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把我與中槍的Jay送到去她的家中,她沒有問我們當中因由,只先拿出急救箱來為我們查看傷口。

老太婆望住我,說:「我年輕嘅時候學過下醫術架~」

「…唔識你。」我咬著牙,忍住腹部的痛走到Jay的面前:「我嚟幫佢急救……」

我記得Jay說過這老太婆有點精神問題的……

「你都中槍啊?」她問。





「嚟拎…」我一手搶去急救箱想要為Jay動刀之時,卻有一陣莫名的痛楚與睡意攻上入腦令我暈頭轉向,更暈倒在地。

最後的畫面,便是那個老太婆對著我奸笑。當我醒來之後已經滿額大汗,好像發了一場惡夢一樣,我四處橫望尋找著Jay的身影,卻完全尋不著……

「你唔好郁~郁咗就會整到個傷口。」那個用麻醉針注射到我身上的老太婆出現了。

「你……」我想動身,不過軟無力氣。

「個嗰女仔暫時未死得住~」老太婆繼續用祥和的語氣,問:「攻擊你哋嘅係掌心雷手槍?佢口徑小,所以威力唔高,想要拎人命至少開多幾槍或者直接打中致命部位啦~!」





「你係咩人……」一個老太婆怎會懂得那麼多。

「我?可以叫我白婆婆,係救你哋嘅人~」身高約米五的白婆婆走過來,倒了杯水給我:「嗱~」

「……」我還是對她充滿戒心。

「我以前係半個醫生嚟,當然知道依啲事情~」白婆婆繼續閒情逸致地說。

「半個醫生?」





「簡單啲嚟講~我個仔都同你哋一樣成日中住槍咁返屋企~所以我順利成章就學識點樣急救中槍嘅人。」白婆婆說。

「我好難相信。」

「如果唔係,你一早死咗~」白婆婆微笑向我。

「我只係要見Jay……」說著,我又想下床去。

「等陣,你要做個心理準備~」

「點解…」

「因為佢依加仲暈迷不醒,就算醒返……」白婆婆下一句,道出讓我呆滯的說話:「都會好快離開人世。」

「你…」我錯愕著:「你咩意思……」





「佢大大話話都中咗三槍,冇即時死已經好叻~」白婆婆拍拍我的膊頭,說:「不過子彈打中佢嘅位都係偏近致命位置。」

「我要送佢入醫院……」

「聽我講,已經冇用~」

「點解呀!!」我抓住她的肩領。

「佢已經係奄奄待斃嘅狀態,再救亦冇用,你只會加長佢嘅痛苦。」白婆婆望向門外,說:「佢靠緊嘅,就只係僅餘嘅意志。」

「我唔信…」

我理不得那麼多,靠著虛浮的腳步跑到去Jay那一處,推門進去後只見她躺坐在床上,望住窗外的風景。





「Jay……」

「…」Jay見到我之後好像有點意外,然後淡淡一笑:「婆婆,我咪叫你幫我呃佢。」

「佢…點都要衝入嚟見你啊嘛…」跟在身後的白婆婆呆了呆。

我走過去把她抱住,雙眼幾乎要滲出淚水:「我好驚見唔到你……」

「痛…。」臉青口唇白的Jay,說:「恭起你,五十比一試煉…得番我哋兩個…」

「…」

「你應該要好開心…就快…可以成為特工。」Jay又泛起一個淺淡的笑。

「…」





「我應該點死好…你開槍?刀割?定係……我自己郁手。」Jay自問自答,然後又傻笑一陣便回到那張沉沉的面色。

「唔一定要死…我哋就一齊逃離特工部……」我握住她的手。

相反,阿Jay卻毫無希望的抿笑:「一個死,仲好過兩個人死……我哋唔會逃走成功。」

「…咁…咁我哋就拖長依一個試煉,大家永遠唔打大家…好唔好?好唔好啊……」我把腦中所想到的方法都說出來。

「佢哋,總有方法令我哋自相殘殺。」Jay輕撫我的頭髮,說:「我死,都想死喺自己手上。」

「你唔需要死……」我抓緊被子,淚珠眼睜睜的滴下來:「一定仲有方法。」

「唔好喊。」Jay撫摸住我的臉頰,頭一次帶著溫柔的模樣向我。





