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打火機頂端火光一現。
 
 
 
 
原本漆黑一片的辦公室,倏地有了一點光暈,搖曳虛弱的火苖,映著一張愁眉深鎖的女子臉孔。
 
楊嘉敏點了一根香菸,抽一口後,緩緩地吐起霧來。




 
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她已經好久沒自覺地抽煙了。
 
隨意地把高跟鞋踢走,楊嘉敏赤腳踏著軟厚的地毯,慢慢走到落地玻璃面前。
 
手挾著燃燒不停的菸,楊嘉敏無意識地注視街外五光十色的風景,腦裡卻是不停想著剛才和羅虎的對話。
 
 
 
 




 
半小時之前,撒旦教香港分舵舵主羅虎突然來訪。
 
雖然同是撒旦教中人,但一般情況下,除了每月的例行聚會外,教眾們就算在日常生活中遇上,都會裝作互不相識,主動接觸,更是絕無僅有。
 
因此,楊嘉敏知道羅虎此行,必定是有非說不可的事。
 
幸好,這時已經過了辦公時間,下屬們早就下班離開。
 
確定整間辦公室沒有其他外人後,楊嘉敏便把大門鎖上,然後帶羅虎去自己的私人房間。




 
 
 
 
「嘉敏,你知道嗎?」羅虎喝了一口咖啡後,淡然說道:「我們撒旦教,有一個新教主!」
 
「新…...新教主?」楊嘉敏聞言一震,大是愕然,險些把手中的咖啡杯弄倒。
 
身為香港分舵副舵主的楊嘉敏,自然知道這是一個多麼令人震驚的消息!
 
 
 
撒旦教有差不多二千年的歷史,可是打從創教以來,撒旦教的教主只有一個,那就是魔鬼之王,薩麥爾。
 
一個人能活到二千歲,聽起來雖然匪夷所思,但楊嘉敏對此沒有絲毫懷疑。




 
因為,這是她親眼看到的「神蹟」。
 
當初楊嘉敏入教時,只有二十多歲,有一次,她代表香港參與撒旦教總會,幸運地見過薩麥爾一面。
 
那時,站在台下的她,萬萬不能相信,統治數以百萬計教眾的撒旦教主,竟是這麼的一個美貌男子。
 
那頭閃閃生亮的金髮,那張雪白無瑕,彷若玉雕的臉孔,教包括楊嘉敏在內的新教眾都為之驚艷。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十多年後,已為人母,眼角皺紋漸多的楊嘉敏,升上了香港分舵副舵主,再次見到教主薩麥爾時,赫然發覺他依舊年青,沒有一點衰老之態。
 
直到那一刻,楊嘉敏才完全相信,教主乃是非同凡人的魔鬼。
 




時間,根本從來都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知道新任教主是甚麼人嗎?」
 
 
沉思良久,楊嘉敏才慢慢平伏心情,鎮定下來。
 
「不知道,但聽說是一位少年。」羅虎頓了頓,說道:「一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少年。」
 
「究竟是甚麼原因?先前可是完全沒有易主的風聲呢。」




 
「你問我,我又該問誰去?」羅虎笑了一聲,又喝了一口咖啡,道:「我們雖說是舵主,但其實只是對教內的事務比較熟悉,對教主的事情可說一無所知。」
 
楊嘉敏想到教主那永不衰老的臉容,不禁點頭表示讚同。
 
「對了,教主……嗯,薩麥爾大人一個月前把位置卸下後,便馬不停蹄,帶著新教主到各地分舵巡視一下。」羅虎說道:「跟據他指示下來的行程,兩個月後,便會來到香港。」
 
「你這次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楊嘉敏疑惑的道:「我們還有半個月,就會舉行例行大會,到時候再說不遲吧。」
 
「哈哈,告訴你新教主的事,只是我此行的其中一個目的。」羅虎看著楊嘉敏,笑道:「另一個目的,是關於你兒子的。」
 
 
 
 
「鴻威?他不是教中人,怎麼又會扯到他的身上?」聽到羅虎忽然把話題帶到自己的兒子身上,楊嘉敏心情不禁緊張起來。




 
「嘉敏,放鬆,放鬆!」羅虎輕輕拍了楊嘉敏的手背一下,柔聲道:「我知道,你的兒子一向都有毛病,久醫不癒,而我這次來,是要帶給你一個,可以把你兒子醫好的消息!」
 
「甚麼……甚麼消息!」楊嘉敏心裡一喜,立時抓住羅虎的手袖追問。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撒旦教都有一項秘密任務。」羅虎收起笑容,正色道:「這項任務的內容,原本只有『殺神』小隊或舵主級別的成員才有資格知曉。可是打從任務發佈後,我們都沒有取得絲毫進展。」
 
