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德的學生仍在享受佳節,兩座山頭人流較少,懷德峰更是水靜河飛。
 
相較而說,山下望安市集最為熱鬧,往年大量打工學生的湧現都使市集兼職難求。這年卻是求不應供,出現大量空缺。泇湟與暗靈進入消耗戰階段,作為南方接壤邊境的望安城吸引了大量商賈公司,皆因在格曼帝國漫長的邊界中,也只有名德山下擁有大量無人荒土,亦有大量空間進行運輸作業。
 
望安城名乎其實成了一個城鎮,各大商旅直接在市集外的荒土開墾駐地。盛況堪比三年前各大騎士團在無人之地結集聚帳,這還只是見得光的商業活動,不計算走私與黑市貿易。
 
琉璃發現望安峰底完全有建立夜鷹基地的可能。只需扮作行商,便可光明正大地在荒土中建舍。
 
琉璃還發現一個陰謀,就是西南荒土內的大部分土地合約竟然是名德高校所有。換句話說,是名德的領導人故意出租土地,為寧靜的校園製造熱鬧與嘈吵,恐怕是為了分散名德駐軍而設。
 




在艾莉絲的房間內──其實已變成琉璃的房間──琉璃正閱讀艾莉絲房內藏書,那只艾莉絲三年前從史班得來的一小部分。琉璃只對當中之一有興趣,那便是《名德高校校史》。
 
琉璃原本沒有閒情研究無聊的資料,試問那位人兄會詳看一本4000頁、一冊活頁包裝、蚊型字體且有缺頁的舊冊?琉璃的思路是,要扮演一個人,還得先研究那人背景,至少要得知名德的事,於是選看名德史。豈知不看尤可,一看之下,琉璃立時察覺名德的古怪。
 
名德與格曼帝國的土地合約可追溯至第一代國君格曼玄時代,即是一千五百萬年前。那合約的圖象清晰地載在書中,以古格曼文字書寫。琉璃不懂古文,只認得’1201’的數字,相信是指名德兩峰以外一千二百零一平方公里的荒地,南接泇湟、西連破敗之土。一千二百零一公里是甚麼概念?那就是整整一個首都的大小,相等於十座中型城市。
 
那合約被一名叫作“卡道拉"的人買斷。
 
琉璃不會理會誰是卡道拉,但全張合約內,除了數字,也只有這三個大字以神衹大陸統一語寫成,不想被注意也難。琉璃回想,一千五百萬年前正是十族合力對抗破敗者的年代,那時候統一語尚在萌芽階段,仍未流行。
 




“格曼帝國老祖宗賣斷了土地。"琉璃尋思:“如此說來,名德也不全是屈居國家之下。世上除了工門和祭宗,也沒有一個組織擁有這麼多的土地。哼,名德真是膿包!帝國借題發揮,便可把軍人放到山上。"
 
卡道拉時代還沒有名德,那就是有土地沒建設。面積達一千幾百平方公里的西南荒地,在千萬年前卻是綠洲,今天的荒野模樣顯然是沙漠化的結果。望安以西全是荒土,懷德以東卻是草原。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土地合約一直流傳,直至不知何年何月,合約流落至某人手上,學校才建立起來。這中斷歲月的歷史記載是零。翻至書本附錄,即第3999頁,上載名德歷屆行政會議成員名單。琉璃看看首屆、第二屆、第三屆,一直看至現屆……
 
琉璃發現關於最近五十年名單的部分被撕了下來,第3999頁的大紙欠缺右下角的部分。整本活頁巨書沒有第3990至3998頁,名德最近五十年的資料被洗去一空。
 
換句話說,琉璃沒能查得自己想知道的事。
 




“沒有資料就是最大的資料。"琉璃想:“最近幾年的名德領導層果然出現問題,那個艾莉絲跑至首都生事,道理就是這裡。"
 
接著,琉璃注意到她最想注意的事。
 
歷任名德領導層內,每一屆都包括不同族裔的人,沒有一族能領佔據主導,實行獨裁。而在歷史長河中,濯水族人始終佔有一席,從沒中斷,其他族裔沒法比擬。
 
“啞老者所說的名德六巨頭……"琉璃想:“只有霜露是四藍濯水族人,她才是真正的名德校長!"
 
琉璃以手劃出金光,在房內築成無形的隔音屏障,再回頭一問:“繼承濯水秘方的人,是不是只有遠古濯水血統的後裔?"此話一出,才想起啞老者已聽從命令,躲到望安森林去,不能回答任何問題。
 
琉璃的面前只有藍美,便問:“艾莉絲的資料寫好了沒?不要耍我。"
 
藍美看著“母親"冰冷的面色,兩只小手拿著幾張大紙,不停地發抖。
 
琉璃二話不說,伸手搶去他的大紙。




 
一看之下,紙上不是圖案就是符號。琉璃火冒三丈,罵道:“艾莉絲的兒子只懂這點字?"
 
