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在起伏的山丘間之無聲西下,給天邊浮雲,染上一點紫紅繽紛的色彩。
 
子誠駕著跑車,在通往機場的青馬大橋上奔馳,車窗之外,是香港平常難得一見的廣闊景色,可是此刻車內眾人,都沒有心情欣賞。
 
車廂中沒有音樂,唯一的聲音,就是煙兒的啜泣嗚咽。
 
 
 
 
 




「小諾,你快點給我擺平她,我快受不了!」坐在前座的拉哈伯,利用傳音入密跟我說道:「她再哭下去,我不保證會不會出手讓她昏死過去。」
 
「煙兒乖,不要哭了,大哥哥答應你,一定會把你媽媽從撒旦教手中救出來。」我邊勸慰煙兒邊向拉哈伯瞪眼。
 
「如果讓那些臭男人看到我媽媽的美色,他們……我……我不想媽媽受到傷害……」煙兒慘然泣道。
 
我拍了拍她頭頂,笑道:「可是你這樣子也於是無補,我們此行到意大利勢必有一場惡鬥。這般哭到佛羅倫斯也不是辦法,你可以要休養充足才能應付啊。」
 
煙兒聽後,終於勉強禁聲止哭,可是淚珠仍舊長流不止。
 




「煙兒,大哥哥答應你,無論如何都會把你母親救出來,任何欺負過她的人我都不會放過。」我向她遞上一張面紙,柔聲道:「何況你媽媽的實力比她嬌滴滴的外貌厲害得多,敵人不可能任意妄為。」
 
煙兒看著我,一臉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大哥哥。」
 
我拍拍肩膀,示意她伏下來休息,煙兒淡淡一笑,便側過頭,倚在我的肩上養神。
 
車廂,復又平靜下來。
 
 
 




 
 
 
在我們找到煙兒的時候,她已哭成淚人,泣不成聲。
 
她邊哭邊說,我們好不容易才聽出一個事情的大概。
 
原來那天晚上,妲己在拉哈伯離開之後,便即帶著煙兒搬離原址,遷到偏僻之處。
 
據煙兒所說,到了新居之後,妲己整天呆在家中,神不守舍,看來是在考慮出山的事。
 
煙兒想勸說妲己協助我們,可是對於她的話,妲己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直到昨天晚上,煙兒出外購買糧食,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現場一片凌亂,東西都被人翻倒,妲己竟也失踪了。
 




現場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兇徒也沒有留下甚麼聯絡方式。
 
唯一證明妲己是被擄走的,就是有人在雪白的牆壁上,用殷紅的鮮血,寫了一個名字。
 
 
 
 
 
「薩麥爾……」
 
拉哈伯低聲喃喃片刻,忽在前座探頭問道:「煙兒,你媽媽在這幾天有沒有說過甚麼奇怪的話?」
 
煙兒伏在我的肩上,輕輕搖頭,說:「沒有,這幾天媽的話都很少。」
 
拉哈伯把頭縮回,沒有作聲,似是在思索甚麼。




 
我向他問道:「怎樣了,你覺得是誰才是真正擄走撒旦的人?」
 
早在找到煙兒之前,我已經把在撒旦教聚會的事告拉哈伯和子誠。
 
雖然兇徒用血,寫下薩麥爾的名字,可是按時間計算,擄走妲己的人,決不會是我在電腦螢幕見到的鐵面人。
 
我也曾拷問過羅虎,可是他對擄走妲己,一事實在毫不知情。
 
「可能是薩麥爾,可能是其他魔鬼。」拉哈伯說。
 
「你這樣子不就是甚麼都沒說嗎?」我沒好氣地說。
 
拉哈伯回頭瞪了我一眼,道:「若說你見到的那個鐵面人是薩麥爾,我可萬萬不信。據你形容那人的表現十分瘋狂,鋒芒太露,這跟薩麥爾一貫的孤高冷傲性格截然不同,所以擄走妲己的可能就是薩麥爾本人。」
 




