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救我啊﹗」耳邊傳來老弟的淒厲慘叫。

我驚恐睜眼,只見老弟倒在血泊上,他的下身已然斷去,左眼只剩下深黑的眼洞,眼眶流出鮮紅

色的血淚,神色慘然。

「老弟﹗」我驚聲大叫,連忙伸出援手。

豈料﹗



就在我抓住老弟的血手之時,周圍的一切霎時大變,儼如穿越時空,來到了另一空間。

我慄然變色,發覺我正身處蟲人的魔窟,四周全是一具具殘缺四肢的屍體,散發著濃烈的血味,

猶如修羅地獄。

而蟲人正睜著一雙混濁淡白的眸子,舞動著鋒利的雙爪,一副隨時向我撲擊而來的模樣。

「我要殺了你﹗」我悲怒而吼,抽出暗影,刺向蟲人的心臟。



「嚎嚎﹗」蟲人不閃不避,任由我的暗影直插其核心,牠的胸口緩緩流出青綠色的血。

突然﹗

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近似勝利的笑容。

再下一刻,我的胸口傳來陣陣劇痛。

我駭然低首,嚇見胸口正源源不斷地滲出殷紅血液。



一時之間,我的意識變得極其薄弱,眼前的一切亦變得模糊不清。

到了最後,就連蟲人猙獰邪惡的臉容也漸漸看不見了。

我徐徐倒地,宣告了生命的終結。

「啊啊—」我嚇然大叫,急急地睜開雙目。

幸而,此刻我所處的仍是安全的Chocolate時裝店,我的身旁還睡著嬌美動人的伴侶。

剛才的惡夢竟是如此真實。

我的汗漿如同急流湧現,將全身上下都沖洗一遍,我的頭髮、衣衫, 至內褲也充斥著驚懼遺留下

來的痕跡。



惡夢雖然是惡夢,然而上半部份卻是我的真實經歷。

迄今為止,老弟慘不忍睹的死狀還  在目,留給我的傷痛像是一組頑固堅韌的蜘蛛網,縷縷蟲絲 

繞心頭,強烈的窒息之感,讓我索不過氣來。

我,我必須籍著什麼去紓解痛楚。

噢,或許我可以幹那種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就這樣辦吧﹗

我立下決斷,信步走出時裝店,步向我該要去的地方。



一路走來,我還看到伊藤少校與他的軍人妹妹在閒聊,嗯,大概在談雙方的近況。

我向他們禮貌性地點了點首。

「嗨,殤影。」伊藤少校笑著向我打了招呼,而伊藤夜羽亦以微微牽動的嘴角作為回應。

「殤影,你沒事吧,你的臉色非常蒼白,用不用叫軍醫給你看看?」伊藤少校關切問道。

「不了,有心。」我淡淡回道,只覺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驅使我急步行走。

我走到洗手間,打開了殘障人士的門。

「呼啊—」隨手將門關上,我抖著粗氣,倒在洗手盤前。

為何…要這樣對我?



我黯然失神,脫下上衣,艱苦地靠在洗手盤旁。

平滑的鏡子,反映著我的痛苦。

鏡子之中,一個臉色慘白的男子垂著一頭暗灰色的髮,他的雙眼通紅,眼眸泛出細細的血絲,眼

角滴著熱淚。

他的眼,在圓睜。

他的唇,在哆嗦。

他的牙,在顫抖。



他血紅的左肩,有著一個怵目驚心的圖案。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慘況﹗

人們常以為,我一向都是冷血無情,對他人的生死不放在眼裡。

可是,你們有否想過,我冷酷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虛弱的心?

我的冷血,是多次的心靈磨蝕而成的﹗

每一次經歷的痛苦,都讓我變得更為冷淡,而我的道德底線也在不斷下降。

我所經歷的痛苦,根本無人能懂﹗

我…

我抽出暗影,在肩上的傷處輕輕一割。

肩頭微痛,殷紅血液緩緩滲出。

「啊—」我的呻吟既似痛苦又似快活。

我已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

自殘,就是為了以肉體的痛楚來分散心中的痛。

心裡的痛,往往比起肉體上的傷痛更為強烈,也更為深刻。

我曾經誤以為,我可以撫平這道傷痕。

孰料,這卻是千難萬難的事﹗

難,就難在不斷有新出現的痛苦,置加在我身上。

老弟的死,真的令我痛不欲生。

由小至大,我都非常疼愛這個弟弟,無論他在學業上、感情上遇到困難,我都會化身成為他的閨

中好友,為他解決一切難題。

記得小時侯,媽媽曾給予我們兩人一支波板糖,我知道老弟喜愛吃波板糖,所以我將自己的份也

給了他。

我也向媽媽承諾過,要無微不至地照顧弟弟,在他的成長路上,伴他度過。

可是,就在今天,一切都毀了﹗

我最疼愛的弟弟竟然一聲不吭就離我而去﹗

這都是緣於我一時的軟弱,又或者,是我不夠狠心﹗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這絕對是我的錯﹗

老弟的死,我必須負上絕大部份的責任。

然而,殺害老弟的凶手—蟲人已然死亡,我的使命也該到頭了。

我該是時侯來陪你了,老弟﹗

想到此裡,我將暗影架在自己的頸前,微微闔上雙眼。

噢不﹗

還沒完﹗

就在我即將劃破喉嚨之際,我憣然醒悟過來﹗

不,這一切還沒完﹗

我離生命的終點,還有遠遠的距離﹗

老弟他生性善良,一定不忍心看著我自殺而亡﹗

還有,我的生命還有存在的價值﹗

此時,有著兩大任務等著我去完成﹗

那就是手刃殺人及保護愛人﹗

一天未將暗影刺進仇人的身體裡,我也不能輕言放棄﹗

再者,我剛剛才找到真正適合我的愛侶—柳青絲,這個真心愛著我的女孩﹗

我若死了,誰來照顧她的餘生?

難道要交由他人來照顧?

不﹗

絕不﹗

我的女人,只配由我一人來照顧﹗

因此,在往後的逃亡中,我必須活著回來﹗

即使使險,如將同伴推往絕地,無論如何,我亦要活著回來﹗

活著,本來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不是嗎?

我慘然一笑,摸了摸肩上的傷口,濕粘粘的。

我再低首瞧了瞧胸口,隱約感到心靈的缺口正悄然擴大,那空蕩的洞口宛如帶有吸力的磁石,將

黑暗吞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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