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著呼吸,躲在神像之後,傾聽著神像前的情況。
 
  縱使在多年前發生,但我永不會忘掉當時情景。
 
  我就是在那天後變成了小魔女。
 
  一億年看來很久,但以昏迷不醒的角度去看,那只不過是一個頗長的夢。只須閉上雙目,不到一瞬間,惡夢便會結束。
 
  “始原天女姐姐,給我更強的力量吧,我是曉娜。”  
 




  我聽到“我”的聲音,那是一種溫柔嫻雅,又不失天真稚嫩的聲線。每一字每一句,深深印在腦海內。
 
  寶貝說話時羞羞怯怯,一旦正常講話,不就與我六歲時的聲線一模一樣?我恨自己多麼愚蠢,沒有及早發現。
 
  還有那個始原天女……真的有始原天女?億年之後,也只得一堆能量。那能量經過許多年,形成了一個自稱為天女的意識。真正的天女身在何方,我也很想知道。或許從來都沒有天女,天女的一切只是傳說。
 
  所謂傳說可分兩種,一是以訛傳訛的杜撰故事,不一定是真;另一種傳說就是真實神話。
 
  見識過白色奇蹟領域、四國神祇大陸、紅色破敗異地、還有一個神奇的鐘乳石世界後,我寧可相信世事無奇不有。也許天女是真實存在的,也許世上存在鬼怪,也許世上有神。
 




  “小女孩啊,我給你天下無雙的力量,好不好?”
 
  “小女孩,你望哪裡去?”
 
  !!
 
  那是撒斯!
 
  怎麼辦?衝出去大叫,然後阻止他?
 




  億年前的撒斯應該不認識我,如果不顧一切闖出,撒斯一定與我拼命。
 
  “甚麼名字?告訴我。”
 
  “曉娜。”
 
  沒時間了!需趕快下決定。
 
  撒斯是夜族帝皇,與他決鬥絕不可能。
 
  不過,一旦阻止奪舍,會否改寫命運?
 
  我不會回到億年之後,不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事。同一時間,寶貝、凌軒、千靈兒、高小茹、格曼欣……以至凱尼、星嵐、泰麗莎、傑特、美維亞,通通與我無關。
 
  假如世上存有一本命運歷史通勝,即使多年多年以後少了一名艾莉絲,也不會改變神衹大陸被破敗敵人入侵的事實。




 
  傳說時代、龍族時代、人類時代、十族時代、破敗時代──這是億年後教科書記載的歷史常識。如果億年後少了撒斯、沒有寶貝、也沒有我,那麼紀元方程式仍會一直運算下去。不同的是,千靈兒不會認識曉娜,曉娜不會進入名德,暗靈族不會派人搶奪寶貝和曉娜。
 
  就算巨輪丟失一顆螺絲,依然能夠轉動。
 
  沒有曉娜,也即是沒有我。沒有我的將來,會否更為和平?
 
  而我最愛護的藍美,將來必會成為破敗者,並一直在那個恐怖的紅色世界內徘徊。沒有原因、沒有目的、沒有未來,只等待人們的殺戮。痛苦地倒下後,不久又會爬起來。詛咒周而始復,痛苦永永遠遠。一名天真爛漫、善良無邪的孩子,將會成為漫無目的的殺手。
 
  這世界沒有公平。
 
  “你不是她。”藍美抬起頭來,對著“母親”的面孔道:“我要好好收藏她的寶物!你不是!”
 
  琉璃笑了笑,一臉傲然地道:“喔,孩子不聽話,下場到底會怎樣?”
 




  琉璃不怕偷聽,直接開口說話。一名母親責罵孩子是正常不過的事,不需任何掩飾。
 
  在說話的同時,琉璃伸手在空中比劃,寫出數行文字:“我有辦法讓你母親站起來說話,自然有方法使她復活過來,你信不信?”
 
