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女?」聽到薩麥爾對子誠母親的稱呼,我不禁錯愕一下。

子誠母親沒有否認,只是凝視薩麥爾,淡淡一笑,「我沒後悔。」

「你花了這麼多年,想教育人類,但到頭來,他們可有愛惜過這地球的東西?」薩麥爾冷冷的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願意醒?」

「我可不覺得,魔鬼和人類又有甚麼分別。」織女笑道,神色依舊自若。

「至少,我們不會將人口繁殖到這世界難以負荷的地步。」薩麥爾冷笑一聲。





「那只是因為我們沒有這選項。」子誠母親無奈一笑,「天上那位創造我們時,還是偏心了。」

子誠母親的意思,就是天生的男性魔鬼能讓人受精,但天生的女性魔鬼卻不能懷孕。因此,子誠絕不會是織女的親生兒子。

「嘿,那一位有甚麼時候是公平過?若真公平,就不會有男女之別!若真公平,就不會有人仙之區!」薩麥爾說著有氣,金色秀眉一揚,「數千年過去,你連這一點也還未想透,我想我當日是一時糊塗,才會想招攬你。」

「我就知道自己和你不會合得來,所以過去三次,我的答案都是『不』。」織女微微一笑,略帶得意之色。










聽著二人對答,我便知道子誠的母親,絕非等閒之輩。

薩麥爾眉頭一皺,臉現慍色,一時卻沒發作。織女見狀,便沒再和他鬥嘴,而是轉頭跟我微笑問道:「你就是畢永諾吧?感謝你多次救了子誠。」

「嘿,不用客氣。」我笑著應道,「你不會怪責我將他引誘成魔吧?」

剛才子誠和她在底層說話時,我一直暗自提高耳力偷聽,二人久別重逢,雖是淚水多於言語,子誠還是跟她約略說了和我相遇以及如何入魔的事。





「我一直也不希望他進入魔道。不過,」織女幽幽嘆息一聲,「相比死亡,我倒是寧願他活著為魔。」

「那你在倫敦出現,就是為了劫走他?」我問道。

「沒有哪一個母親會願意眼白白看著兒子被處決吧?」織女神色一正。

「幸好你剛巧在現場,才能及時救走我們幾個。」我說著,頓了一頓,才微笑問道:「抑或,你的出現,不是恰合?」

「你倒看得準確。」織女微笑點頭,「是楊氏姐妹,讓我來的。」




織女的答案並不讓我意外,此時只聽得她繼續說道:「當日殲魔協會公開審判子誠時,我已立時打探他行蹤及收押之處。早在數星期前,我本打算趁他被移送時出手劫人,不過當我來到擬定出手的位置時,卻發現有一個人早在等待著我。」





「那個人,就是老姜吧?」我猜測道。楊氏姐妹頭腦相連,行動不便,一般不會在城市走動,若要傳話,應該會派老姜前去。

「正是老姜。」織女點了點頭,續道:「我和孔明多年前曾有來往,略有交情,認得老姜乃是他的人,因此看他現身,雖感錯愕,但不甚驚訝。我原以為老姜是來助我一把,怎料從他口中卻得知孔明已不在世,而他的傳人則希望我不要出手,因為她倆希望我救走的,不止是子誠一人。」

「孔明雖逝,還好『先見』仍在。不然今天一役,我縱能全身而退,這船上的魔鬼,定不齊全。」我聞言慨嘆一聲,隨即又問道:「只憑老姜隻言片語,你就願意暫緩計劃,看來你和孔明,不止是『略有交情』吧?」

單憑她剛才和薩麥爾短短說的幾句話,我便知此女子定是個心志堅決之人。她既立心救走子誠,絕不會輕言放棄。

「女性魔鬼,天生不育。所以子誠自不會是我所出,」聽到我的話問題,織女神情忽地一黯,幽幽地道:「他,其實是我丈夫的複製人,進行複製的人,就是孔明!」

織女此言一出,不止是我,船上一直在聽著的眾人也露出詫異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子誠……他是牛郎的複製人?」我連忙追問,怎料織女卻搖了搖頭。

「牛郎是我第一任丈夫。他是一名凡人,只活了一百二十六年。在他死後,我雖融入人類社會生活,但始終和男性保持距離。因為我不希望再經歷肝腸寸斷。」織女說到這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過了半晌,才續道:「一直到三十多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平凡、卻打開了我封閉千年的心扉的人。亦因為這個人,我千方百計想擁有一個孩子。一個就算不是屬於我,但是屬於他的孩子。就在我苦無計策之際,孔明便帶著還在襁褓中的子誠出現。」

我還想繼續追問,織女卻搶先說道:「關於子誠身世,以後再談也不遲。總言而之,他父親不是魔鬼,只是一個普通凡人而已。」

織女說著,修長的手指向前一指,我順勢一看,只見遠方有一團小黑點,正是楊氏姐妹所居住的小島。




小島岸邊早站了幾人,我遠目看去,只見老姜之外,伊卡諾斯、莫夫和但丁三人亦在。

三人一臉風塵撲撲,衣衫有戰鬥痕跡,但神情自若,看起來並無異樣。





眾人身後,又站了兩道較為纖瘦的身影,一穿艷紅薄紗,一穿深紫緊身戰鬥服,卻是妲已和煙兒。

「大哥哥!」船才稍微靠近岸,煙兒已經輕身一縱,躍到甲舨上,直撲進我的懷中。

她用力地抱著我,束著馬尾的頭在我胸膛中伏了好一陣子,才抬頭看著我,笑容燦爛的道,「你終於來了。」

「才不過分別幾天而已。」看到她如此熱情,我心中不禁微感溫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嘻,是嗎?怎麼我卻有一種進了『地獄』的感覺?」煙兒瞇眼笑道:「一分一秒,也流動得很慢很慢。」

