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

藥罐子百思不得其解,一臉疑惑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當家便揭開謎底,一字字道:

「因為當年他已經學齊《六龍御天》所有招式。」





藥罐子聽到這個答案後,便極其詫異道:

「嗄?學齊整套拳法反而會輸?怎麼可能?」

三當家似乎早就料到藥罐子會有此一問,便慢慢詳細解釋道:

「想當年,跟大師兄不同,我只是學了《六龍御天》首五招,還差最後一招,不過師父曾經說過這是一招禁招,不到關鍵時刻,絕對不能用。」

「哦?那麼,這一招到底是……?」





「雙龍拱月定雌雄。」

「那時候,大師兄坐擁『手長』這種先天優勢,而且得到師父所有真傳,加上實戰經驗豐富,我倆彼此實力相差太遠,我跟他打,簡直就是青銅聖鬥士對黃全聖鬥士,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不過除了第一招外,《六龍御天》最致命的弱點便是極度消耗體能,所以只宜速戰速決。這就是師父這樣著重體能訓練的原因。

所以外人一直存有誤解,師父其實不是『能夠』在六回合內KO對手,而是『必須』在六回合內KO對手。

不過拳手一般只會想盡快KO對手,根本不會打算跟對手慢慢打,所以就算是職業拳手,亦沒有多少人真的會察覺得到這個弱點。





而我唯一的優勢便是體能,唯一的戰術只有盡量消耗大師兄的體力,所以採取留前鬥後的策略,故意保留體力,盡量避免使出這套拳法,同時盡力閃避大師兄的進攻,但求拖得一時是一時,耐心等待反擊的最佳時機。

大師兄不疑有詐,接連使出《六龍御天》的招式進攻,為了避免大師兄識破我的策略,我亦抓緊機會偶爾用《六龍御天》還擊,果然不出所料,大師兄雙手夠長、反應夠敏捷,輕易擋下我的拳,就算僥倖擊中,還是擊不中他的要害,一直陷於苦戰。

不過我堅信只要待到大師兄體力所剩無幾,便會看到勝利的曙光。

話雖如此,大師兄畢竟是《六龍御天》的傳人,已經揮灑自如使出這套拳法,並且完全發揮這套拳法的真正威力,我只能勉強跟得上他的速度,所以每次我只是僅僅躲開大師兄的擊拳,每次都躲得很險,亦不是每次都能完全避開,偶爾還吃下幾招重拳,一直處於挨打,不過我一直咬緊牙關,不斷告訴自己『只要能夠挨到第七個回合,就會看到勝機。』

結果好不容易挨到第六個回合,不過這一刻我已經身負重傷,意識開始迷迷糊糊,連站都站不穩,甚至連痛都不覺痛,只感到身體浮浮沉沉,心感不妙,亦心有不甘,整個身體斜斜倚著圍繩,雙手垂垂掛在圍繩上,搖搖欲墜,連牙膠都快要咬不緊,心想『目前我這個狀態,恐怕挨不到大師兄筋疲力盡,自己首先便已經撐不下去……可惡……我都已經撐到這一步,難道要認輸嗎?』

這時候,第六回合開始,我跟大師兄再度交手。

咦……這次我顯然感受到他的拳速慢了,威力弱了,反應亦慢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最初還以為大師兄是故意示弱,誘我進攻,不過隨即否定這個想法:

『不可能……我都已經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面對一個瀕死的對手,大師兄還需要這樣做嗎?』





如果不是欺敵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隨即一個念頭在腦際間閃過。

難道是……

雖然只是第六個回合,大師兄的體能便已經到達極限!

不論是真是假,總之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時候,大師兄自知自己的體能已經到達極限,心知再繼續拖下去只會對自己愈來愈不利,為免夜長夢多,唯有速戰速決,逼不得已使出這招禁招。

所謂『雙龍拱月定雌雄』,就是雙手同時出拳攻擊對手的太陽穴,務求給予對手致命的一擊,一招KO對手。師父曾經說過除非彼此體格相距太大,否則這招一定能夠KO對手。這是絕招中的絕招。





因為拳擊是按照參賽者的體重分組比賽的,所以對賽不會出現這個問題。不過這樣雙手便會短暫離開上半身,便會形成不設防的狀態,同樣會露出破綻,讓對手乘虛而入,所以雙拳一出便是決一雌雄的時候,總之不是你KO對手,便是對手KO你。

我亦顧不了這麼多,絕對不能眼白白錯過這個唯一能夠擊倒大師兄的機會,唯有賭一把。

當我留意到大師兄使出這招的時候,我便雙手抱頭,用拳套掩護自己的太陽穴,不閃不避,硬巴巴挨過他這一招。

不過這招還真厲害!雖然雙手扎著手帶、戴著拳套,不過還是仿佛聽到指骨碎裂的聲音,我只好忍著這股突如其來的劇痛,隨即用這隻正在抖擻的手使出『龍捲風雲上蒼穹』傾盡全力迅速攻擊他的下顎,結果成功KO大師兄。

