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五十比一試煉將於兩日後開始,你編號為6413。」特工部的一則來電,意味住我「訓練生」的身份即將結束。

到此時此刻,我是頭一次感覺到這種龐大巨量湧現的壓力,隨時死亡的威脅迴旋在我身邊,由現在開始我便是個非死即生的人……可是存活機率就只有五十分之一。

原本我還以為失去了所有親人、通過了中學的會考、嘗試過特工部的魔鬼式特訓,就已經再無任何事情能難得上我,緊張感能比擬得…卻沒想到……現在我的掌心居然連汗也冒出來了。

不過仇孤容叔叔留下了一堆資料教述要我如何應對及完成特工部的堂課,那麼「五十比一試煉」的最終試煉…他也肯定早就料到,會留下什麼秘訣給訴我吧。





如我所料,在叔叔的遺物之中有一封信,面頭寫著「五十比一試煉」,我把信封拆開,只見裡面寫著一個地址。

土瓜灣炮仗街四樓唐樓D室……我如信中內容,來到了此處。

如果你是個土生土長的港島人,應該不會太想待在這個龍蛇混雜、衛生欠佳、粗語四飛的地方。

陰雨連綿,我走上這橦破舊的唐樓時還有感牆壁的磚瓦會隨時碎下,而遍地的垃圾更滋養著蟑螂與老鼠,這種地方很難叫人住得下去。

去到那充滿鐵鏽的鐵閘後,我按下了門鈴。裡面是叔叔留給我的安全屋?還是有高手在內會助我勝出?我不知道,因為除了地址之外他就沒有寫上什麼,按了好幾次都沒有反應…可能是真的沒人,是間安全屋吧?但照道理叔叔也應該事先配條鎖匙給我……





就正當我想離開去買點工具開鎖時,住在鄰室的一位老婆婆打開了門,對我說:「好嘈啊…你唔好再撳門鐘啦……佢出咗去渣……」

「有人住嘅?」你應該要怪唐樓隔音差,而不是我。

「緊係有啦……佢好快返…!」老婆婆苦惱地按住頭,把門關上:「嘈住我訓覺……」

這位老太婆也如此說道,我就決定留在原地等上一等,反正出去會有危險,留在這小窄的樓梯走廊也不錯的暖,不用出去白吃寒風。

一待,便是半天。





半天過去,原本站直的我已經坐了在門邊前的一疊廢報紙上,過程中一直想著等下對方會是個什麼人…又跟我叔叔有什麼關係。

不久之後樓梯間傳來了一首歌曲到我耳邊…是在那個年代還很火熱的周杰倫,一首叫《晴天》的歌曲。溫暖的曲調,清新的歌詞,就好似把這個陰鬱的地方透露出一點光,令我也不自禁跟著拍子點一點頭。

後來我才知道這地址的屋主是一位女生,她右手握住的MP3正是播著周杰倫的《晴天》,而另一隻手則握著一袋熱土薯,並走過來用鎖匙把鐵閘打開,完全不把坐在門前的我當作一回事。

不過見她陰沉的臉色、沒有下雨還要把身上穿著的連衣帽子戴上了,就知道她本身是個不善於言的人,因此我亦主動開腔,問:

「你係依間屋嘅屋主?」

「噠──」沒有回答問題的她用行動去證明,用門匙把打開鐵閘推開木門入去。

看來不會有錯……

不過屋主怎麼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這裡跟一般唐樓的室內設計沒什麼特別,沒有像安全屋會的防禦設備,也沒有長得像個高手的人,就只有殘舊的樓、甩落的牆身及頹廢的女生。

「我姓仇,叫莫悔。」我對住正準備走入廚房的她自我介紹:「我喺仇孤容叔叔封信見到佢寫你地址……」

她一聽到「仇」字便停下了腳步,無神的瞳孔突然泛起有神又深遠的思索,轉身就走到門前把未關上的門關好,並把連著門邊十二個額外另加上去的鐵門鎖逐一地,由上而下的把它們一一鎖好。

聽著這些門鎖逐個被鎖好發出「噠噠噠」的聲音,一時之間,感覺變得專業了。

「嚟之前有冇人跟蹤你。」她問。

「應該就冇…」我答。

她用銳利的目光瞄了我一眼,然後拿出櫃中的一個望遠鏡走到去沙上之上,把頭靠在窗邊觀察著街外的動靜。





「嚟之前有冇人同你講過嘢。」她又問。

「有……隔離屋個阿婆…」我答。

她又用銳利的目光盯了我一眼,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一樣。下一秒,門鈴聲便忽然響起,那女的又從沙發底下的月餅盒內取出了一把手槍,放在腰後,才又去把十二個門鎖逐一解好來開門。

「嘿…嘿嘿嘿嘿嘿!!!!」是剛才的老太婆…在門外的她望住我們發出了詭異的笑聲!!

