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愣住,注視著熙來攘往的德輔道中,記不起這句話的意義。對……說話總是有意義的,不是嗎?

      為何要道歉,為了什麼,為何是向她?

      我質問著兩秒半前的自己,答案卻不翼而飛──或許從不存在。

      「點啊,你發夢發鬼夠未啊?」某把男聲猝然從旁吼道。





      「夢……」我恍然若失。

      「吓……你條友唔係啊嘛,連自己訓咗成程車都唔知?」

      夢……我剛才……在電車上睡了?

      難道,那些模糊的恐怖記憶來自夢境……僅是這樣?

      「喂你,」我被身旁的男生猛地一推,差點便失去平衡。他毫不客氣地扯著我的手臂:「係咪夠鐘食藥啦?」





      我站穩身子,儼如從虛無深淵被抽回現實般,瞬間回過神。似乎到了這一秒,靈魂才回歸疲憊的肉體,我才認知到當下的一切。

      夢,嗯,就是這樣。

      而我現在已經醒來了。

      「唔好咁話自己,你食藥都嫌嘥醫藥費。」我輕蔑一笑,聳聳肩,一如既往。

      眼前的人,我是認識的,而我卻竟到了此刻方察覺。





      韋文杰擺出一副「請勿放棄治療」的輕蔑,百分之一百九十三判斷我剛才瘋掉或靈魂出竅了。嗯,或許是百分之一百九十四。

      意識秒速回復。對,是晚我約了韋文杰、葛韻初和James到中環大碗屋食黑夜放題,只是剛才三魂出竅而已。

      沒錯,我和文杰、韻初、James及芊琴很是相熟,在5B班中我們經常混在一起揮霍聊天,當然功課也互相抄──參考就是了。

      眼前跟我身高相若的正是文杰──他總愛強調比我高0.5公分。看他浮誇的飛機頭,從不整潔的校服,黑褲子配比針還要尖的啡色皮鞋,想必你會斷言他是個愛鬧事、懶幽默的麻煩人吧?

      沒錯,他就是個愛鬧事、懶幽默的麻煩人,程度遠超人類想像,他根本是個千年難遇的毒瘤,日夜製造著生態危機,惶恐末日遲一秒來臨。

      因此,他是我最要好的知己。

      文杰有著健壯的體魄,不扣校服鈕、露出黑色背心的習慣也凸顯了這一點,或許是刻意的。濃眉若非配以大眼看起來會更兇,高鼻子及尖下巴──誠然,以他端正的外表,若他願意抑制一下屁孩性格及狂擦鼻子等劣習,相信會受到不少女生青睞。當然,那機會太渺茫了──

      「喂你,搞乜啊,失戀?定係冇戀失?」文杰粗獷的聲線,把我扯回現實。





      我並不像以往般輕佻回應,只因此刻尚在整頓情緒。22:36,我倆對坐在大碗屋的六人卡位──餐廳Walk In沒有四人卡位,在文杰連番滋擾侍應下才取到這個寬敞得多的位置。餐廳座無虛席,鄰座男女在吵鬧不已,就跟M記裏的……

      嗯?為何我會聯想到M記?

      我雙手托著下巴,皺著眉苦苦思索。

      對,夢境中,M記的鄰座同樣在喧嘩,然後我跟沈芊琴離開了M記,乘坐往堅尼地城的尾班電車。然後……好像經歷了驚悚的事情……

      嗯……

      其實不用細想,這所謂的恐怖夢境也未免太不合理了:芊琴對電車恨之入骨是公認事實的,她又怎可能主動要求乘搭呢?

      儘管未能瞬間整理恐怖的記憶,只要一想到那些遭遇都是虛假夢境,思緒渾然放鬆許多。





      印象中,好幾次從深刻的夢境醒來,初時真的還以為夢裏經歷的是真實遭遇,耗費幾分鐘甚至更長時間才確定那是幻想而已。

      嗯,看少點小說吧關天翔。

      一切可怖從沒發生,面對的僅是令人厭倦的現實。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