因為不想讓她看到落淚的自己,我便走了出去一個獨自含淚。每一顆眼淚都像點滴的回憶,令我回想起與Jay短短相處的幾個月。

有些人,就像一條交叉線一樣,總會相遇,但亦總會離開。

所以終歸只得一個結論:便是珍惜當下。

淚過之後,我就再去找回阿Jay,不過任我怎麼叫她也沒有醒來,後來我叫來了那位白婆婆,她只說Jay再次陷入暈迷之中,不知何時會再醒來。

剛才醒來,也只是碰巧在我醒來之前的半個鐘。

所以我就坐在房間裡等了好一段時間,有些時候阿Jay身體就好像出現狀況一樣,令白婆婆要趕過來不斷向她施針,已經打了不知多少枝強心針,防止Jay會心臟衰竭。

因為合共的三槍,其中一槍正是打中了心臟位置的背面,但威力不足所以只停於外圍,沒有入到核心。

第三天,白婆婆如常走進來。

「仲等~?」白婆婆走過來,坐在我一邊跟我一起望住Jay:「依個女仔,同你咩關係啊~」

我沒有心情說任何一句。

「佢啊…好細個嗰陣我就識佢。」白婆婆像回憶當年,說:「個陣因為佢屋企多昆蟲~所以會驚到跑嚟我哋屋企個到玩、食、訓,我個仔雖然大佢幾年,不過同佢好啱傾。」

白婆婆會心一笑:「個陣我個仔總係成日同佢講秘密,當正係自己個妹咁……而佢就成日話要我學我個仔一樣做特工喎~我心諗『世界上點會真係有啊~真係傻女,咁易俾我個仔呃』,我個仔又係鐘意扮英雄嘅~」

「之後點。」我說。

「有興趣聽呢?都冇乜啦,哈哈哈~」白婆婆大笑。

「你點解會識急救,你以前係做醫生?」

「係啊!不過我同我死鬼老公都係做牙醫嫁,所以個仔啲牙都特別白~」說著說著,白婆婆又突然哭起來:「孤城啊…你幾時番嚟……」

「孤城…?」

「我個仔……」白婆婆淒淒地說:「叫白孤城…佢喺好幾年前就失蹤咗…嗚…嗚嗚……」

「我終於明點解Jay會話你精神有問題……」大半夜發出這種淒厲慘叫聲,任誰也會害怕。

聽說,人在死之前會有迴光返照現象。

自從第一天Jay簡短地跟我交談數句之後再度陷入暈迷。等待一個禮拜,打上了過數十枝的強心針後,Jay又再度醒了過來。不同的是,她比上一次更為清醒,而且更有食慾,能吃得下兩碗加了生雞蛋的麻辣杯麵。

就算我吃不下這種麻辣杯麵,我還是強行把它放進口裡,然後一邊吃一邊跟阿Jay閒談幾句。

「Jay…你覺唔覺得身體有邊到痛…邊到唔舒服?」我慎重地問。

「冇啊…」Jay扭一扭雙膊,笑著說:「我好似有用唔盡嘅力咁。」

「我有樣嘢送俾你,你等我。」我跑到去之前的單位,取回那隻自製的風箏給她看:「你話未玩過…我特登整俾你。」

「好啊。」Jay爽朗地答應:「就依加上去天台放?」

如是者,我就跟Jay一起上到唐樓的天台,一起把風箏放了出來,任由它在灰濛濛的天空與呼呼的北風之中隨意飄擺。

望著遙遠他方風箏上我倆的合照和玩得笑逐顏開的Jay,我就覺得自己越是捨不低她,心中泛起莫名的悲痛。

其實我們兩個心裡都清楚……

最後的結局。

只是我…

一直不敢去面對。

就當我為住這些而苦惱深思的時候,Jay突如其來給我的一個吻,令我心裡的陰霾都清走。

簡單的一個吻,令灰暗的世界添上了一抹的色彩。

成為活下去的理由。

為此,我更心血來潮想要寫一首歌給Jay讓她能感受到那一份心意,其實是學著網上一直流傳的一個故事──《最後一次》,是一位有末期癌症的女生在死前做了一首歌給自己男朋友的感人故事。

Jay又要我像踢飛那名訓練生一樣,使出那一招飛Kick,不過因為我的身體腹部中槍怕弄開傷口,所以就以懲罰代替。那懲罰就是要讓Jay在我臉上化妝,她說出世到現在也未化過妝,因此想在我身上試一試這種滋味。