「那你怎麼又說可能是其他魔鬼?」我奇道。
 
「薩麥爾覺得自己至高無上,沒甚麼可能會把自己一手創建的撒旦教,雙手奉送給別人。」拉哈伯說到這兒,嘆了一聲:「唉,不過也過了好幾千年,說不定他真的性格大變,所以你看到的鐵面人真是薩麥爾,而擄走妲己的只是他派來的手下。」
 
 
 
 
 
「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鐵面人不會是薩麥爾,因為從他的言語間,我感受一股很不尋常的恨意。」我回憶著鐵面人的舉動,把看法說出來,「如果他真的是薩麥爾,照說不會跟我有甚麼深仇大恨,而且他的表現實在孩子氣得很,根本不像一個能把撒旦害死的人。」
 
拉哈伯「嗯」的一聲,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其實妲己跟薩麥爾早有嫌隙,當初七君重選,極力反對妲己加入,指責她血統不純的人,正是薩麥爾。」
 
「嘿,不過不管撒旦教主是不是薩麥爾。」我握緊拳頭,堅決地道:「這次我一定要把吃過的苦,十倍奉還給他!」
 
這時,正在駕車的子誠忽然插話:「究竟那薩麥爾是甚麼來頭?竟然可以把小諾魔瞳的招數反彈。那是他的魔瞳能力嗎?」




 
聽子誠的語氣,看來拉哈伯在這幾天的訓練中,已跟他詳細解說了魔瞳的特色。
 
「不,不是魔瞳。」拉哈伯搖搖頭,淡然說道:「那是十二神器之一,能把所有魔瞳攻擊,盡數反彈的『明鏡』!」
 
我聞言倒抽一口涼氣,因為我從沒想過,那塊鐵面具,竟是神器。
 
如果我當時利用「鏡花之瞳」,施展一些更具威力的幻象,我很有可能會就此死去。
 
看到子誠神色甚是疑惑,似乎不清楚甚麼是神器,我便解釋道:「所謂的神器,就是當初上帝創世後,分別賜予給十二名曾協助創世的天使,用以守護伊甸園的器具。」
 
「守護伊甸園?」子誠奇道。
 
我點點頭,說:「你知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伊甸園的下落嗎。」
 
子誠想了一會兒後,道:「聖經上說,上帝放逐了亞當和夏娃後,便安置了一把火劍和一名天使,守護著伊甸園。」
 
「就是那樣,不過那只是其中一名天使和神器。」拉哈伯接口說道:「其實在天使大戰爆發之前,總共有十二名天使跟神器在守護樂園。」
 
子誠問道:「那些神器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那十二件神器都是上帝所製,威力實能開天闢地。後來的第一次天使大戰,令這十二具神器中的一部份失落人間。」拉哈伯說道,「幾千年來,這些遺留人間的神器,都在世界各地流傳。偶爾給人拾到,那些人往往會成為名留千古的傳奇人物。」
 
「這樣聽起來,撒旦教是僥倖得到。」子誠說道。
 
「其實薩麥爾的確曾擁有『明鏡』,只是後來弄失了。想不到現在竟然給他找了回來。」拉哈伯說道。
 
 
 
 
 
子誠聽罷,點點頭示意了解。當了一陣子的魔鬼,看來他已經開始學會接受一些,和他一直認知相違背的奇怪事情了。
 
拉哈伯隨即向子誠問道:「有否聽過希臘神話中的蛇髮妖女美杜莎?」
 
「是不是那個,別人看到她的眼睛就會被石化的妖女?」
 
「對,你知道她是怎樣死去嗎?」拉哈伯問道。
 
「美杜莎的死,是因為有一名希臘勇士挑戰她時,避開她的目光,同時利用盾牌作反…….反射!」子誠驚訝的問道:「拉哈伯,你的意思是,傳說中勇士那面光滑如鏡的盾牌,就是神器『明鏡』?」
 
