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撒斯學懂了一個詞──“尷尬”。
 
  千靈兒扮作驚訝,雙手夾緊撒斯,柔柔地道:“曉娜妹妹讓他照顧我,太好了。”眼線微合時,隱隱滲出幾分撫媚的氣息,加上極其標緻的五官,無不使人心動。
 
  撒斯第一次感受著女性的綿綿胴體,芬芳體香,實是亂人心神、醉人肺腑。發覺曉娜到來後,居然首次品嚐神經緊張的滋味,腦袋與手腳經絡似乎斷了,皮泌線更是無熱生汗。胸前觸感綿綿柔柔,思維判斷堅成硬冰。曉娜只說了“你們”二字,撒斯的智慧方塊好像被大鎚重擊,冰塊碎至一地。
 
  曉娜怎樣想?曉娜怎樣想?曉娜怎樣想?對於重要的問題,撒斯想了不下三次。千靈兒說出的一句話,撒斯慌得無暇分析,更何況予以回應。
 
  “好。”
 




  曉娜只應了一個字,其後轉身便回。
 
  只有一個字?撒斯腦中頓時失去“反應”的概念。
 
  其實撒斯現身時,他可隨便轉移至曉娜和千靈兒任一寄體。但“互相擁抱”的舉動,扼死了他的一切意念。
 
  隨曉娜而來的高小茹道:“暴力女,我有話跟他說,關於星嵐……那個野人的事,你先回洞內。”
 
  大覺醒來後,眾人很快便得知野人的身份。雖是如此,卻沒多大欣慰。星嵐是奧老人與霜的兒子,不是奧斯汀和霜露本人。當初奧老人說過,他們倆曾為了兒子,在異界大殺四方、血戰連連,仍未能尋回星嵐的“屍首。”
 




  千靈兒道:“我不依。”
 
  高小茹淡淡地道:“你可以獨個兒跟曉娜說說你們的……”說話之時,不忙打了數個眼色。
 
  千靈兒想了想,忽覺恍然大悟,立時衝入洞口。經過高小茹身旁時,亦輕聲說了一句“果然是好姊妹”。但千靈兒奔走太急,高小茹根本不清楚她在說甚麼。
 
  背著撒斯跟曉娜說鬼話,就是千靈兒當下要辦的事。
 
  說與不說,其實分別不大。這場擁抱的戲,畢竟是曉娜親眼所見。千靈兒要添油加醋、火上加火,結果還是一樣。
 




  洞外只餘下高小茹和撒斯兩人。
 
  “我煩心得很,不要轉彎抹角。”撒斯一語道破高小茹獨留在這的原因──有求於己。
 
  高小茹回望洞後,利用山貓耳確認近處無人後,道:“跟我來。”
 
  撒斯想:“剛才的眼色,明顯是對我而發。她使開了千靈兒,必有所圖。”見高小茹神色凝重,便跟了過去。
 
  高小茹聲稱要跟撒斯商量星嵐的事,當然是彌天大話。關於野人的事,有甚麼不可公開訴說?這句話,騙得了頭腦簡單的千靈兒,暪不了撒斯。
 
  二人踏在紅泥上,一步步走近湖面。

  世界不存在太陽,只有巨大的紅月、湖邊鬆軟的紅沙。

  正常來說,一個不存在陽光的世界,理應沒有照明的光線。就算太陽光射在月表上,亦不會照亮整個異界。不過,這空間已超越了普世認知,撒斯的人生經歷了一億五千多年,才剛發現混沌空間是怎樣形成的。





  高小茹與撒斯在湖邊對望。

  高小茹身材高挑,撒斯與她對視,無需完全俯頭向下,只消平視,亦可清楚看見她的五官。

  她的臉雖不像曉娜一樣驚為天人、出水芙蓉、冠蓋校園,但細看之下,其姿態表情隱隱帶著貴氣,又有點清麗的氣質,間或有著慵懶的野性。總的來說,是一張矛盾且深藏不露的臉。雖被看得順眼,但似乎戴上了不為人知的面皮。

