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數年後,殷子晴在一家普通學校唸中四。
 
  妹妹殷子琳剛升上中一,還考進了城裡的名校。這件事讓父母開心了好一段日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殷子晴心中出現一條刺,因為她發覺妹妹的頭腦比自己聰明,無論學習什麼也很快上手。不論是語文或數理,殷子琳也名列前茅,小學時更多次獲得學業優異獎。相比之下,資質平平的殷子晴完全被比下去。
 
  每逢親友聚會,父母只會在他們面前誇耀殷子琳有多厲害、有多乖巧,對殷子晴可謂隻字不提。
 




  殷子琳的確是一個乖巧的小孩,會幫父母按摩,又會逗父母開心。可是,殷子晴卻覺得妹妹是個戴上天使面具的小魔鬼。
 
  學年結束時,殷子琳的成績單出了,父母大喜。
 
  第一名。全級第一名。
 
  殷子晴知道,下次親友聚會的時候,這張成績單將會成為他們的話題。她甚至可以幻想得到,父母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有多自豪,有多驕傲地說︰「我女兒在名校考得全級第一啊!」然後,殷子琳又會成為眾人誇讚的焦點。
 
  可能是出於自卑,當殷子晴和殷子琳單獨相處時,她總會趁機挑剔妹妹的不是,取笑妹妹是個只會讀書的女孩,除了讀書,就一事無成。殷子琳聽到了,當然難受,但殷子晴也不好過。但殷子晴只有這樣做,才能彌補她心裡的自卑感。
 




  過了兩年,殷子琳要決定高中的選修科。
 
  「爸爸、媽媽,我應該選修什麼科目才對?」
 
  「生物、化學、物理。」母親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正妳的數理成績這麼好!」
 
  「可是……讀中國文學也不錯啊。」
 
  「讀什麼文學?」父親開口。「聽妳媽媽說吧,讀理科的出路比較好,妳對商業經濟又沒有興趣。子琳,讀理科,將來可以當個醫生。」
 




  「爸爸,我又沒有說過要當醫生!」
 
  「妳不當醫生,那當什麼?」母親問。「做醫生也不錯,薪酬又高。或者做律師,幫有錢人打官司也賺到不少。還記得嗎?妳的三姑丈就是大律師,去年妳爺爺七十歲大壽,他送了一個金壽桃,讓妳爺爺笑得合不攏嘴!」
 
  「哇,如果我們家出了一個大醫生,這就不得了!」父親笑盈盈地說。在他的腦海中,滿是向親戚炫耀時的光彩。殷爺爺是個重男輕女的人,無論女婿是什麼大律師也好,外嫁女始終不及兒子親。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親孫女當上了大醫生,一定比收到金壽桃還要開心。
 
  「不用想了,子琳,讀理科吧!」父親再度開口。
 
  殷子琳拿著選修科的表單,依然猶豫不決。
 
  翌日,父母不在家。
 
  「殷子晴,妳說我應該讀什麼才對?」
 
  殷子晴躺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翻看雜誌。「中國文學吧。妳不是說過想寫小說嗎?」




 
  「是啊……可是爸媽想我當醫生,要我讀數理化。唉,怎麼辦?」
 
  「別管他們怎樣想!要讀書的人是妳,不是他們!」
 
  「妳不明白!」殷子琳有些激動地說。「爸媽從來沒有要求過妳什麼,所以妳根本不明白我的處境!年級越高,課程就越艱深,可是爸媽卻期望我年年考第一名!偶爾有一兩次測驗考低分,爸媽就會皺起眉頭,雖然他們沒有責罵我,但我知道自己讓他們失望了。我真的不想讓他們失望。」
 
  「所以妳要放棄自己的夢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殷子琳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殷子琳,要是妳真的喜歡寫作的話,就鼓起勇氣選修中國文學!如果妳連一丁點勇氣也沒有,那妳根本就不配追夢!」
 
  過了幾天,殷子琳終於下了決定。
 




  如父母所願,是理科。
 
  真沒出色。殷子晴心想,並露出不屑的表情。
  
 
(4)
 
