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別站著不動啊。」雷穆斯呼喝,一步一步逼近。
 
「雷穆斯,我……」我忍淚說,握刀跑上前,「不想跟你打……」
 
「呼——」舉刀劈下,雷穆斯以右槍輕鬆擋住,「鏗——」
 
「喂小子,本大爺可不記得,教過汝這麼無力的斬擊。」雷穆斯嚴厲地說,右槍一揮,把我格開數米。
 
「再不認真一點,小心身體被本大爺奪去。」雷穆斯攻上來,瞬間壓身,一槍鑿中我的腹部。
 


「啵——」痛楚麻痺腹部。要不是槍頭圓滑,我已經被刺穿。
 
怎麼辦,總之先拉開距離。
 
「想逃嗎?」雷穆斯完全看穿。
 
「啵、啵、啵、啵、啵——」我腳步一退,身體各處,即被鑿中五槍。
 
痛得,趴伏在雪上。
 


「站起來。」雷穆斯說。
 
「辦不到……」我痛苦地說。
 
雷穆斯左手握住雙槍,右手抽起我。
 
「這是哪裡學來的軟弱?」雷穆斯問,「本大爺什麼時候,教過汝這些?」
 
右手鬆開,馬上一拳轟至。
 


「呼——啵——」我飛撞向木屋,背部貼裂木牆。
 
「這副模樣,還算是吾的繼承人嗎?」雷穆斯衝近,再補一拳。
 
「啵——啵碎——」我穿破木牆,再撞穿一道木牆,飛落到木屋後面,滾滾停下。
 
「我……」我未說完。雷穆斯已到身前,眼神滿是失望。
 
「沒有了本大爺的幫助,汝就只有這種程度嗎?」雷穆斯問。
 
「教汝這麼多東西,剩下的只有軟弱嗎?」雷穆斯失望地說,眼神轉而哀傷,「明明……時間已經不多了,卻還是這麼半吊子。」
 
「本大爺今次,又再看錯人了嗎?」
 
「沒……有。」我抖震地撐起身體,重新站起來,「雷穆斯沒有看錯人。」


 
「哦?」雷穆斯問,「汝說什麼?再說一遍看看。」
 
「我說。」右手握刀,輕躍攻前,眼神凌厲再說,「雷穆斯沒有看錯人!」
 
「鏗——」一刀劈下,被左槍擋住,隨即鬆刀,在刀面彈開時,換左手接力再劈。
 
這是雷穆斯用銀劍時,對米亞使用過的招式。
 
「呼——」雷穆斯避過,終於露出微笑。
 
 
「陸續有來!」左刀向上斬去,掠過,鬆手換右手握刀再劈。
 
「呼——」雷穆斯再度避過,水晶藍的眼睛在凝視著我,好像根本沒看我的攻擊。


 
但又好像什麼都看在眼內。
 
我退後兩步,再度攻上,攻上時,右手把刀貼近左臂。
 
這是雷穆斯示範過的二段式攻擊。
 
右刀,向右橫劈,看似實招,中途卻突然鬆開。左手接力握刀再揮,「呼——嘖——」
 
終於,斬中了,血液兩滴飛濺——
 
不,雷穆斯用手掌接住,流出鮮血,「不錯。」他說。
 
「啊……」但刀一下子被雷穆斯奪去,丟到一旁。
 


「啵——」隨即,我被一腳踹開,撞向背後的白色雪山,「轟!塌塌塌塌。」
 
寒冷的雪,塌下來,把我蓋住。
 
「再來。」雷穆斯雙槍插地,走到我的面前。
 
「啊啊啊!」我爬出雪堆,直奔向雷穆斯,瘋狂揮拳。
 
雷穆斯站穩身體,面對著我,用掌心接拳。
 
「唧、唧、唧、唧、唧、唧。」全部拳都被接住。
 
一拉,扭,摔——
 
「啵——」我被摔在雪地上。


 
「再來!」雷穆斯興奮起來,迎出雙掌。
 
「唧、唧、唧、唧、唧、唧。」我繼續攻擊,他繼續接拳。
 
「十多拳了,拳路都被看清了喔!」雷穆斯說,欲伸手抓我。
 
我立即蹲下,雙掌按地,一腳橫掃。
 
「啵——」掃中右腿。可是無效,雷穆斯紋風不動。
 
「正面進攻無效的話,應該?」雷穆斯問。
 
「從後偷襲。」我消失於眼前,在雷穆斯的身後再現,右拳瞄準腦勺。
 
「呼——唧。」還是被他後手接住。他再拉,扭,一記掛摔——
 
「啵——」我再被摔在地上,白雪濺散,「可惡……」
 
「再來!」雷穆斯說,拍一拍手,迎出雙掌。
 
我才站起,他突然以重拳斜斜擊下。
 
「對付斜下的重拳,應該?」他問。
 
我右腳放後半步,穩住下盤,正身向敵,標準地以右拳對抗。
 
「啵——」兩拳相撞,爆發一定程度的衝擊波。
 
這是雷穆斯在快樂村,面對巨人喪屍時,曾經教過我的技巧。
 
轉眼間,他再次拉住我的右手腕。我沉身,左手刀格開,替右手解圍,「啵——」
 
「唧、唧、唧、唧、唧。」再連續攻出多拳,但仍然都被接住。
 
突然一變,我抓住他的手腕,一扭,掛。
 
「掛不動……糟了。」
 
「啵——」我被手刀劈中,直趴在地上,然後被撿起。
 
「至少技巧合格。」雷穆斯滿意地說,「拿劍。」右手一拋,我越過木屋,撞落到木箱旁邊,
 
「啵……」我再濺飛一堆雪,馬上站起,從木箱中抽出石劍。
 
「嗖、嗖、嗖、嗖——」木屋中,忽然有四根木箭射來。
 
「呼削、削、削——」我揮劍斬開三箭,其中一箭擦傷肩膀。
 
