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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試過好多次抱住一種「出發去分手」嘅心情同女人食飯。
 
嗰晚食飯嘅時候佢咩都無講,我咩係,所以好靜,清楚聽到隔離枱嘅人講緊啲咩,以及遠處有人掉咗隻杯落地嘅聲。我哋最大嘅交流,係我問下佢食唔食手卷,佢話唔要,佢叫我遞一遞隻杯畀佢,我遞咗畀佢。最後嗰一餐我請咗佢食,當係多謝依幾個月佢陪過我又好、當係賠罪又好。
 
我哋食完飯,喺尖沙咀嘅一條車來車往嘅馬路側邊一直咁行。佢話想去海旁,雖然我唔係幾想但我都係同咗佢去。沿途我哋走過馬路,穿過隧道。海風好涼,海邊嘅夜晚有人唱歌,感覺好悽愴,好似要死一樣。
 
行行下佢同講,「我唔想咁。」
 


兩個人一言不發咁行,多數會係個女人頂我唔順先。
 
「嗯。」
 
「依家係咪我做錯咗呢?」佢質問我。
 
「錯咩啊?」
 
「我想你陪多啲我咋。」
 


「我都係返吓工啫。」
 
由唔知幾時開始我講大話已經可以講到入骨入血。好似「我返工」嘅事真係發生過一樣,一眼都唔眨。
 
佢問我,「你依家連夜晚都要開工啊?」
 
我諗家雯佢應該係我同講緊琴晚嘅事。我同佢講過我咁遲起身係因為琴晚要返工。如果佢知道我其實係同緊第二個女人做愛,一定會好傷心,我諗。
 
「係啊,朋友介紹吖嘛,返夜搵多啲。」
 


而矛盾係我竟然會抱住一個唔想令人傷心嘅心到處傷人。白痴一樣不能自拔。
 
「做咩嫁?」佢問我。
 
「酒吧囉。」我求其諗咗一個夜晚會開嘅地方答佢:「你當係做侍應。」
 
家雯話:「不如你返少啲好無啊?」
 
「咁我邊有錢?」我反問佢。
 
「你以前覆得我好快嫁,又唔會無啦啦自己走咗去唔見咗人......」
 
「我要做嘢嫁喎。」
 
求其喺條街到兜一個圈都可以搵到個比我好嘅男人,我諗唔明點解會有女人咁鍾意我。理論上,女人應該越嚟越唔鍾意我先係,但咁嘅情況我好似從未試過。有啲苦惱。


 
「我知啊...」講講吓佢就好似想喊咁。
 
「你話我哋無未來吖嘛。」我繼續講。
 
然後佢喊:「我唔係咁嘅意思啊。」
 
如果講一啲我哋之間無辦法解決到嘅問題,咁樣分手會順利得多。
 
我扮到好無奈咁笑,「我連自己鍾意做嘅事都無做喇喎,你仲想我點?」
 
佢沉默不語,只係涰泣。
 
「對唔住。」
 


而往往女人都會覺得係佢哋錯,喺佢哋印像中我總係會做咗好人。有啲唔好意思,但我人生因為咁而方便咗好多。
 
「其實咁樣我哋大家都辛苦,不如算啦好無啊?」我話。
 
一聽到「不如算啦」之後,佢就好似失咗控咁。
 
佢鬧我:「點解兩件事唔可以平衡啫!」
 
我唔想平衡,無興趣。
 
「平衡唔到嫁。」我話。
 
「你可以晒咁多時間做埋啲『唔等洗』嘅嘢,你唔可以陪吓我嘅?!」
 
至於所謂唔等洗嘅範圍,當然包括我寫緊嘅依篇小說,以及其他相關嘅事。


 
「你估我唔知咩?你邊有咁多工返啫,但一收工你又匿埋寫小說,你有無當過我係你女朋友嫁?」
 
聽到佢咁講,我心裏面好似即刻鬆咗口氣。佢覺得我係去咗寫小說,起碼佢分手之後點都會容易恢復一啲。
 
我反問,「所以你剩係想我返工跟住一收工畀晒時間你?」
 
「都唔係好似依家咁吖?」佢話我,「咁你做依啲嘢真係搵唔到食吖嘛!我無講錯格!」
 
我嘗試將話題引導返去「分手」上面——
 
「咁你要未來定要時間吖?」
 
「我唔知啊!」佢大嗌,後眼淚就不斷咁流,「我唔知啊!」
 


我無答佢,我望實佢。
 
「我剩係唔想為咗依啲咁嘅嘢分手咋!」佢喊住鬧,我仲記得佢望住我嘅嗰一對眼,「點解唔可以傾吓啫?做咩一嚟就要同我講分手喎!」
 
我無試過同女人鬧交。
 
「我無試過同女人鬧交。」
 
我唔認為有啲咩嘢好值得鬧,啱就一齊,唔啱就分,鬧交根本毫無意義,只不過係喺到浪費時間,你又要諗點樣鬧我,我又要諗點樣駁返你,戇鳩。特別係,如果已經同過依個女人做愛,就我而言,其實分唔分手無咩所謂。
 