坐在後座的我,也是和子誠一般驚訝。
 
事實上,我亦意想不到原來「明鏡」這神器,竟在希臘神話中提及過。
 
「沒錯,那面鏡盾,就是『明鏡』。至於美杜莎,本是一名魔鬼,不過她的魔瞳異能不是令人石化,而是使肌肉迅間硬化的『僵固之瞳』。」拉哈伯淡然一笑道:「殺死她的勇士,本來自是名凡人,實力自然在美杜莎之下。可是他意外得到了『明鏡』,殺了美杜莎一個措手不及,使她反身中自己的魔瞳異術,最後僵化而死。」
 
 
 
「想不到,那段神話的真相是這樣!」子誠恍然大悟,又問道:「那麼為甚麼魔鬼會怕銀?」
 
「我們的身體生來就是怕銀,這是上帝所創造的定律,至於目的我就不知道了。」拉哈伯頓了頓,說道:「不過不止是魔鬼,其實天使的體質都十分懼怕接觸到銀。」
 
「天使都害怕銀?」子誠不解的問道。
 
「我們魔鬼本來就是折了翼的天使,這種懼銀的特性,不是變成魔鬼才有。不過一般而言,我們的皮膚碰到銀不會有甚麼特別,只有當血液接觸到銀,才會產生傷害。」說著,拉哈伯瞪了子誠的胸口一眼,道:「不然你早就被你胸口中的銀十架弄傷了。我勸你最好把它包起來,不然你身上有傷口時被它碰到,那種痛苦,可不是人人都能夠承受得到。」
 
子誠用手握了握十架,強笑道:「這十架可是我妻子送給我的信物,把它包裹著好像不太好吧。」
 
拉哈伯平淡的道:「話我就說了,聽不聽由你。」
 
子誠只淡然一笑,沒有接話,看來不並不打算將十字架收起。
 
忽然見他把駕駛盤一轉,說道:「我們到了。」
 
往窗外一看,只見天空中不斷有飛機升降,原來我們終於來到機場。
 
我們三人一貓,都沒有購買機票,不過有了「鏡花之瞳」,不過辦理任何手續,我們都能大搖大擺地上了飛往佛羅倫斯的客機,坐的還是頭等艙。
 
甫坐下不久,飛機便起飛了。
 
 
 
 
 
 
 
萬丈高空上的景色,總是令人心曠神怡。
 
我側著頭,看那明月從陰暗無邊的雲海中探首而出,尤自想得出神。
 
客機已飛行了數個小時,前座的拉哈伯已經在看第二套電影,他身邊的子誠和羅虎都閉上眼睛,不同的是一個睡著另一個被拉哈伯故意擊昏。
 
我身旁的煙兒早已哭累,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的伏在我肩上睡了。
 
「媽媽……」煙兒低聲夢囈,顯現在睡夢中仍是牽掛她的母親。
 
「真是可憐的孩子。」我心下暗嘆,伸手輕輕替她拭去淚痕。
 
「你還不休息?到了佛羅倫斯可是會有一場龍爭虎鬥。」坐在我前座的拉哈伯一邊看電影一邊小聲說道。
 
我輕嘆一聲,道:「這次的敵人很厲害吧?」
 
「當然,光是那鐵面人和擄走妲己的人已難應付,何況還有為數不少的魔鬼。」拉哈伯不徐不疾的說道。
 
「那麼我們這次可不是毫無勝算可言?」
 
「對,假如我們沒有你的話。」拉哈伯語氣平淡的道。
 
我笑道:「我可是連妲己都敵不過啊。」
 
 
 
 
 
「小諾,這次旅程可說是非同小可,我和你師父都萬萬料不到那撒旦教竟有這種能力,把所有魔鬼都收歸旗下,這實在大出我們的意料。」拉哈伯一躍上了椅背上,看著我說:「你要知道,魔鬼大都自傲,很少會居於人下,現在差不多所有魔鬼都投靠了撒旦教,這實在耐人尋味。」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把力量毫不保留地展現出來嗎?」我問道,「可是後果的嚴重你不會不清楚吧?」
 
