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當天天氣好像異常的冷。
 
當日我跟阿澄約好了六點鐘在旺角地鐵站等,去欣賞一下梅子介紹的那位大叔的表演。
 
其實我事前上網搜尋過有關這位大叔的資料。
 
但有關資料少之又少。
 
倒也正常,在街頭唱歌又不是不讓座給阿婆,在港鐵車廂中食東西,當街摑人十四把,應該不會被起底。
 


最後只知道這個人叫傑叔,每夜都會到旺角的固定位置唱歌表演。
 
我始終沒有把握令他可以傳授我們一招半式。
 
還是選擇了最後的方案-打電話給梅子問。
 
在威迫利誘之下,梅子還是沒有告訴我他到底跟傑叔做過些什麼。
 
"叮您,你直接講話你識我咪得囉!傑叔佢應該記得我個名。"
 


嘩…還記得你的名字呀~
 
"哦,你早講吖…"
 
在乘地鐵的途中,我把有關資料What's app了給阿澄。
 
讓她也了解一下這些少許的資料。
 
平日入夜的旺角已經人流很多,再加上是平安夜的關係,令整個港鐵站都擠擠擁擁的。
 


有一家大小,一雙一對的情侶,也有一大群mk。
 
依照阿澄守時的性格,她應該會比我早到。
 
我望望手機,我遲到大約十分鐘左右。
 
到了約定的出口,我在人群中找尋着阿澄的身影。
 
我找了一會兒後,有一個少女的身影向我微笑着走過來。
 
看著眼前的女生,我不禁擦擦眼睛。
 
這個,是阿澄嗎?
 
認真,我沒有想過,平日樣貌平平的她打扮起來,可以這麼正。


 
常常綁在腦後的小馬尾放了下來,變成及肩的短髮。
 
加上淡粉紅色的外套,米白色的長褲。
 
臉蛋上看得出化有淡淡的妝。
 
重點是,圓圓的眼鏡給摘了下來,看來是換上了淺褐色的con。
 
霎時間,平日那個小妹妹的感覺完全消失。
 
是一種屬於少女的氣質。
 
可能一直以來都只有我把阿澄當成小女孩而已。
 


不知不覺之間,原來我們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子了。
 
"Hi妳喎,靚女。"
 
我微笑着跟她打個招呼。
 
"行啦,夠鐘喇。"她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
 
沒錯,傑叔的表演時間快到了。
 
我期待了好久,可以在現場聽到那種撼動靈魂的歌聲。
 
在阿澄伸手的時候,我留意到她手腕上掛着一條銀色手鏈,上面掛着星星的裝飾。
 
果然是個屬於星星的女孩。


 
"條鏈好襯妳喎。"我由衷的說。
 
"做咩今日係咁讚我呀?有咩期圖?"
 
"讚下您靚都唔得嗰喎。"
 
我一手向阿澄梳理得筆直的頭髮進攻,一下把她的髮型弄得亂七八糟。
 
"喂呀~"她啫着嘴從袋口中拿出梳子梳好自己的髮型。
 
"妖…整到亂晒。"
 
我聽見這一句後,禁不住笑了。
 


就算外表再變,她依舊是那個傻妹。
 
"行唔行格?傻妹。"我笑着問。
 
阿澄點點頭後,把梳子收好。
 
在擁擠的旺角站內,我們只能緩緩的走着。
 
途中人流已經把我和阿澄分開了許多次,我轉頭找她不知多少次了。
 
"好心妳跟實啲好冇,白痴澄。"
 
第N次回頭找回她的我這樣抱怨着。
 
"咁鬼叫你行得咁快咩。"
 
"哎~"
 
我以免她再跟丟,於是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腕走着。
 
一切真的很自然,就好像小時候般。
 
阿澄的手很暖,雖然隔了衣服卻還是感覺到。
 
我們途中都沒有交談,我不知她在想什麼,我只知道因為人流的關係阿澄不時會撞到我。
 
有次阿澄的胸部不小心碰到我手臂,雖然隔了許多層衣物依然有種軟綿綿感覺。
 
想不到原來阿澄都"有啲料到"的哦!
 
她立刻拉開我跟她之間的距離。
 
我不禁笑了起來。
 
"你仲笑,咸濕佬!"
 
看來她知道我在想邪惡的事,立地一腳踩下來我的腳上。
 
"我又唔係有心嘅…"
 
那只證明我是正常男生。
 
"咁樣抽人水…"
 
我看見阿澄的臉已經很紅,一臉委屈。
 
她開始用力想掙開我的手。
 
但依然是以更加大的氣力捉緊她那溫暖的小手。
 
若問我當時為何這樣做,我只能回答,可能是因為好勝心作祟吧!
 
