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段好長嘅時間思考我應唔應該敲門。但依種時候敲門,好似好無禮貌,最後我咩都無做。聽住佢嘅呻吟、喘氣、用氣聲喺耳邊傾偈,安靜而深沉。
 
「啊...」
 
「細聲啲。」
 
原來張文靜會有依一把聲,我第一次聽,環繞喺耳邊,揮之不去,好似一條將我勒住嘅繩。
 
「喂也!」


 
「噓——」
 
隔住道房門,依稀聽到一男一女,依偎纒綿,西牛一定好興奮,處女啊、校服,親吻佢雙唇,摟住佢腰,將佢壓喺床上。西牛嘅笑容、嗰一張臉,一剎那間填滿我腦海。當佢發現張文靜係處女,我諗佢一方面又驚又喜,一方面會發癲咁恥笑我,然後分享佢今晚玩得有幾開心。
 
我一個人喺宿舍嘅走廊上面企喺到。平安夜,要走嘅人都走晒,除咗佢哋兩個人做愛嘅聲,到處都死一般靜。走廊盡頭望向盡頭,空無一人。偶爾傳嚟一兩下張文靜嘅尖叫聲,佢叫住西牛,但聲線慢慢又被西牛壓落去,佢哋都好怕聲線傳到出面。重重覆覆,安靜、叫出一兩聲、又安靜。
 
好想有一個女人喺身邊,但已經連伸手都無力,想走,卻無處可逃,落入困境之中。
 
檢查一下銀包,確定自己有買一枝酒嘅錢,最後我決定走。隨便去一間便利店,然後走去一個海邊、或者一個公園,邊到都好。去一個無人嘅地方。


 
離開嘅時候,可能佢哋發現門底有屬於一對腳嘅影,於是短暫地停咗落嚟,等我走開,又復喃呢。
 
一定要去一個無人嘅地方。
 
***
 
尖沙咀海旁有好多人,不自覺就嚟咗依到。
 
情侶嘅手撓住手,朋友嘅搭住膊頭,我拎住一枝酒。嗰一晚因為想醉,所以特別快醉。嚟嘅時候,便利店買兩罐會平啲,於是飲咗兩罐,去到尖沙咀嘅時候再買,但好多人,剩係等買酒都排咗好耐。


 
順住人潮向同一個方向行,都係向住海邊。
 
無試過「決定」自己要去邊到,只係走咗入人群嘅正中間之後,要改方向就變咗做一件好難嘅事。想去海邊,僅僅想望一望海,但因為太多人,就唔太想行埋去,好怕阻住人影相。於是背住海邊,又順住第二個人潮走。
 
來來回回,唔知走到幾多點鐘,只係沿途不斷咁飲。飲到嘔,瞓喺街邊,好多人經過、好多人走。如果嚟搞我嘅係一個女人,我當然高興,但如果係男人,我就可以殺人,而且因為無錢,無人可以偷到我嘢,最多只可以打我一身,或者殺死我。以依種狀態瞓喺路邊,比其他狀態嘅我都感到安心。
 
一合埋眼就瞓得著。
 
***
 
瞓咗喺街邊一張長櫈上面。
 
「先生。」
 


竟然每個人都會慶祝聖誔節,我諗一定係每個人都相信有神,篤信不已,而對詐騙、欺瞞,絲毫不感恐懼,先可以對聖誕樂此不疲。
 
「先生。」
 
若果上帝存在於此,一定會好煩惱,見到一個咁嘅世界,到處都係做愛嘅男女。佢哋脫清光、攬作一團,第朝又好似無事一樣。回想自己曾經都做過一啲咁樣嘅事,就覺得,無論如何我都唔會得到救贖。我係被人丟棄喺到,永遠被丟棄喺到。
 
大概對天國嚟講,人間就係地獄。要上帝伸手落垃圾筒,未免太為難佢。
 
我再打開眼,平安夜已經過去,去到第朝清晨。除咗時間改用公元運行,人類無因為聖誕而逆轉過啲乜嘢。我面前只有兩個警察,佢哋一步一步,慢慢咁行近我。
 
等到佢哋企喺我前面,「先生你咁樣好危險嫁喎。」佢哋將我叫醒咗。
 
「哦。」我回答,一隻手撐喺地,慢慢咁撐起身。
 
「先生你ok吖嘛?」


 
「無事。」我答。
 
佢哋問我,「你住邊頭?」
 
我指向遠處,猛力搖下個頭,我唔肯定我嘅方向係唔係真係嗰個方向,總之我指住馬路盡頭,講咗間大學嘅名。
 
「先生你小心啲喇吓。」
 
我一步一步,喺佢哋面前,用晒全身嘅力氣,集中精神,不斷咁提住自己要行出一條直線、一條直線。
 
「唔該阿sir.」我舉起手,「拜拜。」
 
等到佢哋走開,再見唔到我,我就坐返喺到。又飲一啖酒,飲到最尾,一滴都無,又走入一間便利店裏面。本來煩惱應該買酒定係買煙,但發覺自己剩係夠錢買酒,煩惱即時一掃而空。
 


煙盒裏面最後一枝煙,望到覺得好寒酸,但無辦法,唯有點起佢,將煙盒掉走。
 
一直好羡慕有力量為上帝存在與否依類問題鬧到面紅耳赤嘅人,咁樣嘅人生好積極。
 
***
 
「嘔——」
 
一返到宿舍,一唔小心就嘔到一地都係。嗰時係清晨六點鐘。行都行唔穩,莫講話要自己清理返個地方。想搵人幫手,但係又無人喺到。清晨唔敢叫得太過大聲。
 
不如走。但留低一大灘嘢自己走咗去,咁樣又未免太唔負責任。進退失據,一坐低,就坐咗喺灘嘔吐物前面,挨喺牆邊。
 
「吖!!」有個女仔出咗嚟,佢一見到灘嘢就大叫。
 
佢喺遠處望咗我好耐,一副驚惶失惜嘅表情,引頸對我觀察咗好耐,應該有半分鐘到。佢確家我安全,唔會攻擊佢之後,佢先走去部掛牆嘅電話前面,打咗個電話。


 
坐喺地下仰視住佢,佢一路望下我,一路就對住個電話講。佢貼近牆邊,對我嘅距離有咁遠得咁遠。
 
「看更啊?」
 
「係..係啊...依到有人嘔啊。」
 
「嗯...」
 
「__樓,lift口啊。」
 
「唔該晒。」
 
佢收線,將電話掛返起。我同佢保持住一個幾米嘅距離。因為有一大灘嘔吐物喺我哋中間,周圍都好臭,佢亦都唔敢行近半步。
 
佢問我,「你無咩吖嘛...?」
 
「唔關你事!」我答。撥手,趕走佢,「走啊!」
 
佢對我鄙視一眼,眼光裏面充滿嫌惡。
 
「行遠啲!」我指住佢鬧,「唔好痴埋嚟!」
 
之後,佢頭也不回,直接走。無幾耐看更就上咗嚟,仲有個清潔姐姐。
 
我望住少女離開嘅背影,見到佢離開我,而且確定佢離開咗我,我就放心,鬆一口氣,兩眼泛起一泡感恩嘅淚。
 
***
 
眨眨眼。
 
我攤咗喺自己間房張床上面。西牛一嘢拍我個頭,佢鬧我,「你醒喇仆街?!」
 
西牛好似平時一樣。
 
「嗯。」我向住天花板。
 
我都好似平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