楊嘉敏聽到羅虎他向自己透露這麼重要的機密,連忙收拾心情,聚精匯神地聆聽他的話。
 
「別說線索,連任何關於這任務的蛛絲馬跡,都沒有出現過。因此,這任務一來便膠著了二十年。」只聽得羅虎續道:「新任教主上任不久,得知這情況後,便決定把任務的內容公開,凡是我教中人,都能執行任務,而成功解決者,就能獲得教主親自接見,並可以請求教主作一件事。」
 
 
 
聽到這兒,楊嘉敏總算明白羅虎的意思。
 
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她便能求撒旦教主把兒子醫好。
 
她兒子已經被無數名醫診斷過,可是每一個都斷言他不可能痊癒。
 
如果連撒旦教主都不能醫好她兒子,那麼這世界便再沒人可以救他了。
 
 
 
「可是,二十年來都沒人能完成,那麼便說明這任務非常之難。」楊嘉敏眉頭一皺,問道:「究竟,任務的內容是甚麼?」
 
「找東西。」羅虎笑道:「找一條項鍊。」
 
「項鍊?」楊嘉敏微感疑惑。
 
「不錯,就是項鍊。」羅虎嘆道:「可是,當初薩麥爾大人只發佈了那項鍊的相片,除此之外,再無提示。也是這原因,我們才會二十年來都毫無進展。」
 
「虎…...如此找一條項錬,跟大海撈針無疑,你們二十年來也找不到,我又有甚麼把握能把它找出來呢?」聽畢羅虎的話後,楊嘉敏心下大感失望,苦笑道:「不過,我也很感激你告訴我這消息。」
 
「嘉敏,你認為我會有心讓你空歡喜一場嗎?」羅虎搖搖頭,笑道:「我提早告訴你這件事,就是因為,我發現了那項鍊的下落。」
 
「甚麼?」楊嘉敏幾乎叫了出來!
 
「不錯,我也是今天才得到這消息。」羅虎笑道:「為了不想被人捷足先登,所以沒有等到例會,便提前趕來找你。」
 
「虎……」楊嘉敏心裡大為感動,忍不住握緊羅虎粗略有力的大手。
 
 
 
其實楊嘉敏一直都知道羅虎鍾情於她。
 
在日常生活中當上政黨主席,在撒旦教裡當上香港副舵主,這些全賴羅虎暗中的照顧。
 
羅虎為她付出了很多,楊嘉敏心中也是感激萬分,可是她心中也只是感激。
 
因為,楊嘉敏還是忘不了她死去的丈夫。
 
羅虎知道也了解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過份進取,始終和楊嘉敏保持一定的距離。
 
不過,現在羅虎竟甘願放棄在教中攀升的機會,把功勞讓給自己,這教楊嘉敏無比感動。
 
 
 
「不過,嘉敏你要切記,這任務只能由教中人執行。」羅虎神態認真萬分的說道:「非我教人,就算得到項鍊,也只會換來殺身之禍!」
 
 
 
 
這件事,楊嘉敏當然知道。
 
這也是她現在煩惱得要抽煙的原因。
 
 
 
 
把香菸弄熄後,楊嘉敏拿起辦公桌上的相架。
 
相架中的照片,是她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時候,她兒子李鴻威還未變得自閉,丈夫仍然健在,那是楊嘉敏這生最開心的日子。
 
四年前,身為『殺神』小隊隊員的丈夫,在一次執行任務期間殉職死亡。
 
不久,兒子又忽然在學校,受到莫名的刺激,一下子精神受損,變成自閉。
 
家裡一下子發生兩個劇變,楊嘉敏還能支撐下去,其實她也自覺是個奇蹟。
 
由於本身已有工作,加上羅虎暗中幫助,家變發生後,李嘉敏收入反而變得越來變多。
 
衣食無憂,丈夫死難復生,所以一直以來,讓楊嘉敏擔心的,只是她兒子的病情。
 
現在眼前似乎有了曙光,可是楊嘉敏依舊愁眉不展。
 
 
 