"喂,阿澄你諗住決賽唱咩歌呀?"
 
我為了令氣氛沒那麼尷尬,於是問跟我並肩走着的阿澄。
 
為了就她的速度,我只好走得慢些。
 
但我的手依然很自然的牽着她。
 
"Sor呀,頭先發你脾氣。"
 
"歌名喇格?"我打趣道。
 
阿澄低頭偷笑。
 
她可能以為我一直在生氣,於是道歉。
 
其實我也是以為她在生氣,才會一直沉默。
 
看到她笑,我好像有種放下心頭大石的感覺。
 
"祖祖嘅'華麗邂逅'。"
 
阿澄是容祖兒的忠實粉絲,於是會以祖祖這個暱稱喚她。
 
"又玩清唱?"我問道。
 
"嗯嗯…"
 
阿澄點點頭。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來到出口外的行人專用區。
 
人山人海,充滿了平安夜應有的節日氣氛。
 
我們在行人專用區尋找着傑叔的身影,阿澄則是一邊走,一邊在琳瑯滿目的商店外遊覽着。
 
這使我們的進程慢了許多。
 
"樊星澄小朋友,可唔可以行快少少呢?"
 
"哦~"
 
我回頭看到她在一家大型衣物連鎖店外望着橱窗外的一頂女裝的粉紅色帽子。
 
女生都愛購物的嗎?
 
"行啦!"我舉起手敲敲她的頭。
 
阿澄好像有些不捨的轉頭離開。
 
我最後回頭看一看那頂帽子,我想這頂帽子應該跟阿澄很襯。
 
好想,看一看她戴上的樣子呢。
 
一定好可愛…
 
可不可以買來送給她當聖誕禮物呢?
 
遠處開始傳來一把成熟的男性嗓音在唱着邪惡的"lonel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我想他唱的這首歌應該使許多毒男無名火起。
 
隨着歌聲走了不久,我們總算來到傑叔表演的地方。
 
那兒有着不少的觀眾圍觀着他的演唱。
 
我拉着阿澄的手,往人群的中央擠去。
 
我見她臉上好像沒有太大表情,便大著膽子繼續拖她的手。
 
這一切,真的很自然。
 
我們半推半擠的終於來到了前排的位置。
 
傑叔依舊拿着一支結他,慢慢的彈奏着lonely Christmas。
 
如果要我評論傑叔這首歌的話,我只可以說,他把lonely Christmas唱得更慘情。
 
聽得我有點想哭。
 
"換到歡呼聲不過一剎"
 
我相信許多在場的毒L已經被他秒殺,心中在痛哭了。
 
果然是首邪惡的歌…
 
幸好我也不是毒了許久才不致出醜。
 
我很自然的望向旁邊的她,她一直專注的望向正在自彈自唱的傑叔。
 
現在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孤獨呢~
 
"做咩呀?"她似乎發現我正在看著她,於是問道。
 
"冇呀…冇…"我轉頭望回去表演的方向。
 
待他把整首歌唱完後,我不管在場數十對眼睛望着走了過去傑叔的跟前。
 
"Hi呀,叔叔,我地係梅子嘅朋友,想請你教下我地唱歌呀。"
 
我選擇了用這樣的開場白。
 
"你地有冇禮貌㗎?"
 
傑叔雙眼直視着我和阿澄,沉沉的道:"你地見唔到我唱緊歌咩?"
 
我聽見這一句,心中有點無奈。
 
我不是已經在歌與歌之間的空檔問了嗎。
 
我和傑叔就這樣對視了幾秒,我感覺到所有人都向我們望來。
 
"唔好意思呀~"
 
阿澄輕輕柔柔的點頭向傑叔道歉,同時拉我回人群中繼續聽歌。
 
"你講咩Hi呀…咁好冇禮貌囉…"
 
難怪梅子說這位叔叔很難搞,原來如此。
 
不過,他的歌唱技巧,用氣,以及抒情各方面都表演得很好。
 
過程中,他唱了許多五花八門的歌,令在場的人都拍掌歡呼。
 
我也覺得,今年的平安夜,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結果,我和阿澄在那兒聽傑叔唱歌,不知不覺間過了三十分鐘。
 
而傑叔也宣佈今晚要結束了。
 
雖然在場的捧場者都大叫安歌,但傑叔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開始收拾設備,準備離開。
 
隨着緩緩的步伐,我和阿澄追了上去。
 
"唔好意思呀,叔叔,我地呢真係有心想你幫手教我地唱歌格?"
 
