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學院的運動會,一向是才藝派的主場,這不但是體育比賽,更是班級計分制的競賽。每年運動會過後,每班都會大幅度加分,原本最低分的班級也有可能一下子逆轉成為最高分,所以學生們特別投入,熱情地為自己班的參賽者打氣。
 
  我們班在運動會中的成績非常亮眼,尤其是田徑比賽,高志恆為我們班勇奪兩面金牌,而我們班的分數排名更躍升至第二名,再次奠定了才藝派在班中的崇高地位。
 
  才藝派出盡風頭後,馬上進入考試季節,輪到學術派大顯神通。
 
  身兼兩派的高志恆,雖然學業和運動同樣優秀,但大多數人還是把他歸類為學術派,因為在麥田學院裡,才藝再出色也只是一剎那的光輝,讀書考試才是永恆的王道。
 
  正如何家星之前所說,對升學、考試沒有用的,通通都不重要。
 




  十二月,麥田學院被濃厚的學術氣氛包圍,每個人手上都離不開書本,連麻瓜派也開始認真溫習,除了我之外。這大概就是我被稱為「蘇瘋子」的主因,班裡的人都認為在這個看重分數的社會,竟然不把考試當作一回事的我,一定是瘋了。
 
  我生活在小康之家,家裡從來沒有給我壓力,所以我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期望,不用上一些沒有興趣的興趣班,也不用學一些平時根本不會說的語言。
 
  「下星期就期末考了,妳好歹假裝一下溫習吧!」高志恆說道。
 
  我們在秘密花園聚會,高志恆和葉嘉琳都在看書,只有我在玩手遊。
 
  「為什麼?」我不以為然地問。
 




  「一個老是不溫習的人,每次考試都剛好合格,妳就不怕被人懷疑?」
 
  「你以為考試是在考知識嗎?其實是在考運氣!只要猜中考試題目,背好標準答案,你就是這場遊戲的贏家!」
 
  「難道每次有人懷疑,妳都用運氣這個藉口嗎?」葉嘉琳抬頭問道。
 
  「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質疑過我的運氣。」我聳聳肩。
 
  高志恆和葉嘉琳對望一眼,看似有些無奈,然後低頭繼續溫習。
 




  關於我的秘密,只有他們兩個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連老師都察覺不到,沒想到第一個起疑心的人竟然是他……
 
  下課後的教室,朱紫芬剛剛離開座位,何家星便走了過來。
 
  「學生會會長親自來找我,是不是我忘了交會費?」我打趣道。
 
  「快要期末考了,妳還沒有開始溫習嗎?」
 
  「吓?學生會連這個也要管?」我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我研究過我們班的成績分佈,妳的平均分數是五十分,但我認為妳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只要妳有一個合適的溫習計劃……」
 
  「等一下。」我打斷何家星的說話。「你是吃飽撐著沒事幹?你們這些學術派,什麼時候關心起我們麻瓜派的成績了?」
 
  「不論是什麼派,學生本身就該努力讀書。更何況,我看得出妳的潛質不止五十分。」




 
  這句話在我心裡投下一枚炸彈。
 
  我表面上假裝冷靜,試探性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發覺妳的推理能力很強,就像上次密室的事,妳單憑幾個線索就猜中了真相。我相信以妳的能力,絕對能夠取得比合格更高的分數。」
 
  「考什麼分數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明明有能力進步,為什麼妳不努力去爭取?」何家星問道。
 
  「為什麼你這麼關心我?難道你看上了我?」我故意岔開話題。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妳不重視成績。」何家星撇過臉,有些不自在地避開我的眼睛。
 




  「分數只是一個數字,但這個數字偏偏決定了一個人的價值。高分者就是贏家,低分者就是輸家。然而事實是這樣嗎?我們是人,不是考試機器,如果用考試成績來定義我們的價值,那我們跟貨物有什麼區別?說到底,分數真的很重要,還是社會的標籤讓分數變得重要?」
 
  何家星沉思片刻,開口說︰「不管妳認不認同,這就是社會的遊戲規則,想在社會生存,就必須跟著遊戲規則來玩。即使妳覺得不公平,也得參與遊戲,因為只有當妳成為勝利者,才能有機會去改變規則。」
 
  「真是可惜,像我這種人就連入場卷也拿不到。」我自嘲道。
 
  「只要妳願意努力讀書……」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你無謂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何家星聽得出我的逐客令,便沒趣地走開了。
 
