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一定認為,為數較多的一方必定勝出。凱尼不是廢話聊篇的人,他既這樣問,分明表達了相反的意見。
 
  凱尼道:"第三次三條城戰役,二十六萬陸軍全軍覆沒,原生龍兵團失去大小品種飛龍共八千一百三十二,佔全國原生龍部隊八成戰力。"
 
  艾莉絲細看手上有關的剪報。暗靈人得到增援,以城池為險,強迫泇湟主動開戰。首十五分鐘,暗靈軍改變戰術,任由敵人進城,於三條城建築物及平民掩護下進行巷戰,減低天上飛龍威脅。其後,暗靈陸空二十多萬人優先夾擊咖湟地面部隊,以"不理會天上怪物"作為方針……
 
  "大兵團編隊害死了大量陸戰軍士。"凱尼道:"人家訓練有素,我們也訓練有素;人家裝備優厚,我們比他們更優。不過對手兵制革新,善於游擊,前線部將經常違反上級命令,改變戰術。原生龍雖強,數量卻處於一比十的劣勢,暗靈族以大量資源建立十萬空戰部隊,也是為了打倒原生龍的不敗神話。"
 
  "你是後龍族的人吧。"艾莉絲拍拍凱尼的背:"別灰心。"




 
  凱尼看了看艾莉絲,把頭上圓帽稍稍拉起,一個三角印記現於額上。
 
  艾莉絲再看剪報,道:"開戰至那時候,你們損失了四十萬軍隊,但尚有百萬兵力。暗靈族損失了十萬人,空軍與原生龍戰鬥後也喪失了七成,總計沒有了三分一戰力。由此以後……我看看……對了,這裡寫道,暗靈國家為了減少空軍損失,重新提出禁空令。戰鬥上暗靈勝,戰略上卻輸了。"
 
  凱尼沒有正面回答,只拿去艾莉絲手上整疊剪報,找出屬於兩年前十一月十日冬的一張,看著它誦讀:
 
  元首親軍第一"春華"師、特遣第二"夏漠"師共四萬人從破敗之地突入泇湟國西方無防領土。泇湟國哈密大帝下令撤離首都,燒毀文件,派急使求援,首要求助目標是聯合王國和格曼帝國,其次是工門、祭宗及大陸數百主要遊騎兵團。
 
十一月十一日冬:




 
  泇湟軍南線半數部隊撤回後方,暗靈卡文少將發動"暴雪任務",追殺退軍十五萬。夏漠少將驅動"陽江缺堤作戰",水淹泇湟軍二十五萬人,暗靈軍全線獲勝。是晚,第一"春華"師開進泇湟首都市郊。
 
十一月十二日冬:
 
  工門會與祭宗宣佈中立,格曼帝國向暗靈國家提出無約束抗議,並容許邊境有限度接收難民。
 
  聯合王國公開籌備"自願義勇軍",當晚與東洋騎士團等數十遊騎團開進泇湟國境,保守估計約十萬人。聯合王國亦中止與暗靈國家的貿易往還,實施全面經濟封鎖。
 
 




  艾莉絲聽到"從破敗之地突入泇湟國"一句,立時想起當初在四不管城受襲的事:"人家軍隊怎會為了捉拿寶貝和我而闖入絕地?擒我們是副作用,突襲泇湟國才是主菜。"
 
  艾莉絲又想:"那天在四不管城中,暗靈人以少量空中高手與光復騎士團及格曼軍隊周旋,最後全身而退。當時是九月,戰爭爆發在十月,十一月便發生暗靈軍由破敗之地進攻事件,簡直是完美的計劃。"
 
  凱尼說到這裡,把剪報交給艾莉絲,再道:"接下來的剪報不看也罷。暗靈軍在其後十個月內,幾乎不需任何特別的戰術便連戰連勝。直至一年前,已佔了我國五分之四土地。"
 
  這時候,陳敏兒開口發話,艾莉絲才驚覺還有第三者在場。
 
  陳敏兒道:"但他們人力缺乏,補給不繼,又忙於應付淪陷區反抗民兵,於是無法推進。我國尚餘二十萬殘兵,一枝原生龍兵團,又編成新式軍隊三十萬及十萬平民突擊師,加上聯合王國的人力與物資增援,才勉強與他們保持三比一人數優勢。戰事從此進入膠著狀態,直到今天。"
 
  凱尼道:"武裝平民有等於無,舊式殘兵戰力低下,表面數字是三比一,實際不然。聯合王國人民投票反戰,迫於無奈勉強投入自願部隊,那也值得原諒;格曼帝國不遵守一千五百萬年前的三國盟約,竟然隔岸觀火、坐享成敗!"
 
