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呢,我也想當個一般的高中生,當個一般的女孩子,可是我不太像女孩吧!一點都不柔弱,身材又這樣子……可以的話,我也想在學校裏交幾個好朋友,週末一起去購物,一起打扮自己,一起到處玩。但現在似乎不行了,與大家脫節得太久,甚麼都不懂,跟你們聊天也是一不留神就變成工作的話題,更何況融入大家……」

「這點兒事情,大家都不會介意的。」

「但我會介意!」舞的臉一下子靠前了一點,馬上又不好意思似的縮了回去,嘆下一口氣。當哉沒有說甚麼,舞回頭看看當哉的臉,低下了頭,再瞥一眼過來,隨即又很不好意思地玩弄起手指。

「舞,其實妳已經足夠像女孩子了。」

「是……是嗎?謝謝……」舞的臉紅了紅,忽然又慌了一下,說「不是那個」,好像幾經辛苦,才勉強平靜下來︰「我想說的多謝不是那個意思……」





舞微微低頭,又煩惱了一下,瞥一瞥當哉,欲言又止,終於鼓起了一點勇氣,再張開口來︰「好像有多事情,我都得跟你道謝……」

「我應該沒有做過多少事?」

「已經夠多了。」舞閉上眼前,抬起頭來,最先要道謝的,應該是那個吧︰「最初我們認識的時候,我的態度壞得很吧。又說你是魔人,又把刀刃指向你,要你的命,差一點就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你還願意做我的朋友,真的很感謝你。你可是我懂事以後第一個朋友。」

「我當時也沒有做甚麼,反而妳被妳爺爺教訓得慘一點。」

「你的『沒有做甚麼』,對我而言卻是無價的。」舞笑一笑,一手放在當哉的手背︰「然後有一件事我想跟你道謝很久了。春佳剛來到你家的時候,你不是帶過我一起去唱卡拉OK嗎?那可是我唯一一次能做個普通高中生,是你給我這個機會的,那是我最寶貴的回憶。」





「太誇張了吧。」

「不是誇張,是真的。能像一般人般與朋友玩是我已經放棄的夢想,是你幫我實現的。」舞微微一笑,今次再不是掩飾或苦笑,是由心而發的。

陽光在窗簾的縫隙透入,照耀着舞的臉,也許一直都沒有機會這樣對談,所以都沒有察覺到,舞原來是這麼秀麗的……

「現在已經早上了?都沒有察覺到。」舞回頭看看窗外,天已經亮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已經一晚︰「陪了我這麼久,謝謝你。」

「我只是靜靜地聽而已。」





「我也只是需要這樣。」舞再作一個微笑,隨即站起身來,把窗簾拉開,陽光普照,天氣還真不錯,一眼望去,是和平的︰「似乎他們已經沒有追過來?」

「又是妳說的,『要是一晚找不到,他們應該就會回去想對策』。」

「也對,可能我的腦筋還有點渾渾噩噩。」

「不如妳先睡一會兒?到時間我會叫醒你。」

「比昨晚已經好多了。要是再睡,我怕身體來不及熱身。」舞苦笑一下,隨即走向浴室,說要刷個牙,洗個臉,清醒清醒,她的手機聆聲就響起了︰「當哉,你幫我接,密碼出生年份。」

「好的。」當哉隨手輸入自己的出生年份,解開密碼鎖,馬上就見到聯絡人的名字︰「舞正在梳洗,由我代接。」

「是Genosse當哉嗎?這邊是鈴木透,有重要的事情報告。」

「說吧,我會轉告給舞聽。」





「魔人X——希爾.貝克混入了支援部隊乘坐的航班裏,據說今次他是出於合作目的,秋澤和摩根兄弟都說他沒有惡意,但我始終覺得不安,麻煩你告訴支部長大人,不要太放下戒心。」

