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行走者眾,通往伯利恆的道路,向來都是寸草不生,但現在約瑟所在的道上,卻忽然長了百來根。
 
不過,約瑟眼前這些草,並不是一般的野草,而是由羽箭插在地上形成的「鐵草」。
 
「鐵草」的主人,也就是一眾白衣人,現在全都躺在「草叢」旁邊,無半點氣息。
 
「他們都死了?」約瑟看著眼前的奇異景象,忍不住向身旁一個少年問道。
 
「都死了。」少年淡然一笑。




 
約瑟聞言,看到少年一臉若無其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在此之前,一眾白衣人依照蒙面男子的命令,不停向約瑟發射火箭,務求令他難以分身救人。
 
只是火箭威力雖大,但每次發射前,白衣人都必須用火把其箭頭燃點起來,這反而給了約瑟一點喘息的空間,因此面對十五人的連環射擊,他一條長鞭全力防護,還能勉強應付。




 
但當白衣眾射光火箭,用回普通羽箭,約瑟便登時感到壓力倍增,左支右絀,更不時中箭!
 
雖然約瑟已經盡量挪動身體,避免羽箭射中要害,但如如此不停揮動長鞭,身上傷口皆血流不停,越鬥下去,手中越是無力。
 
雙方如此對峙著,約瑟還未等對方把箭射完,已見頭腦昏花,情勢萬分危急。
 
 
 
 




 
可是,在約瑟幾乎要支撐不住時,突然有一陣輕悠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眾人所在之處,乃是一條鮮有人得悉的小道。
 
夜深時份,竟有人如此緩慢的走這條路,絕不尋常,因此眾人竟不約而同,緩下手來,一看究竟。
 
各人只見來者是名俊美少年,一身青色長袍,腰繫一根黑色緞帶,騎著一匹高瘦黃馬,神態飄逸。
 
少年的外表頗為奇異,他的皮膚略為白晢,不像約瑟他們的棕色;五官雖沒他們深刻,但也見清秀,一雙清澈的眼睛,更顯睿智;頭髮烏黑如墨,不像一般羅馬人放下或束起,而是不知用何種方法,在頭頂結成一個小圓球。
 




至於少年所穿長袍的樣式剪裁,更是與當時羅馬人流行的服飾迴異。
 
少年的一切,皆是眾人前所未見,顯然,他是從異國遠道而來。
 
 
 
 
 
十五位白衣人中,有一名年紀較長,少時曾周遊列國,見識較多,看到少年的服務模樣,他便即醒悟道:「他是從東方來的人!」
 
「不錯,我是從東方來的。」少年朝那白衣人頷首,微微一笑。
 
那名白衣人聞言大感驚愕,因為剛才他說話時,已故意壓低聲線,怎料身在遠處的少年不但能聽到他的話,更能以純正的阿拉米語回答!
 
約瑟也是一般驚訝,不過,他除了驚,他比一眾白衣人還多了一分喜。




 
約瑟感到歡喜的,是因為少年所乘的馬,正拖著一頂小馬車。
 
這輛馬車跟約瑟原本的馬車,不論大小或形狀都不相同,但此刻馬車簾幕的隙縫,正露出一雙明麗妙目,而這雙妙目,卻是和約瑟原本在自己馬車所見到的,一模一樣!
 
 
 
 
 
「瑪莉亞!」
 
約瑟興奮大叫,顧不得身上傷勢,立即奔向馬車。
 
少年見狀,只是微微一笑,任由他走近馬車,沒有出手阻擋。
 




 
 
 
 
「瑪利亞,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約瑟沒有進入車廂,只是跪在外邊,語氣關切的問道。
 
「約瑟,我沒事,那少年在我被擄不久,便已把我救走。」瑪利亞在車廂內伸出一隻手,撫摸著約瑟的臉,柔聲道:「要你擔驚,更受了這麼多傷,實在抱歉。」
 
約瑟被瑪利亞如此一碰,身上的傷口竟立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癒合!
 
