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

《樹》

下雨的某天，他躲到一棵樹下。
 
他看著青壯的樹為自己披風抵雨，水滴淅瀝淅瀝從樹幹滑下。
 
樹不比其他壯樹高，幹不比老樹粗，有的是生命的氣息。或許有一天，樹會比所有樹高，樹會比所有樹粗。
 
他覺得這棵樹和所有其他的樹一樣很孤獨，長於山上，沒人照顧。
 




復晴之後，他走了。
 
第二天，他帶著水壺和肥料回來。
 
日復一日，他努力灌溉。
 
幾天過去，幾月過去，幾年過去。
 
樹長高了，長粗了，長得十分健康。陽光透過青綠葉子散發出幼雉羽毛般淡黃的光。
 




他很滿足，看見親手栽種的樹成長。
 
所以每一天，不管風雨陰晴，他都來灌溉。
 
幾天過去，幾月過去，幾年過去。
 
下雨的某天，他病倒了。
 
倒在床上，他不記掛自己，只記掛樹。
 




會不會乾枯? 會不會貧瘠?
 
鬱鬱不歡，他病了一個月。
 
終於，他病好了。
 
他飛奔到山上，氣喘吁吁。擔心走慢一刻，樹會枯死。
 
可是他失望了。
 
樹長更高了，長更粗了，長得更加健康。陽光透過青綠葉子散發出幼雉羽毛般淡黃閃亮的光。
 
他坐在樹下，就像下雨天他第一次躲到樹下。他深深不解，為什麼沒有自己悉心照料，樹一樣可以茁壯成長。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從早上直到下午。




 
直到下了一場雨。他看著青壯的樹為自己披風抵雨，水滴淅瀝淅瀝從樹幹滑下。
 
他恍然大悟。樹一直都在，泥土一直都在，陽光一直都在，雨水一直都在。一切比他更早便在。
 
樹不必沒有他，他不必沒有樹。
 
復晴之後，他走了。
 
第二天，他沒有帶著水壺和肥料回來。

他沒有再回來。
 
直到下雨的某天，他躲到另一棵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