拉哈伯轉過頭看著窗外明月,道:「事急從權,我們不能繼續實行原本慢慢招攬魔鬼的計劃了。這次到了緊急關頭,你就要把那證明拿出來,好使群魔折服。」
 
拉哈伯轉過頭來,雙眼堅定的看著我,道:「小諾,我要你把整個撒旦教奪過來!」
 
我苦笑道:「還真為難。那麼這次是我自己一個殺進撒旦教總部嗎?」
 
拉哈伯搖搖頭,道:「不,我和子誠會隨你去,因為無論如何他都要親自手刃殺妻仇人。不過必要時候我會帶他離開。」
 
我「嗯」的一聲,之後便閉上眼睛,沒有答話。
 
拉哈伯說得對,一場惡鬥正在意大利等著我,我現在必需休息一下。
 
無奈閉上眼睛不久,機艙服務員甜美的聲線便傳入耳中。
 
「各位乘客,本班機已到達佛羅倫斯國際機場,祝各位旅途愉快。」
 
 
 
 
 
抵達佛羅倫斯時,已是當地的早上,下機之時,天空剛現曙光。
 
我們在機場內的免稅店「買」了一些物資後,便決定先入住附近的旅館,因為羅虎只知道撒旦教總部位於佛羅倫斯,確實位置卻不清楚,我們也只好自行打探。
 
剛走出機場,便看到不遠處停泊著一輛計程車。
 
「先生,請把我們載到附近的旅館。」我一臉笑容,以意大利文跟司機說。
 
「啊?是外地遊客吧?」司機親切的問道。
 
「對,我們從香港來的。」我笑道。
 
司機豎起大拇指,笑道:「你的意大利文很好啊!這樣吧,我帶你們到費索酒店,那兒設施齊備,看到不錯的風景,不少外國旅客都入住其中。」我連忙點頭叫好。
 
車子發動後,煙兒小聲跟我說:「大哥哥,想不到你會說意大利文啊。」
 
我微笑不語,其實我對意大利文一竅不通,真正精懂的人是拉哈伯,剛才的對話都是他用傳音入密跟我說了,然後我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車子一路向北行駛,沿途風景優美,人跡稀少。
 
四周都是矮小的房舍,只有遠方一座教堂的圓頂特別宏高,據司機所說那是佛羅倫斯大教堂,是這兒的名勝。
 
駛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計程車最終在一家三層樓高,裝潢簡樸的旅館前停下來。
 
和熱情的司機道別後,我們便攜帶行李步進旅館。
 
「早安,請問您們需要多少間套房?」接待員殷勤的問道。他見我們是外國人,所以用了英語發問,這樣我倒能應對如流。
 
「請給我兩間大套房,最好兩間相連。」我笑道。
 
「請跟我來。」接待員恭敬的道。
 
 
 
 
 
 
我們的兩間套房位於三樓,佈置雖不精美,東西卻甚是俱全。我、拉哈伯、子誠和羅虎共用一間,煙兒則獨自住在隔壁。
 
安頓好後,我們叫來五份午餐,然後在房中邊吃邊談。
 
「你真的不知道總部的位置嗎?能不能跟那個李鴻威聯絡上。」我啃著羅麵包問羅虎。
 
話說回來,本來我和拉哈伯是打算把羅虎滅口,子誠卻心有不忍,替他求情,我們也只好饒他一命。
 
為了不讓他洩露我們的行踪,只好把他帶上。
 
羅虎狼吞虎嚥的吃著意大利粉,說道:「我如果跟撒旦教聯絡的話,你們的行踪可會被發現呢。」
 
我點點頭,然後屈指在他腦則一彈,羅虎悶哼一聲便即暈倒,手上的意大利麵都掉在他身上。
 
我轉過頭,向煙兒和子誠說:「你們在這兒休息一會吧,到了晚上再行動吧,我待會會跟拉哈伯出去打聽一下,你們可以好好看守好這傢伙。」煙兒和子誠連聲答應。
 
拉哈伯對子誠說道:「你待會就好好養足精神,不要再作訓練了。」子誠點頭答應。
 
 
 