  高小茹一臉淡漠,外看不知喜是憂。
 
  湖泊上清楚照出兩人的紅色倒影。
 
  “我暫時幫你解圍,還不謝我?”高小茹一邊淡淡地說,一邊從手鐲中取出一個空罐子。
 
  “我倒覺得,你愈幫愈忙。”撒斯冷冷地道。
 




  撒斯說話之時,高小茹彎腰伸臂,把罐子放進紅湖裡,盛了一半的紅水。水裡倒映內的高小茹緩緩站立,真實的她站定後,一邊以兩手捧杯,一邊道:“騙人。”
 
  撒斯首次遭到自己心意被徹底看穿的感覺。
 
  沒錯,曉娜不在、千靈兒不在,的確去了很多煩憂──雖只是暫時。
 
  慵懶時慵懶、精明時精明。撒斯給高小茹四字評價:深不可測。這不是指她的實力,而是指她整個人。具體來說,高小茹就是一名能夠控制自己的精神分裂者,有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超演技,因應場合對象,達至收放自如。
 
  高小茹見撒斯一言不發,直接在他面前舉罐,欲把杯中紅水倒進口中。
 
  撒斯疾伸右手,左探右探。高小茹目明耳聰,右臂虛引、五指硬鉗、牢抓水罐。撒斯右手前插,姆指輕撥杯面,食指中指無名指直點高小茹掌背與手指間的骨節。一擊帶過,連消帶打,高小茹五指齊痛,自動鬆開,水罐筆直掉下。不知何時,剛才撒斯用以攻擊的右手,瞬間倒轉過來。明明是罐子先落,撒斯右掌卻後發制罐,橫成桌面,置在小罐落點。罐底穩穩落在撒斯掌內,不曾走漏半滴紅水。
 
  “厲害,難怪曉娜後來居上。名師出高徒,對不?”高小茹道。
 
  “原來某些人天生已經很厲害,卻不知勤奮的果實,比良師更好吃。”撒斯指題發揮,答非所問,不忙諷刺某位天生幾乎萬戰的人,是一條懶蟲。




 
  “努力便有結果,狗屁老調罷了。於我看來,達成目的才最重要,不論用任何方法。”高小茹道。
 
  “我不喜歡玩文字暗語,有屁快放。”
 
  “用不著兇巴巴的。”高小茹道:“我們是朋友,對不?你不能反對,因為顧及朋友的安危,搶了我要試喝的水,所以……謝謝你。”話罷向撒斯施了半身鞠躬之禮。
 
  前句直接抓破撒斯臉皮,後句卻表示歉謝。打人三分,謝人四分,換著旁人,當然真心受用。撒斯可不吃這套,縱使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因為良心發現,才搶了她的罐子。
 
  無事獻大禮,非奸即盜。
 
  “你要喝水毒死自己,無人阻你。”撒斯道:“我和你不熟,不用探我口風、也不必用上這些低俗技倆測試我的實力。我猜到你想到的,你亦不用問,我現下回答:你的心願,我不可能辦到。”
 
  “很聰明,可惜有點誤會。”高小茹淡淡地道:“我的父母死了多年,救不活很是正常。我的心願不是這個。”
 




  “那個家族詛咒?”
 
  “對。”高小茹道。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以往的事。”
 
  “但我有興趣解決你現在的事。”
 
  ……
 
  “白色世界的傢伙解決不了,名德的強者們處理不掉,我實在不知道何以你會認為,我有能力去除你那個無聊詛咒。”撒斯道:“你要辦法,我只能贈你幾句:努力修練,站到世界尖峰,問題便可自解。我不相信世上擁有拉羅辦不到的事。”
 
  “如果憑努力便可去除困難,家族詛咒早已消失。”高小茹平平地說,話語內容卻顯出少許生氣:“不用你重覆我父親、我父親的父親、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的遺言。他們誰人不強?那個不是出類拔萃?結果呢?”
 
  高小茹語速愈來愈快,最後自覺有點無禮,緩下來道:“我要捷徑、我要一步登天。我沒有時間,誰可幫助我,我一定會粉身碎骨報答他。”
 
  “你找錯人。”
 
  “我不會錯。”高小茹道:“一名實力高超的人,竟然屈居在一名女孩體內?曉娜說的復活,是指甚麼意思?你以為無人會思考這個問題?我跟你說,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你能助我,也許不在當下,而是將來。因為我覺得──
 
  你是穿越時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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