 
「我實在不希望鴻威他加入撒旦教。」
 
楊嘉敏看著手中的合照,輕輕嘆息。
 
雖然撒旦教給予了她很多東西,但同時又帶走了她的丈夫。
 
她只希望兒子能安穩生活,遠離血腥。
 
可是,楊嘉敏也知道,這可能是唯一能讓她兒子回復正常的機會。
 
錯過了,鴻威就很可能就要如此糊塗一輩子。
 
 
 
 
 
 
 
 
 
 
 
「鴻威,你是怎樣想的?」
 
回到家後,楊嘉敏還是一五一十,把事情都告訴了兒子。
 
可是,李鴻威也不知有沒有聽懂,楊嘉敏說完後,他還是一臉呆濟,然後不停用頭,輕輕敲著牆來回應。
 
 
 
自從四年前變得自閉,李鴻威便再沒有說過半句話。
 
一般時候,他都會靜靜的坐在一角,但有時候,又會無緣無故用頭敲打牆身,就像現在這般。
 
訪尋無數名醫,可是每一個都說李鴻威的病況很奇怪,跟一般自閉症不同。
 
嘗盡各種方法,今年二十歲的李鴻威還是沒有絲毫好轉。
 
 
 
「乖,鴻威,別再敲了,你快把頭都敲破了。」楊嘉敏心裡一酸,強笑著用手擋住他敲打的位置。
 
但李鴻威似乎聽不進他媽媽的話,頭依舊往牆敲,只是有了楊嘉敏的手,房間才沒有發出那空洞平板的「噗噗」聲。
 
楊嘉敏看著眼前的兒子彷若行屍走肉,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在懷中,痛哭起來。
 
只不過,李鴻威似乎沒有感受到他媽媽的情緒。
 
即使被抱住,李鴻威的頭還是機械式的左搖右擺。
 
噗,噗,噗,噗。
 
敲在牆身,也敲在楊嘉敏的心中。
 
 
 
 
「我知道的,媽媽知道的!」楊嘉敏用淌著淚的臉,輕擦著兒子的頭,泣道:「媽媽知道,你能聽得到媽媽的話!」
 
李鴻威沒有說話,呆濟地敲牆的動作依舊。
 
「當年你的同學都說,你和那個叫畢永諾的男孩接觸後,便忽然變得瘋狂。」楊嘉敏淚勢不止,但說話中微有恨意:「媽媽知道,是那姓畢的對你幹了甚麼,才令你變成這個樣子!」
 
李鴻威聽到「畢永諾」三字後,周身忽然一震,可是過了片刻,頭還是繼續敲打。
 
「媽媽本來也想弄清楚是甚麼的一回事,可是那姓畢的爸爸,竟然是媽媽的上司!」楊嘉敏感受到兒子的反應,語氣越加激動:「而且那孩子在意外當天就失踪,他爸在不久也叛出媽媽的組織,所以媽媽才不能替你報仇!」
 
聽到這兒,李鴻威忽然不再用頭敲牆,而是停下身子,呆呆的看著眼淚縱橫的母親。
 
「媽媽實在不想你加入撒旦教,但我更不想你這般渡過餘下的日子!」楊嘉敏見狀,連忙捧著李鴻威的臉,看著他哭道:「鴻威啊,要是你想康復,想報仇,那就只有眼前這個機會了!你要是明白媽媽的話,要是想去拿這個項鍊,就讓媽媽知道吧!」
 
 
 
楊嘉敏把話說完後,滿心期待的看著兒子。
 
可是對望良久,李鴻威的眼神,還是像平常般呆濟,沒有絲毫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李鴻威的表情,始終如一。
 
 
 
 
 
「是嗎?是媽媽弄錯嗎?」楊嘉敏拭走眼淚,低頭苦笑。
 
楊嘉敏知道,要是這任務由她自己完成,那麼教主接見的人只會是她一個。
 
就算她到時候請求撒旦教主醫治她兒子,也未必成事,因為撒旦教教主從來不輕易接見要員以外的人。
 
萬一自己完成了任務,教主又真的不肯接見鴻威,只是指派一些凡人醫生,那麼就真的白費功夫了。
 
 
 
「算了,還是由我自己來動手吧。雖然機會比較渺茫,但說不定教主會破例接見。」楊嘉敏摸著兒子的頭,憐惜地說。
 
其實楊嘉敏早料到這情況,畢竟這四年來,李鴻威都只有這麼的一個表情。
 
無奈地嘆了口氣,楊嘉敏便站了起來,走出李鴻威的寢室。
 
 
 
 
可是,當楊嘉敏快到把房門關上時,突然間,她聽到寢室內響起了一點奇怪的聲音。
 
那是,幾不可聞的啜泣聲。
 
 
 
「鴻威!」
 
楊嘉敏驚呼一聲,連忙跑回房間裡。
 
走回床邊,只見李鴻威坐姿不變,表情依然呆若木雞。
 
只是,現在李鴻威的呆臉上,竟然掛著兩行淚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教楊嘉敏難以置信,因為李鴻威說出了四年來的第一句話!
 