 
 
飽餐過後,我和拉哈伯收拾好後便準備出發。臨行前,我看見子誠獨自一人在陽台倚著欄杆發呆。
 
我不徐不疾的走到他身旁,他見到我,對我微笑一下。
 
「就快能替你妻子報仇了,緊張嗎?」我笑問。
 
子誠點頭說道:「有一點兒。」
 
「把那個李鴻威殺掉後,有甚麼打算嗎?」我問道。
 
「打算?當然是跟隨你和拉哈伯。」子誠訝異的道。
 
「我們雖然立了十年盟約,但當同伴可不需要無時刻陪伴在旁啊。你幫你妻子報仇後就可以回復自由了。」我笑道。
 
子誠搖搖頭,說:「不,我已經下定決心和你們在一起。」
 
「為甚麼啊?」我笑問。
 
子誠沒有回答,只看著遠方,問道:「你知道我小時候的夢想嗎?」
 
我笑問:「當個好警察?」
 
子誠搖搖頭,露出天真的笑容,說:「跟很多男孩一樣,我從小到大都很喜歡看日本動畫,每每看見那些勇者駕駛著機械人跟入侵地球的怪獸大戰,總是感到熱血沸騰。」
 
「那你的夢想是保衛地球嗎?」
 
「對,那是小時候的夢想。可是長大以後,就知道鐵甲人鋼彈只能活在我們腦海中,所以要維持正義,我便去當了警察。」
 
「嗯,所以你長大後的夢想是維持正義。」我笑道。
 
子誠點點頭,右手玩弄著那條十字架項鍊,語氣忽然溫柔起來,道:「對,一直到我跟若濡相遇,我才把我的夢想重新改變了。我希望能永遠保護若濡,使她不受傷害。」
 
「你跟你妻子是怎樣認識的?」我笑問。我知道只有提起他妻子才能使他保持鬥志。
 
 
 
 
 
 
「說起來,如果我沒有當警察的話,還不能認識到她。還記得那年我才剛從警察學堂畢業,有一天在巡邏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走過來,向我問路。」子誠想了一會,一臉幸福的道:「本來我對那區的街道十分熟識,誰知那女生是日本旅客。我不懂日語,而她的英語又不太好,我們指手劃腳,費了很多唇舌才把意思說得明白,說到最後兩個人都相顧而笑。」
 
「你就是因此認識了你妻子嗎?」我問道。
 
「對啊,本來和她分別後我都沒想太多,怎料第二天巡邏到同一個地方時,竟發現她獨自一人在那兒等待我。」說到這裡,子誠忽然傻笑,道:「我為人容易受別人感動。那時看到她一個女子在那兒呆等,發現我時立即笑得極為燦爛,我也顧不了自己正在當值,便走上前去認識她了。」
 
「真感人。」我欣羨的說。
 
子誠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後來她回來日本,我們仍有保持聯絡,與此同時我在香港參加了日語班,努力惡補日文。每逢假期就去日本找她,她也不時來港探望我。久而久之,我們就自然而然的開始,自然而然的結婚了。」
 
子誠說到後來,聲音卻有點兒走調。
 
我知道他是憶起現在和妻子人鬼殊途,一時感觸,於是拍拍他的肩示意安慰,問道:「但是這跟你作我們的同伴有甚麼關係?」
 
子誠強笑道:「若濡已經不在了,我保護她的夢想已經不能再實現。警察的工作我也辭去了,現在我只好重拾兒時夢想,跟你們一起保衛地球。」說到這裡,子誠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笑道:「我們這是逼不得已,也不是為了保護那些人類,地球滅了,魔鬼們都不能活下去。」
 
子誠這時仰天嘆了一聲,道:「這幾天拉哈伯都跟我說了很多魔鬼和天使的事情,可是我聽了,只覺得像神話故事般虛無縹緲,想來我心目中還是把自己當作人類。」
 
「這也難怪,你才當魔鬼不久。慢慢來吧,你很快就會適應。」我笑道。
 
子誠搖搖頭,說:「那我希望永遠都不會適應,我始終都不想成為魔鬼。人性嘛,還是保留了比較好。」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話說回來,我對你的認識也不多,不如你也說說自己的事吧。」子誠笑問。
 