阿澄用輕輕柔柔的聲音道。
 
當時我心想 ,如果平日阿澄也是用這種嗓音對我說話,我一定不會整她整得這種狠。
 
"走啦,我唔教唱歌格,咁鬼煩。"
 
傑叔繼續在人來人往的旺角行人專用區內走着,而我們就只好死跟在他背後。
 
"但係係梅子叫我地嚟搵你嗰喎。"
 
到最後,我唯有放梅子上枱。
 
"咁又點呀?"
 
傑叔直接繞過我倆在人流極多的旺角街道走着。
 
不過,看來梅子所言非虛,他果然跟傑叔有關係。
 
"下?但係梅子話…"
 
正當我打算用身子擋住傑叔時,阿澄拉住我。
 
我望向她,她搖搖頭示意我不要窮追猛打。
 
"但係佢…"
 
我想深一層,又不無道理。
 
傑叔看來並不是一位非常容易相處的人。
 
阿澄拉起我的手,跟在傑叔後方。
 
她的小手很溫暖,而且軟綿綿的。
 
很舒服,好像有一股暖流從手中傳來。
 
明明小時候都會拖着阿澄的手周圍去玩的呀,但這感覺跟那時的真的很不一樣…
 
難道真如身邊人所說,是我一直以來,在逃避些甚麼了嗎?
 
正當我好像傻瓜般思索着的時候,阿澄突然間停下來。
 
我因為太專注的關係,不及暫停,撞到阿澄。
 
幸好我拉着她才沒有出事。
 
"小心啲啦您!"
 
阿澄陰聲細氣的道。
 
"做咩停呀妳?"
 
"殊…"
 
阿澄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安靜一點,然後指指前方。
 
我看見背着一身裝備的傑叔走進廟街其中一家大排檔內。
 
不知不覺間,我們走了那麼遠。
 
今晚平安夜,人固然多,但傑叔依然找到位置坐。
 
看來他是個常容。
 
我拉着阿澄走進過去傑叔旁邊的位置坐下。
 
甫坐下阿澄立刻放開我的手。
 
這我才發覺,原來我和阿澄一直手拉手。
 
"又係你地呀?小朋友。"傑叔望向同座的我們:"唔好白費心機喇,我話左唔幫就唔幫,就算你地跟我番屋企都冇用。"
 
"我地咁啱嚟呢度食嘢啫。"我緩緩的道。
 
"隨便你地啦!"傑叔淡淡的道。
 
"喂,傑佬,係咪照舊呀?"
 
一個貌似大排檔老闆的中年肥佬緩緩走向我們。
 
傑叔也是目無表情的點點頭。
 
"你地兩位呢?"
 
中年胖子望向我們問道。
 
"我同呢位靚仔一樣得喇…"
 
我指向傑叔,示意靚仔所指的是他。
 
被我稱讚靚仔的傑叔依舊毫無表情。
 
"係嘅…"胖子下着單問:"咁妹妹呢?"
 
"干炒牛河吖吾該!"
 
"識食呀,妹妹仔你。"
 
他留下這麼一句後便走到廚房裏去。
 
見到這一幕,我心中不期然想起書琪。
 
阿澄跟書琪,在一些地方上其實很像。
 
"阿澄,食干炒牛河您唔怕肥咩?"
 
我很像要為了證明些甚麼而問道。
 
阿澄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說話,繼續呆望着前方,眼神沒有焦點。
 
有什麼可能在這種地方也可以呆的。
 
我搖搖她的手,她才緩緩的向我望來。
 
我只好把方才的問題重複一遍。
 
"有咩好驚啫,自己鐘意食咪得囉。"
 
我很自然的笑了,心中想起書琪的身影。
 
在食物還沒有上前,阿澄去了趟洗手間。
 
圓桌旁,只有我和傑叔坐着。
 
"喂,小朋友,豉椒炒蜆,特辣。"
 
肥老闆拿着兩大碟炒蜆出來,一碟放在我面前,另一碟則放在傑叔面前。
 
這一刻,我已經知道,我中伏了。
 
炒蜆中傳出的是仿佛化學煙霧的熱氣,我還看見幾顆大辣椒放在內。
 
看來,特辣是真的非人能受的程度。
 
幸好,有一個客飯伴着吃。
 
我望向對面的傑叔,他向我竊竊一笑,便捧起飯來扒着。
 
然後臉不改容的吃着那碟炒蜆。
 
我還看見他把碟中的一條辣椒放進嘴咀嚼。
 
這個到底是什麼人?
 
他不怕喉嚨痛,聲音啞,會影響唱歌嗎?
 
