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日暮西山。落日景象千年仿似一天,無論在名德看景,或在格曼城看景,均是毫無差別。相異之處,只在人的心境。開心者自然感到美日如畫、傷心者自覺落日消逝。一切一切,在乎人心。
 
  在世界某一角落,某兩高校因為無意義的比賽進行無意義的交戰。“意義” 這詞很玄,解釋因人而異。有些人很重視榮耀,有些人卻會扭曲邏輯,認為沒意義就是意義的一種。
 
  對年長一輩的人來說,比賽就是無意義的事。分出高下又如何?得到第一又怎樣?今年擁有冠軍,下年呢?下下年呢?一百萬年後呢?
 
  對不知性命還有多少時日的艾莉絲來說,她其實不清楚自己行動的意義。有目標、並依照目標實行某事,未必等於所作所為有價值。艾莉絲採取的策略,大抵只是見步行步,隨心而發。
 
  奧斯汀和霜露與艾莉絲關係不差,也不算特別友好。艾莉絲拯救他們的目的,除了二人與星嵐關係密切外,或多或少也是直覺所使。由億年前的世界來到現在,艾莉絲猛然發現,身邊所有人均難以信賴,包括撒斯。奧斯汀和霜露算是首兩位艾莉絲信任的人,其次是凌軒,還有最近的凱尼。本來還算上千靈兒,但那件事後,這名字便成了艾莉絲心中一根永不磨滅的刺。
 




  艾莉絲很是相信凱尼,但也低估了這人的破壞力。
 
  今天一戰以滑稽荒謬的方式落幕。回首都住所的路上,艾莉絲一言不發、異常沉默、心情降到冰點,並與泰麗莎二人合力,把星嵐抬回驛館。然後凶狠的喝令泰麗莎照顧星嵐,自己則留在別的房屋內,與凱尼對質。
 
  “結果我們真的輸了。”艾莉絲嘗試平靜自己,但心中怒氣旺盛,不斷在燒:“這種敗法有夠引人注目,份外顯眼。今天發生了許多事,我已經煩得很,真想不到出現問題的是自己人! ”
 
  凱尼無話可說,索性不言不語,並掏出藥箱,以綿棒黏上藥水,抽起衣袖,為自己治理手臂傷口。艾莉絲所見,凱尼手棒全是一條條幼細如針的傷痕,又如萬花點點。身上衣衫,皆有被一點點被割破的痕跡。
 
  凱尼為一個又一個小傷口敷藥,腦中卻想:“星嵐這小子……我還是低估了他。”見艾莉絲幽幽的看著自己,無事可做,便道:“背部的處理不了,你幫我。”





  “活該!”艾莉絲瞪了他一眼,同樣取了綿棒、藥水,為凱尼背心療傷。她憤氣未消,卻想不出不助他的理由。拉起背衣後,只見凱尼後心全是一條條針狀傷痕。艾莉絲想,這鐵定是由星嵐的雨針所傷。針雨舞就是天降利刺的意思,普立高校的人一定不懂這種繼承了四藍濯水族的天生技能。
 
  艾莉絲以綿棒為凱尼擦背。不擦尤可,一旦治理起來,艾莉絲立感火燒心胸。星嵐被凱尼打得半死不活,凱尼卻只有皮外之傷。名德的“嗜血者”果然名不虛傳、臭名遠播。明天一早,名德高校比賽期間自相殘殺的事,也許會成為國際大新聞。星嵐個性純良、保守謹慎,與母親稍有不同,過錯不能責他。泰麗莎袖手旁觀,負薪救火;凱尼自傲自大、不肯認輸,才是事件的元凶。
 
  今午之時,比賽直至五十分鐘,凱尼以狂風掃落葉的姿勢打倒普立四人、重傷三者,餘下一人逃走。前來“支援”的星嵐先與凱尼口角,繼而動武。名德對陣普立,變成名德對名德的滑稽大戰。觀賽的士兵更不斷詢問主持人,該如此紀錄這場無解的自殘大戰。凱尼窮追那名逃跑的人,星嵐旨在拖延時間。對抗凱尼的後果……迎來了如今的結局。
 
  輸即是贏,艾莉絲剛才說“結果我們真的輸了”,也即是贏了第一場賽事的意思。想到名德可能因此丟失了小組第三,艾莉絲忽然拋下手中細棒,以右手拇指和食指使勁地扭捏凱尼一道傷處。
 
  凱尼疼叫一聲,道:“你……”艾莉絲那肯理他,一捏再捏。凱尼火速站起,回過身來,拳舉過頸,欲一擊打昏後心作怪的傢伙……
 




  艾莉絲挺起腰板,往上直視,叫道:“我連死都不怕,你敢打我?”
 
  凱尼從艾莉絲雙瞳中看見憂鬱。艾莉絲聲稱不會魯莽行事,實際上在凱尼心中,這裡最魯莽、最視死如歸的人,就是這名少女,但凱尼永遠不知道艾莉絲痛苦之源。在那一件事上,艾莉絲寧願自己死了,也不要失去一個失去了才覺得重要的人。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紅色的世界內,兩小無猜在紅湖邊緣,看著永遠紅光的巨大月亮──
 
  “凌軒,你說說看,我們有可能回去嗎?”
 
  “依莎啊,不要問有沒有。應該考慮的是,逃出這裡後應該要做甚麼。”
 
  “首先要幫助撒斯吧。”
 
  “咦?我還以為你跟他鬧翻了。”
 
  “不…….他和靈兒姐姐……我…….不習慣罷了,其實……也沒所謂吧,我這人很隨便。”




 
  “爺爺說,為人不可以太隨便,最重要有理想。解決撒斯的問題,再處理千靈兒的病,然後……”
 
  “我答應了。”
 
  “甚麼答應了?依莎,你在說甚麼?”
 