「就是這樣。」當哉把話覆述一次,舞也剛好更換好衣服,走了出來,站在當哉旁邊︰「換給我。」

「希爾.貝克現在與秋澤一起?」

「秋澤是這樣報告的。」

「他竟然……」舞拿開手機,想像一下,那還真是奇妙的景象︰「既然秋澤都沒有發狂,應該就沒有問題。」

「這樣的基準就可以了?」

「當然。秋澤面對魔人保持冷靜是很罕見的,我們還要高興得到強力援軍呢。」舞瞄一瞄當哉,打個眼色,要是希爾能擔任同伴,就沒有人比他更可靠︰「他們大約九時下機?」





「對。」

「好的,在他們到達之前,我們就先準備一下。」舞掛掉電話,看看當哉,早上的行程大概就已經定好︰「等你梳洗完就去吃早餐?」

「妳還真悠閒呢。」

「要是一直維持緊張,未開始作戰就累壞了。」舞笑一笑,看着當哉走進浴室,隨即把睡衣放進行李箱,用力一壓,馬上深呼吸了一下。

不要緊,自己不是一個人的。

也許順道幫當哉收拾行李?畢竟為他添了一晚麻煩。舞看看四周,根本只有酒店的東西。現在回想起來,他昨晚的確沒有拿出行李,除了更換的衣服……應該是放在衣櫃?舞看看浴室門,打開衣櫃,甚麼也沒有。他已經收拾好了嗎?

「正在找東西?」

「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而已。」舞關上衣櫃,回頭一看,當哉已經梳洗完畢,男生果然很省時間。再看看他的手,原來他的衣物都在浴室,難怪找不到……啊!還有內褲!完全忘記了!幸好找不到!





當哉把衣物放到床上,摺疊兩下,隨即放進行李箱︰「去吃早餐?」

「好,我也沒有遺漏了。」舞關上行李箱的拉鏈,拉起手把,待當哉跟上,隨即關燈,離開。

「咚」

舞放下碟子,當哉的碟上就只有兩片方包、一隻烚蛋而已……︰「你這樣子就夠了嗎?」

「早餐吃包比較飽肚吧。」

「你吃得比平日還要樸素。」舞看看自己碟子,其實也沒有多少特別——火腿、煙三文魚、兩口沙律、一個牛角包。同樣是麵包,還是可以吃得貴氣一點。見當哉咀嚼着第一片麵包,舞拿起餐刀,輕輕切開牛角包,隨即把煙三文魚原片放入,再加小許沙律,便放到當哉碟上,換走一片方包︰「試試我的手藝,放久了會變軟的。」

「專程做給我的?」





「沒有其他人吧。」

「也對。」當哉拿起舞的牛角包,她就托着下巴,直盯着自己,期待的眼神彷彿等待着評語。明明以前她都毫不在意,真不知道是甚麼心境變化。

當哉輕輕一咬,在酥脆和牛油香之後,軟熟的麵包裏又有着清新的雜菜沙律,緊接着便是三文魚香,味道有層次,感覺甚是新鮮︰「甚麼名堂?」

「普通的牛角三文治而已。聽說法國人不習慣這樣吃,我倒是很喜歡的。」

「那麼我們的口味就是相近了。」

「合你口味就好。」舞配上一片火腿,咬一口麵包,她的微笑就甜到心裏,與晚上相比,彷如兩人。

「忽然笑得這麼甜,在我面前不用裝的。」

「我有笑嗎?」舞瞪大眼睛,掩着自己的嘴巴,摸一摸,隨即變得一臉吃驚!「真奇怪,為甚麼我會……」

「既然不是又勉強自己,我就安心了。繼續吃吧。」

「又不用吃得那麼急,我們有整整兩小時,要準備的昨晚也已經準備好了。」

來到會合地點——奧林匹克公園地鐵站,未央一行準時十時正到達,當中只有主要人員,後勤都在地面守候,包括信一、春佳和郭麗華。待十五分鐘後曉都支部的援軍帶着希爾大駕光臨,便立即展開術室,以免阻街。事到如今,也不用擔心中國支部的追擊。

舞把地鐵站複雜得較為簡潔,僅有牆壁和天花的輪郭,毫無紋理可言,空間也只剛好足夠大家站立,再多出四份之一個月台位置。要是展開得太大,中國支部察覺後也會提升戒心;讓對方覺得這邊戰力小,也許戒心也會小一點,但既然已經宣戰,就不能寄以厚望。