一直在旁的少年看在眼內,本來波平如井的眼神,也不禁泛起一絲詫異。
 
一眾白衣人本來還在驚訝於少年的驚人耳力,但一看到車內的人,竟是本已被帶走的「主母」,他們便立時回過神,統統提起彎刀,想以武力奪人!
 
 




 
 
 
 
 
 
 
 
 
 
 
 
「都給我站住。」
 
少年淡然說道,身上卻同時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一眾白衣人還未踏出第一步,便給壓得不敢動彈!
 
 
 
 
 
 
 
 
還是站在同樣位置,還是掛著同樣的笑容,但此刻少年的左眼竟變得殷紅,臉容除了本來的爾雅,更多了數分猙獰!
 
那位年紀較大的白衣人一見到少年的妖邪紅眼,便即醒起教內一直流傳,世上的魔鬼,全都有一隻像血一般的眼睛。
 
 
 
而每次紅眼出現,多少都意味著會有不祥之事發生。
 
 
 
 
「我不喜打打殺殺,但要是你們逆我意思,那麼我也不介意沾一沾血。」少年按著馬頭,微微一笑,道:「我孔明言出必行,所以勸你們連指頭,也別想移動半分。」
 
這位名叫孔明的少年,說話時語氣平淡,彷彿殺人對他來說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
 
「你究竟是甚麼人……為甚麼要阻我神教大事!」一名白衣人勉力問道。
 
「我是魔界七君之一,不過你們這些凡人,也未必知道這稱號的意思。」那少年笑道:「至於阻止你們,其實不是我的意思。」
 
「那又是誰?」
 
「撒旦。」孔明笑著回答。
 
 
 
 
 
少年說出這個名字後,眾人便立時呆住。
 
眾人雖然不知道甚麼是魔界七君,甚麼是孔明,但他們都知道,這個名字幾乎是魔鬼的代名詞。
 
一切與光明,與正面對立的東西或行為,皆可用這名字來描述。
 
因為沒有任何字眼,比這個名字,更為邪惡。
 
「撒旦」,就是天下間,最黑暗的名字。
 
 
 
 
 
 
「似乎你們都明白目前的情況了。」少年看到眾人的反應,笑道:「回去吧!告訴你們主主父,別再妄想來搶人。」
 
說罷,孔明便不再理會一眾白衣人,只是負著手,悠然的看著約瑟他們。
 
白衣人們知道雙方的實力差距甚大,而且對方又有傳說中的魔鬼撐腰,今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主母討回,不過要他們就此無功而回,卻又似乎太難。
 
正當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時,一名性格比較剛烈的白衣人,突然昂然大叫:「我們既入太陽神教,便早已把自己的身體性命,都交給神教,要是這樣就走,我們如何對得起主父!」
 
「說得很動聽。」孔明拍一拍手,道:「可是,你們真的動手,那麼就再沒可能見到你們那個主父啊。」
 
「就算要死,我們太陽神教走,也絕不會逃走!」白衣人堅定的喊道。
 
那名白衣人說得激動,竟也牽動到其他人的情緒,使他們開始鼓譟。
 
這時,又有一位白衣人說道:「我們這邊有十五人,他算上那個沒用的傢伙和主母,也不過三人,我們足足多他們五倍,不用害怕!」
 
「對!他只是名單薄少年,手中又沒有武器,我們一起上,跟他拼命!」
 
又一名白衣人大聲叫囂,不過這次除了叫嚷,這名白衣人也有了實際行動,把腰間彎刀拔出來,向著孔明衝去。
 
其他白衣人見有人帶頭反抗,膽子立時壯了數倍,竟紛紛提刀,策馬追隨!
 
 
 
 
 
馬車前的約瑟雖然沒有作聲,但其實一直留意著他們的舉動。
 
眼見那十五名白衣人,氣勢凌人的衝過來,心下大感擔憂。
 
 
 
 
可是,約瑟的擔心只維持了片刻,便再沒有意義。
 
 
 
 
在約瑟的視覺裡,他只見到一眾白衣人的馬走出第一步後,突然,有一道黑影閃過,本應悠閒地騎在黃馬上的孔明,竟神出鬼沒地來到白衣人們之間!
 