  這年,殷子晴唸中七,正準備明年的高考。她的成績不過不失,會考十二分,在原校升讀。
 
  有一天放學後,殷子晴正要回家。
 
  「子晴,妳要去哪裡?」她的同學麗麗問。麗麗樣貌姣好,身材苗條,身邊不乏追求者。
 
  「我回家啊。」
 




  「回家?我沒聽錯吧?為什麼妳每天一放學就回家?」
 
  「家裡管教嚴,我也沒辦法。」
 
  「子晴,借一百元給我,可以嗎?」
 
  殷子晴剛掏出錢包,隨即被麗麗一手搶走。
 
  「妳在幹什麼?」
 
  麗麗吐了吐舌頭,拿著殷子晴的錢包衝出了教室。殷子晴趕快追上前,喊道︰「麗麗,不要玩啦,還給我!」
 
  「追到我才說!」麗麗笑著。
 
  離開學校後,殷子晴跟著麗麗來到一家網吧。裡面有身穿校服的中學生,也有染了金髮的少年少女。




 
  麗麗熟絡地跟一名金髮少年打招呼。
 
  「嗨,麗麗,妳的朋友?」金髮少年上下打量殷子晴。
 
  「她是子晴,你不要欺負她啊!」麗麗開玩笑地說。
 
  殷子晴把麗麗拉到一旁。「快還我錢包!」
 
  麗麗把錢包拋給她。「玩玩而已!」
 
  殷子晴接過錢包,轉身想走,卻被麗麗拉著。「怎麼了?又想回家?難得出來放鬆一下,來了一會兒就想走,真是浪費我的苦心!」
 
  「這裡……品流複雜!」殷子晴小聲地說。
 
  「妳是指我嗎?」金髮少年比了比自己。「染金髮的,就是壞人,妳是這樣想的嗎?Come on,現在是什麼年代?還是妳這些讀書人看不起我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殷子晴反駁道。「麗麗,我真的要回家了!」
 
  殷子晴走向網吧大門,金髮少年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怎樣?」殷子晴毫不客氣地問。
 
  「沒什麼,交個朋友也行吧!妳叫子晴對嗎?我是古柏天!」
 
  後來從麗麗口中才知道,古柏天中三便輟學了,白天在網吧打工,夜晚去酒吧學調酒,他希望做個專業的調酒師。還有,他是麗麗的男朋友。
  
  
(5)
 
  下課後,殷子琳在學校圖書館溫習。
 
  「子琳,我不懂這題啊!」同學宋洛盈坐在殷子琳的旁邊。
 
  「課本第七章有類似的例題,不如妳先看看。」
 
  「好吧。對了,妳星期六有沒有空?我們一起溫習好嗎?」
 
  殷子琳查看自己的時間表,然後說︰「我星期六有補習啊。」
 
  「唉,子琳妳已經是全級第一名,還要參加補習班,妳是怕被我這個第二名追上來嗎?」宋洛盈笑著說。
 
  「那是我爸媽替我報讀的,我本身也不想去呢。」
 
  「沒關係啦。那是什麼補習班?我也去,跟妳一起補習,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宋洛盈很喜歡黏著殷子琳,還常常邀約殷子琳一起溫習。初中時,宋洛盈的成績一般,但自從她跟殷子琳做朋友後,成績突飛猛進,晉升為全級第二名。她們兩個的關係亦師亦友,而且宋洛盈十分聽從殷子琳的意見。
 
  宋洛盈是殷子琳唯一的朋友。
 
  殷子琳的學業成績太優秀,招人眼紅是逃不了的事。遇上如此聰明的學生,老師當然高興,但其他學生卻因為不想被比下去而刻意跟殷子琳保持距離。
 
  久而久之,殷子琳身邊只剩下宋洛盈一個。
 
  雖然其他同學常常向殷子琳請教,但殷子琳清楚知道,他們的關係一直跳不出「同班同學」的框框。只要一離開學校,她和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交流和接觸。
 
