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諗……我大概識你講嘅個嗰人。」

「唔重要。」忍蛋凝望住牆壁上的水珠,說:「最重要係……真正犯人係邊個。」

「你捉到犯人會有獎?」我問。

「係,我可以一年任食海膽筋子拖羅。」

「點解佢唔直接殺死塔主?」





「唔知,可能自知實力不足?我最驚嘅係……佢會用某種無人知曉嘅方法殺死少主。」

「即係點。」

「平日少主連食飯都會用工具同侍人嚟測試有冇含毒,總之內外一切都十分之小心,因為佢身為菁英殺手組織嘅最頂端……所我只係怕,個嗰人想透過慢慢同少主累積情感,再一子背叛佢,殺佢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係咁……一定係一個有血海深仇嘅人,先會浪費咁多心血時間去咁做。」

「的確…要喺一個自己仇恨嘅人身邊扮親切……」忍蛋嘆笑著,說:「真係好辛苦。」





「咁你有冇頭緒?」我問。

「有,不過唔太肯定。」

「點解咁講?」

「因為佢一定仲有同黨……如果唔搵埋佢,少主一日都會有危險。」

「咁你懷疑嘅殺人犯係?」





「你嘅侍人,小澄。」忍蛋毫不思考地答。

「證據。」身為特工,當然不會否定每一個可能性。

殺人犯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侍人……雖然機會微薄,但都要聽下忍蛋說什麼。

「證據?個殺人犯身法靈活到似筋骨柔軟嘅細路,我哋當中最年輕嘅人就係佢。」

「但佢咁做目的係咩?我聽過佢好有理想要做忍部屋主廚服務 大家,又好和善溫柔,完全唔似係殺人犯。」

「啍,傻仔。」忍蛋搖一搖食指,說:「依一種,就係最‧聰‧明‧嘅‧殺‧人‧犯。」

「……」

「因為佢哋識偽裝。」忍蛋說下去。





「論偽裝,你都唔差。」我提出一個疑問:「佢哋要殺死屋內眾人,目的係點?」

「殺人,唔一定要有仇。」忍蛋用浴巾擦著自己的背脊,微頭一側瞄向了我:「你知道人類除咗為利益之外而發生死傷…你知唔知第二樣係咩?」

我答:「自由。」人類為了「自由」,不惜發動革命。

「Right.」忍蛋一笑,說:「忍部屋規條深嚴,忍者…即係殺手冇喺限定時間之前完成任務返嚟,組織會派第二個殺手繼承任務兼且追殺第一位殺手,而且除咗特別許可,任何組織內冇嘅人都唔可以離開忍部屋範圍,否則會死。」

「塔主佢……」

「冇錯,隴隱一詡佢為咗更好咁控制班手下……不惜以金錢之名嚟奪取佢哋自由之身。」忍蛋居然對塔主他直呼其名……

「所以殺人犯佢想做嘅…都只係離開依到?」





「暫時嚟講,係最大有可能嘅目的……始終死嘅得有實力嘅殺手,相反一個侍人都冇事。」

一想到這裡,又想起小澄平時怎樣對我…我背上突然生了一寒。

「小澄方面……我要幫你調查?」

「當然好,對你有著數。」忍蛋一笑帶過,便披著毛巾離開浴堂:「我諗……你嘅出現,已經打亂咗佢哋好多計劃,可能有大量虎派餘黨可以成為間諜潛入忍部屋都關佢哋事…只要一判定你有危險或者係阻事,佢哋就應該會毫不猶疑殺咗你。」

聽到這裡,我不得不佩服忍蛋細密的頭腦,但他的話是真是假我還得調查一下,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一有時間我便會偷查著小澄。

例如故意裝作不小心要打到她,測試小澄會否擁有殺手的反射神經、她閒時會去哪裡了,不過都沒有什麼特別。相反我被隴隱一詡觀察著練習,每一天都跟我來一場會筋疲力盡的實戰,所以很快地又過去了一個星期。

跟塔主實戰了十多次的我,今天如常地要執起雙傘迎向他,不同的是現在我每一場戰鬥都會脫下沉重的厚袍,只穿著一條土棕色的窄腳褲、腰部紮少量繃帶,便作為戰鬥服裝。

因為身體經過多場的戰鬥之後,都變得太過沉重,雖然胸、腹、手、臂、背上的傷痕和污積都會因此顯露出來……去到後來的傘式,就不能被重量所限制住。





塔主如常地抽出武士刀,沉著應對。我衝上前便是單手一個自旋再用百鬼傘向前重刺,他把武士刀向前往我傘頭碰上,兩把武器的頂點正互相各力……忽然!塔主一個身體與右手同時間來個自旋,順道避開我的攻勢,再舉刀向上準備一連來數下斬擊。

我馬上運起另一把夜行傘擋在面前,塔主迅如雷電的三下斬擊如同無影般消去,只覺一眨眼之間便聽到了三下金屬的碰撞之聲,於是我便把百鬼傘直插在地上,左手緊握住傘柄作施力點九十度的打橫半身,飛出了數腿向他!同時間手上的夜行傘沒有停下來的直戳,配合我知道人體穴位的智識,如果對方只是個嘍囉的話必死無疑。