而我表面上是在有禮貌的等阿澄回來,實際上是在淆底。
 
在我定定的看着傑叔的食相時,阿澄緩緩從洗手間走出來。
 
"公廁真係好鬼污糟…"阿澄抱怨着,然後坐下問:"您仲唔食,唔洗等我唔喎。"
 
我對着那碟冒出化學煙霧的炒蜆點點頭。
 
既然阿澄回來了,我也沒有藉口不開動了。
 
我夾了隻蜆放進嘴裏,果然辣得要命。
 
差點呼吸不了。
 
"您冇嘢吖嘛?"阿澄見我表情奇怪,於是這樣問。
 
我一口飯伴一隻蜆的吃着。
 
舌頭好像變得麻木了,只能向阿澄擺擺手。
 
當我把碟中的蜆吃了一半時,肥老闆把阿澄叫的干抄牛河捧上。
 
"肥老闆,比杯冰水我!"
 
我大聲叫喚,幾乎全大排檔都聽得到。
 
肥老闆很快的拿了杯水來。
 
雖然有水把辣味弄淡,但依然吃得我要不斷深呼吸。
 
"頂唔順就算啦,小朋友。"
 
肥老闆用一種苦口婆心的語氣對我說道。
 
我抬頭睨一睨傑叔,他正望向我竊笑。
 
然後喝了口啤酒。
 
我無視了他的那笑容,繼續吃着那碟上的蜆。
 
"比我試下吖。"
 
阿澄迅速的夾了一顆蜆肉放進嘴裏。
 
我想阻止她,但已經太遲了。
 
阿澄是那種很怕辣的女生,所以我相信她是受不了這種辣度的。
 
果然她立刻咳了兩下。
 
"冇嘢呀?"
 
"我okay呀,幾好味呀!"
 
"妳唔得唔好亂嚟呀,我冇個女賠番比妳阿媽㗎。"
 
阿澄搖搖頭,繼續一口蜆,一口牛河。
 
我向肥老闆多取了一杯水,幫阿澄解辣。
 
隨後阿澄好像要為了證明些甚麼似的,把我吃餘下的蜆全部吃光。
 
當然也把水全部倒進口中。
 
"傑叔,唔該您吖。"
 
我見傑叔看着阿澄看得目不轉睛,於是問道。
 
至於阿澄,我相信她應該有一段時間說不出話。
 
"小朋友,你地兩個咩關係呀?"
 
傑叔放下了筷子,正盯住我們的方向。
正確而言,應該是望向阿澄。
 
我望向阿澄,她正在低頭露出一個思想的表情,但事實我不肯定她是在想什麼。
 
"朋友…不過,暫時嘅身份應該係亦敵亦友。"
 
阿澄輕輕的道。
 
跟她這麼一提,我才想起我在音樂比賽的對手不只有阿創一人。
 
沒錯,我相信阿澄絕對是我的勁敵。
 
"下?"
 
看來傑叔很有興趣繼續聽下去。
 
於是阿澄繼續用她那甜絲絲的嗓音把音樂比賽的事說一遍。
 
我聽着,心中還是那一句。
 
如果阿澄平日對我說話是這麼溫柔的話,我對她的態度應該會是完全不同。
 
"嗯,其實梅子佢都有同我提過,有兩個同學想搵我,但係呢,我想你地同我做樣嘢。"
 
此時,我想起了梅子提起傑叔時那個表情。
 
還有現在一直緊望着阿澄。
 
難道他是個金魚佬…
 
"嗱,我同阿澄都唔賣身㗎。"我伸手護住旁邊的她。
 
"你諗左去邊呀?小朋友!"傑叔沒好氣的擺擺手。
 
他隨手拿起啤酒來一飲而下。
 
"聽晚聖誕節唔出街玩,去頭先我唱歌果度唱番兩三首歌,我覺得及格嘅話,就考慮下啦。"
 
就這麼簡單?
 
"得左喇!"
 
阿澄大叫着,然後舉起手掌想give me five。
 
我卻用力的拍下去。
 
她呼呼說痛,然後舉起手用力拍我的背:"賤人!"
 
阿澄已經在傑叔前原型畢露。
 
"咁我走先喇!"
 
傑叔看來對暴力澄沒有興趣,把最後一口啤酒喝完,放下錢後離去。
 
我看着傑叔徐徐離開的背影,有點滄桑。
 
"咪住…"我叫停了傑叔,出於好奇問了一個問題:"咁你會幫梅子教路嘅原因係咩呀?"
 