  說到後來,凱尼愈加咬牙切齒:"這仇我必記下。"
 
  艾莉絲想:"帝國發生政變,那有餘閒派軍?萬一領兵的軍官在外起義,那怎麼辦?泇湟國國力勝對手十倍仍然敗陣,那是自己的問題,不能怨人。凱尼是直性子的人,思想有點單一,略嫌不夠成熟。因為我在課上答對教授的所有提問,亦因為關白欣拿了滿分,他便找我們研究戰事,有點兒戲。"




 
  艾莉絲又想:"任老收養的人全是大人物,凱尼一定是泇湟國政要子弟。他性子高傲,渺視弱者,只會投入感興趣的事。他既不主動說個人身份,我也不必過問。"
 
  戰報愈談愈糟,凱尼臉上漸冷,心情漸差,天知道他會做甚麼事。艾莉絲只好收藏剪報,別個話題:"先別說這個。凱尼,可以借步練習?"
 
  凱尼站起身子,冷冷地道:"今天沒心情,只會隨便打。"艾莉絲想:"你不認真才是好事。"剎那又冒起莫名懼意:"他所謂的不認真,會否是反語?"
 
  陳敏兒正想為二人張開學會室大門,艾莉絲連忙止住,想起一件要事:"凱尼的勢力背景與秋陽不同,思維又不夠周全,這樣的話……"
 
  艾莉絲道:"不如親自到格曼城,向那裡的官員要人求援?"
 
  凱尼不屑地道:"格曼帝國關閉了境內所有長距離傳送陣;又以首都圈為中心,在方圓十萬里地區設下了三道封鎖,任何非格曼帝國公民無法進入,而且每天皆有配額限制。要是說進便進,我也不用混進名德,天天看姓任的面色。"
 
  艾莉絲道:"正常情況下當然沒有法子,但這裡有一位不正常的人,天天做著不正常的事。"陳敏兒問道:"任老?關白欣?"
 




  艾莉絲道:"櫻黛泰麗莎。外頭伏著、聲稱‘保護’我的人,全是她的工門會手下,比山上軍人還要多。凱尼,你見識過她的工門手法吧。這工門人富可敵國,多才多藝,無所不能。你們要成功,也得想個辦法繞過任老,強迫她與她的工門會手下幫忙。"
 
  "想個辦法繞過任老,強迫她幫忙"這兩句,其實是艾莉絲自身的目的,卻來一招四兩撥千斤,推說是凱尼的意圖。
 
  與其螳臂擋車,不如驅狼吞虎,坐收漁利。三大國之中,聯合與格曼各懷鬼胎,見死不救,也是這個道理。
 
  艾莉絲的話尚有別的玄機,她三番四次強調泰麗莎工門的特殊身份。其實工門成員是大陸上少數享有特權的一群,這一點是常識,沒甚麼特別。但艾莉絲重點強調"她與她的工門會手下",清楚地使凱尼知道:泰麗莎不是尋常工門成員,她能驅使一大批人為她辦事。
 
  "任老與櫻黛是一夥的?"凱尼容色漸寬,一語道中要害。艾莉絲二話不說地道:"非常可能。"
 
  艾莉絲信口開河,其實甚麼都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任連勝與櫻黛都以自己的方法阻止艾莉絲離開。秋陽認識泰麗莎,但泰麗莎神通廣大,不一定也用不著與任老合作同謀。
 
  艾莉絲有自知之明。一人不能辦事,只能多找幾位"助手"──不管那些"助手"與自己目的有異,也不管那些人被迫成為"助手"。
 
  敵人可能是朋友、朋友也可能是敵人。泰麗莎勢力龐大,讓這樣的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無疑自找麻煩。艾莉絲十分明白,撒斯不會當偏向虎山行的低智舉動。如果能使泰麗莎幫助自己,把名義上、偽裝上的"夥伴"弄假成真,必然大大有利。




 
  "我也有事,要到首都辦理。"艾莉絲向凱尼道: "我和你──可能還有星嵐──暫時合作,一起拉攏櫻黛泰麗莎,一起隱瞞任老,一起到首都去。"
 
  凱尼沉默不語。久後,陳敏兒道:"我們同意。"
 
  艾莉絲心情興奮,她知道凱尼不會反對陳敏兒的決定。
 
  艾莉絲補充道:"不能讓關白欣知道這件事,這事只有五人參與。我、你們兩位、星嵐和泰麗莎。"凱尼立刻道:"只有四位,敏兒不會到首都去。"
 
  陳敏兒儀態依舊,沒有反對。
 
  艾莉絲道:"好,就這樣辦。"心下尋思:"撒斯,你看見嗎?這番我要指揮自己的部隊,雖然只是雜牌軍,即使僅有四人,也縱使他們不一定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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