 
 
 
 
「媽……我,我要報仇……」
 
李鴻威呆呆的吐出這句話後,淚勢加劇!
 
 
 
兩日後的清晨,李鴻威手持一張女子照片,身懷一柄手槍,現身於寧靜的旺角街頭上。
 
 
 
 
 
 
 
 
看著李鴻威的身影慢慢在橫巷裡消失,坐在房車上的楊嘉敏的心便開始忐忑起來。
 
 
「唉,真想陪鴻威一起去,可惜這任務非得由他自己獨力完成。」楊嘉敏皺起眉頭嘆道。
 
「別擔心了,雖說這是個二十年來都沒人能完成的任務,其實難度只在於尋找而已。」坐在楊嘉敏旁邊的羅虎柔聲安慰道:「現在我們已經確定了目標,只不過是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女人。何況任務要求我們不能傷害項鍊持有人的性命,我們只需要那項鍊,不傷人命,鴻威絕對能應付得來。」
 
「嗯,但願如此。」對於羅虎的安慰後,楊嘉敏只能勉強以一笑報之。
 
 
 
今天,楊嘉敏她總是感到有點心緒不寧。
 
她隱隱覺得,這次鴻威的行動,不會太順利。。
 
 
「是我自己太過緊張,杞人憂天嗎?」楊嘉敏隔著車窗,遙看那無人的橫巷,心裡暗想。
 
 
 
 
 
清晨六時多,旺角的街頭一片冷淡,行人寥寥無幾。
 
李鴻威就這樣潛伏在一座唐樓的樓梯暗角,偷偷注視街道,不放過任何一個路過的人。
 
面無表情地看了手上的照片一眼,李鴻威又把目光放回街上。
 
相片中的女人樣子清秀,一臉甜美的笑容,雪白的脖子戴著一條雕刻精細的十字項鍊,正是今次任務的目標。
 
這名女子是日本人,原名東城文子,嫁來香港後,改隨夫姓鄭,更起了一個中文名字「若濡」。
 
據羅虎所言,這鄭若濡脖上的一條銀十字項鍊,是撒旦教一直以來都想得到手的。
 
如果情報無誤,鄭若濡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給快要下班的丈夫買早餐。
 
而半小時內,她就會在李鴻威眼前掠過。
 
到時候,李鴻威就要立即把她脖頸上的十字項鍊搶走。
 
雖然是頭一趟犯法,可是李鴻威卻沒有絲毫緊張。
 
 
 
 
嚴格來說,李鴻威他是失去了緊張的情緒。
 
 
 
 
四年之前,李鴻威因為莫名其妙地經歷那恐怖怪象,受驚過度,精神一下子休克,昏迷過去。
 
一醒來,李鴻威便赫然發覺,整個世界似乎改變了。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改變。
 
李鴻威的官感仍然健在,他吃東西仍有滋味,別人的話也能聽得清楚,被割損的傷口痛楚還在。
 
只是對於這些感覺,李鴻威都不能作出相對的反應。
 
食物再難吃,他還是如常把它們嚥下;別人無論說些甚麼難聽話,他也是一臉木然以對。
 
而且,他也失去了說話的意慾。
 
除了偶爾想起當天的夢魘,會感到驚懼外,李鴻威的情緒一直都於一種極度不活躍的狀態。
 
李鴻威知道,這種情況是因為當天他受盡驚嚇,腦子基於本能,強制把情感『關閉』。
 
唯有憶及「畢永諾」這人,李鴻威的情緒才會起波濤。
 
每每想起他,李鴻威的內心都會感到無比驚怒。
 
驚的是他所帶來的奇異境象,怒的是他毀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當李鴻威了解到終於有機會回復正常,他便不惜一切要來這兒完成任務。
 
因為,他要報仇!
 
 
 
 
「嗯?」
 
 
就在李鴻威快想得有點出神時,一道略為臃腫的身影忽然在他眼前匆匆經過。
 
雖然只有側臉,但李鴻威認得出那就是目標女子,鄭若濡!
 