我同佢講「我唔想同人鬧交。」
 
「我知啊!」佢依舊喊住咁鬧。
 
卻因為咁,我竟然一直都被每個同我分手嘅女人認為我係個好人,而且變得越嚟越好,對此反而教我於心有愧。
 
「咁一段關係就係要緊張先會鬧交家嘛!」佢話。
 
係我未試過對過啲咩人緊張。
 
「係我有問題。」我話。
 
如果將100%精力放喺一個人上面,佢一走就會拎走我100%嘅精力,一世都拎唔返,到時候下場一定會好悽慘...所以,一見到有人講「我好愛你」,或者每當見到有人竟然願意同一個女人結婚、簽紙,我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依家唔係邊個有問題嘅問題啊。」佢反駁我。
 
我沉默。
 
「做咩我哋要搞到咁啫!」佢話,「真係好小事之嘛...」
 
我哋企喺海邊,背後經過幾個揸住酒樽嘅鬼佬。佢哋好嘈,講咗好多句我聽唔清嘅說話。家雯抺抺眼眼嘅眼淚。我遞咗張紙巾畀佢,佢無接,自己喺袋拎咗一包出嚟。
 
「你係唔鍾意我啫,係咪?」
 
係,一開始就係。
 
「你唔鍾意我點解你唔照直講啫?」佢問。
 
但就算真係由一開始就無鍾意過都好,我係做得出,但一直都無膽認。
 
「唔係,我係覺得我哋唔夾啫...」我嘗試微笑,搭住佢。
 
佢一手撥開我:「咁點解你唔一開始就講喎!」
 
「我哋唔係第一日因為咁鬧交嫁啦!」
 
佢一路喊,一路鬧。
 
「你做咩要追我喎!」
 
「你要咩要哄我開心成日嚟接我放學吖!」
 
「你做咩啊!你答我啊!」
 
「你做咩突然間要同我分手啫!」
 
......
 
「我諗...」我諗,我哋中間有成個禮拜無咩點連絡過,我以為佢應該點都有啲心理準備,「我諗都唔突然嫁喇...」
 
「你做咩要等到我鍾意你先同我講分手啊!」
 
我望住佢嘅眼淚,望住佢眼睛裏面嘅我。路過嘅路人行過就望下我哋,而我當我顎高頭佢哋就會避開我嘅視線,望返前面繼續行。跟住我就唔敢再望返家雯。
 
拍拖最麻煩嘅事莫過於分手。記得以前我會用電話,最離譜試過Whatsapp、短訊,最後我決定點都要當面講。好似做完一場戲,就算係幕後都好,到最後都一定要出嚟向觀眾謝一謝幕。
 
我謝幕,微笑:「有大把男仔好過我啦。」
 
「我覺得你係好特別嫁...」佢話。
 
「見多幾個我就唔特別嫁喇。」我微笑,「一眨眼你就會唔記得我。」
 
佢無答我。
 
我話:「你搵你鍾意嘅人,我繼續做我鍾意嘅嘢。」
 
「你講咩啊...」
 
「我哋分手啦。」
 
佢繼續喊。
 
「係我錯,對唔住。」我循例向女人道歉。
 
「對唔住無用嫁。」佢話。
 
我送咗佢去搭車,我盡可能扮得婉惜,扮得傷感,喺佢面前,喺架車嚟到之前我都扮到好唔捨得,自我欺騙到我眼睛好似真係有淚水咁,我瞇起眼望住佢。等到架車嚟到,目送佢上車嘅背影,目送佢走上巴士嘅上層。我一轉身,鬆一口氣,點咗枝煙,一呼,情不自禁咁微笑咗下,竟然有種「搞掂」同「甩難」嘅快感。
 
而當我意會到自己喺到微笑嘅時候,我諗,我可能連人都不如。
 
***
 
後來加上屋企嘅關係,我無再寫小說,好似連身體裏面僅餘一點「似返個人」嘅地方都跟住腐敗朽壞。
 
人唔似人,鬼唔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