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突破點


    在以校風自由聞名的共和書院,學生的自主性是被高舉的。不僅在學術上有很大的彈性,就是在學生舉辦的活動方面也甚少限制。不過相對地,學生舉辦的活動是否受歡迎,也就全靠它是否能吸引同學們的目光了。

為此,這個校園的中庭---學生來往不同教學樓的必經之處---也就成為了宣傳活動的兵家必爭之地。今天,這裡正上演著一齣由太后主導的好戲。

    在中庭的正中央,是共和書院學生會會長萬千秋,正虛怯而又孤立無援地站立著。她左顧右盼,沒想到站在平日經常穿過的中庭,竟然會有這麼沉重的壓力。

這也難怪,中庭的空間本就能容納很多人,再加上其中三方都是教學樓,裡面的學生也受到正在演出的劇目吸引。





在她身旁稍遠的位置有太后,正不斷向她打眼色,並做出口型說:「快說話啊,秋秋,同學都等著呢。」

沒錯,身穿紅色罩袍,白色連衣裙和啡色皮鞋,再加上札了孖辮的娃娃臉少女,現任學生會會長——萬千秋,正承受著萬千期待的目光。

究竟事情為甚麼會變成這樣的呢?在一旁協助的風,當看到千秋求助的視線,也只能徒嘆愛莫能助。一切都要從這天早上的會議開始說起。



早上    學生會會室





「這是⋯」眾人驚嘆地望著太后展示出來的東西,那是十多套各有特色服飾。風望了望燈,得到對方的肯定,這些衣服無疑是按照那個古代遺產的資料所縫製的。

三位高一少年和高二的會長一面感嘆著太后的巧手,另一方面卻為她有著甚麼打算而擔心。

「這些衣服美是美,可是我們來不是為了搞比賽的事嗎?時間無多啊!」未熟知太后個性的折率先提問。

折說的不錯,一連五天的創立者文化周,其實在今天已開始了。期間所有正規課堂暫停,學生可以自由地準備自己想搞的活動,甚至回家不上學也是允許的。雖然如此,按照傳統,首兩天是做準備和宣傳為主,重頭活動通常在第三天才開始。

「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太后用不知所云的話語回答。





「啊!這個我知道!」搭上了線的竟是柔弱的千秋,她繼續說:「是兩世紀前的著名愛國作家,叫魯迅的在他的小說中的話。」

風在心裡想,除了千秋以外會知道這種冷知識的,在場中應該沒有了。

「啊,因為我的父母都是學者,自小已常看這類書...」

或許察覺到風的想法,千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秋秋,你真行啊!大姊姊定要褒獎你!」

太后說著時不停用手反覆輕撫千秋的秀髮。難道這就是她的褒獎?受不了太后不停的戲弄,千秋最終逃離了她的攻擊半徑。

既然獵物溜走了,太后也收拾心情回到主題說:「我知道大家擔心場地申請的問題⋯⋯不過這根本是偽命題呀。」





「前面沒有路,就由我創造出來!」太后貫徹著她的強勢宣言,說:「你們不覺得很有型嗎?」

「學姐你的衝勁我們已充分感受到了。那具體來說怎麼做呢?」

「性急的男子,可得不到異性歡心啊,燈燈。」在調戲他人方面無藥可救的太后在回到主題前不忘抽水,說:「 妳說對嗎,秋秋?」

可幸的是,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千秋,似乎沒有當事人的自覺,一臉無解地看著太后和燈。

「提問時間!」太后看燈沒有上釣,便自行進入教師模式,說;「在甚麼情況下,犯罪是不必負責的?」

如果她真的是老師的話,世上的學生可能都會被感染為罪犯。 風對這只是場模擬遊戲感到一絲安心。

「密室殺人?」折突然雙眼發光,說著偵探小說的常用語,莫非他愛看這類型的東西?

太后對此不置可否。這時,千秋舉手說:「如果學姐說的是『不必負責』,我想密室殺人可是說不通的。」





秋帶著閃爍的眼神繼續道:「密室殺人者不用受罰,是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是犯人吧!但是,罰與責是兩種不同的概念,罰是外界給予的,責卻是發自內在的,就像道義上的責任。如果某人殺了人,雖然無人得知,但不可說他沒有責任吧?」

對於秋的滔滔不絕,折和風都感到有些驚訝,反而太后和燈都沒有太大反應地聽著,就像這樣子的千秋是理所當然的。說千秋只是個受太后操縱的花瓶角色的人們,如果看到了這樣的她,看來也要更正評價吧。風心裡這樣想。

