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靈魂從肉身分離的現象。

因為人類並不完美,所以會有死亡,而且生命比想像中短暫得多。假若重覆著沒有意義而且短暫的出身、死亡,就跟禽獸無異,得用上數十萬年進化,用上數百萬年的發展文明。

因此死亡必須變得有意義,各個文明的冥界就是這個前題下而設計的。地方神讓逝去的靈魂繼承思想,在冥界反思人生,又或者審判在世時的行為,正如教育制度下畢業前的考試和成績表一樣。

華夏文明的黃泉、吠陀文明的奈落、愛琴文明的塔耳塔羅斯(Tartarus)、北歐文明的黑爾海姆(Helheim)……不同文明的冥界是專門針對人類而建設的,推動人類文明的地方。逝去的靈魂在冥界總結了生存的意義,帶著目標重投靈魂的循環,最後由各地冥神安排人類的靈魂轉生。

所以人類是特別的。特別脆弱,卻又特別得到照料。



然而,地方眾神萬萬也沒有想過,自己跟人類一樣亦有壽命終結的一天。

天魔戰爭以後,地方眾神逐一殞落,就連掌管冥界的冥神都死了;所有靈魂直接回歸世界的循環,地方神的靈魂得到萬鬼之母的介入,讓他們沾染原罪轉生,成為惡魔。

自此地方神不再神聖,沒有領導人類的資格。苟延殘喘的惡魔棲息於魔界中,留下冥界猶如荒廢了的遊樂園一樣,人去樓空,長滿雜草和鐵鏽,剩下詭異和淒涼。

「今天已經沒有人信仰瑪雅古神,就算冥神猶在,亦沒有辦法引導死者前往冥府,西巴爾巴空無一人也是理所當然」

蘇梓我潛入地下世界,靈體的時間、靈體的移動,都跟常人有點不一樣;依靠靈體的感觀,穿梭冥海,轉眼便來到了瑪雅文明的一座巨大的黑山前。



黑山正面有個洞穴,蘇梓我感覺那是通往西巴爾巴的入口。

「迷途的旅者,請停下腳步。」

頭頂有一把女聲叫停了自己,蘇梓我抬頭一看,卻只看見一團鬼火閃耀著藍色的光在飄蕩。

藍色的光對蘇梓我說:「看來你剛死去不久,還沒有習慣靈體的眼睛呢。」

於是蘇梓我凝神靜看,頭上的藍光就化成一位黑色長髮少婦;五官端正、輪廓鮮明,但比起美貌更是散發出令人戰慄的感覺,面色蒼白有點像個女鬼。



「妳是西巴爾巴的守門人?」蘇梓我問。

「西巴爾巴……幾百年沒有人來訪,幾乎都忘記了這個名字。但你說得沒錯,我是伊休妲,根據你的回答我會選擇帶你前往西巴爾巴受苦、或是安坐宇宙樹的樹蔭下享樂。」

蘇梓我沒有異議,伊休妲續問:「你是如何死去的?」

「本英雄喜歡生就生,喜歡死就死。」

「英雄……自殺。」伊休妲淡然道:「原來如此,是自殺呢。我是掌管自殺的冥神,為了讚頌自殺者,你就穿過面前的山洞,前往西巴爾巴吧。」

蘇梓我狐疑,「讚頌自殺者,怎會有這樣的神?」

「自殺是戰士的最高榮譽,尤其是英雄的象徵,西巴爾巴的十二王一定對閣下感到興趣。」

「哦。」但蘇梓我不以為然,只是比較關心別的東西,「妳知道天空心臟和大地心臟嗎?」



伊休妲面色頓然一沉,「英雄閣下,你是為了天空心臟和大地心臟而來?」她又喃喃自語:「原來已經到了紀歷的盡頭。這樣子閣下一定要跟西巴爾巴的十二王見面,十二王擁有你想要的東西。」

於是蘇梓我朝山洞裡面望了一下,伊休妲又說:「不用擔心,穿過山洞後就是通往西巴爾巴的大直路,不會迷失方向。」

「只有一條路嗎。」

「不對,是兩條路……但我不便多說,閣下親身體驗便能知曉。」

伊休妲的眼神彷彿在催促蘇梓我。雖然可疑,但家中女僕又在發愁,就算是刀山地獄蘇梓我亦不得不走一趟。於是他提高警覺鑽進山洞,洞內越走越黑,只能摸著洞壁前行,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手掌抓空,山洞消失;夜空滲出血液的紅光,蘇梓我赫然發現,自己正身處荒原之上。

「咦?怎麼我會在這裡?」蘇梓我趕緊回頭,連黑山的影子也不見,難以想像自己是從山洞而來。



再仔細望一下腳踏的黃土地,黃色是屍體的膿汁,黏稠狀的整片土地都在發出異臭,要不是靈體早就嘔了出來。

果然是恐怖之地西巴爾巴。這時候遠方地平線有一道鮮血把黃土劃分為二,血河緩緩流到蘇梓我的腳邊,而在地平線的盡頭蘇梓我看見了一座城堡。

「大概就是西巴爾巴的宮殿,換言之血河是指引我前往西巴爾巴的路;真的只有一條,不會迷失方向。」

但又聽叫沙沙沙的頻密怪聲,血河冒起白泡,幾百隻黑色毒蠍從河裡爬出!牠們八隻腳均沾滿鮮血,在黃膿地上刺下點點紅印,沙沙聲的直迫蘇梓我──

霍!

蘇梓我喚出火神鎚把土地燃燒、把毒蠍燒死。轉眼化滿地昆蟲屍體腐化在黃膿土地上,冒出黑煙消失。

接著天空傳來伊休妲的聲音:「跨越苦難,往心臟前進,享受西巴爾巴王宮的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