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在。

如今這個曾經抱夢的男人與這個擁抱風的女孩,相對而坐,卻也無言相對。

曾經以為美夢不會完,真相卻只是沉醉於美夢當中,從未醒過。到了夢要破碎的一刻,才發覺這是夢。

然而,夢終究只是夢,有多真實也好,都只是假的。破曉一刻,甚麼都不剩。

若夢明白,這個故事由始至終,錯的都只是她一個,只是她一個。如果她不是縱容自己去犯錯,如果她不是繼續給予機會子風,讓這錯誤的種子繼續萌芽,就不會有今天的果。



錯的,都只是自己。

如今上天要來改正這個錯誤,也怨不得人。

「風,其實你不用選擇。」若夢冷靜的說,子風出奇的望著若夢,若夢知道接下來的說話很難說出口,但她也必須說,因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忘記我,不要為了我這個過客而拋棄這個……這個為你犧牲了所有東西的女子。不值得,太不值得。」若夢說。

對……太不值得了。這些年,就當我們睜開雙眼造了場夢。



若夢看著一時未能反應的子風,也說不下去,也知道再留在他的眼前只會讓他心軟,更難抉擇。若夢起身就走,急速逃離這個從不屬於她的房子,逃離這個從不屬於她的男人。

若夢走得急,子風反應過來時已經太遲,她早已奪門而出。子風立刻追出去,可是升降機也正好跟他作對,竟然剛剛送了若夢下去。

看著升降機的燈一層一層下降,子風的心就更急了。他馬上推開防煙門跑落樓梯,奮力去追趕這個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幾經辛苦,子風跑完一層又一層,終於來到大堂,然而人腳又怎及得直上直落的升降機?若夢早已離開。但儘管子風不知若夢會去哪兒,他就是有種直覺要去追回若夢。

他推開大門,四處張望,卻見不到若夢的身影。他慌了,忽然有種感覺,好像永遠都會失去她一樣,他不敢想像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離他而去,退出他的人生劇場,失去主角的故事還怎能演下去?



光是想想,子風已經覺得快要窒息了。

的確,若夢是一個第三者,愛情故事裡的大反派。然而每一個大反派,都有其故事。可惡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可能在若夢眼中,是他救贖了她。可是在子風眼中,卻是若夢救贖了他。

在藝詩遠赴外國的這些日子,子風寂寞難耐,明明是有個女朋友,卻偏偏見不到、摸不到。這種「Long D」實不是人人能承受得來。每晚,子風都只有自己一個,獨個兒感受快樂,獨個兒分享悲傷,獨個兒生活。

曾經,他也是個專情浪子,他告訴自己、也強逼自己,千萬千萬不要辜負藝詩。他也一直深信,只要靜心等待,藝詩回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他們就可以快快樂樂生活下去。

這是他理想中的童話。

慢慢,他開始厭倦這種堅持,沉悶的生活教他漸漸改變,過份的壓抑反而使他彈得更遠,在一些損友帶領下,他漸漸喜歡了去玩、去夜蒲。也許是因為他外貌、身形上的優勢,使他在夜場吃得很開。

慢慢,他的「堅持」就有所改變。他深信,出去玩女人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不要拋棄糟糠,不要做一個負心人,在藝詩回來的時候,做回一個好男人、好男友,就足夠。



於是,他開始嘗試各個美女送贈他的激情和快感,好一陣子他就如重獲新生一樣,為快要枯死的生活重新注入養份,讓生命之樹的葉子由啞黃變回翠綠。

這種燈紅酒綠,教他難以忘懷。

可是,人的貪婪卻總是無窮無盡,當你有一杯水的時候,你會想要一整個湖泊;到你真的擁有了湖泊之時,卻又會覬覷浩翰大海。相信到現在甚或是將來,也沒有人能肯定,人的貪婪大,還是宇宙大?

子風想要怎麼樣的美女,都幾乎唾手可得,長腿、豐乳、美貌統統難不到子風,卻正因為這樣,卻教子風帳然若失。他發現自己需要的根本從來都不是美女也不是僅僅發洩性慾。

而是另一種東西,一種更難說清楚的東西。

這個疑難困擾了子風好一段日子,直至他遇上若夢。

若夢神秘莫測,看著她就如霧裡看花一樣,總是模糊不清,卻偏偏想繼續看下去。這種莫名的吸引力教子風難以自拔。自那一晚起,他的心就已被若夢佔據了。



若夢的出現,才是令子風沉悶生活重添色彩格調的真正原因。他很久都沒試過,真正為一個人著緊,真正為一個人煩惱,真正擔心一個人,真正去愛一個人。

藝詩對他恩重如山,責任比愛情更重,慢慢把愛情壓死了。子風留下的原因是因為道德,而非愛情。

但若夢卻是一個清新自然的恩賜,對於若夢,他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任何過去,只有純粹的愛情。

當子風聽到一首好聽、有意思的歌,會想起若夢;當子風吃到好味的美食,會想要跟若夢分享;當子風見到美麗的景色,會想跟若夢合照留倩影。他所思所想,都是若夢,而非藝詩。

她的重要,難以言喻。

其實當子風接到藝詩的來電,他心中早已潛藏了決定,只是他不想面對,因為他早已選擇了若夢。只是他沒有膽色去應付藝詩。

當若夢真的要走,子風最想要的仍是若夢。若夢不想世界遺棄他,選擇了離開;卻不知道她其實早已是子風的世界。

「若夢!」子風在街上大叫,試圖憑藉聲音喚回最愛的女人。



雖然未見成功,但子風並未放棄,他一定要找到若夢,一定,一定要。

街道冷清,人煙稀少,子風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四處尋覓。然而,上帝四次三番再愚弄,突然有一隻小貓走過,子風直覺跟著小貓,走著走著,終於看見正在俯身餵食小貓的若夢。

「妳知道餵飼流浪貓是犯法的嗎?」子風笑說,若夢看見子風,又再想逃跑,可是這次子風緊緊擁著若夢,不讓她走。

「妳忘記了嗎?是妳叫我不要跑掉,如今卻是妳先跑掉,怎也說不過去。」子風笑說,但若夢仍想掙脫。

「不要再讓我們錯下去,放手。」若夢說,但子風沒有照辦。

「如果這是錯,我仍然想錯下去。」子風說,若夢聽了,心中很是感動,但理智教她不要再中計。

讓理智在叫著冷靜冷靜。若夢慨嘆,如若早三五年相見,何來內心交戰?



「若夢,妳聽著,我選擇了。」子風在若夢耳邊說。

「我選擇了妳,我決定了要跟妳一起,正正式式跟妳在一起。」子風說,若夢這下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要跟全世界宣布妳是我的女朋友,我會帶妳走盡世界角落,我要和妳穿上世界所有國家的禮服婚紗,我要和妳在一起,只有妳一個。」子風說。

沉睡的凶猛在蘇醒,完全為你現形,這個世界最壞罪名叫太易動情。

在這無人之境,這愛情無人證,在月影下,這個抱著夢的男孩與擁抱風的女孩,仍然深深相信,他們真能抱擁一輩子。

只是,夢幻風虛,誰又能捉住風、留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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