他回頭睨了睨我,並沒有道出事實真相。
 
這件事情,真的奈人尋味…
 
而我跟阿澄,在離開之前則跟肥老闆打聽了有關傑叔的資訊。
 
結果只是知道,他喜歡吃豉椒炒蜆。
 
這個其實不說也罷。
 
在離開的路上,街道上人流依舊熙來攘往。
 
旺角好像是一個越夜越旺的城市。
 
我也好像被那種氣氛沾到,不想回家。
 
"阿澄呀,不如倒數完先走咯?"
 
我在吵鬧的人群中大聲說着。
 
"我驚我屋企人擔心我喎。"她也盡量大聲的說着。
 
"您扮咩乖乖女呀?"我回頭望向阿澄,卻不自覺的望進了她那雙澄明的眼眸內。
 
那一刻我好像有種觸電的感覺。
 
可能只是因為我沒有看過她這樣的打扮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做咩呆晒咁呀?"阿澄張大雙眼問道。
 
"冇,點呀,去唔去啫,靚女。"我隨口道。
 
阿澄掩嘴笑笑搖頭。
 
女生總喜歡被人讚漂亮。
 
我點點頭,道:"好啦,咁我送你番屋企啦。"
 
"您都番屋企練下歌,溫下書啦。"
 
阿澄好像媽媽般向我說教,然後敲了敲我的頭。
 
我則回敬她一個凍柑。
 
阿澄的臉蛋好像永遠都這麼溫暖,而且軟綿綿的,摸著真的好舒服。
 
她卻捉住了我的手,雙手的暖意好像從手中傳遞到心扉。
 
此刻我好像被夢幻的平安夜氣氛感染,忽然有一種好想抱住眼前的阿澄的感覺。
 
不可以走出這一步,如果走出這一步,就不能回頭的了。
 
"做咩呀?"阿澄呆呆的看着我,接著放下了我的手。
 
"哦~冇。"我抓了抓頭,立刻清醒過來:"咁妳聽日朝早去邊呀?"
 
"冇呀,可能同屋企人去行街呱。"
 
既然如此,我想阿澄真的是沒有心思去聖誕節倒數,於是只好跟她一起回家。
 
一來,我始終擔心白痴澄自己一人回家會遇到些甚麼妖魔鬼怪。
 
二來,自己一人倒數沒有什麼意思。
 
於是我也決定回家罷了。
 
在途中,我們一直在相討明天應該選些甚麼歌唱才好。
 
阿澄依舊都是打算唱那幾首容祖兒的飲歌…
 
"嘩,妳可唔可以比啲新意呀,樊小姐。"在地鐵逼爆的車廂中,我說道。
 
"……"
 
我看見阿澄在呆的樣子時,我忍不住笑了笑。
 
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點中招了…
 
"笑咩啫,你咪又係來來去去都係陳奕迅。"阿澄說畢,低頭思考着。
 
她思考和呆的時候表情是不一樣的。
 
陳奕迅才是樂壇第一的,阿澄真不識貨…
 
"喇,不如咁啦。"她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道:"我地互相揀一,兩首歌比對方唱,咁吖?"
 
我聽到這個提議,覺得挺有趣的,於是立刻點頭同意。
 
"不過都一定要唱下比賽會唱果首歌喎,比傑叔聽下比意見都好吖。"我說道。
 
"嗯。"阿澄點點頭。
 
要在地鐵站走回我們家要大約十五分鐘左右,但都只是些普通的行人路。
 
但我在跟阿澄邊聊天邊慢慢地走着時,她卻無緣無故的跌倒在地上。
 
我立刻蹲下扶她起來。
 
"你冇嘢吖嘛?"
 
這下子我是真的出於關心。
 
若果這下子,我還取笑她的話,那我可真是太沒人性了,而且…
 
剛才那一下,心臟仿佛停頓了。
 
"冇,我有啲暈啫。"她柔聲道,然後微笑。
 
我見附近有幾張休憩用的椅子,於是扶阿澄過去坐下。
 
"我真係冇嘢喎,喇你睇下我,仲行到喎。"
 
阿澄雙腳一踢一踢的,傻氣的笑道。
 
雖然阿澄看上是無大礙,但我都想她休息一下。
 
這個人就是有事永遠都不跟其他人坦白,不想令其他人擔心。
 
但又不知道,其實這樣只會使人更擔心。
 
她坐下後,我坐在她旁邊。
 
我苦笑了一下,作為最強盟友,原來也已經很久沒有跟她好好的交流過。
 
 
在小四的時候,我和阿澄參加了學校運動會的四百米短跑。
 
小學時每個學生都一定要參加一個項目,我們報名的時候只剩下四百米短跑這個項目。
 
而已,當時的阿澄,根本就是一個運動白痴。
 
我為了令她不會包尾這樣難看,每日都會陪她到附近的運動場跑步作為練習。
 
"我唔得喇,就死喇…"
 