今晚的一戰過後,原本我還以為像前數十多天一樣直接回到房間就好……這次沒料到隴隱一詡把我叫住了。

「你。」

「…」我停下腳步。

「仲有差唔多一個星期就要離開?四日之後,夜晚九時正去飯堂,有歡送會。」他說。

「歡…歡送會?」完全不像他的作風……





「你終於離開,當然要好好慶祝一番。」隴隱一詡的說話裡頭包含著一點意思,好像是我不懂的。

這兩個星期,忍蛋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樣,他略略教過我的虎魂伏法我也只學了一點,在跟隴隱一詡對戰時也總算派到一點來用場,才使得我不會被塔主斬得有什麼重傷。

翌日,我在經過走廊途中不其然瞄到在跟塔主那位大弟子獄在一起,這是十分奇怪的…因為正常殺手不會跟低賤的侍人說話多於一分鐘。

而且那個叫獄的人,原來放名叫──寬獄,只是我把地下城之前遇過一位特工的名字混淆了。身為隴隱一詡大弟子的他,有些時候會待在塔主他的身旁,所以看到他跟小澄說話而且不帶卑視之色,我就覺得奇怪及有不協調的地方。

但我沒有理會,當不是什麼特別就走過了他們。

如果知道四天之後會發生那種事情的話……

我早就應該如忍蛋所言去深入調查小澄。

在歡送會的前一天,忍蛋這傢伙的聲音終於再次出現在我耳邊。

「聽日個歡送會,你唔好去。」

「點解?」

「太多人,有太多陰謀。」突然,一把長刀從我身後的扇門穿入,再架了在我的頸上,顯然我跟持刀者只有一門之隔:「你唔方便去,你只係客,聽日聚會火光一熊,切記逃離。」

「我唔明…忍蛋,你咩意思。」你消失了一段日子,突然回來就是說這番話?

「你仲唔知我真正身份?」

「你…」

「我,就係傂松一詡。」

「……」這一次,是我頭一回感覺到忍蛋是跟我說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由我進來開始為我在漆黑中點路、陪我在廁格說故事、浴堂洗澡閒聊、略略教過我劍術的人……都是這傢伙嗎…

這個…叫傂松一詡的人……

「啍…仲以為我講笑?」他低沉吟笑一聲。

「我信你。」我答。

「只係無諗過……塔主細佬會係一個咁嘅人…」雖然頸上被人架著了刀子,但我還是能失聲淺笑:「你個保皇派……」

「我唔係保護日本天皇…唔俾我兄長殺佢。」忍蛋低沉的聲線,透露出他的疲倦:「只係,想保存家族最後嘅遺志……唔容許再有任何一個家人!……因為家族嘅因怨而死去。」

「所以到時…你會親手阻止你塔主。」

「睇怕佢搞依一個歡送會其實一早已經知道我存在……應該係你同佢實戰個陣使出咗我教你嘅虎魂伏法武技嚟克制佢…所以佢先知道我未死,如果到時我唔出現佢就會搵你嚟做人質……佢應該洞悉咗我哋有交情我先會傳授依一招俾你,既然係咁,你就唔好去。」

「忍蛋。」我徒手握住他武士刀上的刃身,使得用銀打造的它因為我身體的毒素而漸漸染黑:「既然係咁,我就更加唔可以一走了之。」

「刃身…」

「因為。」我深一口氣,不要面地說:「我哋…係朋友啊。」

「…」逐漸地,他慢慢笑、再慢慢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冇遇過你咁奇怪嘅毒軀,咁無遇過一個你咁奇怪嘅人,哈哈哈哈哈!」