面對如此恐怖的速度,白衣人們的澎湃殺意立時瓦解於無形之中,鬥志盡喪。
 
 
 
 
 
 
「本來你們的未來中,十二有七,是能全部活下來的。」
 
 
 
 
 
 
當他們還身處在驚愕之中,胯下黑馬還未踏下第二步時,站在他們中間的孔明,忽然說說:「但現在,你們全部都要死。可惜,可惜!」
 
說著,孔明突然把一直束在腰間的黑色布條,抽在手中!
 
 
 
 
 
 
 
 
約瑟這才知道孔明那條腰束,原來並非一般黑色粗布,而是由一種像絲綢般,輕簿透光的質料造成。
 
就在約瑟心裡懷疑這條柔軟的絲束有多大作用時,只見孔明手腕一振,那條黑帶立時像蛇般靈活躍動,一下子捲住身旁一名白衣人的脖子!
 
卻見黑帶去勢未盡,捲了那白衣人的脖子後,竟然猛地暴長,又捲到另一名白衣人的脖子上!
 
黑帶快若雷電,如此捲著,如此增長,轉眼間竟已把十五名白衣人的脖子統統捲住。
 
此時從上空一看,便會見到一個簡陋的「黑網」。
 
 
 
 
 
 
「『封血』。」
 
孔明輕輕說了一句後,約瑟只見那十五名白衣人的臉,突然全都沒有血色,雙眼凸出,形狀恐怖萬分!
 
白衣人們神色痛苦之極,他們極力掙扎,想要把項上黑帶扯鬆,可是十五人三十雙手,竟都不夠一名少年的單掌力大,無論他們如何拉動,脖子上的黑帶還是絲毫沒動!
 
「大家……大家用武器把黑帶斬斷!」
 
一名白衣人費盡力氣說罷,便立時和其他同伴取出彎刀,朝黑帶猛砍。
 
可惜,他們怎樣用力斬,輕薄的黑帶,還是模樣依舊,並沒有生出任口缺口。
 
 
 
 
 
 
「神器『墨綾』,怎會是你們手中這些凡兵俗器所能傷?」孔明笑了笑,道:「你們都給我安息吧!」
 
孔明淡然說到這,手中已再沒有用力拉扯,只因所有白衣人,此刻都已成死人。
 
既是死人,自然就再不會反抗。
 
 
 
 
 
 
 
 
 
 
 
 
 
孔明右手一揮,『墨綾』立時如迅速縮回原本的長度。
 
把『墨綾』繫回腰間後,孔明便對仍感驚愕的約瑟笑了笑,道:「你還好吧?」
 
聽到孔明的話,約瑟立時回過神來,恭敬的道:「孔明大人,感謝你救回在下的妻子,在下感激非常。」
 
孔明笑著揮了揮手,正想回話時,一直在車廂內默不作聲的瑪利亞,突然語氣冷漠的道:「約瑟,不用跟他那般客氣,他們是有企圖的。」
 
約瑟聞語一愕,轉頭對著車廂的妻子問道:「瑪利亞……你這是甚麼意思?」
 
瑪利亞沒有回話,只是在廂中悶哼一聲。
 
約瑟知道自己的妻子向來溫馴,說話時語氣如此重,他還是頭一趟聽見。
 
 
 
 
 
「算了,不用再爭論。」孔明臉上笑容稍為收斂,道:「時候不早,我們還是繼續出發,趕去伯利恆吧。」
 
「還去伯利恆?」約瑟看了看馬車,道:「孔明大人,小人的孩子快要出世了,要是在途中遇上這群白衣人,我怕會危害到她母子倆。」
 
「有我在,再多的白衣人也不怕。多說無謂,走吧!」
 
孔明自信一笑,不再理會約瑟,身形一閃,跨上其中一匹白衣人乘來的黑馬後,便即一馬當先的開路去。
 
 
 
 
 
 
 
由於被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三人前往伯利恆的途中,不單沒有再遇到任何白衣人,連趕往伯利恆登記戶藉的羅馬人,也一個都沒有碰上。
 