穿著小學運動服的阿澄,氣喘呼呼的說着。
 
"唔死得住呀,您跑得果兩步炸。"
 
當時阿澄的運動細胞簡直可以媲美大雄。
 
"……"
 
"跑呀…肥澄,唔係我叫你阿哥唔比雪糕你食。"
 
其實當時阿澄身形不胖,只是包包臉令她看起來很胖。
 
"#@$%&+?/…"(有冇搞錯呀…)
 
阿澄不知道呢喃了些什麼後繼續跑着。
 
當然,我也跟她一起跑了不知多少個四百米。
 
最後,我和她累得跌坐在休憩處的地上喘息着。
 
"澄澄,妳要記住…"我一邊喘息,一邊說道:"我會陪妳跑㗎,我係您嘅最強盟友。"
 
當時,阿澄望着我,傻笑起來。
 
現在想起阿澄當時的笑容,跟現在的她重疊起來,十分可愛。
 
結果阿澄最後拿了尾二,想起來算是有回報吧…
 
 
"食唔食雪糕呀?"我問阿澄。
 
阿澄呆望着我半晌後笑了笑點頭。
 
"咁您坐定定等我喇。"我好像哄小孩般撫了撫她的頭便半跑過去六仔記買雪糕。
 
對比起便利店或超市,六仔記般的士多在價格上好像更有人性。
 
平安夜的六仔記比平日的人流多了。
 
"聲仔,去玩完番嚟呀?"
 
六叔見到我,打了個招呼。
 
見到我在雪櫃中拿出兩杯雪糕,他頓時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
 
"您變態格?冬天咁凍食雪糕?"
 
"您係咪唔抵得我後生身體好吖?"我在錢包內找出一張二十元:"六叔。"
 
"死仔聲…"
 
當然,阿澄沒跟來使出嗲功,再加上我有意無意的嘲笑,很難從六叔手上拿到六折。
 
"喂…找錢吖,六叔!"
 
"今晚平安夜加價!十蚊杯!"
 
我看他的表情是故意報復。
 
算了…別跟更年期大叔計較。
 
我拿着兩杯凍冰冰的雪糕從六仔記走回公園。
 
阿澄依舊呆望着天空。
 
我知道她正在尋找着些甚麼,也抬頭望向晚空。
 
今晚好像沒有星星哦。
 
但月亮則是高高的掛在天空中。
 
我定定的望着阿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湧出。
 
這個亮麗的少女,就是跟我青梅竹馬的女生。
 
也許只是我一直不想長大。
 
我不自覺微微一笑走過去把雪糕遞過去給阿澄。
 
我看着阿澄用膠匙一口一口的吃着雪糕。
 
"阿澄,如果有個男仔同您講鐘意您,咁您會點呀?"
 
我隨口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當時,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為何要問一個女孩這種問題。
 
阿澄直視着我的眼睛,樣子十分認真。
 
"樂聲,我係外星人,係唔會鐘意任何一個地球人㗎…"阿澄別過臉,嘆口氣道:"如果您唔想冇左我呢個朋友,就唔好再介紹啲咩男仔比我識喇。"
 
我只是皺了皺眉,心中泛起一個可怕的假設。
 
"阿澄呀~"
"嗯?"
"妳應該唔會中意女仔果呵?"
 
我想起阿澄整天跟書琪成雙成對,又跟她一起去洗手間…出雙入對般…
 
難道阿澄才是我的最大對手?
 
"癲左咩您…"阿澄苦笑着:"您估個個都好似您咁咩,淨係掛住拍拖。"
 
想起來也是,在阿澄的世界,也許有許多東西比愛情重要。
 
她的家人,朋友,學業,諸如此類…
 
所以,她一直非常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不論是讀書,抑或是涉獵其他五花八門的技藝。
 
阿澄一直都很努力。
 
"估唔到,十六歲嘅平安夜會同你一齊過…"
 
她看著遠空的數顆微微發亮的星星說道。
 
"之後嘅平安夜,如果您約我的話,我或者會考慮下陪你出街玩嘅!"我咕嚕道。
 
"算吧啦您,好稀罕咩…"
 
我吃了一口雪糕後望望阿澄…
 
我舉起手中的雪糕,她立刻會意,微笑着舉起雪糕跟我碰杯。
 
除了妳,還會有誰人這麼瞭解我呢?
 