「我嘛……自小父親拋妻棄子,母親意外過世,後父更不知何故想殺了我。」我看著遠方,頓了一頓,道:「連對我有再生之恩的師父都在半年前死了。」
 
「對……對不起。」子誠一臉歉意。
 
我開懷地跟他笑道:「不要緊,我早釋然了。反正我是天生的魔鬼,身邊總會發生不幸的事情。」
 
當子誠想正說甚麼時,我笑著打斷他,道:「好了,再說下去太陽都要下山了,待這次行動結束後,我們再互相加深認識吧,朋友。」
 
子誠笑著點頭。
 
 
 
 
 
 
離開酒店後,我和拉哈伯根據旅館職員的指示來到佛羅倫斯一家規模不小的賭場。
 
因為大戰在即,我必須吸收大量能量,好應付接下來的激戰,而賭場是一個吸收能源的好地方,因為每個進入賭場的人都懷著很大的慾望。
 
賭場內污煙瘴氣,人聲鼎沸,每張賭桌總圍著不少賭客,每個人看著桌上賭局,不時發出叱喝聲。
 
我在賭場走了一周,好讓拉哈伯觀察各人身上的能量狀況。
 
拉哈伯這次隨行的職責只是替我鑑別人們身上的能量份量,因為估算壽命數值的方法我學不來。
 
而拉哈伯本身藏有的能量可是非常龐大,因為自從成為魔鬼後,他一有機會便會跟人類交易,吸收他們的能量。
 
據拉哈伯自己說,即便他從現在開始不再獵食壽命能量,本身儲藏的絕對足夠他支撐到第四次天使大戰。
 
假設地球還在的話。
 
 
 
 
 
「小諾,那人身上有七十年的能量。」在懷中的拉哈伯長尾遙指一名禿頭中年中國胖漢。
 
胖漢看來只三十多歲,身上贅肉甚多,油光滿面,正在一張賭桌上玩廿一點。
 
我一聲不響的走近胖漢,才觀察了數回合,便發現他的運氣甚差,每次雖然得到的牌數總是跟莊家的牌子差一點兒。
 
 
 
 
「廿一點,莊家勝!」
 
胖漢又輸了一次。
 
胖漢連聲咒罵,看來在這桌上已輸了不少錢,把籌碼拿起急欲離開。
 
我連忙把他按回座位,坐到他的旁邊,拍拍他的肩,笑道:「老海,想不到竟在這兒碰到了你啊!」
 
胖漢一臉疑惑,甚有戒心的問道:「你是誰啊?我可不認識你。」
 
「哎唷,哥兒真會說笑話。」我笑著在他耳邊輕聲說:「那莊家在作弊。」
 
胖漢聽到後眼中立時精光大現,惡狠狠的瞪著莊家,嘴巴倒不忘配合我,道:「原來是小劉哥,這兒煙霧太濃,害得我剛才看不清楚。」
 
我暗暗好笑,事實上那莊家並沒有作弊,我說謊只是好讓他不離席。
 
我小聲跟他說道:「我可以替你把輸掉的籌碼贏回來,並且再多贏一倍。」
 
胖漢大是興奮,隨即又一臉不信的道:「你的目的是甚麼?」
 
我笑道:「我不為甚麼,只不過是看不過眼而已。怎麼樣,你害怕嗎?那你把我的話忘掉吧,我還以為你是條好漢。」
 
胖漢中了我的激將法,立時氣得哇哇大叫,說道:「好!老子就信你一次!如果你敢輸掉一個籌碼,我就要了你的命!」
 
我笑問他道:「如果真的如我所言贏了呢!」
 
胖漢怒氣沖沖的道:「老子把命給了你!」
 
我呵呵大笑,道:「一言為定!」
 
我笑著把「鏡花之瞳」喚出來,將賭桌上周圍的人都瞧上一眼。
 
「取牌吧老海,待會你一定會高興死了。」我對著他笑道。
 
 
 
