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離開後,我獨自一人呆站在地鐵大堂,心痛卻無淚,大概連淚腺也不恥我的所為,不願正常運作,藉以排解我的哀愁吧。
 
我也不知道在大堂裡發了多久的呆,突然一股寒風迎面向我吹來,整個人都被這股怪風吹得顫抖不已。
 
我還沒有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寒意已從我心底裡油然升起。
這不是身體受到寒風襲擊而發出的訊號,這種寒意,我曾經歷過不少次,這是恐懼。
 
以往遇上靈體時,這種寒意曾多次跟我打過交道,所以我對它十分熟悉。
我雙手本能地結印,正要念出降伏心魔口訣時,才猛然想起自己已失去了靈力。
 




「搞咩呀我,咪決定再做返普通人囉,仲指乜鬼印啫!」我放下雙手,心中咒罵著不爭氣的自己。
 
當我在咒罵著自己的同時,寒風亦愈吹愈烈,這次,我更感到四周的氣溫急劇下降。
 
我知道,這是靈體運用他們的力量影響了我的腦部,使我產生了刮風和寒冷的幻像。
 
但知道又如何,現在的我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去抵擋靈體的襲擊,想到這裡,我的內心更為洩氣。
 
而眼前的景像,好像能讀懂我的內心,每當我失去一分信心,四周的異像便變得更為可怕。
不消一會,原本正常的地鐵大堂,在我的眼中,已變成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四周,更增添了一絲孤寂,使我腦海裡閃過一些攀登雪山遇難人士的畫面。




 
「細路,你要記住,絕大多數嘅靈體,並無直接傷害人類嘅力量。佢哋能夠做嘅,只係將你內心恐懼嘅嘢顯示出嚟,用近乎真實的幻覺呈現畀你睇。所以,面對靈體嘅時候,切忌亂諗嘢!」天命叔早期的訓話在我腦中響起。
 
我馬上嘗試控制我的思想,不再去想像奇怪的事物,但可惜已經遲了。
眼前那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從雪地上慢慢爬起。
 
他們的臉容扭曲,皮膚發紫,跟喪屍沒有兩樣。
眼前十來隻喪屍慢慢走向我,雖然我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但害怕就是害怕,我根本無法停止自己的思想。
 
「記住,無論咩時間都好,心要定!幻覺係殺你唔死,只有當你輸畀恐懼,意識上都投降嘅時候,嗰陣就會係你真正嘅死期。記住,心要定!」天命叔的說話再一次在我腦海中出現。




 
眼前的喪屍已來到我十米範圍內,我哪有時間去安定自己的心靈。
面對這種狀況,我只好轉身逃跑。
 
我全力的往後方奔跑,我不知道這樣做有甚麼意義,也不知道為甚麼已經決定捨棄一切的我仍然要掙扎逃命。
或許,這是出於本能;
又或許,我內心根本不想面對死亡。
 
「吁吁!吁吁!」寒冷的天氣加上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使我慢慢的感到喘不過氣來。
 
在逃跑的過程中,我完全不敢回頭,但那些喪屍帶給我的壓力從沒有減輕過,加上感覺愈來愈辛苦,絕望的想法又在我腦海中浮現。
 
而四周的環境,亦非常配合我的想法,在我眼前,原本是一本無盡的白色大地,但轉眼間,我卻發現自己已跑到一座懸崖面前。
 
無奈停下腳步的我,回頭一看,才發現那些喪屍一直緊跟在我的身後,而且比剛剛還要接近。




 
「心要定!」天命叔的說話再一次浮現,在無計可施下,我只好閉上眼睛,努力的告訴自己這些都只是幻覺。
 
「幻覺……幻覺,係幻覺嚟!」我在心中反覆地告訴自己,卻令自己愈來愈急燥。
 
雖然我閉上了雙眼,但四周的氣溫沒有絲毫變化,而且那群喪屍獨有的嘶叫聲仍在不斷傳進我耳內,這使我更加焦急。
 
「幻覺幻覺幻覺幻覺!仆街,點解仲唔消失呀!消失呀!」內心的緊張感提升到了頂點,我忍不住大喊了出來。
 
我知道,此刻的我完全違反了「心要定」的條件。
縱使我心裡如何想著四周的是幻覺,但我內心深處根本不認為無能的我能夠擺脫這困境,所以從一開始,我根本就是在做無謂的抵抗。
 