我送阿澄回家後,我腦海中只是想着要她唱些甚麼歌才能整到她。
 
以阿澄的水平,我相信她只要她改一改拍子,連浮誇也唱到。
 
所以我還是決定了交給上天選擇。
 
我打開手機上的音樂apps中的隨機播放,抽出的是三個字的歌名。
 
我覺得這首歌絕對可以反映我這幾年來暗戀書琪的苦況…
 
而另外一首,我打算選一首屬於阿澄的主題曲,可以給阿澄大顯身手的機會。
 
於是我在apps的搜尋列上輸入了"繁星"二字。
 
然後在搜尋列上選了一首歌聽着,也就直接的選擇了這一首。
 
 
我回到家,因為太累的關係,梳洗過後便直接躲在被窩裏玩手機。
 
我打開what'sapp來看。
 
每天也有上百條訊息,都不外乎是群組的成員聊天,真正找我不上十分一。
 
其中放在最上的是阿澄剛傳來的訊息,其次是白板傳來的。
 
我先看了阿澄的訊息,主要也是問我有關明晚的安排。
 
我隨意的答了她一句"照舊"之後,隨意的按下阿澄的聯絡人頭像,好像個痴漢般凝望着她的用作頭象的自拍照。
 
其實阿澄的樣子長得不差,挺可愛的。
 
還好像愈看愈順眼似的。
 
"死喇…唔係柑呀…"
 
我喃喃自語着。
 
阿澄有什麼好,身材又差,又呆…
 
但呆呆的圓臉帶來親切感卻使我心間一暖。
 
我嘆口氣後搖搖頭,趕快把what's app關掉,用音樂apps開了首歌來聽。
 
平日總喜歡抽Eason的歌的隨機播放系統,今次卻抽出了櫻花樹下。
 
"曾分開曾相愛等待跟你未愛的愛 你說悲不悲哀…"
 
想着想着,跟阿澄談戀愛,感覺應該不差,甚至好像有種奇妙的感覺。
 
若果沒有書琪存在的話,我也許會喜歡阿澄吧?
 
"秒速之間變改 小小世界眷戀 也許走不過 拆卸的街"
 
"少女亦隨年漸長 走得多麼快"
 
歌聽完了,再次打開了what's app,阿澄已經傳了個OK的手勢過來。
 
在輸入完畢後,我看了看白板的訊息。
 
原來是白板買了新遊戲,約我明天到他家去打機。
 
我遲疑了一會,答應了他。
 
然後從書包中拿出功課以我獨有的神速(固然比不上怪物級的學霸)寫着通識功課,借此分散注意力。
 
不過,當人愈不想去想一個人,那人就愈是出現在你的思緒中。
 
有很多過去的片段從腦海湧出。
 
我微微一笑,這種就是青梅竹馬的魔力嗎?
 
最後,我在臨睡前,從櫃子中拿出了我塵封多時的最佳拍檔。
 
"好耐冇見喇,拍檔!"
 
我打算明天晚上會用到他。
 
清唱的話,我實在沒可能。
 
但若是自彈自唱的話,我肯定不會比傑叔遜色。
 
 
而聖誕節的中午,我依約去了白板家玩最新出的Xbox遊戲。
 
"哇哇哇~暴君!"白板一看見我背後的拍檔時不禁叫囂起來:"long time no see喎"
 
沒錯,所謂最佳拍檔就是我的結他,暴君。
 
而已,我背後背着的除了暴君外,還有pick等等的裝備。
 
"做咩帶埋佢嚟?"
 
"晏啲要帶佢去同傑叔一決高下。"
 
我感覺到自己當時的眼神十分有火。
 
"又邊位得罪左你呀…樂聲哥…"
 
"一個好勁抽嘅阿叔…"
 
在我們以認真mode在爆機的時候,我隨口問了白板一個問題。
 
"白板哥,如果有條友,同時中意兩個人,您點睇?"
 
我在模仿一個網絡打機紅人-卡關達的語氣問他。
 
白板斜睨我一眼,然後把視線放回遊戲畫面中。
 
"一定係仔嚟啦呵~"
 
認真,臉色蒼白的白板這樣望過來,其實有點可怕。
 
好像生化危機的畫面…
 
同時,心中有一種不想被揭發的感覺。
 
"點解咁問?"我把頭轉向螢幕中。
 
"因為多數都只有男人會同時間對幾個異性有感覺呀啫,呢種係男人嘅天性嚟…"此時,白板操控着遊戲中的角色同時擊倒了數名敵人,道:"不過,最重要嘅係,分清楚,咩係中意,咩係愛。"
 
白板此刻定定的看着我,我覺得這個眼神更加可怕。
 
"喇,易千行,我唔係gay格!"
 