  一個品行良好、成績優異、在父母眼中是乖乖女的人,想不到在成長的路上如此孤單。
 
  「子琳,妳打算參加今屆的學術精英測試嗎?」
 
  「不,我想專心應付明年的會考。」
 
  「學術精英測試是很有名的考試,要是妳取得滿分,大學就會直接取錄妳,還考什麼會考?來吧,參加吧,像妳這種天才學生,不參加就暴殄天物了!」
 
  自從學術精英測試的宣傳海報推出後,校內學生的焦點都放在殷子琳身上。如宋洛盈所說,殷子琳是天才學生,人人也看好她會取得滿分。
 
  可是,殷子琳並沒有信心。想專心應付會考只是一個藉口,來掩飾她想逃避的心情。學術精英測試的參加者全是高材生,考核內容無奇不有,範圍廣、試題深,足以讓參加者看清楚自己的實力和程度,如鏡子一樣,表露無違。
 
  「宋洛盈說得對啊!」男班長路過,聽到她們的對話。「這些測試的對象是妳這種天才學生,如果連妳也不敢參加,我們更加不敢妄想了!」
 
  「還有啊,子琳,就算不幸失手了,還有明年的會考讓妳再接再厲,對妳沒有損失!」
 
  話雖如此,但殷子琳的心海翻起巨浪。她不想參加,卻被同學們的慫恿動搖著。
 
  連續幾天來,眼看學術精英測試的報名期限逼近,殷子琳仍無動於衷,心急如焚的老師多次找她問話,好管閒事的同學們也紛紛勸告她參加。
 
  這天小休,同學們圍攏著殷子琳的座位,七嘴八舌地討論。
 
  殷子琳頓時成為了中心人物,她從前也不察覺,原來自己在班中有這麼的「受歡迎」。
 
  「參加吧!妳不參加的話,真的很可惜!」一名女同學說。
 
  「這樣吧,最多我陪妳參加!」男班長拍拍胸膛。
 
  「哈!」女同學忍俊不禁。「班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當初我們舉薦你做班長,不是因為你成績好,是因為你夠傻!」
 
  一群女同學笑了。男班長不但沒有生氣,還跟著她們笑了起來。
 
  「明天就截止報名了,殷子琳,妳想清楚沒有?最多這樣啊,我精神上陪妳參加!」男班長又說,幾名女同學掩嘴偷笑男班長的傻氣。
 
  經過同學們多番慫恿,殷子琳的心再次動搖。
 
  宋洛盈把申請表單遞過來,上面的基本資料填寫好,只欠簽署。
 
  「簽名!簽名!簽名!」
 
  圍觀的同學們叫喊起來,像是在叫明星簽名一樣。
 
  殷子琳的腦袋一片空白。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鼓勵著她簽名。在朋輩壓力之下,她無意識地拿起筆,無意識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好耶!」宋洛盈笑著,趕快呈交申請表單。
 
  熱潮退散後,班上的人打回原形──小圈子聊天、抄功課、吃零食。
 
  說到底,他們當中有哪個是真正關心殷子琳?剛才的勸說不是為了湊熱鬧嗎?熱潮一散,就變回若無其事的樣子。
 
  殷子琳走進洗手間,用力扭開水龍頭,任由清涼的水沖洗臉龐,腦袋才清醒一點。
 
  「我到底幹了什麼?」殷子琳的手在顫抖。她望著自己的右手,那隻主動簽上名字的手,比左手顫抖得還要厲害。
 
  學術精英測試。
 
  「我……我到底幹了什麼……」
  
 
(6)
 
  放學鐘聲一響,殷子晴如常地踏出校門。
 
  不遠處有個金髮少年站著。殷子晴認得出,他是古柏天。
 
  她裝作不認得,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
 
  「喂,麗麗在哪裡?」沒想到古柏天主動開口。殷子晴知道他只是借機搭訕,所以沒有理會他。
 
  「原來讀書人是這樣沒禮貌的,知不知道麗麗在哪裡也好,回應一句會死嗎?」
 
  殷子晴不甘心地說︰「我就是不想告訴你!」
 
  「那好吧,我不找麗麗,我找妳。」古柏天一步步走近她。
 
  「別走過來!我和你不熟!」殷子晴轉身就走,古柏天跟在她身後。為了撇掉他,殷子晴加快腳步,沒留意到馬路上的紅燈,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有一輛汽車高速駛近。
 