路程中,除了和約瑟偶爾有所交流,孔明大多時候都獨自策馬領先在前,沒有說話太多。
 
三人就在這種靜悶的氣氛下趕著路,來到伯利恆時,已然是正夜時份。
 
 
 
 
 
一進城,他們便看見城內街道,只剩下零星的途人,街旁居民門戶亦早已緊閉,燈火不現。
 
整個城內,也只有寥寥幾家旅客的窗戶還透著光。
 
 
 
「孔明大人,我們要不要先找家旅館安定下來?」
 
三人一進城,約瑟便即朝孔明問道。
 
孔明還未答話,馬車內的瑪利亞已搶著說道:「約瑟,我們自己找個地方投宿吧,我不想跟他一起。」
 
約瑟聞言一愕,不禁變得躊躇起來。
 
約瑟向來順從瑪利亞的意思,雖然他不知道為甚麼瑪利亞會如此厭惡孔明,但孔明好歹也是救她的恩人,瑪利亞現在的態度不禁令他感到為難。
 
就在約瑟大感煩惱時,孔明突然淡然一笑,道:「不用再爭,其實我已經早有心儀的投宿地點,你們都跟來吧!」
 
說罷,孔明便轉過馬頭,想要帶路,但他看到約瑟還是站在原地,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停下馬,搖頭說道:「還在猶豫?你的妻子等不了這麼久啊!」
 
說罷,孔明忽然指了指約瑟的背後,然後俓自策馬往城東去。
 
 
 
 
 
約瑟微感奇怪,回頭一看,卻頓時發現來路的泥土竟濕了一片。
 
他再沿著痕跡一看,赫然驚覺,原來水是從馬車的底部漏出來!
 
約瑟見狀,立時明白瑪利亞是穿了羊水,孩子快要出來了!
 
 
 
 
 
「瑪利亞,你等著,我們很快就會安頓好!」約瑟柔聲安慰道,心裡已下了決定。
 
只聽得瑪利亞在車廂內,氣虛力弱的道:「不……不,我不要和那些傢伙在一起……啊!」
 
其實瑪利亞早在進城之前,已感到胎兒作動,只是先前不想在孔明面前示弱,才一直強忍,直到現在孩子真的快要出世,她終於也忍不住,開始小聲痛苦呻吟起來!
 
聽著瑪利亞的痛苦叫聲,約瑟再顧不得她的反對,一揮馬鞭,驅使黃馬急奔,追上前頭的孔明!
 
 
 
 
 
 
約瑟駕駛馬車,和孔明並排而走,越過數條無人的橫街小巷。
 
這段時候裡,約瑟留意到孔明的左眼一直變得殷紅,且神色凝重,口中唸唸有詞,一手持韁,另一手不停在虛空捏指,似乎在盤算甚麼。
 
但約瑟心中雖有疑惑,也不敢在這關頭開聲詢問。
 
三人走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一家外貌殘舊的小旅館前。
 
 
 
 
 
「老闆,有客人來了!」馬一停好,約瑟便即大喊一聲。
 
原本坐在門口,正在打瞌睡的旅館老闆,被突如其來的馬蹄聲嚇醒後,看到三人,立時精神抖擻,邊擦著手的恭敬笑道:「客人,你們要房間嗎?」
 
「不用。」孔明把話接過,淡然說道:「你帶我們到馬槽去就行。」
 
老闆聞言,先是一呆,隨即笑道:「客人,你是想先把馬匹放下吧?請放心,小店雖然不大,但一應俱全,馬槽也打掃得十分整齊,你們這就上房休息吧,馬匹們都交給我照顧好了。」
 
「不,我不是想讓馬匹住進馬槽。」孔明笑了笑,道:「要住在馬槽裡的,是我們三人。」
 
 
 
 
 
