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狼狽地降落在「伏虎山」之上,狂風與黑夜中的皎月互相作襯,我雙腳著地一刻便因為平衡不了而摔跪在隴隱一詡面前……

望住摔跪在地上的我他沒有任何反應,冷峻地轉身離開:「試煉通過。」

「你哋「忍部屋」有……」原本我想說出「間諜」兩字,但想想他如此冷酷的人應該也是不會理會我,所以我索性吞回入肚裡。

不過…

在今早我降落傘壞掉即將要摔死的畫面又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他的確……是拋了自己的生命出來救我。





「我聽到…朱希佢話自己係「忍部屋」嘅間諜。」我望住他的背影,說:「仲有個朱拉不斷提「虎派」兩隻字,唔知對你有冇用……總之就當還番今朝你救我嘅人情。」

「虎派?」隴隱一詡居然會停下腳步思考我的說話,望住遙遠澄空良久的他淺淺綻出一笑,便繼續向前:「果然,仲有餘黨。」

「……」我跟在他背後,因為我不懂得回去的路。

「我勸你今晚十二點過後唔好出嚟。」他淡然地說。

料不到,原本和靜的晚上變成一個血夜,在我「忍部屋」中客房的我一整晚也聽到整橦古塔裡也有著密密麻麻的急速腳步聲,不時更會傳來一聲慘叫、或武器交刃聲,令我整晚睡不著覺。





有一次的聲音更在我門外傳出,扇門反射著外面一個逃跑著的黑影,他被左右兩邊的人圍捕,並用武士刀等武器一刀斬殺,血更濺到扇門上。雖然只是看著反射出來的影子畫面,但也十分驚心動魄。

以我猜想,我想朱氏兄弟口中的「虎派」是與「忍部屋」對立的組織?而當中有些虎派成員混入了「忍部屋」充當間諜,在我的提示之下,隴隱一詡自然便會進行內部嚴清。

不過怎麼作為一個菁英殺手組織也會輕易給敵方組織混入?就算是赤兵隊,對外招收成員的程序也很嚴謹,防止出現叛徒……很奇怪。

凌晨時份的我著涼了,被窩中原本終於可以睡得暖烘烘的我突然有點想要去如廁的感覺,便起身走到門外,不過看到了扇門那還未清洗的血跡,便令我卻住了步。

大半夜出去很可能有危險…始終他們正進行內部清洗,不過也沒可能在房間就地解決吧……





都已經靜了這麼久,速去速回沒問題吧。

如是者,我還是突破不了自己的界線,選擇出去快速如廁後便回來,過程中尚算順利,只是紙巾不知怎地變成了砂紙……

媽的,前一天和今天我去廁所時都明明是掛著普通的紙巾啊…怎麼現在掛著的居然是砂紙!?不過為了早點回去,唯有忍著痛使用。

那皮肉之間的磨擦真叫痛得咬牙切齒,今晚我肯定不能平躺著睡了……

「要紙巾?」突然!我右邊的廁格裡傳出一把男人的聲音。

這把聲…是之前在漆黑中為我點路的人。

「係你?」我出聲問。

「哈,要教你點樣返房?」





「唔洗…」要不是廁所也是差不多近乎漆黑一片,我肯定會在這裡待他出來且看他的真面目:「你有紙巾?借嚟。」

「嗱。」他把紙巾由上拋給我:「接住。」

我雙手舉上亂摸,一卷柔順的紙巾便落在我手裡,令我不用受無謂的皮肉之苦。

「咁夜仲出嚟?你哋首領大清洗緊…唔洗幫手?」我淺笑道。

「喔?咁你唔驚受牽連?」

「我速去,就速回。」我正想要離開了。

「我建議你…坐番低先。」他慎重地說:「因為大概五秒後,走廊出面會有場小戰,你就咁行出去似乎會白受傷。」





一、二、三、四、五。

「呀啊──!!!!!!!!」出面真的來了一撕的慘叫聲,令我心下黯驚。

「你…」我整個人愣住。

「點知道?用對耳。」把話說得輕描淡寫的他,寫意一笑:「你聽唔到?二層、一層鬥得好激烈,廁所可能係最安全。」

「你有稱呼?至少我以後唔洗叫你做『那個在漆黑中為我點路的傢伙』。」對方似乎是個高人?至少不會是那種被低級方法間接殺死的白痴殺手。

「依個名我好滿意,就咁決定。」他答覆帶含笑意。

「……」居然承認了這名字,我服了。

「半夜果然好凍~」他嘆道。





我忽然想起了他對我說的一些事情:「嗯…?你之前好似話我捲入咗一場陰謀,係咩意思。」

「咩意思?陰謀自然唔會係好嘢,我講出嚟,事情都自然無趣。」

「…」

「提防身邊嘅人……」他咧嘴一笑:「包括我。」

「你有話就講,有屁快放。」我說。

「噗~」他媽的,這傢伙居然真的放屁!!?