我嚴正聲明。
 
"阿…聲哥,您係咪諗多左呢?"他似乎因驚訝而呆望着我道:"我好明顯講緊你同阿…"
 
白板說到一半,把視線放回遊戲屏幕上,但發現他的角色已經魂歸天國。
 
"Gg…"白板大叫着:"您係咪衰呢,要再玩過喇…"
 
"定啦,有我起度,見板過板!"
 
"總之,一句講晒,係咪對阿澄有感覺呢?"
 
白板突然說的話,令我好像被雷劈一樣抖了抖。
 
"痴線…"
 
我只是這樣輕輕帶過。
 
然後,我跟白板快樂的蹉跎了一個下午的時光。

有人說,年輕的時光就是拿來蹉跎的。
 
不是嗎?
 
最後,在我離開白板家時,白板在走廊叫住了我:"喂~樂聲。"
 
我立刻望向他。
 
"我都好期待音樂比賽嘅決賽,可以同你一較高下。"
 
"下?"
 
我對他的話充滿疑問,他的話意思是甚麼?
 
白板可是連初賽也沒有參加的哦…又如何參加決賽呢?
 
是因為之前的重感冒,令他燒壞腦嗎?
 
"冇嘢喇,總之決賽加油啦!"白板穿上人字拖,走出他的家門:"我陪您落地鐵站喇!"
 
我緩緩點頭答應他,他永遠都是奇奇怪怪的。
 
途中,我和他交流了許多打機,以及唱歌的心得。
 
也遇上了一個我絕對沒有預期過會見到的人。
 
"死mk?"我驚訝得大叫起來。
 
"咦?"對方也舉起手指指向我:"小朋友,咁啱呀?"
 
沒錯,他就是之前強迫我吻阿澄然後拍下的mk仔。
 
他的頭上依然是一頭金毛。
 
看來他經常會出現在學校附近,因為白板的家同樣在學校附近。
 
"郭嘉?"白板說道,看來他所說的是那個mk的名字。
 
這個人的名字跟三國中早逝的魏國謀士一樣?
 
"你識佢㗎?"
 
"你唔識咩,佢係我地學校師兄嚟格…"白板反問:"成績超勁嗰喎…"
 
師兄?
 
我在學校讀書這麼久也好像對他沒有印象,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同我刪左條片佢!"我指着他道。
 
上一次因為他人多勢眾,加上我身邊有阿澄在,才放他一馬。
 
現在可不同了,就算白板再廢,也只是一比一而已。
 
"到底咩事呀?"白板在我耳邊說道。
 
"遲啲先講,而家我要起佢度拎番啲嘢先。"
 
我說罷,郭嘉向我投來一個挑釁的目光。
 
從小所學的空手道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他是想一嘗被我的手刀劈一劈的感覺是吧?
 
我回以他一個"放馬過來"的笑容。
 
白板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後,徐徐的的望向郭嘉。
 
"師兄呀~不如你比番果條唔知咩片佢啦!"
 
郭嘉睨一睨白板後,神情變得柔和起來。
 
"哦~您想晚晚拎你同條女條片嚟J啫。"他嬉皮笑臉的說道:"比你手機我喇…我what's app比您喇!"
 
他說罷,白板立刻張大眼望住我。
 
"唔係你諗果啲嘢呀下!"我轉頭向著郭嘉道:"總之你delete條片佢啦!我唔要呀!"
 
郭嘉輕輕嘆氣後,果真的拿出手機,在我們面前打開了那一條片:"你睇下係咪呢條?"
 
結果白板也看見了那數秒中我在巴士站外(被迫)托住阿澄的頭強吻的影片。
 
"嘩…聲哥你當街同阿澄…"
 
白板的笑聲簡直是火上加油。
 
"你快啲同我del左佢!"我無名火起的道。
 
"係嘅…係嘅…"郭嘉在我們面前按下了刪除影片的按鈕後,再確認已經刪除了:"喇,咁我走得啦!"
 
他在我們面前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如此奇怪的人也有的…
 
腦海中隨即又想到他可以備份那段片,或者已經派給他的MK朋友…
 
算了,即使如此我也拿他沒辦法。
 
前往地鐵站的期間,白板偶然會掩嘴偷笑。
 
我絕對猜想到他在笑甚麼…
 
"喇…唔係您諗緊嗰樣嘢呀下…"
 
"唔…唔…明白,清楚,了解!"
 
白板的嗓音充滿笑意。
 
看來5c班的緋聞錄中又多了一項了。
 
不久,我和白板已經來到了地鐵站。
 
而我也出發去跟阿澄到旺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