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住個篋,走到旺角街頭,人來人往嘅正中間,一直咁企喺到,呆望住一啲唔知乜嘢。一段「對眼打開望住一個方向但完全無印像自己睇過啲乜」嘅時間。我打咗個電話畀西牛,等咗好耐佢先聽我電話。
 
「喂?」一聲,久違而熟悉,好似回音一樣,喺我故事裏面不斷出現。
 
我話「我想飲酒。」
 
***
 
我人生第一次拖住個篋去飲酒,好自然一坐低西牛就圍繞住我個篋嚟笑,「你去旅行返嚟?定係你畀人趕咗出嚟啊?」佢一邊指住我就一邊笑,佢問我「今晚有無得瞓梳化?」


 
嗰晚好想飲Whisky。嘴輕放杯沿,望到鏡嘅倒影覺得自己飲得好似女人,所以就飲得再大啖啲。
 
西牛佢伸手同我碰杯,「飲啦。」
 
仰頭又再飲多啲。
 
佢問我「你又做乜鳩?」
 
我話「無嘢。」


 
「哦......」佢靜靜咁飲啖啤酒,「無嘢咪幾好。」
 
我問佢,「你覺得你係唔係一個正常嘅人?」
 
佢聽到我嘅問題,呆咗呆,「正常人?」佢當堂大笑咗幾聲,「我緊係正常啦!正常過唔正常啊屌你!」
 
我問佢,「你有無一啲好後悔嘅事?」
 
飲緊啤酒嘅西牛握住隻杯,佢停咗喺到,佢問我,「你嗡乜鳩話?」


 
「我想問吓正常人嘅意見。」
 
「你唔正常咩?」
 
「正常。」我答,「只係想知道自己係咪同其他正常人一樣。」
 
佢異常認真咁望實我,「你係咪痴撚咗線?」
 
我諗咗陣,「咁由佢啦,」我又飲一啖酒,望住杯底,慢慢咁飲,呼一口氣,放低杯,「唔重要」。
 
然後佢問返我,「後悔係咪無戴套就中出咗條女嗰啲後悔?」
 
我話「唔係」。但諗咗一陣,我就重覆咗一次「唔係」,否定咗上一句「唔係」。「就算只係一啲類似咁樣嘅後悔,有無少少?少少都好。」
 


莫名其妙,我竟然對佢哀求,希望佢曾經後悔。
 
「喂!搞大咗條女喎!」佢理所當然咁答,跟住,突然佢就撐大眼,捉住我手臂,喺我耳邊用氣聲咁問,「唔係吓話?!格仔你...」
 
「我問吓啫。」我打斷佢嘅說話,將佢推返原位。
 
「咁係咩事?」佢坐返開。
 
「只係想知。」
 
「我又未試過喎——」佢一路講,一路諗,「不過,我諗,我會煩惱多過後悔。」
 
佢有佢嘅道理,的確係一件好煩惱嘅事,好多法律啊、好多手續、仲可能會牽涉倫理、道德、點樣先為之一個人咁樣嘅問題,諸如此類。
 
「其他小事呢?小事有無?」我追問,「類似『後悔小學出貓畀老師捉到』嗰啲。」


 
「屌你,依啲叫笨柒。」佢叫我,「你應該反思。」
 
「『買六合彩後悔買錯隔離Number』,或者『買鞋後悔買得貴咗』?」
 
「嗰啲係命。」
 
唔知點解越問我越膽怯。
 
「咁...你同你嘅前度分手嗰時呢?」我無實指佢某個前度,隨便一個都好,「求其一個,總有一個會好後悔啩?」
 
我真誠懇求。
 
佢眼尾都無望過我,但佢又好似好認真咁思考緊我嘅問題。佢問我,「咁你有無中出過條女?」
 


我苦笑一下,「依個唔係煩惱嚟嘅......」
 
佢陰陰嘴笑,可以幻想到佢正幻想緊一個點樣體位嘅女人,「噢,」然後佢一臉婉惜,搖搖頭,「浪費。」
 
「真係無後悔?」我向佢確認。
 
「你講有無分手,定係有無中出?」
 
「隨便。」
 
「無。」
 
「點解?」我問。
 
見到西牛飲啤酒,搞到我又好想飲啤酒,我舉手,侍應又拎咗一大杯啤酒過嚟。西牛話要同我乾杯,我無理佢,佢話見係我,扺諗啲,佢話飲一半就得。嗰時我覺得幾扺,一口氣飲咗大半。


 
依稀記得佢話「後悔應該係你做錯咗一兩個改變命運嘅決定。」
 
「咁...」
 
「我唔覺得一兩個決定可以改變命運。」西牛回答。
 
好少聽到佢講啲咁奇妙嘅說話,可能係我錯覺,或者我根本只係自己同自己講嘢。酒飲得太急,腳踏地上不似地上,好似慢慢抽離依個地方,喺我眼前嘅一切越嚟越遠,同我講嘢嘅人好似唔係同我講緊,好似睇緊轉播。
 