「要更加地利用迴轉!」雷穆斯說,拿出數根標槍,左右手各自投出,「嗖嗖、嗖嗖嗖嗖——」
 
右手轉劍一圈,讓手腕靈活起來。
 
「呼削、削——」揮劍,再旋劍迴斬,「呼削、削、削、削——」
 
「做得好。」雷穆斯輕聲說,重新拔出兩根石槍,穿過木屋。
 
「攻過來吧,雷穆斯。」我大聲宣言,握緊右劍,「我將傾盡全力,去迎接你的攻擊。」
 
二話不說,雷穆斯主動攻前,兩手各執一槍。
 
迅速地,雙槍輪流刺來——
 
「呼、呼、鏗、鏗、鏗、鏗……」我半避、半擋、半退,反擊時虛實交替,虛招實招並用。
 
雷穆斯,這都是你教我的。
 
「呼、呼、鏗、鏗、鏗、鏗……」我忍著淚,繼續拼命揮劍,兩人腳步移轉,濺得雪花四散。
 
愈打,我發現雷穆斯就愈高興。
 
雷穆斯,你到底在想什麼?
 
「呼、鏗、鏗——」右手舞劍,與槍頭相擊,擦出火花。
 
火花散落之際,我右劍推刺。雷穆斯漸漸變老,由少年的樣子變回大叔,他的動作也放緩了。
 
「時間,似乎已經到了。」雷穆斯淚眼地說,露出欣慰的笑容。
 
「呼——嘖——」我一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雷穆斯!」我立即驚慌起來,手足無措。
 
 
「人總有一死,別大驚小怪。」雷穆斯嘴角冒血,沿下巴流落。
 
「小子。不……你已經不是小子了。」
 
水晶藍開始退去,冰雪世界也逐漸崩塌。
 
「阿牛,做得好。」雷穆斯容貌漸漸衰老,右手搓搓我的頭,「最後一戰,是被自己的徒弟打敗。吾的一生,可說是無悔了。」
 
「你在說什麼?明明每一步是你讓我的。」我淚流直下。
 
「抱歉了,阿牛,對於吾等的協定。」雷穆斯道歉,「吾只能陪汝走到這一步,這場戰事的尾聲,就交由汝和年輕一輩去結束了。」
 
「雷穆斯,別這樣,我……」我搖頭掉淚。
 
「最後,本大爺有些遺願要托付給你。」雷穆斯虛弱地說,靠在我的身上。
 
洋洋剛剛才離我而去,想不到連雷穆斯都……
 
「別這樣……」我再搖頭,淚流不絕。
 
「本大爺答應安妮亞要改變世界,現在這個使命,就交給你了。阿牛,絕對要建立一個公平的社會,女性也要有讀書的機會,不再是男人的附屬。」
 
「這明明是你跟其他人的約定!」我反駁,「為什麼要我……」
 
「原諒吾的自私。」雷穆斯先說,微微苦笑,「話說,長輩把未完成的宏願,交付給下一代,從來都是自古已有的權利。」
 
「嘗試當上這個國家的王吧。」雷穆斯請求,「不,這個國家已經沒救了。可以的話,請代替本大爺建立一個新國,然後當上第一任的皇帝,改變一切的現狀。」
 
「我怎麼可能做到?我何得何能……可以代替你?」我說,「就算再苦練一百年,我也不會是雷穆斯的對手。」
 
「挺起胸膛吧!」雷穆斯嚴厲訓話,右手鎚我的背部,「作為打敗雷穆斯的男人,要有挺起胸膛的自信!」
 
「但是我……」
 
「如果是雷穆斯,就一定可以辦到。汝是這樣想,對吧?」雷穆斯問。
 
「嗯!雷穆斯的話,一定沒問題的。」我堅信地說。
 
「阿牛蹲下來吧,現在要舉行一個神聖的儀式。」雷穆斯慈祥地說,退後一步,雙手握住胸前的劍柄。
 
「什麼儀式?」我想問,身體卻不受控地俯身低頭,單膝蹲下。
 
「嘖——」拔劍,血液濺出。
 
「眼前的年輕人,不單止擁有過人的才智和勇氣,更有一股難能可貴的正義感,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雷穆斯筆直地舉起石劍,然後慢慢地,把劍身降臨到我的頭上。

「本大爺現在賜予汝『雷穆斯』的名號,從今日開始,汝就不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獲得雷穆斯認可的男子漢——」雷穆斯深呼吸再說,「雷穆斯 ‧ 牛。」
 
「雷穆斯 ‧ 牛?」我受寵若驚。
 
眼下,雷穆斯的血液開始消失,他的雙腳也顆粒地分解。
 
「接受的話,汝將背負雷穆斯的一切榮譽和尊嚴,存活下去,以完成各樣的使命。期間,威武不能屈,正義不能失。」雷穆斯說,「現在,本大爺只問一次,汝願意接受嗎?」
 
「我願意。」我毫不猶疑,「並發誓,有生之年,決不沾污雷穆斯的名號!」
 
冰雪世界的崩塌加快,存放雷穆斯生前回憶的白玉石碑區,已剩下一片黑暗。
 
「說得好。」雷穆斯說,雙手把石劍插在地上。
 
「那麼是時候,要告別了。」雷穆斯安祥地說,「不要忘了本大爺對汝的教導。」
 
「最後,預祝革命軍大勝。」說完,雷穆斯就在面前,消失了。
 
「一生,謹遵教誨。」我仍然低頭,淚目兩行,在單膝蹲下中迎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