 
「你……你們三人?」旅館老闆傻了眼。
 
不單旅館老闆,連約瑟聽到孔明的話後,也是大惑不解。
 
「孔明大人,馬槽打掃得再好,終究是畜牲的地方,孩子在污穢的環境下出世,終究不妥。」約瑟焦急的道。
 
「對,這位客官說得對。」旅館老闆繼續陪笑道:「這位客人啊,雖然今天伯利恆來了很多外地人客,不少旅館也滿了,但小店其實還有客房…….」
 
老闆還未勸說完,便忽然止聲不再說下去。
 
因為孔明在這時候,取了幾枚金幣出來,拋了幾下。
 
「少說話,多做事。」孔明淡然說道:「帶我們到馬槽去,這七枚金幣就是你的。」
 
 
 
 
 
對於這向來人流不多的旅館來說,七枚金幣差不多是平常半年才能賺到的利潤。
 
旅館老闆心裡再奇怪,但看到那七枚閃閃生光的金幣,此刻臉上全都是可鞠的笑容,所有疑難也拋之腦後。
 
「好的,好的,幾位客人請跟我來!」旅館老闆磨著手,躬身笑道。
 
「不行!」約瑟著急的道:「瑪利亞現在體虛力弱,要是在馬槽裡染了病,可是很危險!」
 
「我不是說了嗎?有我在,他們絕不會出事。」孔明皺起眉頭,不耐煩的道:「你再拖拖拉拉,不讓瑪利亞生產,她就會有性命危險。」
 
「孔明大人,雖然你救了她一命,但我不可以讓瑪利亞冒險!」約瑟想了片刻,最終於還是咬一咬牙,堅決的道:「老闆,請給我們一間客房。孔明大人,請你不要阻止我們!」
 
「要是我真的出手阻止呢?」孔明瞇眼看著約瑟,沉聲道。
 
 
 
 
 
「在下的實力雖然不濟,也只好出手!」
 
一語未休,約瑟一手把長鞭抽出來,在身前舞了個鞭花。
 
之前約瑟的眼神還是充滿顧慮,但此刻他手執長鞭,橫身站在馬車前,卻有一種一夫當關的氣勢!
 
孔明見他擺出如此陣勢,便即冷笑一聲,隨即伸手摸上腰間的『墨綾』。
 
可是,當孔明正欲發作時,旅館的屋頂上,突然響起數下拍掌聲。
 
 
 
 
 
 
 
「我欣賞你護妻之心。不過,」拍掌聲後,屋頂同一位置,忽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彌賽亞一定要在最卑賤的地方出生。」
 
 
 
 
 
 
聲音入耳,約瑟的心神竟猛地一震,長鞭更一時拿捏不穩,丟到地上。
 
屋頂那人說話時聲音不大,語氣也頗為平淡,可是話中卻帶有一股威嚴,教人聽在耳裡,心下不其然產生驚懼之意!
 
約瑟內心大為震驚,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屋頂只有漆黑一片,除此之外,再看不到有任何人在。
 
正當約瑟大感疑惑之際,馬車內的瑪利亞忽然幽幽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嗯,我來了。」
 
回應瑪利亞的,仍是屋頂上同一個位置,同一道聲音。
 
但這次那人說話時,語氣似乎變得溫和了點。
 
 
 
 
 
約瑟聞聲不禁再凝神去看,這才赫然發覺,屋頂上真有一道人影!
 
那神秘人身上似乎披了一件黑衣,只見他蹲在屋頂處,竟幾乎與黑夜完全融合,教人難以察覺。
 
「你是誰?」約瑟重新拾回長鞭,堅定心神,抬首大聲問道。
 
「我是誰,這點並不重要。」神秘人淡然回答:「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彌賽亞順利出世。」
 
「甚麼彌賽亞?我兒子只是名普通人,不是甚麼彌賽亞!」約瑟憤然大吼:「我只是想她們母子平安,為甚麼你們總要百般阻撓!」
 
 
 
 
 
 
「算了,約瑟。」
 
馬車內,傳出瑪利亞略帶苦澀的聲音:「讓我隨他們去。」
 
「不行!」約瑟轉身看著馬車,焦急的喊道:「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
 
「放心,這兩人不會傷害我的。」瑪利亞柔聲安慰,同時把一隻手伸出道:「你扶我出來吧。」
 
約瑟看著身後的馬車,思緒反覆,憤慨地把長鞭擲在地上洩憤後,他最終只能無奈嘆息一下,然後走到馬車簾幕前,把她扶出來。
 
 
 