原本我妄想地認為之後的一切就會變得美好,能牽著Jay的手永遠走下去,可是凌晨時份的一下的開門聲,打破了我深思於歌曲中的詞。

不安感逐升的我跟著出去屋子,而那腳步聲在上方傳著,聽起來就似是想要走上天台。

於是我便立即跑上去,跑到上去天台之後只見Jay獨個站在圍牆的邊沿,望著外面的風景。

「Jay……」我喘著氣的趕上來。

「我有感覺,自己係迴光返照。」Jay她的嘴角上揚出美麗的弧度,只是為什麼看起來有種莫名的悲傷:「所以與其半生不死,倒不如死喺自己手上。」

對,確實有一場干戈

再,也沒法倒如當初

Jay把一枝手槍拋向了給我:「女權主義者,你成為特工之後……就唔可以再做女權主義者,俾Bond girl迷惑到。」

呆滯的我把手槍接住。

其實倆心清楚,如像摧毀溫室的猛火

「你睇下,今晚個天幾清。」Jay抬頭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係好日子。」

抱,抱著看星塵散落

太,太快樂卻無視身邊野火

「我唔會落手…就算要死,都一齊死。」我把手槍解下安全扣,指住自己的太陽穴。

來襲冷風吹晃,還後悔花火燒光沒撲火

再抱擁多次,再挽手多次

Jay怔住的凝望住我,良久一滴眼淚滲在眼角:「你到底明唔明……」

「我唔明,我唔明啊!!我唔明點解一定要走到依一步啊!」我握緊著手槍。

再可不可以回到輕吻嘴邊相約點

描畫彼此心動景緻

Jay抹走眼上的淚,說下去:「我唔想你因為我而死啊!」

風箏會旋轉 飄往藍藍天

竟不怎為意 高空不勝風猛鞭

我合上雙眼,把槍頭對準自己額頭,「砰!」的一聲響徹整個天台。開了這一槍之後,應該再無任何顧慮……令Jay能好好的活下去吧。

最後都歪倒斷線

可是,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痛楚。

就好像,這把槍只是響了一下似的。

再抱擁多次 再挽手多次

再可不可以回到輕吻嘴邊相約點

愣住的我握住手槍,望向了Jay。

「只係空彈包。」Jay默淡一笑:「你最後都係唔夠膽對我開槍,不過我知道結果,就已經足夠…。」

說畢,Jay就合上了雙眼,把身體慢慢地傾訓向後……

我立即跑上前並隨手扯斷了一條黑色的幼電線作繩,踏上矮圍牆之後跳落下去且伸手向Jay,可是她死意已決在半空中沒想過要捉住我的手,就只稍為張開眼睛望住漸漸拉遠的天空與我。

遺憾歲月總停不了

多一秒留戀,差一秒歷史改寫意義

在我快要抓到Jay的衣領時,黑電線卻拉盡了再也落不下去令我滯留在半空中數秒,只能無能為力,眼睜睜的望住Jay一直下墮……

直至地面上傳來「砰──」的一聲,彷彿擊碎了我的心臟與腦袋。

我再也無力地抓緊電線,在半空之中也墮了落樓。

因為我在三樓半空中才跌下來,所以只造成骨折及腦震盪喪失腦部某部份記憶。自此,我就忘了五十比一試煉……

以及…

Jay。

「砰──」

回憶的刺

想念痛多一次

只求不相見

「對唔住。」想起總是埋頭縮捲的赤時,我終於明瞭他的過去,為何會造就了現在懦弱的他。

的確…比起我與小霞,是一場更殘酷的經歷。

「我同佢有過一個約定。」我能感覺到赤時兩淚皆下。

「…」

「要我成為特工,代佢好好活落去。」赤時繼續說:「喺半空之中,我見到Jay嘅口型最後所講出嘅遺言。」

「我每一次…喺我受重傷或者落下風個陣,心裡面就感覺到有個人喺背後守護住我,令我意志最後都捱過所有困難。」赤時又哭又笑的說:「我終於記你……Jay。」

「從今之後,你唔再喺孤單。」抱緊著他的我,開始感覺我們倆者的心跳開始一致。

慢慢地……

整片漆黑的世界逐漸崩解……

「點…解…」赤時望住四周,以及唯一在他頭頂上的時鐘亦開始失控一般亂轉。

「睇嚟……」我仰望上方,嘆了口氣:「你終於放低咗,醒悟番。」

「咁之後我會…」赤時問。

「你主人格,可以重奪番肉體。」

「咁你…!?」

「會轉番做我沉睡喺到,除非再一次受到重大嘅精神打擊,你要阻止隴隱一詡……唔好俾佢殺死小澄。」

「百毒…!」赤時卻呆頭呆腦地把我抱住,不往出口那道大門跑向。

「你……」

「多謝你同我面對。」

「唔洗…」

「我唔會再放下任何一個我珍重嘅人。」赤時把我抱得更緊,幾乎要融合了似的:「包括你。」

最後,我感覺到自己開始與赤時二合為一……成為了一體。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