海渡過。幸好察覺時間尚早,總算能即時入住到兩間房,可是這裏還真的毫無事情可做,睡覺也沒有心情……

「父親……」

儘管自己一直說父親不會被奪走身體,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切都只是部下偷偷地進行,與父親無關,心裏始終都是悶悶不樂。哪怕是萬分之一,億分之一,兆分之一的機會,哪也絕不是零,父親依然有可能遇害,即使自己如何欺騙自己,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每當閉上眼簾,眼前便是父親的樣子,然而一查看他的靈魂,內裏卻是全黑的另一個人!舞連忙睜開眼睛,回過神來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喘不過氣來!





「深呼吸!要深呼吸!父親不會有事的!」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舞調整過呼吸,又盯着牆壁看,恐怕今晚都無法入睡了。

至於當哉……已經熟睡了。剛才進房間前他也提醒過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自己也以為能夠,可是一旦憂心起來,那就不再是自己能控制得到的。

今日也發生了不少事情,為了當哉有充足的時間休息,剛才還預訂了上午十時的車票,如果不睡覺,不就要看着牆壁十個小時?眼睛能控制的距離又有限,無法追逐已經遠去的遊輪,否則都能看着艾美和大家解一解悶。

也許,自己也該時候練習開眼睡覺了。






※※※※


當哉和舞已經下船,春佳也很早就回了房間休息,未央則要照顧春佳,得一直留在房間裏……

「看來今晚就只有我們而己。」艾美對諾維雅苦笑一下,沿着甲板漫步。吃過宵夜之後暫時舞台都沒有表演節目可以觀看,現在亦不想回大堂聽音樂演奏……一旦當哉不在,就好像缺少了一點東西,沒有心情玩樂︰「還得忍耐到後日……真想快點見到當哉。」

「工作永遠都是優先的,主人也該明白的喵。」





「儘管心裏明白,掛念就是掛念。」艾美雙手抓着欄杆,伸展一下身體,眼前便是漆黑一片的海洋,甚麼都見不到,甚至連方向都不知道。究竟上海在哪方,北京又在哪方?「不知道當哉正在做甚麼?」

「主人真的很喜歡當哉呢。」

「當然。我也很喜歡諾維雅。」艾美回頭笑一笑,再望向漆黑的大海,讓海風隨意地打在臉上,呼呼……呼呼……的吹,這可是相當舒服的。

忽然間,眼前就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和當哉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走着,該處應該不是中國,街上的文字都是日文,但似乎也不是曉都。建築物大多都較矮小,設計像舞的家,但沒有那麼宏偉,曉都常見的高樓則是完全找不到。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在該處似乎是個知名人士,大家望向自己的樣子都很慈祥,並叫自己作「公主」!

「諾維雅,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妳。」

「喵?忽然怎麼了?主人。」

「我是公主嗎?」艾美一手鬆開欄杆,轉過身來,面向緊隨在旁邊的諾維雅,諾維雅就露出一臉吃驚的樣子,沉默了。

聽早上諾維雅和班尼的交談,諾維雅應該很熟悉失憶前的自己,甚至只有她認識失憶前的自己而已。要是她說自己不是,自己也只能相信她。





「為甚麼主人忽然這樣問?在意班尼說的話喵?」

「多少都有一點點。不過更在意的是剛剛見到的畫面,我好像被叫作『公主』……我唯獨直覺是很敏銳的,所以想確認一下。」

直覺!又是這種時候!諾維雅瞪大眼睛,看着艾美,她的預言中已經出現稱她作公主的人!在這個世界是近乎不可能的!是班尼的所為嗎?是班尼用強硬手段帶主人回去嗎?得再向主人確認多一件事︰「主人可不可以告訴我剛剛妳見到的畫面喵?」

「也好。」艾美回想一下,盡可能把見到的一切描述出來,諾維雅又一次呆住了。按照主人的描述,那九成是原來的世界!主人將會帶當哉回去原來的世界!可惜主人的預言無法知道準確時間……

「諾維雅,我果然是公主?」艾美再問一次,諾維雅頓時回過神來,儘管現在能瞞過主人,只要她一回到原來的世界,她自然就會知道一切,既然她對自己的過去產生了興趣,如實回答才是優秀的隨從吧︰「主人的確是公主喵。」

「原來是真的……」艾美轉過身去,雙手抓住欄杆,又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自己是公主……一點實感都沒有。公主應該是指那種看起來高貴優雅的人,自己完全不像,在另一個世界裏像自己一樣的人都能成為公主嗎?要是自己成為了公主,會不會無法與當哉一起?可不想當公主呢……

下午那個叫班尼的男人好像要帶自己回去,是不是自己當膩了公主,離家出走了?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班尼的樣子又不兇狠,不像電影常見的那些,應該不是想害自己,也許那時候自己也不應該躲起來……︰「諾維雅知不知道班尼為甚麼要找我?」





