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我們一起去學校附近的餐廳用膳。這個時間的餐廳通常都滿座,想趕快入座就要跟別人拼桌。好巧不巧地,跟我們拼桌的人是湯思雅、關少進和馬子豪。
 
  「冤家路窄。」我不悅道。
 
  「妳在說什麼?」馬子豪問道。
 
  「沒什麼。」
 
  相比其他客人,我們這桌異常安靜。點餐時,我們都點了最新推出的沙冰特飲,只有葉嘉琳一個點了檸檬茶。
 




  「葉嘉琳,為什麼妳不試試這裡的特飲?喝過的人都極力推薦,味道不錯的!」湯思雅故作相熟地搭訕,明明上化學課時還不願意跟她一組。
 
  「我喝檸檬茶就可以了。」
 
  「對了,我差點忘記特飲要加錢,檸檬茶則不用。妳想喝就儘管說吧,我可以請妳啊!」湯思雅那溫和的語氣中暗藏著毒箭。
 
  我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我不要特飲了,改檸檬茶吧。」
 
  「我也是。」高志恆跟著說。
 




  湯思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整個飯局,我們各自吃飯,過程中沒有任何交流,就像互不認識一樣。直到用完餐後,葉嘉琳把紙巾遞給我和高志恆。
 
  「你們需要嗎?」葉嘉琳問對面座的他們。她就是這樣好心腸。
 
  「謝謝,我也有。」關少進回答道。自從音樂比賽後,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跟葉嘉琳說話。
 
  關少進把紙巾遞給湯思雅,她欣然接過。
 
  「我不是所有品牌的紙巾都會用,我最討厭那些沾水就破的低俗衛生紙。那些劣質品牌唯一的好處,就是價錢便宜啊。」湯思雅的弦外之音很明顯。
 




  「妳說得對,我的皮膚很敏感,絕對不能用劣質衛生紙。」馬子豪附和道。
 
  「幼稚。」我喃喃自語。
 
  「蘇瘋子,妳在說什麼?」馬子豪明知故問。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有話要說,就當面說清楚,不要含沙射影。」
 
  「我們哪有?是妳想得太多!」馬子豪反駁道。
 
  「如果說你們有什麼比嘉琳優越,那就是運氣!你們出生於富裕家庭,從來不用擔心生活,可以專心讀書,放假還可以去旅行。但你們要知道,窮人不是因為犯了事所以窮,他們只是不夠你們幸運!你們這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語氣,只會顯出你們有多無知、幼稚、膚淺!」
 
  「閉嘴,蘇瘋子!」馬子豪漲紅了臉。「我們才沒有針對葉嘉琳!」
 
  「嘉琳的音樂才華有目共賭,你們不願意承認她的實力,只因為她沒有錢參加音樂考試!」




 
  「評判把冠軍頒給少進,自然有他們的理由!那不是針對葉嘉琳有沒有考試,而是少進的比賽演出的確比她好!妳不要把兩件事混為一談。」湯思雅盛氣凌人地說。
 
  葉嘉琳拉著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但我實在忍不住。
 
  「你們之所以支持關少進,是因為他的音樂感動了你們,還是因為他跟你們一樣是有錢人?」
 
  氣氛瞬間僵硬起來,我們雙方互相對峙著。
 
  「總之評判的決定不會出錯。」湯思雅倔強地說。「我們走。」
 
  他們三個率先離開餐廳。
 
  「我真的不想把事情搞到這樣僵!」葉嘉琳無奈地嘆了口氣。
 




  「遇上不公平的事,難道還要保持沉默嗎?」我質問道。
 
  「嘉琳只是想息事寧人,畢竟大家是同班同學,把關係搞成這樣子始終不太好。」高志恆也站在葉嘉琳那邊。
 
  「我忘了你們是正常人,不像我這種瘋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時,我腦裡想到一個好主意為葉嘉琳出氣。既然事情因麥田圈的文章而起,我就用文字還擊。隔天早上,我提早回到學校,趁著沒人看見時,把文章貼上麥田圈。
 