李鴻威沒有遲疑,把鴨舌帽拉低了點,便立時動身離開了唐樓暗角,不徐不疾的尾隨目標。
 
 
 
眼下天色陰鬱,路旁街燈又剛好關掉,如此昏暗的環境實在有利跟踪。
 
李鴻威保持距離地跟隨了好一段路程,鄭若濡都沒有察覺異樣,只自顧自的繼續行走。
 
原本李鴻威打算慢慢接近目標,然後趁她不為意,一把從背後把項鍊扯斷便逃。
 
可是,尾隨了一會兒後,李鴻威赫然發現,鄭若濡的頸子根本沒有戴上任何飾物!
 
 
 
根據羅虎所給的情報,這項鍊是女子爸爸的遺物,從小到大她都鍊不離身。
 
現在既然項鍊不在她的頸上,那麼只有兩個可能,要不就是她把項鍊藏在身上,要不就是她把項鍊留在家中。
 
 
若然李鴻威現在放棄,先到她寓所裡找尋,萬一項鍊不在家中,那麼他就會打草驚蛇,而且鄭若濡稍後就會和她丈夫會合,到時候再要下手就困難得多。
 
只是李鴻威必須在今天內動,因為撒旦教上下都在致力完成這任務,但得到真正情報的暫時只有羅虎。
 
要是不盡早動手,很可能便會給其他教眾捷足先登。
 
因此,李鴻威稍微計算一下,便知道要是現在立時下手,萬一項鍊真的不在她身上,他還有時間搶先到她的寓所找尋。
 
瞬間,李鴻威已經作好決定。
 
 
 
 
眼看附近街道都沒有途人,李鴻威知道機不可失,猛地加快腳步,一下子搶在鄭若濡的前頭!
 
當李鴻威快步走前時,手中已掏出手槍,打算以此威逼鄭若濡到後巷裡再搜身。
 
可是,當李鴻威看清楚鄭若濡的模樣,他渾身立時如遭雷殛,呆在當場。
 
 
因為李鴻威眼前的女子,竟是名大腹便便的孕婦!
 
 
 
看到鄭若濡那隆起的肚子,李鴻威便立時勾起四年前的恐怖回憶,與此同時,一股無與倫比的驚懼感,極速地佔據了他的心靈!
 
這四年來,李鴻威都刻意不去想起當時情況,但被眼前的孕婦刺激下,當初的詭異,那些頭腦炸開的怪嬰,剎那間在李鴻威的腦海中清楚無比的閃過!
 
雖然隔了一個肚皮,但李鴻威看著鄭若濡的大肚,心裡發毛,身體忍不住激烈的顫抖起來。
 
李鴻威害怕之極,彷彿,肚中的嬰兒會突然破肚而出,然後襲擊自己!
 
 
 
 
「你別……別過來!」陷入驚恐的李鴻威,忽然結結巴巴地自言自言。
 
突然之間,李鴻威只感雙腿無力,忽然一下子坐倒地上!
 
 
 
 
鄭若濡原本被李鴻威突然閃出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險些沒呼叫出來。
 
原本她以為李鴻威是名劫匪,但當她看到他驚愕的神情和表現,心裡便感覺到眼前的男子不是單純壞人。
 
天性善良的她,雖然看到對方手裡持槍,但還是保持鎮定的柔聲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李鴻威眼神失焦,似乎沒有把她的話聽進耳中,只是一手緊緊抓住頭髮,著魔似的喃喃自語,道:「別過來……別過來……」
 
鄭若濡看著李鴻威的情況,便猜想到眼前的男人精神有異。
 
她知道對方刺激不得,於是便慢慢把手伸進裙子的袋中,打算暗暗撥打電話給丈夫。
 
 
只是,鄭若濡萬萬想不,這竟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動作。
 
 
 
 
鄭若濡伸手入裙邊的袋子時,無可避免的牽動了裙子一下。
 
裙子的擺動,其實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可是在神經崩緊的李鴻威眼中,那擺動讓他有一種錯覺,就是鄭若濡的肚子在動,肚裡的嬰兒要破肚而出!
 
李鴻威的精神就這樣可笑地崩潰,而他被鄭若濡的動作刺激,竟猛地朝她舉槍開火!
 
 
 
 
「砰!」
 
一記槍聲響起,血花在一臉錯愕的鄭若濡胸口上綻開!
 
無辜的她,就此斃命!
 