「我當然知道喵。可是主人,妳真的想知道喵?」

「還是有一點興趣想知道,畢竟班尼那時候十分緊張,我躲起來不聽他的話好像很對不起他似的。」艾美苦笑一下,說不定班尼也像當哉的父親一樣,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說,要是掩着耳朵不聽,事情會變得很糟糕的︰「如果事情很複雜就只說重點好了,我明天再麻煩班尼告訴我。」

「那麼我就告訴主人最重要的兩件事好了。第一,在原來的世界裏,主人是我們日本地區的領導者,勝利女神般的人;第二,原來的世界裏只剩下日本和北美有人類居住,其餘都已經是魔人的地方,如果主人記得世界地圖,應該明白日本如何被包圍着。現在大家失去了領導,恐怕一旦被魔人襲擊就會陷入苦戰了吧。」

那不就是很糟糕?艾美瞪大眼睛再想一想,諾維雅似乎說少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她的話裏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可是有我應該也改變不到甚麼,我又不是當領導的材料……」

「主人不要謙虛喵。要是主人做不到,世上就沒有多少人做得到了喵。只是現在主人失去了記憶,發揮不到原有的能力而已喵。」

「我倒不覺得我有哪麼厲害……」要是自己有那麼大的力量,就不用常常躲在安全的地方,能助當哉的一臂之力。明明後日就又有危險的大作戰,自己卻只能等他回來……︰「諾維雅,聽聞妳是當哉的老師?」

「喵。他現在可是比我厲害多了喵。」

「那麼妳可不可以也教我一招半式?」艾美轉過身來,諾維雅又是一臉愕然,緊接着就是高興和困惑,隨即交叉起手臂來。難道自己的資質有那麼差?明明她剛剛說完以前的自己有多厲害?





艾美看着沉思的諾維雅,聽着外面的浪聲,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又與諾維雅對上了眼睛︰「不用擔心我,我忍受得到艱辛的!」

「主人,這其實不是艱辛的問題喵……」

「以前想請教當哉時,當哉也說我身手不靈敏,怕我危險所以不願意教,是不是我資質太差,不能教?」

「當哉不教主人是對的,可是原因不是資質喵……」

「資質以外還有原因使我不能學嗎?又是像記憶一樣被封印了嗎?」

「世上可沒有這種封印喵……」

「那麼究竟是甚麼?是甚麼原因使我不能學戰鬥技巧?」





「不是主人不能學,是外人不能教喵。主人的戰鬥方式太過特殊,任何人教妳別的招式都可能會害了妳喵。」

「甚麼?」艾美歪一歪頭,頭上便全都是問號︰「先不說特不特殊,我可是連一點戰鬥經驗都沒有!」

「喵?我聽說主人收拾過一次魔人?」

自己……收拾過魔人?艾美放鬆抓着欄杆的手,抬起頭來又歪了歪頭,諾維雅如此一說,又好像有這回事。那好像是自己走進春佳身體的時候?當時好像很生氣,然後回過神來就把對方處決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對方應該是被憤怒的主人瞬殺,連三十秒都堅持不住就化成粉末了喵。」諾維雅微笑着,一個拍手,艾美也終於回憶起了一點。那時候好像沒有動過身體,只是單純地把大量魔力甩過去,把對方巨鐮上的刀刃粉碎,把對方手上的長棍粉碎,把對方的整個身體粉碎……

「以前主人也很少親自上戰場,但生氣的主人可是強得幾乎毫無敵手喵。」

「我以前的戰鬥方式是不是直接把大片魔力打在對方身上,像抹去塵埃一樣……」

「如果是生氣到極點的主人,最基本的攻擊大概就是這樣喵。平日的話多半都只是骨折喵。」諾維雅很高興似地回憶着失憶前的艾美,又繼續解說︰「主人的戰鬥與我們不同,不用身手敏捷,不用拳打腳踢,一切攻擊和防護都由魔力操作完成,如果我們是戰士,主人就是魔法師,只是想像一下都覺得優雅喵……」

「那不只是單方面的虐殺嗎!連戰鬥都不是!」

「我是說主人有這麼厲害,但也不是無敵喵。例如在這個世界裏,妳的反應終究不及舞的一刀快喵。」

「的確……見妳不斷把我抬高,我也思考得淺薄了。不經大腦還責備了妳,對不起。」艾美垂下頭,想一想,如果自己的戰鬥方式是這樣,也的確不是諾維雅能夠教導的,那完全是另一種運用。可是多得諾維雅,自己似乎也找到第一個課題了。


※※※※


終於天亮了……舞坐起身,揉揉眼睛,拉開窗簾,看出窗外,陽光已經照耀着床舖,被溫暖包圍着醒來的感覺還真不錯。

剛才有一段時間失去了意識,時間像跳過了一樣,可能是自己耐不住疲勞睡着了,開眼睡覺終究沒有這麼簡單。一直以來都對當哉進行二十四小時觀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睡覺時依然接收訊息,但當本體也維持張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倒是不太一樣。儘管靈魂可以一直工作,身體始終都無法不休息呢。