 
 
這時候,眾人只見馬車內,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但見女子五官精緻秀麗,膚色古銅,一把長髮猶如黑色的布瀑般,隨意散在肩上;她一雙深棕色的明眸,更是如天上明星,耀亮奪目;此刻她臉脥和額頭上都滲著點點汗珠,可是這些汗珠非但沒有掩蓋她的美麗,反而為她添了數分淒意,教人心生愛憐。
 
不過,這女子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她的動人麗容,而是一種由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的悲天憫人氣質。
 
這種氣質,更令原本氣氛緊張的環境,立時緩了下來;約瑟本來心中怒火中燒,但看到眼前的她,一顆心,也不禁平靜下來。
 
如此絕世女子,正是約瑟之妻,眾人一直在爭奪的瑪利亞。
 
 
 
 
 
瑪利亞先看了孔明片刻,最後把目光停在屋頂的黑影上,氣虛力弱的道:「你們想將我怎樣辦,就怎麼辦吧。」
 
黑影沒有回應,只是沉默的蹲在原位,俯視著瑪利亞。
 
「你還是那個樣子,常常沉默不語……」
 
瑪利亞想再說下去時,肚子忽又傳來痛楚,使她不得不按住肚子,一時間說不下去。
 
「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孔明見狀大急,連忙向旅館老闆招手道:「快!帶我們到馬槽去。」
 
旅館老闆先前被屋頂上的黑影說話聲嚇得雙腿發軟,跪在地上,現在聽到孔明的話,巴不得離開這兒,於是便奮力站起,縱然腳步不穩,但還是勉力帶路。
 
孔明和約瑟兩夫婦立時動身隨老闆而去,至於屋頂上的黑影,則繼續隱伏原地,沒有跟上。
 
 
 
 
 
 
 
三人來到馬槽,只見那兒早停了數匹馬兒,餘下的空位不多。
 
稻草鋪成的地面佈滿糞便,蒼蠅亂飛,整個馬槽,都揚著陣陣惡臭。
 
約瑟看著眼前如此惡劣的環境,不禁大為擔憂,道:「這……這地方怎可能給瑪利亞產子?」
 
老闆先前不知馬車內有孕婦,現在見到瑪利亞的肚子,也忍不住勸道:「對……客人,孕婦在馬槽生產,終究不妥……」
 
「不怕,這孩子會是你們的王,再大的困難,他也可以跨過。」孔明朝老闆揮了揮手,道:「你先回去吧!」
 
孔明說到最後,語氣嚴厲,旅館老闆立時嚇得噤聲不語,最後只好聽從孔明的吩咐離開。
 
看著老闆快步離開後,孔明旋即闔上右目,妖紅的左眼看著黑夜,捏指計算。
 
孔明計算的時候,約瑟看著瑪利亞的神色越來越痛苦,內心焦急如焚。
 
正當他想打斷孔明思緒時,卻見孔明忽然睜開眼睛,道:「時間到了。」
 
「你說甚麼時間?」約瑟聞言一愣,萬分疑惑。
 
 
 
 
 
 
 
 
 
「彌賽亞要出世了。」
 
孔明用妖紅的左眼看著約瑟,淡然笑道。
 
 
 
 
 