 
 
其實剛剛胖漢想離開但被我按回座位上的時候,我手指縫間已暗藏一枝細針。
 
當我拍他的肩時,針輕輕刺破他的皮膚,所以尖端殘留著一點兒胖漢的鮮血。
 
我接著迅速把針沾有血跡的一頭刺進自己的指頭,使我和胖漢的血相互混和,達成訂下契約的條件。
 
之後他說如果我贏了就把命給我,便相對成了契約的內容。
 
接下來的賭局我們當然大獲全勝,胖漢面前的籌碼不多時已堆積如山。
 
胖漢由起初的難以置信,漸漸變成興奮無比,現在更是意氣風發,一臉欠揍的樣子。
 
「小哥,你真是我的貴人,如果我沒有碰上你我的錢一定會被這雜種騙光,待會你就把錢拿走一半吧。」胖漢感嘆道。
 
「我早說了,我只不過是看不過眼罷了。放心吧,我不會取你分文,這局完了我就會走。」我邊笑邊接過從發牌員遞來的牌。
 
是梅花七。
 
如果這一局勝了的話,那麼胖漢的籌碼數目會便會比原先的剛剛好多上一倍。
 
「不會吧,小哥你多多少少都拿一點吧。」胖漢訝異的道。
 
「我一定會拿,不過不是拿你的錢。」我把第二張牌揭開,是一張紅心七。
 
「不要錢?那你想要甚麼,能做到的我都會盡量幫你。」胖漢子拍拍胸脯說。
 
我笑道:「你忘了剛才說話說嗎?你說過假如我把你的籌碼盡數贏回來,並且多賺一倍的話,你就會把命給了我啊。」
 
說罷,看看手中的牌子,是紅心三。
 
胖漢強笑道:「小哥,我說說而已,我的錢你就盡管拿去吧,這都是你應得的。」
 
我瞇眼笑看著他,道:「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就得算數啊。」
 
第四張牌子是黑桃三,現在莊家的牌面,也是兩個對,但他最大的對是八。
 
這樣的話最後一張卡牌,必定要是七或三,組成七葫蘆,我們才可取勝。
 
 
 
 
 
胖漢霍地站起來,臉色蒼白的看著我,顫聲道:「你……你想幹麼。」
 
我一把拉著他坐下來,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坐下來吧!」
 
我把還未曝光的最後一張牌子遞到他面前,續道:「這張牌一定會是紅心七,如果你揭曉的話一定能勝,到時候你的錢就剛剛好比來的時候多一倍,但代價是甚麼也不用我多說了。」
 
說罷,我起身便走。
 
胖漢急忙問道:「小哥,你去哪兒?」
 
我沒有回頭,邊走邊說:「我要走喇,揭牌與否,要生要死你就自己決定吧。」
 
胖漢在我身後大聲叫喚,可是我沒加理會,只是朝後揮揮手,便帶著拉哈伯走出賭場。
 
 
 
 
 
 
在賭場忍受完好一陣子的污氣瘴氣後,再次呼吸到大街上的清新空氣使我格外舒暢。
 
看看時間,原來現在已是傍晚,太陽都消失了一半。
 
這時拉哈伯從我的衣領中竄出,坐在我的肩上,道:「小諾,剛才你自己把牌子揭開就是了,為甚麼要多此一舉,讓那肥豬揭曉?」
 
我舒展雙手,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或者是心有不忍,想給他一個機會吧。」
 
拉哈伯皺起眉頭,道:「人類是貪得無厭的動物,即使是少少利益,他們都不會放過。我跟你說,這七十年的能量,你是拿定了。」
 
我沒有說話,只朝他笑了笑,忽然間,我感到精力充沛,周身舒暢無比。
 
 
 
 
 
 
「人類,真是無藥可救。」我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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