明之後,無論隴隱一詡好,亦或是傂松一詡也好,我都希望他們兩兄弟能和好如初,因為我知道他們兩個……同樣地,心底裡是個好人。

到得明天,忍部屋每個在外面進行任務的殺手也得歸來,侍人們則忙著要做菜,這裡終於好像熱鬧了些一樣,不過每當我想起背後的一切殺機之後……就笑不出來。

似乎…塔主他想要眾人面前捉拿多一次自己親弟,及防止他會逃脫,借此來證明自己的實力…及警戒潛想要擁抱自由異變之心的殺手。

「客人!今日好熱鬧啊。」中午時,小澄跑過來找我閒聊。

「小澄……如果冇咩事,你今晚就留喺侍人房到,唔好嚟忍部屋依邊。」

「點解呀?咁難得有得參加你嘅歡送會,我係負責倒日本茶俾你嫁!一定要飲喎。」

「嗯…」大概…到時有一點兵刃動武之聲,侍人都會自動地逃跑了吧。

「你好似有心事咁嘅?」小澄問。

「小澄啊…」我望住外面的藍天,說:「你有冇諗過要出去?」

「…」小澄怔了一怔,然後答:「有啊…好想出去睇下,聽人講……世上有識自動行嘅廢鐵、有喺天飛嘅工具仲有好多好多……食之不盡嘅美食,係唔係真架…客人。」

「唔…」我點頭:「無錯。」

小澄沒有答話,跟我一樣望住了藍天白雲,就這樣一直去到晚上。

鼓聲四起、紅燈亮起,忍部屋今晚格外破規超出分貝不用受死,令歡送會增添上一場節日的氣氛。

「客人,跟我嚟啊。」小澄恭敬地把我帶到去歡送會,即忍部屋大食堂那一處。

在那裡,大家都如同日式的聚餐一樣,雙腳坐在軟墊子,一排長桌連在一起上面放滿各種刺身、火鍋、壽司、炸物及飲品,餘下的殺手和個別幾名重要的侍人也分別入座了。

「諸位。」在吵雜的食堂中,塔主一出聲,便一切都靜止下來:「今日係歡送會,盡好客之道,我哋有必要送人一行。」

「在此,各位向赤時敬上一杯茶。」塔主說畢之後,小澄就分別捧著個水壺幫眾忍者殺手倒茶。

倒完所有人之後,都已經過了兩、三分鐘了。

「敬。」塔主話一說完,殺手們便把茶都喝下,以示好客之道。

不過熱茶一到嘴邊,塔主就出奇地怔住了……並沒有把茶喝下。不過我留意到的時候,已經把這杯即將令我悔恨的茶喝完了。

「寬獄。」塔主把茶放下,向坐在身旁的大弟子問:「我交俾你管理嘅「痛悟草」培植地,確保冇問題?」

「…」他的大弟子似乎會了意,便一個閃身先遠離塔主,再抽出劍刃向他:「既然你知道咗…都唔需要隱藏……小澄。」

什麼情況…塔主不是來跟他的親弟對著幹的嗎。

「嗯……」小澄亦突然從兩袋之間,取出數顆圓形如珠的球狀,看上去像古代的煙霧彈:「對唔住…少主。」

「嘖…原本冇諗過係會引你哋出嚟,不過既然你哋係叛徒……就一次過處決。」塔主取出自己專屬的龍印武士刀。

就在其餘忍部屋殺手想要上前助自己少主自際,每個人突然按住腹部,劇痛地跪下痛叫,十分慘烈的樣子……

「佢哋已經飲哂含有「痛悟草」嘅茶…過得不久佢哋就通通都會死!」寬獄舉刃向他,說:「我哋終於可以迎向自由…唔洗再束縛喺到……小澄。」

「嗯…」

「莫非…小澄你……」我愣住。

「…我一直同寬獄有來往,對唔住少主……」小澄可憐地說。

「寬獄,係因為忍部屋殺手全部都係男性,而侍人就全部都係婆嬸,所以你就對唯一妙齡之年嘅佢動心?」隴隱一詡失笑一聲,說:「當年你出生世個陣,果然唔應該留你喺到。」

「我哋出咗去…就冇人阻到我哋戀愛……」寬獄走到小澄身邊,視線沒有離開過。

「啊…」我按住了腹部,如同其餘殺手一樣不自禁痛得雙腳跪了下來:「點…點會……」

「你都飲咗有痛悟草嘅茶。」塔主望了我一眼,就打算上前手刃自己的弟子與小澄。

「啊…呀……!!」我按住腹部,奇痛難當!!!!!!

明明…我是百毒不侵……之軀啊……

「對唔住…客人!連累你…」小澄大喊一聲,就往前來的塔主擲出土製煙霧彈,「砰嗒嗒──」的煙火聲,塔主就被濃煙焗霧所掩蓋,然後追了出去捕殺逃走的二人……

而我則跟其餘喝下茶的忍部屋殺手一樣…痛得已經躺死在地上……跟瀕死的感覺幾乎無異…有種靈魂快要被抽離的感覺……

在我雙眼模糊快要閉上的瞬間,有一個迷濛的人影出現在我眼前蹲下查看著我的情況…是忍蛋嗎……我…我好想……看清…他的樣子……

「喂…喂……!!!」忍蛋他努力地叫喊著我,但聲音就像被隔了副牆一樣。

「你服食咗「痛悟草」…佢唔係毒性嘅一種…而係痛楚同影響大腦嘅罕有植物……所以你正係會感覺到痛不欲生…而且好快仲會痛到暈低……不過你要記住我所講嘅嘢!!!」忍蛋還在努力地對雙眼幾乎反白的我說。

「痛悟草最恐怖並唔係佢嘅散發喺你身上嘅痛性,而你內心之中最唔願意記起、令你悔疚抱憾一生嘅回憶……所有服用者如果突破唔到個一嗰心理關口…意志就會如同肉身一樣消沉……最後死去…所以你…一定要撐住…!無論點都好……」忍蛋說到這裡……

我已經陷入一片漆黑暈暗之中,我腦部痛得已經沒有感覺一般……

一些莫名的碎片突然於我腦中憶起……

並自動重組……

回憶起了一段封塵以久,一生也不願憶起的經歷。

五十比一試煉。

赤時,這就是你自我封閉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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