「既然人員已經齊集,雙方都有一些新面孔,大家先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下午我們還要合作的。」舞和當哉站在兩行人中間,艾美、諾維雅便站了過來,組織身份一下子分得清清楚楚,唯獨未央並沒有走近半步。

「作為領導,就由我先自我介紹……」佐千才踏出一步,未央就一手把她欄住了。佐千依然抓不着頭腦的時候,未央瞥一瞥舞,雙眼直瞪大樹的身後︰「我信得過WAMF的人,可是後方的人不是吧。」

「不是嗎?」佐千沿着未央的視線望去,便是一名手腳都捆着繃帶的人,估計裇衫底下也一樣,那是潮流?因為他們都沒有更換制服,還以為全都是同一行,不過還是未央的反應較使人在意。那反應不是「不認識」,而是「敵意」。

「風見同學,我可沒有聽過要跟他合作。」

「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不如就由你開始自我介紹?」

「我不介意。」希爾.貝克繞到舞的對面位置,垂下雙手,為免猜忌,毫不隱藏,隨即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和魔人的身份。

援軍裏也有魔人雖然使人震驚,但見未央與班尼、艾美的交流,她的敵意與魔人應該毫無關係……

「你亦是挷架艾美、想殺光我校學生的人吧!」

「還曾經打算毀滅一個城市呢!當時我們差一點就出現死者了。」舞附和一下,看看希爾的反應,他果然不為所動。自己還奢望了片刻,想他說一些話來賺取信任呢︰「在你的世界裏,這些事情都是家常便飯?」

「就如你們喜歡的電玩,只不過是遊戲而已。」

「可是來到這個世界,就拜託入鄉隨俗。」舞看看佐千和班尼,莫說他們已經緊繃起神經,連自己都無法完全放下戒心︰「念在你曾經給予情報,我也不會與你兵刃相見,但共同作戰的話,始終有一點不安。你該不會在背後刺我們一刀,說要替弟弟報仇?」

「你們殺了他的弟弟?」佐千瞪大眼睛,看看舞和希爾,馬上就混亂起來。幸好奈良老師及時在旁解說,佐千和班尼才弄明白事情。

「我不會報仇的,這方面已經跟你的部下談過。終究是弟弟技不如人在先,沒有報仇的道理。」

「即是強暴案錯在受害者保護不到自己?」

「魔人社會的邏輯就是這樣,的確不存在『復仇』。」班尼補充一句,大家都立即閉上嘴巴,思考着同一件事——弱者沒有人權的嗎?

「總覺得跟他合作很危險……」佐千交叉起雙手,後仰一點,舞也只能夠苦笑一下︰「既然沒有交戰的理由,敵人又一樣,還是有一點合作空間的。」

「放心吧。他除了缺少一些感情和有點文化衝突,基本上都是一個『人』。」 大樹踏出一步,補充一下,希爾被說像人類竟然沒有辯駁?未央瞪大眼睛,看着希爾,他不是向來都看不起人類嗎?大樹會替希爾說話也令人吃驚。除此之外︰「希爾.貝克,你不是很討厭『同伴遊戲』嗎?為甚麼忽然加入我們?」

未央的問題一出,馬上便是一片寂靜。那傢伙可是兩次差一點殺了當哉,據說魔人的話也不可信,誰知道他會否背叛!「怎樣?回答不到嗎?」

「未央,我們下午還要合作,說話不用這麼帶刺……」

「當哉,正是要合作才要弄清楚有沒有人想混水摸魚。」未央再瞪希爾一眼,對着他,當哉實在太仁慈!