「穿過防火牆,任意控制對方電腦的黑客又怎麼樣?」燈接著說。

確實,一流的黑客的確可以掩蓋自己的身分,隨心所欲地利用技術來達至自己的目的,包括純為興趣的,甚至是牽涉天文數字金額的黑客行為,都甚少聽聞有被捕的人士。不過,你這傢伙別若無其事地說出自己的犯罪行為啊!風心裡想。

「燈,不要令我對你的評價下降呢。」太后嘆了口氣說:「黑客行為不就跟秋分析的密室殺人是同類嗎?單單是沒有被知悉身分,只是沒有被罰而已,不代表消除了責任啊!」

在場的人苦苦思索,都未能猜透太后的心意。太后指名風說:「聽說你的專長是歷史,犯罪無責的例子,就不能從中借鑑一下嗎?」

歷史中的例子?風想了想,歷史並不是由個人構成,而是由無數人的互動而成的。正因歷史的非個別性,它是不可能對人作出罰或責這種價值判斷的。不過,歷史雖由眾人構成,但撰寫歷史的卻是個別的人,只要是個別的人就會有好惡,就會作價值判斷,也就是會判定「歷史責任」。古往今來,是誰來判斷歷史責任呢?只要回憶起影響世界至鉅的第一次、第二次及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結果,答案對風來說已呼之欲出。





「歷史......是由勝利者寫成的。」

「100分。」太后拍掌稱讚風,然後繼續道:「我也不浪費時間了。我們的突破點就是奪權!成為勝利者!扭轉正反,改變規則!當我們的比賽獲得空
前成功,甚麼罪甚麼責都是浮雲了!」

「話是這麼說,陳主任會放任我們佔用場地嗎?」折提出常識性的意見。

他說的沒錯,畢竟「粒競」比賽即使佔地不大,也是需要事先準備的,總不能像街邊的流動小販一樣,隨時開檔隨時走避吧?眾人心裡都想到了。

「古於有云:『眾怒難犯』。」太后理所當然地說:「只要我們煽動起群眾對這項活動的狂熱,老陳能怎樣嗎?」
滿嘴奪權和煽動等過激言詞的學姐,如果抽空了活動內容,被外人聽到會以為這裡是恐怖份子的秘密會議吧。不過,這個學姐的容貌、神情和話語都充分地激起了聽眾的好奇心和主動性,好想去看看學姐所揭示的世界......

風,醒過來!歷史上的法西斯主義領袖不就是這樣嗎?風心裡大叫道。

「學姐,真的要跟陳主任,跟校方開戰嗎?」風嘗試作出最後的勸止。





「在我的字典中沒有『失敗』!」太后簡明地表示決心。

風與其他人都明白,這代表已開動了的戰車不可能自己停下來,不是摧毀敵人,就是被敵人消滅。

「有人要退出嗎?」

太后環視四周,無人作聲。折本來就是覺得有趣而加入,燈是來暗助千秋,她不走燈也不會走。招惹校方雖非千秋本意,但長期受制於太后的她怎敢反抗呢?剩下的風,卻是沒有明確的參加理由。雖說秋季旅行和運動會時欠了太后的人情,但此情況下風若要退出,也可算人之常情。為此,大家都在等風的
決定。

是去?是留?風在內心掙扎著。常識性的做法是退出,畢竟自己亦非學生會成員,無義務跟太后玩下去。那麼留下的理由呢?沒有。參與太后的遊戲,不會提升學業成績,非閣員的身分也不會被承認為履歷,反而有可能招致校方的懲罰,影響日後的前途。無論如何計算,正確答案都只有一個:

「像這種踩界的過激團體,只有無盡的勞動,甚麼好處也沒有,我......」風放鬆自己,嘆了口氣說。

沒有人問為甚麼。如果要風給自己一個回答,那就是:

「我......也要參加。那麼好玩的事怎可不讓我來!」

確實,參與太后的遊戲沒有任何實利,也不符合風從不捲入麻煩事件的個性。不過,早知太后為人的風,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學生會裡呢?不就是無意識地被太后的魅力吸引了嗎?要退的話,早就退了。在燈和折都已一同被捲入的情況下,他又怎會盲此退出呢!

「看來大家都仰望我的人德而願意萬死不辭呢!」太后滿意地說。

先不論原因,行動需要的人員都齊集了。

「秋!」太后突然指名尚未從歡樂氣氛回神的千秋。

「是!」被嚇了一跳的會長反射性的報到。

「先前不是說了要好好褒獎你嗎?現在就讓你成為我們的皇牌!」說著誇張的話的太后,手中不知何時拿著了一套古代遺產服飾。乘著千秋不知所措之際,太后挨近她耳邊耳語著眾人都不知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