 
 
 
鄭若濡應聲倒下,只是精神已陷入瘋狂狀態的李鴻威,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自虐地撕下自己一片頭髮後,鮮血滿面的李鴻威霍地站起,神情瘋癲地吼叫道:「我……我!我不,我不要再被你們糾纏,不不不不不!」
 
李鴻威一邊放聲狂吼,一邊舉槍朝鄭若濡的肚子轟擊!
 
隨著李鴻威的嘶叫,一發又一發的子彈無情地貫穿鄭若濡的肚皮!
 
轉眼間,鄭若濡的肚子已被轟出一大破洞,熱騰騰的血肉不斷從中濺出,腹中嬰也早被子彈擊得周身是洞,面目難辦!
 
手槍的子彈早已全部射光,但李鴻威似乎意猶未盡,只見他看著血肉模糊的死嬰,不停地按著手槍的機板。
 
空洞的「噠噠」聲,教人萬分心寒!
 
 
 
「死,死,死,死……」
 
李鴻威眼神呆滯,口氣卻甚是怨毒地重覆唸著一個「死」字!
 
 
 
 
 
 
 
早在第一下槍聲響起的時候,一直在附近等候的楊嘉敏和羅虎早已驚覺出了狀況。
 
他們聽到槍聲後連忙下車趕來,只是來到現場後,他們卻萬萬想不到情況竟是如此糟糕!
 
 
 
「鴻威,究竟發生甚麼事了!」楊嘉敏看到眼前的血腥場面,忍不住驚呼起來。
 
楊嘉敏忙走上前,一把抱住李鴻威,同時把他手中的手槍接過。
 
李鴻威猶如不覺,神色呆滯依然,口中繼續喃喃自語。
 
「你……你把她殺死了?」羅虎見狀也是大感意外,可幸他久經歷練,很快便鎮定過來,迅速地搜了鄭若濡的屍體一遍。
 
只是,羅虎他很快便發現,鄭若濡的身上竟然沒有那條十字項鍊!
 
「這次真的麻煩了。」羅虎搜尋不果,不禁皺起眉來。
 
任務明確指示,教眾在搶奪項鍊時要保住有關人等的性命,可是現在李鴻威不單殺了目標人物,連十字項鍊也找不到。
 
萬一到最後真的一無所獲,羅虎知道,李鴻威只有死路一條。
 
 
 
 
 
「嘉敏,我們先離開這兒吧。」羅虎嘆了一聲。
 
楊嘉敏知道先前的槍聲早已驚動他人,警察轉眼將至,於是也不多話,拉著兒子隨羅虎而去。
 
三人回到車上,沒有停留片刻,便立即開車逃離現場。
 
遠離兇案現場後,李鴻威的神智還是混亂一片。
 
只見他呆若木雞,手中依然機械性的虛按,一遍又一遍地唸著「死」字。
 
看到兒子瘋態如此,楊嘉敏悲從中來,忍不住低聲啜泣。
 
從後視鏡中看著這對母子,一痴一悲,正在駕車的羅虎只能無奈搖頭嘆息。
 
 
 
 
當年的嬰兒頭腦炸裂幻覺,只有李鴻威一人見到,而自從成了自閉後,他都未曾吐過隻言片語。
 
加上這四年來,李鴻威幾乎都足不出戶,未曾接觸過任合嬰兒或孕婦,因此楊嘉敏由始至終都未能察覺到李鴻威對嬰兒的驚懼。
 
現在楊嘉敏雖然隱隱猜到箇中因由,可惜李鴻威大錯已成,一切已經太遲了。
 
楊嘉敏好不容易才收拾心情,冷靜下來問道:「虎,我們現下如何是好?」
 
「現在有人死了,警察勢必查封旺角一帶,我們不能輕舉妄動。」羅虎想了想,道:「剛才鴻威連開數槍,說不定有人目擊到。還是先到我的家裡躲上一陣子,暫避風頭,再作打算吧。」
 
楊嘉敏心想也只能這樣做,便點點頭,不再多話。
 
 
 
 
 
羅虎開住車子,直接回到位於淺水灣的住所。
 
甫一下車,簡單吩咐管家要處理好車子後,羅虎便領著楊嘉敏母子,迅速來到二樓的會議廳。
 
羅虎原本打算帶他們到會議廳旁邊的套房,怎料一打開會議廳的大門,羅虎便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廳中湧現!
 
原本應空無一人的會議廳,不知何時,竟來了六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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