  古柏天及時拉住殷子晴的手,把她拉回行人路上。
 
  「紅燈啊,讀書人!」
 
  「我知道啊,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偏偏要衝紅燈又如何!你管我什麼!快放開我的手!」殷子晴掙扎著,力氣卻不夠古柏天的大。
 
  「妳是這樣回報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放開我!」
 
  古柏天真的放手,殷子晴還以為他會耍賴不放。「麗麗在哪裡?我真的有事找她。」
 
  看到古柏天認真的神情,殷子晴終於說真話。「她說不想回家,去了溜冰場。她最近的心情不好,拜託你這個男朋友,好好對她!」
 
  「妳是不是誤會了?我是她的男朋友?」
 
  「是麗麗親口說的!你想賴帳?」
 
  古柏天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這個傻妹,真傻!我是麗麗的親哥哥,不是她的男朋友。她就是這樣子,老是愛說謊作弄別人。」
 
  細心一想,麗麗也是姓古的。古麗麗。
 
  「那你找她有什麼事?」
 
  「她跟她的父母吵架了,我想勸勸她。」
 
  殷子晴皺起眉頭。「什麼她的父母?她的父母不就是你的父母嗎?」
 
  「不是。我們的親生父母早在十年前死了,我和麗麗一直待在孤兒院。後來有一天,麗麗被古氏夫婦看中,但他們堅持只收養麗麗一個。做哥哥的,沒理由忍心要妹妹陪我留在孤兒院,既然她有好歸宿,我也想她有好日子過,至少比留在孤兒院好。我原本不是姓古的,但為了跟麗麗保留一點關係,我改了姓氏。」
 
  殷子晴被他的故事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中三輟學後,我去網吧打工,沒想到居然會碰上麗麗。兩年前,她頭一次來到網吧。她變了很多,起初我也認不出來。以前的她又矮又瘦,現在卻已經亭亭玉立。但麗麗她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
 
  古柏天邁開雙腳,走向公車站。殷子晴緊貼他的步伐。
 
  「在網吧這種地方打工,不染金髮的,人們就以為你好欺負,所以我才染髮。」古柏天抓了抓自己的金髮。
 
  「一點也不適合你。」
 
  「麗麗也是這樣說。」古柏天微笑,然後又嘆息。「染金髮的,就是壞人。她的養父母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不想麗麗跟我來往,可是麗麗不聽,每隔幾天就跑來找我,結果跟他們吵翻了。」
 
  公車來了,殷子晴跟著古柏天上車,一起去溜冰場找麗麗。
 
  「你才是麗麗的親人,她的養父母太不可理喻了。」
 
  他們找了個座位,並肩坐著。
 
  「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我啊,是個什麼人,我自己很清楚。連妳第一眼看到我,也覺得我是壞人,更何況是他們。」
 