琉璃難以理解一個十歲孩童如何擁有低劣的語文能力,於是把手上《名德高校校史》拋給藍美,喝令道:“每天背三頁,再給我默寫。錯了一字,給你好看!"
 
藍美慌張地接下那本比他的頭還要大的書,道:“我……我……不會讀……"琉璃抽起他的衣領,道:“死記硬背,懂麼?我十數年來都是獨個兒在學,只我一個!沒有人助!"
 
藍美見“母親"凶神惡煞的樣子,兩眼又瞳了起來。琉璃斥道:“不準哭!我有事問你!"
 
琉璃指著藍美“寫好"的大紙逐點盤問:“千靈兒是誰?高小茹是誰?"諸如此類的問題。
 
藍美表達不佳,說話顛三倒四,不時答非所問。琉璃當面訓斥,毫不客氣。“為甚麼她有這麼蠢的孩子?"“艾莉絲只有十五六歲怎能生下你?老實招來!"“別耍我!那紅色世界根本就是你的想像!"
 
藍美所說事情大半是真,但他沒透露全部。這不是藍美故意隱瞞,是艾莉絲自知時日無多,又認為藍美年紀小,應過著孩童遊戲的時光,不應插手麻煩事。
 




藍美真正重生的時間在兩年前的異界。他最清楚艾莉絲和凌軒的事,其次是與自己練習的高小茹。藍美不知千靈兒有散華,沒有人跟他提起散華的事。
 
藍美只知道撒斯是自己師父,不理解撒斯和艾莉絲二為一體,因為當時兩人沒甚麼交流,而藍美又不懂“冷戰"的意思,以為母親與撒斯性格不合。她更不知道關白欣的身份,又不清楚何時冒出了一個秋陽。
 
所以藍美對琉璃所說的故事,全是從一個十歲小孩的角度而看,不完全、不完整且有誤解。藍美唯一故意暪著琉璃的,就只有母親的本來名字,
 
琉璃本來認為全部都是胡扯,但啞老者曾說秋陽“要求大小姐派出救兵,似乎要到一個擁有大量破敗者的地方救人",這與藍美所說“那裡怪獸很多,最後被很多姐姐救活"的口供吻合。
 
描述異界的事後,藍美再論述艾莉絲最近的夥伴。凱尼、星嵐、泰麗莎、花頴……聆聽的過程中,琉璃沒有大罵,因藍美所說的事一定不假,尤其是藍美對泰麗莎的形容,簡直貼切至極,幾乎讓琉璃笑翻了腰,只是沒有表露面上。
 
“在我面前不許說‘泰麗莎’或‘大小姐’,那瘋女人名叫‘櫻黛’,你記住了。"琉璃本名星脈琉璃.泰麗莎,是櫻黛.泰麗莎的二妹,不喜歡人家稱呼自己的姓。琉璃非常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因此藍美的陳述讓琉璃認為他沒有說謊。
 
盤問過後,琉璃初步掌握了艾莉絲的往事及人際關係資料。
 
首要問題是,如果紅色異界真的存在,那可是大陸上最大的威脅。就算是神祇大陸內最邪惡的組織,都不希望破敗者成千上百地湧到現實來。那裡的破敗敵人實力更強,重生間隔時間更短,是可怕的存在。




 
琉璃亦擔心數人。由藍美口中得知,凌軒和撒斯已死,但千靈兒和高小茹失蹤。若失蹤的兩人重新出現,自己的身份或被揭穿。另外,藍美對艾莉絲的認識居然只在紅色世界開始,而在那時候之前,艾莉絲的歷史是一片空白。
 
與艾莉絲一同回到名德的有三人:星嵐、關白欣和秋陽。秋陽也算,星嵐是不得不注意的傢伙。名德一直都由濯水族領導,星嵐就是霜露的兒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名德的未來當家?這個星嵐懂不懂得自己母親學會的秘法?
 
至於關白欣,藍美對她的形容是“經常打敗媽媽,媽媽只贏過她兩次"、“媽媽常常讚她聰明"。如果屬實,關白欣就是目前最大的威脅。琉璃不認為呆頭呆腦的星嵐能揭穿自己,而剛才在餐廳內一言不發的卻是凱尼。
 
今早持弓耍花樣的人,原來叫作花頴。琉璃也得提防這人,畢竟只有她見過自己真實面貌。
 
此時,外間敲門聲響,一女聲道:“艾莉絲,是我。"
 
“是我?"琉璃不知道“我"是指何人,於是伸手寫字,向藍美問:“誰的聲音?花頴、千靈兒、高小茹還是關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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