然而,就在我內心的不安愈發強烈之際,四周的氣溫竟變回正常,而那討人厭的喪屍叫喊聲亦消失了。
 
而且,我竟聽到四周出現了地鐵站應有吵鬧聲。




但被嚇怕了的我,仍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來,我害怕這又是靈體的把戲,故我仍然維持原狀,一動也不敢動。
 
「同學,同學。你無事呀嘛?你做咩合埋眼企咗喺度呀?」一把陌生的聲音傳來,難道是地鐵職員?
 
「同學,你企咗喺度好耐啦,咁會影響到其他人。你係咪唔舒服?係嘅話我幫你Call白車啦。」那人略為緊張地問,弄得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唔駛啦,我……」我放鬆了警戒,睜開了雙眼回應他,卻發現眼前沒有甚麼地鐵職員,只有無數的喪屍圍繞在我身旁。
 
「靈體會用盡一切方法去呃你。最常用嘅就係先畀你一個希望,然後再喺你以為無事嘅時候將佢摧毁。呢種方法已經可以令一般人絕望,而呢刻充滿負面能量嘅人,正正喺靈體最好嘅糧食。」
 
天命叔的說話,伴隨著被喪屍噬咬的痛楚,一起傳達到我的腦中。
疼痛的感覺是如此真實,而且看到自己的血肉被喪屍咬得分離了身體,我又怎能令自己相信這些是幻覺呢。
 
想不到,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也沒有死去的我,竟然會在地鐵站內,因為這種低級靈體也能創造出來的幻覺而死亡,真是可笑的人生。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在這可笑的幻覺下死亡之際,四周的白雪竟開始溶化,然後變得春意盎然,溫暖的陽光使我慢慢鎮定下來。
 
而原本在襲擊我的喪屍,亦因為這些光線而化成一縷輕煙,慢慢消散。
被噬咬流血的身體,也不知道甚麼時候,全都恢復過來。
 
「邊個?邊個夠膽阻頭阻勢?」一把兇惡無比,有點大叔感覺的聲音響起,但聽上去卻不是在和我說話。
 
一道光影慢慢在我面前凝聚,當我看到這光影的臉容時,忍不住大喊起來。
「小詠!點解你會……」
 
她沒有回頭看我,只是緊緊盯著前方。
「如果你依家收手,我仲可以放過你。但你如果唔肯收手,我就要你知道,激嬲我嘅下場。」
 
小詠說話的同時,即使毫無靈力的我,仍能感受到她的氣場。
我知道,她的靈力在得到中山那個老人家幫助下,又再有所成長。




但如此憤怒的她,我卻是從未看過。
 
「收手?呢度係我嘅空間,我嘅地盤,你憑咩……」那大叔的聲音說到一半,突然痛苦地悲鳴起來。
 
「點樣?我畀多一次機會你,走?定唔走?」
 
「我......我走……我走……放……放過我……」那大叔痛苦地求饒。
 
「好!我會拎走你一半力量以作懲戒!記住,以後唔好再亂嚟,如果唔係,你知道後果會係點!」小詠大喝一聲,那大叔連聲道謝後,我便看到一絲白煙慢慢飄向天空,大概是那大叔離開了吧。
 
處理好一切後,小詠慢慢回過頭來看著我。
從她的眼神中,我感到她的擔憂,亦感到一點失望。
原因不必多說,那自然是因我而起吧。
 
我和她對望了好一會兒,卻是誰也沒有先打開話題。
自從失去了靈力後,我也記不起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小詠了,以致於我已不知道對她說些甚麼才好。
 
小詠大概知道我不會開口,於是她慢慢的飄到我的面前,然後幽幽的看著我。
 
我還想著小詠大概有甚麼話要對我說,卻突然感到臉上一熱,我竟被她狠狠的賞了一巴掌。
 
這……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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