「算,我出得去未?」廁所這裡實在太冷,我不想再待了。





「未,至少等半個時辰~如果唔想行行下俾人用武士刀分開兩段。」他答。

之後,我們便一同在廁格待了好幾分鐘,沉默了好幾分鐘,無聊得很。

「你應該覺得好無聊先係。」他突然打破沉默。

「嗯…但咁又可以點?」我反問。

「或者我哋可以一齊傾計、談心、吸下大麻,一齊互相分享內心嘅畏懼?」

「我無興趣。」除了吸大麻之外,什麼談心……聽起來就像是小學生才會做的事情。

「咁你有冇興趣聽下故事?」

「隨便~」罷了罷了,我看是他無聊才是,就聽聽故事當作報答他的紙巾之恩吧。

「想聽咩故事?《金太郎》傳說?《白鶴報恩》?定係《六部殺》嘅故事。」

「你係「忍部屋」嘅人,應該知道「忍部屋」嘅事……我想知道咩叫「虎派」同你哋有咩恩怨。」

「喔……?」聽對方的回應,似是意想不到我會這樣提問:「點解有興趣。」

「相比起傳說故事,我比較鐘意有血有肉嘅故事。」

「咁啊…唔……」他深思熟慮後才說:「咁,就要講番一切嘅起源。」

他跟我說的故事內容,大概如下:

約莫數十年前,日本有一個勢力龐大的私人殺手組織,傳聞家族成員為日本有名的忍術流派之一「甲賀流」忍者的後代──一詡家族。

不過隨住二戰之後已經開始沒有「忍者」這一回事,因此亦漸漸更名為「殺手」更為貼切。家族紋章為龍與虎互嘯的圖案,意思表示家族實力有如龍虎強大。因為家族為「甲賀流」後代,所以培訓出來的人才自然是尊崇天皇的君子的人,可以說成是天皇的私人直屬暗殺部隊。

當中一詡家族首領名為──隴傂一詡。是個實力優秀的天才忍者,換句話說就是天才殺手,天皇交予的暗殺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包括殺害政敵、將軍、武士等,因此家族亦興盛起來,成為日本天皇底下聞風喪膽的殺人組織。

後來隴傂一詡生下了兩名兒子,一位名為隴隱一詡,另一位則名為傂松一詡,兩位公子在如此的家族中,自然擔當起繼承家族事業的責任。

所以從小就接受極其嚴苛的訓練,沒有像一般家庭小孩被寵愛的機會,童年裡伴隨著的就只有死亡式的特訓。

隨住時間漸長,兩位公子亦成長為一位優秀的暗殺者。但天皇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除了因為君主立憲下放權力等因素之外,世界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亂,現在一切都講求司法制度及人權,直屬天皇的私人暗殺部隊基本上要馬上解散,否則會引起社會一片嘩然,連天皇自己的地位也不保。

一詡家族被天皇解散後,勢力財力便自然地減弱。沒有天皇權勢的護蔭之下,多年前因為曾為天皇殺害的政敵、將軍及武士等人而結下的仇家紛紛走出來向一詡家族報仇,雖然他們的確是優秀的暗殺家族,不過在無數仇家多年來的追擊之下,最終還是落得家道中落的收場。

家族成員在十年間死得七七八八,餘下的就只有幾位核心成員,家族首領隴傂一詡為保護兩位愛兒更被一名技術高超的武士斬殺。

身位大哥且還年輕的隴隱一詡便萌生了一個怨恨的念頭,為什麼家族為天皇誓死效忠卻落得如此下場?於是他便帶著仇恨的種子,潛離日本去到香港成立了一個名為「忍部屋」的組織,只要付得出錢就能夠替對方殺人的一個殺手組織,轉化成跟僱主之間僅有金錢契約的「伊賀流」。

弟弟傂松一詡不認同大哥的理念,因為由他的父親保護自己免受敵人殺害的一刻起,便想要繼承父親及家族的遺志,所以想要阻止變化成「伊賀流」的大哥,卻失敗了。

最終,他洞悉到自己大哥打算成立一個殺手組織透過暗殺工作賺取足夠金錢、人力、勢力之後,向當年害死自己父母家族的敵人一一報復,最後目的自然是殺了背叛了他們,但現在已經年時已高的日本天皇。

因此想要阻止大哥的傂松一詡唯有成立另一個殺手組織,以「甲賀流」為宗旨,阻止自己兄長的報仇,所以兩派人便隨著年月交惡,發生好幾次戰鬥。

別人稱隴隱一詡一方為「龍派」,反之弟弟的傂松一詡則為「虎派」。

十多年很快便過去,兩派爭鬥持續,但因為「伊賀流」忍者殺手是以金錢作為原則的人,所以在無窮的貪婪追求底下,他們的實力自然比靠精神意志來為護君主的「甲賀流」忍者殺手來得厲害,鬥了數十年之後,最近幾年「虎派」終於落得失敗收場,被「龍派」以火燒燬總部,其弟更被自己兄長打成重傷致死。

「咁點解會有「虎派」嘅人混入咗嚟「忍部屋」…?正常唔係應該死哂。」我問。

「唔知。」他黯淡下來:「可能…係一早混入嚟嘅間諜?總之…虎派已經全軍覆沒,如果想要阻止佢大哥繼續復仇……方法就只有一個,將佢殺死。」

「估唔到塔主佢嘅身世係咁……」有時候,真的很難看得出一個人承受著那麼多。

「點解佢細佬要阻止塔主報仇?」我又問。

「因為仇家太多,永遠無可能報得完,只會一代又一代咁結怨辛苦自己,而且總有一日會出事……所以,唯一可以真正嘅解脫,就係放下。」想不到這傢伙都會說得出這麼有「佛味」的說話。

「某程度上,佢都只係想保護自己大哥,唔想最後嘅親人都失去埋。」他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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