「如果,我指如果,」我慢慢咁講,怕有一隻字咬得唔清,我慎重地向佢打個比喻,「如果你突然間同一個女人分手,四十年後先再覺得依個女人可愛,你會唔會後悔?」
 
「因為你係個『會記住一個女人成四十年咁耐嘅男人』。」
 
「你都係覺得唔關後悔事?」
 
西牛佢話,「你依啲係戇鳩。」
 
聽到佢咁講,我即時鬆一口氣,有佢嘅說話我更加自信自己係一個正常嘅人,滿滿嘅飽腹感令我嘔心,一返到宿舍我就嘔。
 
***
 
「屌你老母唔飲得仲飲咁撚多。」
 
喺宿舍嘅厠所裏面,我對住馬桶嘔下又停下。西牛佢企喺厠格外面,撓住手睇住我。
 
「咁撚廢嘅你。」佢話,「好撚彩你唔係喺的士到嘔。」
 
「你——」我講到一半,又「噁」一聲。
 
將成個夜晚,一次過嘔出嚟。
 
佢問我,「你銀包喺邊?」
 
我指指個後褲袋。
 
隔咗陣,西牛同我講,「拎咗你啲的士錢啊。」
 
我面對住馬桶,右手揚起畀咗個「OK」手勢。
 
「咁你慢慢喇,我瞓先。」西牛仲同我講多咗一句「早抖」。
 
「得——噁——我自己——噁——搞得掂——」
 
「OK。」
 
西牛聽到我咁講,佢就連厠所門都閂埋,由得我一個人喺裏面。
 
「噁——」
 
無記憶最後我嘔咗幾耐,對於嗰一晚我飲咗幾多都已經無乜印像。嘔到七七八八,我禁住厠所邊,慢慢咁撐起自己,爬起身。步履不穩、頭昏腦脹,跌跌撞撞走到洗手盆邊,洗洗塊臉,浪個口,醒起自己想飲水,先至跌跌撞撞咁拉開房門,行出Lounge。
 
行到出去我無飲水,直接喺Lounge嘅梳化到瞓著咗。
 
***
 
瞓著嘅時候聽到雀仔嘅歌聲,醒嘅時候日落西山。
 
夕陽黃色近紅,瞓喺梳化,望住隻窗,陽光直接照到我臉上。
 
慢慢撐大眼,慢慢望望周圍,我冚住咗番被,梳化前面嘅矮茶几上有一杯水。西牛一定唔會咁好人,但我又諗唔到可以仲有邊個,可能係住喺依一層嘅其他人。諗起全日啲人喺Lounge出出入入,一個二個睇住我瞓,即時臉都紅晒。
 
唔好意思再瞓喺到,於是坐咗起身,下半身仲喺被窩裏面。我嘗試將自己嘅精神集中過嚟,叫自己清醒。
 
唉,好瘀啊——
 
番被沾滿酒氣,帶有些少嘔吐物嘅臭味,好彩要好仔細、好大力索先聞到,未至於太過困擾到人。
 
我喺樓層嘅Whatsapp Group到向大家道咗個歉,以及多謝畀番被畀我嗰個人。我話我可以洗返張被,還返畀佢。
 
無人理我。
 
電話響,係阿軒打嚟。
 
「屌你老母你去撚咗邊啊臭閪!」
 
我當堂嚇到彈咗一下。
 
「唔撚洗做啊!?」佢大聲咁嗌。
 
今日係我第二日無返工,望住個太陽,諗到自己反正都射波都射咗一半,酒醉未醒個腦仲瘟瘟燉燉,所以我就決定射埋今日。無論幾時返去都要畀人屌,不如一次過咁畀人屌。
 
我話「我依兩日病咗...」講嘅時候盡力壓沉語氣,用一把好似真係病咗嘅聲。
 
「屌你又射波?!」
 
「唔係啊...嗰日入咗入醫院,可能啲流感好犀利...」我解釋。
 
「唉!」佢無聽我解釋。
 
「唔好意思。」我道歉。
 
佢鬧,「你碌柒啦你!」
 
嘟——嘟——
 
原來以前我日日都係咁樣過,咩都無做,咩都無諗,瞓醒就無咗半日。
 
我企起身,企喺梳化前面,揚開番被,將佢摺好,推埋一邊。搵咗一個大白色垃圾袋嚟,入起番被,準備晏啲拎佢去洗。黃昏嘅夕照喺窗前越縮越短。我再回望,黃昏已經過咗一半。走廊有啲人約埋一齊出去食飯,有個男仔入咗嚟煮公仔麵,我哋無打招呼。喺宿舍好少同西牛以外嘅人有交流,我諗佢唔會知我係邊個。
 
電話有好多個未接來電,好多都係阿軒打嚟。我坐喺到,喺電話到不斷向下碌,碌到最後,仲有一個女仔,佢係喺我今朝瞓得最冧嘅時候打嚟。
 
係一個好耐無見嘅人,一隔已經四年。可能佢只係錯手打咗畀我,但係,我最後都有打返畀佢。
 
「喂?」
 
「係...」
 
「你今朝打過畀我?」
 
「係啊...」個女仔吞吞吐吐咁答,「Err...唔好意思啊...你仲記得我嫁可?」
 
「記得。」我答,「做咩啊?」
 
「突然搵你好似好唐突...」
 
「唔緊要,你講吖。」
 
我膊頭夾住部電話,拎起茶几上面嘅嗰杯水,飲咗啖。
 
「有啲嘢想搵你幫幫手啊...」
 
「係?」
 
放低杯,啪咁響咗一聲。
 
佢把聲同以前一樣,少少尖,無論幾多歲都好,都好似一個細路。「我歷史呢...有啲嘢唔係好明。」係一個好可愛嘅小妹妹。
 
喺我升上Year1嘅時候,佢讀緊中學;去到我Year4,佢考DSE。
 
電話簿入面,我Set咗佢全名做「On9師妹張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