舞伸個懶腰,看看桌上的鬧鐘,現在才八時而已,還有一小時多才到列車的時間,當哉亦未起床,一想到可能要親自叫他起床,就回想起當初進行監視的日子,可惜酒店沒有自己可以用的廚房,否則就能久違地煮一頓早餐了。

這間酒店與車站很近,九時半才出發也不要緊,按照平日當哉梳洗和吃早餐的時間,四十五分時叫他起床就剛剛好,這樣自己也有充足時間梳洗。

記得遊輪到岸時間也是八時,未央看着自己的紙條應該懂得幫大家辦手續,昨晚自己也直接聯絡過負責人,只要大家出示船卡,郵輪的職員應該都會在職務範圍內盡力幫忙的。要是大家下船時真的遇上麻煩,未央自然就會聯絡自己了。

舞更換好衣服,照照鏡子,差不多就是叫當哉起床的時間。現在想起來,潛入當哉房間也一樣很久未嘗過,就久違地再來一次。

舞一手伸出,通向術室的大門立即打開,路上白色一片,沒有任何景色,只有複製當哉的房間,潛入而言這是最方便的。舞踏進術室,關上通道大門,筆直地走到目的地,一關上術室便是當哉的房間。

舞靜靜地走到當哉床邊,近距離看看他的睡相,他忽然就吐出了「媽媽」的一聲,自己可不是他的母親啊!會不會是他又發起惡夢,見到他的母親被殺?

「媽媽……父親終於回來了……」

原來是父親的夢……當哉一直都叫信一作混蛋,昨天亦與信一保持距離,但心裏似乎已經原諒了他,還為他回來感到高興呢!在夢裏他們應該正在一家團聚吧!看着他安祥的睡相,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他的美夢……就讓他再睡五分鐘分鐘,為了他有時間吃完早餐再上列車,五分鐘後就要把他拉回現實世界了。

舞盡量不引起震盪,輕輕地坐到床邊,看着他的睡相,要是現在被一宮同學見到,她肯定就要吃醋。

舞偷偷地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把鏡頭對着當哉,這樣影一張相給一宮同學好不好?舞把手指放到拍照按鈕上,如此讓一宮同學嫉妒又好像有點壞心眼,彷彿自己正在背叛她一樣,又有點心跳加速,不過罷了……

「媽媽……」

「等一等!你想做甚麼?」舞連忙高舉雙手和手機,躲過當哉忽然拍過來的手臂,回過神來卻被當哉環抱住了,夢裏的他是小孩嗎?竟然在夢裏抱住他的母親?舞把手機放到旁邊,抓住當哉的手臂,才想把他的手鬆開,他就又說夢話了。

「媽媽要走了?」

糟糕!這樣他的母親會在他夢裏離開?即是會變成相當於他見到母親被殺的惡夢?舞輕輕鬆開當哉的手臂,想一想,總不能告訴夢裏他,他的母親已經離世,現在也該時候叫醒他……那麼就只有那一句了︰「媽媽永遠都會活在你心裏的,你現在還有別的事情等着要做吧。」

「別的事情?」

「你的朋友正在等你。」舞在當哉的耳邊細語,再拉開一點距離,要是他再不醒來,才叫他起身吧。這樣裝作他的母親,應該也不算很過份?舞再凝視當哉一會兒,他終於張開眼睛了。

「早安。發了個好夢?」

「早安……」當哉睡眼惺忪,眨眨眼睛,便看到坐在床邊的舞……舞?當哉立時彈起身,手臂彷彿扣住了些東西一樣,回過神來舞就已經一臉震驚地躺在床上……倒不如說是自己把她推倒了?她又一聲不發的,很緊張似地吞了一口口水,弄得自己也心跳加速……「意……意外而已……」

「明白的……可以先鬆開那隻手嗎?」舞給當哉打個眼色,提示他腰間的手,他才終於不好意思地收了回去。剛才忽然被他推下來,還真的心如鹿撞呢……

「妳為甚麼會在我的床邊?妳沒有鎖匙的吧。」

「當然是風見特別叫床服務,不會被區區一個門鎖攔截的。」舞站起身來,回眸一笑,當哉仍然是未睡醒的樣子,也許剛才應該搖醒他才對︰「快點起床梳洗吧!等着你吃早餐。」

「妳又要穿過術室過來這麼麻煩,當初入住二人房不就好了。」

「那樣不是很缺乏私隱嗎?」

「我現在也感覺不到多少私隱。」當哉關上浴室門,鏡子上依然映照着舞的眼睛,連嘆氣的時間也沒有,門後就又是舞的聲音。

「要是住二人房,我是女生不就很吃虧?睡相又全被你看光,又不知會否被夜襲。」

「哪有人會夜襲妳?」

「明明剛剛才把我推倒過?」

「那是意外!世上沒有多少人能襲擊妳吧!妳以為大家都不要命?」

「熟睡的我說不定很沒防備?」

「能二十四小時進行監視就別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