「胡說八道。」我笑罵一聲,輕力扣指,彈了她額頭一下。

煙兒故作吃痛,朝我吐舌扮了個鬼臉,接著再次將頭貼在我胸前,柔聲道:「現在,時間又開始變快了。」





煙兒口中沒說甚麼,不過我卻感覺到她散發的情緒當中,雖有喜悅,卻暗帶憂慮。

她擔心的,自然是我安危。

「別想太多。」我輕輕掃著她蒼白的臉蛋,「抱著我就是了。」

「嘻,當然。煙兒可不會放手。」煙兒甜甜一笑,雙手更用力的抱住我。



就在此時,我倆身旁突然有人冷哼一聲,接著一道白影略過,卻是薩麥爾一躍到岸上去。

煙兒看到薩麥爾,神色頓時一沉,至於早在岸上的妲己,俏容一下子煞白,別過頭不敢正視薩麥爾。

『三罪』緊隨薩麥爾身後,一併跳上岸,我和船上其他人則待船泊好了,這才下船。



伊卡諾斯和莫夫見到我安然無恙,大是欣喜。不過,當伊卡諾斯走到我身旁時,他神色忽然一黯,道:「諾,對不起。是我太過大意,才會導致現在這地步。」

 「有心算無心。我也萬萬沒想到,莫夫帶回來的解碼器是一具『特洛伊』。總之從現在開始,我們萬事小心吧。」我笑著安慰他道。

「我不會再讓塔洛斯得逞。」伊卡諾斯咬牙切齒說罷,神色顯得甚是失落,「可惜我那些累積了數千年的儀器和資料庫,全都埋葬在火海之中,得花好一段時間才可以將部份重建回來。」

「以現時情況,恐怕『時間』是我們其中一樣缺少的事。」說到這兒,我忽然醒起一事,「對了,那『安提基特拉』也遺留在墮落山嗎?」

聽到我的問題,伊卡諾斯便笑了一笑,自懷中掏出一團古舊事物,正是「安提基特拉」。

「在和你通訊之前我正好在研究著它的結構,爆炸雖然來得突然,但我還是順手將它帶走。」伊卡諾斯一邊把玩那殘舊的古代計算機,一邊解釋,「不過,這東西的精密程度遠超我所想,唯有找到餘下的一片齒輪,才可以徹底破解這玩意。」

看著那古舊但精密得不可思議的儀器,我忽發奇想,「你說設計這東西的人,會不會就是……」

「塔洛斯。」伊卡諾斯搶先接話,「除了他,我想不出世上何人有這等心思和技術。」

「若真如此,塔洛斯可是早早就被寧錄收編。」我摸摸下巴。

「只怕他暗地裡隱藏著的實力,遠不止這些。」一道冷冷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卻是薩麥爾,「不過,我們最應該擔憂的,不是他拉攏地上的魔鬼,而是和那些從天而降的天使合作。」

「那些果真是天使!」聽到薩麥爾的話,伊卡諾斯忽瞪大雙眼,說道:「我們三個人在耶路撒冷,也遇到一名天使!」

我和薩麥爾聞言,正想繼續追問,此時一直在領路的老姜卻忽地轉身插話,笑道:「我想你們要談的事,一時三刻也談不完,先進屋再說吧!」

耳邊聽得一陣浪濤拍岸聲,我往前一看,赫現發現已走到懸崖前。

楊氏姐妹的居所建崖下一個大山洞之中,我們眾人輕功不凡,各打一個翻身,已安然躍進山洞之中。

子誠因沒了魔瞳,身體只比凡人稍壯,這兩天瀕死經歷,早就疲憊得昏睡過去,所以織女便陪他繼續在船上休息。




「都請上來吧。」

老姜甫推開洋房大門,一道女聲便已自樓上傳來。

我們拾級來到上層,只見閣樓四周牆身,依舊鏡子處處,正中有二人背對而坐,自然是楊氏姐妹。

薩麥爾等人乃是頭一趟見到楊氏姐妹,神情雖然一直平靜,但看到姐妹倆背頭相連,眼神還是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各位,好久不見了。」姐姐楊亦情稍稍側過頭,朝我笑道。妹妹楊亦懷則如常沉默,神情冰冷。

「你們二人,就是『先見之瞳』的傳人?」薩麥爾忍不住開口問道。

楊亦情朝她微微一笑,同時打開她姐妹腦袋相連處的魔瞳。

霎時之間,整個閣樓紅光大作,卻是四周鏡子將「先見之瞳」的血紅,反覆反射。

二人散發出來的魔氣,不如孔明精純,但和臥龍所散發的氣息,如出一徹。

看到薩麥爾臉上那一絲疑惑消失,楊氏姐妹便將魔瞳闔上。

「鏡之閣」,便只剩頂頭吊燈上的搖晃燭光。




「感謝你倆出手相助。」我朝楊亦情笑道,「要你們千里迢迢走到倫敦傳說,實是辛苦。」

「我倆雖然行動不便,但有老姜照顧,偶爾還是會遠行,看看『先見之瞳』,究竟能看到多少現實。」說到這兒,楊亦情忽頓了一頓,「不過,我倆這次出門,一半為救人,一半為送畫。」

「送畫?」我皺起眉頭,表示不明白。

「你可記得,當初在這兒取走的那幅捲畫嗎?」楊亦情問道。

「自然記得。」我點了點頭,「你說過,畫中情景,就是我將會面對的未來。」

「那你還記得,當初可是有三幅捲畫供你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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