所以這次只是險勝。

如果我不是學過《六龍御天》的話,自己根本不可能撐這麼久;

如果我不是撐到第六個回合的話,大師兄根本不會使出這招禁招;

如果大師兄不使出這一招的話,輸的一定不是他,而是我。





今次勝利純粹僥倖。

事後賽後檢討,我的腦海裡便突然掠過師父曾經說過的話,彷彿聯想到什麼東西,頓時恍然大悟:

師父從來只是說『自己』的時限是六回合,可沒有說過這是『六龍御天』的時限。

當年我聽到師父這番話後,隨即便不知不覺在腦海裡建立一種先入為主的錯覺,一直誤以為『《六龍御天》的時限是六回合』,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關鍵:

《六龍御天》的時限其實取決於拳手的體能,體能不同,《六龍御天》的死線自然有所不同。」

當藥罐子聽到最後一招的時候,便突然想到一個疑點:

「咦?三當家,姑且不說至今尚未登場的第五招,首四招……『龍游淺水亦低吟』、『一龍穿雲裂長空』、『橫舞九霄掃狂風』、『龍捲風雲上蒼穹』加上第六招『雙龍拱月定雌雄』,單是這五招,裡面便已經有六條龍了!如果第五招還有一條龍的話,豈不是七條龍嗎?這樣的話,這套拳法應該叫『七龍御天』才對,不是嗎?」





三當家便立刻拍掌高呼道:

「藥罐子果然觀察入微!厲害!厲害!其實大當家一早已經問過師父這個問題了。」

三當家便續道:

「師父說過《六龍御天》原來取名自《易經》〈乾〉卦裡面『時乘六龍以御天』這句話,所以雖然這六招裡面其實有七條龍,不過還是稱為『六』龍御天。

再說,如果不是引經據典的話,師父一早可能已經用自己的外號命名自己當年所創的這套拳法。」

藥罐子立刻遲疑道:

「外號?」

「對,師父其實有一個外號。」

「慢著……你是『赤狼』;大當家是『白龍』;大師兄是『蜘蛛爪』;那麼南師父的外號又是什麼?」

三當家便吐出三個字:

「重明鳥。」

重明鳥。

這就是南重明的外號。

然後還羞愧道:

「當年拳館裡面其實掛著一幅重明鳥的油畫,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還以為是公雞來的。」

三當家輕輕歎一口氣,便繼續道:

「唉……既然連不該說的都已經說出來了,那麼,我便順道告訴你當年其實是我主動遊說老爸投資開藥房的。」藥罐子知道龍門藥房的金主確實是畢先生,不過不知道這件事原來還有下文。 「當年我知道大當家一直很想自立門戶,可惜缺乏資金,剛巧這時候老爸一直希望我跟他學習打理生意,不過我就是不感興趣,想了一會兒後,便借故說自己一直想開一間藥房,同時主動提出找大當家做合夥人,老爸反而覺得我有志氣,同時覺得讓自己出去經歷一下磨練未嘗不是一件壞事,便爽快答應,並主動找大當家合作。」

原來三當家才是真正的幕後金主。

聽到大當家準備求婚的消息,三當家當晚失意,便拉著藥罐子到酒吧喝酒散心。

這一晚,三當家不斷跟自己灌酒,最後便喝得爛醉如泥。

這段時間,藥罐子不禁在想:

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到底是否毫無價值呢?

其實不然。

至少這段單戀能夠激發他成為一個出色的拳手。

放手成全愛人的幸福,亦算是愛的一種方式吧?


凌晨十二時半。

香港一間酒吧裡,坐著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穿著西裝襯衫、長褲,不過沒有繫領帶,同時沒有扣領口的鈕扣,搖一搖身旁另一個喝到爛醉的男人,確認對方真的喝醉,便帶著詭異的微笑,微微低著頭,正在用智能手機打電話,接通後,便扯一扯領口,說起日語來。

大意是說:

「我知道這個人最大的秘密……

哦……你想知道嗎?這個……便要看你肯付出多少誠意吧……」

對方想了一想後,同樣用日語說出一個數字。

這個男人非常高興,並用日語答應道:

「滿意、滿意……多謝、多謝!好,好,好,到時見。再見。」

這個男人掛斷電話後,便望著身旁這個伏在吧台上的男人,露出一絲奸黠的微笑,便用粵語恭敬答謝道:

「畢先生,多謝你給我一個賺外快的機會。」

喝醉酒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剛剛泄露了一個重大的秘密。

至於另一端的男人掛斷電話後,便繼續用日語自言自語道:

「南重明,是時候一雪當年的恥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