糟…是敵人嗎!?居然那麼快就……

「阿婆…」她嘆了口細氣,說:「你又要?」

「嘿!想靜雞雞返嚟,我就知道你買咗熱土薯,俾個我食!!」那老太婆說。

「唔~」她走去屋內把剛才買回來的其中一顆土薯送給了老太婆,便「砰──」一聲的關門,對我說:「下次唔好再亂同人講嘢,隔離屋個阿婆…有精神病,成日會嚟問我拎嘢食。」





「…」我說下去:「我叔叔……」

「我知,」她打斷我的說話,問:「你叫仇莫悔啊嘛?」

「嗯……」

「我叫Jay。」

「五十比一個試煉……」

「你已經準備好?」

「準備好…」我硬著頭皮答,難道來了還答未準備好嗎。





接著,她撥打了一則電話。

「喂?」

「編號1328。」Jay對住電話中的人說。

「上兩届五十比一試煉嘅訓練生?你決定好要正式成為特工?」

「唔係,我要重新參加試煉。」Jay答。

「…」她參加過試煉的嗎。

「原因?你記得上兩年你勝出咗試煉之後,一直唔肯接受簽署《特工保密協議》成為正式嘅特工…要一段時間考慮,點解突然又想重新試煉。」

「因為,我考慮清楚想成為特工……不過我想重新通過試煉,唔得?」Jay說。

「當然可以,你好彩,五十比一試煉兩日之後開始。」特工部職員交待完畢後,便收了線。

「你兩年前參加過?」我疑問。

「你聾?」Jay坐到沙發上,從口袋裡拿了枝卷煙來抽,並把它放到我的嘴邊:「你應該好緊張,要吸啖?」

「…唔洗。」我搖頭,拒絕她的好意。

她又再吸了一口卷煙,然後把頭上戴住的連衣帽子撥後,露出烏黑偏分無劉海的貼肩中短髮……想不到在那陰沉的臉色背後…會有如此富含氣質的古典輪廓。

「你混血兒…?」先慢慢打聽一下她的資料,聽聽她是叔叔的什麼人。

「關你撚事。」她吐出了一口渺茫的白煙。

「我喺仇孤容叔叔封信見到你…個地址……」

「你唔洗重複咁多次。」Jay凝視住一面茫然的我:「我一早聽到,而且亦都唔洗再自我介紹,我唔係同你嚟玩交友聚會。」

「我連你底細都未清楚,點去信你。」

「總之,我會幫你贏出依場比賽。」她把剛才插在腰袋中的手槍擺到桌上,說:「你留心聽我講就得。」

「你可以點幫我。」既然叔叔最後的遺物之中,就是寫住她的地址……信她就等於相信叔叔吧。

「幫你清除所有敵人。」Jay站起身,開始整理著屋子裡周邊的雜物:「依一刻開始,依到就係你嘅安全屋。」

「橦樓間屋都殘成咁…點做安全屋……」

「十二個德國海爾默克金屬鎖、全特製防彈玻璃、全天候貼身保鑣,應該夠保護你?」

「洗唔洗搵啲木板同釘封住對門?」應該會更安全吧。

「咁不如你搵座山帶埋野食去掘個窿跳入去住好唔好?」Jay反問。

「理論上可以,不過太多蚊蟲鼠蟻。」

「係,可以順便當幫自己掘埋個墳,一舉兩得。」

「我認真同你討論緊…。」

「我幽默地回覆緊你問題。」她望住我的面,眼神沒有一絲回避:「黑色幽默。」

「點都好…之後嘅日子唔該哂你。」算,我也不是什麼愛對罵的人。

那一天,她分了間簡陋的房間讓我睡在裡面,甩落的牆紙、一時出現的蟑螂、天花頂搖搖欲墜的吊燈,都令睡在硬床上的我感到不安,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出去大廳走走……至少出面有張軟身的沙發。

看著「大牛龜」電視的她,見我出來便問:「你餓?」我搖頭、揮手,走到窗前望住正在下雨的外面。

「想沖涼去廚房對面廁所。」Jay順口說。

「就算唔係山…依到都有好多蛇蟲鼠蟻……」我拍著在我頸上吸血的蚊子,並順腳踩死地上一隻蟑螂。

「人同蟲都要生存,佢哋都有家人。」正在看著電影的Jay,不知為何能察覺到我做著什麼:「你諗下,隻小強搵唔到自己阿媽會點?見到自己家人俾你踩到稀巴爛又會點。」

「就只係隻蟲,佢哋會食你啲土薯~」突然,牆上出現了一隻長身的蟲子,顏色又橙又黑,距離又極之近我,我看了又想用腳把它踩死。

就在我的腳板快要踩死那隻小蟲時,Jay好像猛然發現我的舉動,立即抽抓住我的褲腳並把我拉到她的身邊,好讓我踩不死那隻小蟲……

「做乜啊你……」愣住的我很快就縮開。

「弱智?個隻隱翅蟲嚟……」Jay鬆了口氣,銳利不爽的雙眸又盯住了我:「你踩死佢,你就拎定拐杖。」

可能你們會覺得用腳踩死蟲子這種事情是很恐怖的吧?但當你們接受過特工部的訓練之後,就不會覺得是什麼一回事。

就好像對印度人來說,用餐具吃咖哩飯簡直是多餘又麻煩的事情。

「唔該…咁不過你屋企,有冇殺蟲水?」

「你冇接受過環境適應訓練?」

「有,不過正常人都唔會想同啲蛇蟲訓埋一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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