  對學生來說,考試就是戰爭,成王敗寇就看試卷上的分數;對社會來說,考試就是篩子,會讀書的人才能留下來;對學校來說,考試就是用來提升學校排名的工具。
 
  然而,對我來說,考試只是一件很多年後你就不會記得的瑣碎事。




 
  考試結束後一個星期,老師上課時派回試卷。我每科都是五十幾分,跟以往沒有差別。放學後,我來到秘密花園。
 
  「嘉琳,妳申請了獎學金沒有?」我問道。
 
  期末有一個頒獎典禮,主要是頒發學業獎、品行獎和獎學金。麥田學院的獎學金都是由學生自行申請,經校方審核再作分配。
 
  「我早就交了申請表格,但不知為什麼,現在還沒有收到通知。」葉嘉琳擔憂地說。
 
  「別擔心,說不定還在審核中。」高志恆安撫道。
 
  「麥田學院這麼多有錢人家,根本沒多少人會申請獎學金,怎麼可能審核這麼久?」我提出疑點。
 
  「我待會去學務處問一問吧。要是拿不到獎學金,恐怕我下學期就要退學了。」葉嘉琳苦笑道。
 




  為了逗葉嘉琳開心,我用廢紙摺成一架紙飛機,然後擲向空中。我們幾個靜靜地望著紙飛機在空中滑行,直至降落到地上。
 
  「你們也來玩吧,看誰可以飛得最遠!」
 
  「雪言,妳知道自己剛剛用了什麼東西來摺紙飛機嗎?」高志恆哭笑不得。
 
  「廢紙啊。」
 
  「那是妳的試卷!」
 
  「不是已經考完了嗎?那就是一堆廢紙!」
 
  葉嘉琳忍不住笑了,高志恆也笑了。
 
  我們摺了很多紙飛機,準備來一場刺激的空中大戰。
 
  「預備,開始!」高志恆發號施令。
 
  多架紙飛機在空中飛來飛去,我們也玩得像個小孩子般,歡笑聲充斥著秘密花園。其中一架紙飛機飛向門口,剛好撞上了正走進來的華叔。
 
  「對不起,華叔!」我們馬上道歉。
 
  「你們在玩什麼?小心點,不要弄到這裡的聖誕花!」
 
  華叔把精緻的聖誕花盆搬上手推車,高志恆主動上前幫忙。
 
  「華叔,你要搬去哪裡?」我好奇地問。
 
  「再過幾天就是頒獎典禮了,當然是要佈置校園!」高志恆不禁失笑道︰「妳連這種問題也要問?」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們幾個現在有沒有空?」華叔問我們。
 
  「有啊,什麼事?」葉嘉琳問道。
 
  「你們可以幫忙放置聖誕花盆嗎?我的搭擋請了病假,今天只有我一個人。」
 
  華叔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當然樂意幫忙。
 
  我們決定兵分兩路,華叔負責高層的教室,而我們負責低層的大堂和活動室。我們找來兩架手推車,我和葉嘉琳的力氣比較小,於是兩人一起推。
 
  平時也不覺得麥田學院有多大,但現在推著沉甸甸的花盆,才發覺自己錯了!完成第一輪佈置後,我已經有點喘不上氣來。
 
  「妳要休息一下嗎?」高志恆問道。
 
  「不用。」我答道。
 
  我們推著空無一物的手推車,準備回去秘密花園運送下一輪。才走了幾步,我的呼吸有些困難,被迫停下來。
 
  「妳坐上我的手推車,我推妳走吧。」高志恆提議道。
 
  「不,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追上來。」
 
  「雪言,我們怎麼可能留下妳一個?妳就聽志恆的話吧!」葉嘉琳勸說道。
 
  為了不耽誤時間,我坐上高志恆的手推車,對他說︰「出發吧,高司機!」
 
  「是的,蘇小姐。」他假裝正經地應道。
 
  我們就這樣一起回去秘密花園,途中不少人向我們投來訝異的目光,好像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手推車是可以載人的。
 
  經過東翼地下大堂時,我的視線被麥田圈上的文章吸引著。
 
  「停下來,你們看!」
 
  麥田圈上有一篇新文章,標題寫著「校方秘密改革獎學金的分配準則」。文章內容提到校方決定廢除獎學金的自行申請制,改由老師提名,以簡化審核程序。
 
  「為什麼校方要這樣做?」葉嘉琳臉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明白她的憂慮,萬一沒有老師的提名,她就不可能獲得獎學金。雖然自行申請也不一定成功,但至少她有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高司機,我們去學務處。」我說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