「實際,我至今都認為是『同伴遊戲』,我們只是利害一致,而我也需要你們手上的情報而已。」

「即是得到情報後,我們就再沒有利用價值。」未央的話十分冰冷,再看看旁邊的舞,既然已經打聽到希爾的真心話,就只剩下她的一個決定而已。

「的而且確,我們的價值觀相差太多……」舞微微仰頭,想一想,與希爾為敵也不是上策,他很可能一個人就足以對付這裏全部人呢……︰「這樣如何,只要你乖乖合作,作戰完結後就幫你治療身體。」

「其實我原本就打算合作,不過這提議確實吸引。」希爾的視線一下子就移到奈良老師身上,隨即一笑,奈良老師立時打了個寒顫。

「這樣大家應該都沒有問題了?」舞左看看,右看看,似乎都再沒有人反對,儘管未央依然臉露不滿,也已經點頭,只是對希爾的眼神始終不友善而已︰「那麼我們繼續自我介紹,然後就趕緊進入作戰會議吧。希爾應該完全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你們不用在意我的,我們只是目的地一樣,到時候自然分別行動……」

「這樣可算不上『乖乖合作』,麻煩你也記住我們的名字。」舞笑一笑,希爾便露出了嫌惡的眼神,未央也終於明白舞提出這個交易的原因了。「乖乖合作」沒有明確的定義!只要希爾想得到治療,就得完全聽命於她!

舞站出一步率先自我介紹,告訴大家自己的名字、身份,以及擅長的領域,當哉則緊接在後,不一會大家就互相有一定的認識,舞也開始說明今次的作戰。

作戰地點是WAMF中國支部,首要作戰目標為奪回控制權,而班尼、諾維雅、希爾則理解成據點奪還戰,意思並沒有差異;第二作戰目標為破壞靈魂飾物製造工場,同時是希爾最關注的地方。現時擁有的情報也毫不保留地分享,如有疑惑,就即時探究。

「在基本分工上,WAMF負責首要目標,其他人負責第二目標,有沒有異議?」 舞看看兩旁,見大家都面面相覤,似乎都沒有問題,唯獨當哉舉起手,踏出了一步。

「我和未央應該算進那一邊?」

「WAMF沒有人負責治療,就跟在我們這邊吧。」

「那麼我也跟當哉好了。」艾美指指自己,舞隨即皺起了眉頭,剛才為止的人手分配其實沒有把她包含在內,更未決定是否讓她參戰︰「妳要先通過考試再決定。」

「考試?」

「昨天我告訴過一宮同學的,妳必須通過我的考試,才會讓妳參戰。」舞給當哉和未央打個眼色,他們便請大家退開一點,讓出一些月台的空間,只剩下艾美和舞二人,艾美才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不過既然她沒有事先知道有考試,這個反應也是正常的。

「艾美,我知道妳剛剛才學習戰鬥技巧,不知道妳現在的實力能否應付這個作戰,今次的敵人不是隨處可見的魔獸,我總不能送妳去死,明白?」

「大概。」艾美點一點頭,似乎沒有因為能力不被信任而失落,很好。舞一手拿出手機,在計時器上設置好時限,拋給當哉,另一手便變出「奧拉」來︰「艾美,考試形式很簡單,一分鐘裏我會毫不留情地攻擊妳,只要一分鐘後身體沒有骨折,沒有任何一部份被斬下來就可以。失敗了可是非常痛的。」

「一分鐘?」佐千、班尼、大樹和摩根兄妹都立即瞪大了眼睛,她剛才說要防禦一分鐘?她根本沒有打算讓艾美參戰!按照這個考試標準,在場就只有兩個人能通過而已!

「見妳才學了一天,讓妳簡單一點。我不使用分身,這樣應該輕鬆得多。」

「一分鐘……一分鐘……」艾美閉上眼睛幾秒,又看看當哉,他並沒有多作反應,只是一個點頭,這是信賴的意思吧!一分鐘的話當初當哉也嘗試過,只要過了這一關,舞就會放心自己參戰,到時候就能直接幫當哉忙,不再是單純受當哉保護了。一切就看這一分鐘!「舞,我要試試!」

「我們不能浪費太多體力,只有一次機會。」

「好的!」

「我倒數三聲,當哉就幫我們計時。」舞垂下「奧拉」,不擺出任何架勢,只是伸直左手,舉出三根手指,讓艾美看得清楚,四周的人都全神貫注在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