  殷子晴有些愧疚,她之前的確主觀地認為他是不良少年。
 
  「上次,對不起。」
 
  古柏天擺了擺手。「不要這樣老套。」
 
  來到商場的溜冰場,他們隔著玻璃看到麗麗的身影。穿著校服的麗麗,在冰地上滑行。麗麗似乎也留意到他們,卻假裝看不到,自顧自地溜冰。
 
  等了兩個小時,麗麗終於從溜冰場走出來。
 
  「麗麗,我送妳回家。」古柏天立即上前,拉著麗麗的手臂。
 
  「我不回去!我很討厭他們!」麗麗撇掉古柏天的手,挽著殷子晴的手臂。「子晴,陪我去喝東西,我渴死了。」
 
  古柏天看了殷子晴一眼,彷彿在說︰幫我照顧她。
 
  殷子晴點點頭。
 
  她們來到一間餐廳,點了檸檬茶和可樂。
 
  「子晴,他、他什麼都告訴妳了嗎?」
 
  「嗯。」
 
  「哥哥他很俊俏吧?我一直想找個像他的男朋友!」麗麗說。
 
  「妳不是想找個像他的男朋友,妳是想跟古柏天相認,跟他一起生活。」殷子晴試探性地說。
 
  沒想到麗麗低頭不語,啜著吸管。慢慢地,一顆大大的淚珠滑過她的臉頰。她的肩膀顫抖著,眼淚不停地湧出來。
 
  殷子晴當場嚇呆了,完全不懂得反應。
 
  隔了半晌,殷子晴終於懂得給麗麗遞上衛生紙。
 
  「不要哭吧,這裡有很多人。」
 
  「子晴、子晴……告訴我,為什麼爸爸媽媽不喜歡哥哥?為什麼他們不准我見他?」麗麗不但沒有停止流淚,還越哭越大聲。
 
  餐廳裡的客人紛紛望過來,殷子晴感到十分尷尬,但面對梨花帶雨的麗麗,又深感同情。
 
  就這樣,殷子晴讓麗麗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期間不停地遞上衛生紙。殷子晴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更不懂得如何安慰她,唯有默默陪在她身邊。
 
  過了很久,麗麗哭夠了。「子晴妳啊,為什麼不阻止我哭?害我的眼睛哭腫了,很醜耶。」
 
  「剛才妳哭時,其他人望了過來,害我多尷尬!我不知多想走掉,但我又不能丟下妳一個。」
 
  麗麗笑了。「我就知道妳不會離我而去。對了,妳今天不用趕時間回家嗎?」
 
  原來已經是黃昏了。
 
  「Shit!」殷子晴焦急得站了起來。
 
  「妳快回家吧,不用陪我。」
 
  「但……」
 
  「我也會回家,為了不讓妳和古柏天擔心!」麗麗勉強地擠出微笑。
 
  殷子晴跟麗麗道別後,馬不停蹄地跑向公車站。她可以感覺到,家中有黑面神正等著她。母親吩咐過,要她每天六點前回家。現在已經七點多了。
 
  上車,下車,走路,走進大樓,坐電梯,站在家門前。
 
  殷子晴深吸一口氣,緩緩轉動鑰匙,心中祈禱著母親要加班。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母親的黑面。
 
  完蛋了。
 
  父親北上談生意,這幾天不在家。妹妹殷子琳在客廳溫習。
 
  「捨得回來了嗎?」一盆冷水潑過來。
 
  「我……我有點事要辦,所以……」
 
  「有什麼事這麼重要?重要得連家也不回?」母親質問道。
 
  「不是啦,媽,朋友有點事。」
 
  「妳看妳,一定是被妳朋友教壞了!哪個朋友教妳不回家?」
 
  「什麼不回家!她才沒有教壞我,是妳一直不相信我!」殷子晴怒氣沖沖地返回房間。
 
  「有種就不要出來吃飯!妳這個丫頭,有妹妹一半乖我也甘願了!」母親的說話如毒箭般直射入殷子晴的心房。
 
  從小到大,母親總愛拿妹妹和她作比較。在母親的心中,殷子琳什麼都比殷子晴好。殷子琳不會違逆父母,連高中選科也按照父母的意思。難道天下父母都喜愛這樣聽話的孩子,這種連自己想法也不敢表達出來的孩子?
 
  忽然間,殷子晴覺得自己和麗麗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也是得不到父母認同的孩子。
  
 
(7)
 
  殷子晴整個晚上也沒有出來。
 
  母親口硬心軟,為她留了飯,卻不願主動叫她出來吃。
 
  「子琳,看看妳姐姐怎樣。」
 
  殷子琳敲了敲殷子晴的房門。「媽媽叫妳出來吃飯啊!」
 
  「我不吃。」冷冷的回應。
 
  母親聽到後,怒氣又起。「不吃就不吃!半夜不要說肚子餓!」然後她把飯菜放回冰箱,用力地關上冰箱門。
 
  殷子琳回到客廳溫習。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母親和殷子晴之間的衝突,已經持續了很多年。起初,殷子晴只會低頭飲泣,但長大後,便開始懂得反駁。可是,看在母親的眼中,殷子晴的頂嘴正代表她的叛逆。
 
  母親家教嚴苛,是怕女兒誤交損友、學壞。這對殷子琳來說,並沒什麼問題,但對殷子晴來說,卻是一個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