  “處理千靈兒的病,然後到你爺爺家裡作客,這事我答應了。爺爺會樂意看見考古團隊內有了一名新的成員……你怎麼了?”
 
  “……依莎……我很高興……”
 
  “幹嘛哭了?”凱尼雙手搭著艾莉絲的肩膀問道。凌軒的依莎瞬間回到現實。而現實的她,則是架上眼鏡、化了偽妝的艾莉絲。
 
  艾莉絲回魂後,劈頭一句便是“放開我”。其實這是廢話,艾莉絲身子早已後縮,本來二人只有接鼻之近,現在卻分出一道楚河漢界。
 




  艾莉絲掃走淚光,凱尼別過了臉。久後,凱尼道:“我不會道歉。重複一次,我一定不會道歉。”
 
  艾莉絲微感背痛發作,不答一話,緩緩坐到一張椅上,並把偽裝眼鏡脫下,置在桌上。燈光下映照著不同凡響的麗色,與白晢得過份的皮膚。自從由紅色異界回來後,艾莉絲已很少流露外貌如天人般的一面。當年十二歲的名德小麗人,如今已帶有一點快要成熟卻未達成熟程度的韻味。
 
  凱尼的外表其實不輸於艾莉絲。他長得高大俊俏,一旦有人站他身邊,亦會自然地感到莫名的安全感。問題是艾莉絲也以為他很安全,結果踏上自己設下的圈套,凱尼亦成了小問題中的大問題。
 
  一個不問,一個不解釋,一番寧靜的景況。就算艾莉絲開口責問,也於事無補;凱尼亦無從辯解,索性保持緘默……
 
  日已落沒,黑夜驟來。燈光亮度十年如一,卻在夜中帶來了異常顯眼的錯覺。
 
  艾莉絲徐徐地道:“我有事要辦。你沒要說的話,請離開。”
 
  “別生氣,喝水。”凱尼手拿茶壺和杯,為艾莉絲倒了半杯水,再把小杯遞上。
 
  凱尼會說出“別生氣,喝水”兩句,簡直出乎艾莉絲的意外。今天一事,艾莉絲大減對他的印象分數,以為這人桀驁不馴。直至艾莉絲大發脾氣,凱尼才會自思過失。




 
  為甚麼要大發脾氣?期望愈大、失望愈大?不知道。
 
  艾莉絲接過了物,一口氣舉杯而喝,再學習凱尼的話,道:“我不會道謝。重複一次,我一定不會道謝。”
 
  二人均知對方心意。要是凱尼鐵了心不道歉、不認錯,必定不會說出“我不會道歉。重複一次,我一定不會道歉”之類的話。他這樣一說再說,加上倒茶的動作,已是在保持面子之下最極限的致歉表現。
 
  室內昏暗,光影四散。艾莉絲選擇不依附秋陽,自然有了遇上重重困難的覺悟。路還漫長,追究無用。艾莉絲道:“明天我們一定要輸。星嵐留在這裡養傷……你給我看好泰麗莎。”
 
  “好。”
 
  “別只應我一個字。”艾莉絲有點動氣,模樣仿似撒斯:“我再相信你最後一次。你要向我保證,自相殘殺的事必不可再次發生……”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於是平靜自己,再道:“你知道,我和你都不想花氏姊妹干涉比賽的事。”
 
  “沒有問題。”凱尼又為艾莉絲倒了半杯水。
 




  “這就好。”艾莉絲喝乾了水。連她本人都不發覺,身為仙族的自己到底在何時有了水分滋潤的感覺。
 
  艾莉絲看看秒錶,再吩咐:“待會可能有人到這裡找我。不,那個人一定派人找我──你不需要理會來者何方神聖。未來八天入夜之前,我都會回到名德,改天早上才歸來,你讓敏兒知道這事便可以。那個人如果問起我,你說……不知道、不清楚。”
 
  “那是甚麼人?”
 
  艾莉絲抬頭看著天花,嘆道:“你最好不要問。不認識這種人,比認識還好。時候不早,我要走了。”
 
  “太遲了。”凱尼有所感應:“室外有人。”
 
  敲門聲響……
 
  凱尼以手指寫道:“幹掉那人?”艾莉絲以字回應:“我來處理。”
 
  大門張開──
 
  門外那人二十六七歲,衣著極為普通,外表很是一般,居然是塞米村城防隊長傑特。
 
  雖然來者不是費倫,亦是麻煩人物之一。
   
  傑特古怪地探頭顧望,道:“奇怪,艾莉絲小姐。這裡應該有四尾魚才對,怎麼餘下兩只?”
 
  艾莉絲想:“他到底在想甚麼?”於是依其邏輯,吹起囉嗦之風:“因為預知大雞來了,所以大魚中魚小魚們一早議定,由我這尾最弱的魚對付大雞。以弱對弱,才不致小材大用。”這話說完,等於沒說,只是一大堆敷衍之詞
 
  “是嗎?真聰明。”傑特笑道:“可否賞面讓我作客?”
 
  “不可以。”費倫今夜就會找艾莉絲,艾莉絲當然不會讓這惡魔遇上傑特,便道:“我請你喝酒,找一家店,再次把酒談魚──只有我和你。”
 
  “哦?邀我約會?今時今天的女生真是大膽。”
 
  “你說約會便是約會。”艾莉絲回望凱尼一眼,打了一個眼色,再繞著傑特手臂,道:“我行動不便,有勞了。”
 
  凱尼以一個古怪的斜視眼神,目送二人離去。
 
  還真有點像……一對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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