  「音樂比賽亞軍的那位女學生,雖然沒有考過音樂試,但她的才華在比賽中表露無遺。近日校內有不少人抨擊她的家庭背景,或許她的家境不太好,但家庭背景不應該跟比賽表現掛鉤。不論是總統或乞丐,站在藝術前都是平等的。 SKY」
 
  我當然不會用真名,SKY只是化名。
 
  這篇文章一出,又掀起了校內的熱烈討論。
 
  「妳的文章寫得很好,尤其是最後一句︰不論是總統或乞丐,站在藝術前都是平等的。」高志恆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怎麼知道是我?」這次明明是我的秘密行動。
 
  「除了妳,還有誰會為嘉琳出頭?」高志恆輕輕一笑,問道︰「為什麼用SKY這名字?」
 
  「因為我喜歡天空,天空象徵著自由。」
 
  「我還以為是妳姓蘇(So),我姓高(Ko),她姓葉(Yip),這是我們三個姓氏的合體!」
 
  高志恆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對喔,真的好巧!高隊長,我們以後就叫SKY小隊吧!」
 
  幾天後,我們收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班際音樂比賽作廢,擇日重賽!
 




  原來是學生會向校方提出,將評分制改為投票制來決定賽果,以平息學生們的輿論。
 
  這天放學後,我去音樂室看葉嘉琳練琴。
 
  「為什麼學生會要這樣做?何家星和湯思雅也不像是做出這種事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這時,關少進來到音樂室,還主動跟我們打招呼。
 
  「你得了失憶症嗎?我們沒這麼熟絡。」我不留情面地說。
 
  葉嘉琳輕皺眉頭,怪責我的無禮。我可不像她和高志恆,不會帶著面具迎合他人,但為了顧及她的感受,我只好乖乖閉嘴。
 
  「對不起,嘉琳。」關少進忽然道歉。
 
  「為什麼無緣無故跟我道歉?」葉嘉琳摸不著頭腦地問。
 
  關少進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蘇瘋子說得沒錯,我的音樂冷冰冰,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彈鋼琴,參加比賽只是為了得獎。音樂對我來說是一種升學工具,但嘉琳妳不同,音樂是妳的興趣和夢想。我要跟妳說對不起,因為我早就知道自己是內定的冠軍。」
 
  「什麼?」
 
  「那些評判都是我爸爸的朋友,他們為了給我爸爸面子,一早決定讓我拿冠軍。」關少進愧疚地說。「論琴技,我比妳高分,但論感情,我完全比不上妳。之後很多學生討論我們的表現,我怕妳會威脅到我的地位,所以故意中傷妳。」
 
  「麥田圈之前那篇文章是你寫的?」我質問道,正準備衝上去揍他一頓。
 
  「沒錯。」關少進點點頭。
 
  「你這個卑鄙小人!」
 
  葉嘉琳拼命拉著我,不讓我跑過去。
 
  「原本我只是想得到更多的支持,我也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過火了,所以我向學生會提議重賽,希望儘快平息這場紛爭,也給我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最後葉嘉琳原諒了關少進,既沒有追究,也沒有打算公開這件事。她就是這樣善良的人。
 
  改為投票制的音樂比賽,吸引了很多人來觀賽,現場氣氛非常熱烈。比賽結束後,學生會負責即場點票,我們在台下緊張地等待。
 
  「各位,點票已經完成,現在宣佈結果。」湯思雅以副會長的身份站在台上。「總投票人數共有612人,冠軍獲得323票,是表演小提琴的葉嘉琳。」
 
  台下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葉嘉琳眼泛淚光地接過獎牌。
 
  感動,是因為自己的努力終於得到認同。
 
  葉嘉琳回到台下,高興地跑過來擁抱我和高志恆。「謝謝你們一直支持我!」
 
  「當然了,我們是SKY小隊!」我愉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