說罷,孔明再次把腰間的『墨綾』一把抽出。
 
「『結廬』!」孔明喝了一聲,『墨綾』空出來的一端猛地暴長,然後在馬槽中,神奇的交織起來。
 
但見『墨綾』左穿右插,先在地面結成一個平方,然後再在平方的表面,由下而上,一層一層的圍築起來。
 
轉眼間,『墨綾』竟在馬槽狹小污衊的環境裡,結成一間輕巧玲瓏的黑色小廬房。
 
『墨綾』輕薄如蟬翼,約瑟從外面看進去,竟隱約見到小黑廬中有一張小椅,一張小床。
 
「別只顧在那邊看!」孔明手持『墨綾』,大聲叫道:「快,扶瑪利亞進去!」
 
約瑟沒再多想,立時扶著臨盆在即,雙腿早流滿羊水的瑪利亞,走進小黑廬之中。
 
待二人走進去後,孔明手一抖,『墨綾』又增長些許,把門口填滿。
 
當小黑廬完全密封後,孔明忽然輕唸一句:「『封污擋垢』。」
 
孔明唸罷,只見黑廬隱隱閃了一下,又回復平靜。
 
「『墨綾』把污衊之物都阻擋在外,不怕瑪利亞生產時會受到感染。」孔明擦了擦額角的汗,喃喃說道:「這下子,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小明,感謝你的幫忙。」
 
但見孔明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語氣感激地回應孔明剛才的話。
 
此人身材高大,頭長雙角,渾身膚色如墨,正是魔鬼之王,撒旦。
 
要是約瑟在此,他便會聽得出,剛才在屋頂的黑影就是撒旦本人。
 
 
 
 
 
撒旦眼看屋內兩道若隱若現的人影,耳聽瑪利亞的呼痛聲越來越急促,漆黑的眉頭不禁緊皺起來。
 
「放心吧,她們會母子平安。」孔明用妖紅的魔瞳看了黑廬一眼,道:「至少在我所能見到的未來,都是平安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親身面對,總是擔憂。」撒旦輕輕嘆了一聲。
 
「對了,怎麼只有你一人?」孔明轉頭看了撒旦一眼,問道:「你不是和那些太陽神教教徒一起來伯利恆的嗎?」
 
「我讓他們拉著馬車來城後,便把他們的靈魂,全都騙了過來。」撒旦笑了笑道。
 
孔明沒有追問撒旦用了何種手法,只是「嗯」了一聲,續道:「這次太陽神教可說是傾巢而出,我一路上至少滅了四百人。」
 
「想起來,我也好像擊斃了數十撥人馬,合起來至少有千人。」撒旦摸了摸下巴,道:「『他』對這計劃萬分重視,近百年來都苦心孤詣,極力穩藏太陽神教的勢力,直到今天才突然湧現,實在不易。」
 
撒旦口中的『他』,自然就太陽神教的教主了。
 
只聽得撒旦續道:「要不是在千年前被你的『先見之瞳』意外窺破他的計劃,那麼我們直到此刻,也定必聞在鼓裡。」
 
「我能預測得到,也是因為借用了『地獄』的力量所致。」孔明說道:「不然,我的『先見之瞳』也沒可能一看就是千年。」
 
「話雖如此,但小明你切勿操之過急。」撒旦語氣關切的道:「過份修練,只會走火入魔。」
 
「我知道,可是就算挺而走險,我也一定要盡量看得更多,看得更遠,因為『他』那個瘋狂的計劃…..我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孔明神情認真的道:「不然,世界陷入一旦黑暗,末日便會轉眼來臨。」
 
「所以,我們要徹底滅了他的希望,唯有用另一個計劃,取而代之!」撒旦頓了頓,問道:「小明,你說我們的計劃,會不會成功?」
 
「會成功的。」孔明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嘆了口氣,道:「只是,我們一直籌備的那個『最後計劃』,我卻看不到任何好結果。」
 
「你不是看不到,只是未看到而已。」撒旦仰首遙看深邃的黑夜,淡然笑了一聲,道:「我堅信,我們是有希望的!」
 
孔明搖搖頭,還要再說時,小黑廬內的呼痛聲突然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響亮的嬰兒啼聲!
 
 
 
 
 
「那孩子出世了!」
 
撒旦和孔明互相對視,語氣略帶激動的說道。
 
 
 
 
 
「孩子既已出世,他們再待在馬糟也是無用。」
 
說罷,孔明抓住『墨綾』的手向內一拉,竟立時把黑廬從馬槽中扯了出來!
 
只見孔明所用力度妙到顛毫,黑廬飛出來時平穩之極,彷如沒有重量,著地時更沒有引起一絲震盪!
 
待黑廬平伏下來後,孔明的手又是一轉,這時,小黑廬的「門口」再次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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