  根本就是騙孩子的話。
 
  藍美識字不多,但認得一個“活”字。沒錯,這個假媽媽會走會說,說不定真的有辦法。
 
  如果沒有呢?那麼多看媽媽一眼也是好的,總比一個睡在地上,不會說話,衣衫全血的母親更好。
  
  琉璃很清楚自己佔不到半點便宜。縱使隻手便能粉碎眼前小鬼,這鬼頭卻不是一般的易對付。啞老者提及的瞬間移動能力,就是目前最大的禍患。一旦藍美消失,便真的跑得無影無蹤,自己的身份必被揭穿。
 
  琉璃沒信心能夠抓住飛來飛去的小鬼,除非他真的成為亡魂。先殺了藍美,再找藉口推卸責任。過程雖然麻煩,卻能保護自己。
 
  趁藍美無法逃離“母親” 熟悉的面孔。若此時不下手,再無其他機會。




 
  琉璃心高氣傲,一生之中僅低聲下氣求過啞老者一次,絕不重來。藍美還小,如要短時間內埋下艾莉絲的遺物,鐵定埋得不遠,幾可肯定在名德之內。若藍美閉口不說,難道琉璃不會自己尋找?再者,只要手握白鬼二號,便能繼續扮演艾莉絲的角色。畢竟琉璃與艾莉絲擁有著相同的武器。
 
  此時,啞老者從藏匿處走了出來,以全皺的手搭著琉璃肩頭。一行黑色文字同時亮著:“別殺這小朋友,留著有用。”
 
  啞老者元氣不足,文字一現即散。
 
  另一行金色文字泛起:“我不殺他,他便找人殺我。”琉璃略為瞭草的文字留在空中數秒後才消去。
 
  “他不敢幹掉自己的母……”寫到後來,已沒能量,於是啞老者提筆再寫:“這小朋友清楚艾莉絲的背景。”
 
  啞老者的意思是指,藍美與艾莉絲相處已久,可謂最熟悉艾莉絲的人。琉璃需要扮演艾莉絲的角色,必先知道她過去發生的事。藍美年紀小,可能不知道太多情況,但他一定比啞老者更清楚所有關於艾莉絲的基本資料,包括她的人際關係、平日行事的作風,還有作戰模式。
 
  琉璃是聰明人,啞老者只寫重點,便能把背後訊息帶到她的腦海之中。
 




  琉璃聰明,也聰明得過分,容易想到老遠處,於是寫道:“你維護他幹嘛?”
 
  “通力合作,各取所需。”啞老者再寫:“不是命令、不是要求、也非同情,純粹是我謙卑的愚見。”
 
  啞老者十分明白二公主的性格。愈迫她做一件事,她愈不會做,除非到了生死重要關頭。這點特質其實與小孩毫無分別。
 
  “他去告密,我怎麼辦?”
 
  啞老者對著藍美,寫道:“你想跟新媽媽生活,需同意三項要求:一、不許離開母親半步;二、除了我們,不許跟別人說話;三、即使離開,也要戴上裝備了這這東西的手鐲。”
 
  啞老者取出兩個正方體扣子,分別把他們黏貼在琉璃與藍美的手鐲上。那扣子就是守衛們亦使用的單對單監聽裝置,除了擁有竊聽傳話功能,還能檢測互相位置。
 
  藍美要活命,必不能反對這個建議。啞老者知他認字能力較弱,於是利用簡單文字覆寫一次三項要求,又補充一句:“你要見會說會走的媽媽,還是睡著的?”
 
  藍美一臉不樂,緩緩地道:“會說會走的。”
 
  琉璃看著藍美傻乎乎的樣子,冷冷地道:“今後不許叫我媽媽,我沒有不識字的孩子。”言下之意,就是答允啞老者的建議。
 
  藍美淚眼汪汪,淒滄下淚。
 
  天下最傷心的事,莫過於母親嫌棄自己。縱使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母親,但憑與母親相同聲線與臉孔說出來的一字一句,便足夠藍美哭夠幾個晚上。
  
  ……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會為驕傲付出代價。”
 
  不好,奪舍已完,撒斯已用血滅之劍劈下天女神像!
 
  “黑暗的力量,讓你我睡上億年吧。”
 
  撒斯不能去!我還有許多話要跟他說。我要他提醒凌軒小心留意,要他注意千靈兒,要他留神自身安全,要他照顧藍美!還有寶貝……對了,我要告訴他寶貝的身份,撒斯要助我拯救寶貝!我還要告訴自己不要使用靈力……
 
  廳內瞬間光芒萬傾,再不出手,便要遲了。
 
  黃光四射、刺眼無比,我立刻衝出,伸手亂抓──六歲的我被抓個正著。不,那不是我、不是小曉娜,是已被奪舍、潛伏在小曉娜身上的撒斯。
 
  “撒斯,你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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