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既視感是……」當哉看看艾美,再看看四周,街上吵鬧的聲音消失了,雖然店子都亮着燈,卻一個人也沒有,加上剛才未央的消失……答案就只有一個而已——「術室」。

「今回也連同我一起困進來真是太好了。」當哉看到艾美後不由得這樣想。要是只有艾美一人太過危險了,她完全沒有發現身邊的變化就是最好的證明。今次又是那個男人做的「好事」嗎?當哉再看看四周,試着把大樹找出來,但哪裏都沒有他的蹤影,卻找出另一個熟悉的臉孔——風見舞。她不是去打工了嗎?為什麼她會在街道的另一旁?她看起來並不感訝異,氣氛也不像是被牽連進來的,而且眼神裏更充滿着敵意,就像當日的男人一樣,該不會……

「北川當哉同學,不,應該稱你為『魔人』才對嗎?」舞踏出一步,她身上的衣服便化成白霧,往後飄散,眨眼間就換上WAMF的制服了,這樣看來她也是來取自己和艾美的性命的,既然要猜對的話,寧可是猜對考試答案呢。當哉嘆了一口氣,舞又道︰「當日留了我部下一命,真的很感謝你。」

部……部下?她剛才說部下?那個男人是她的部下?年齡上怎看都是相反吧!當哉愣了愣,一回過神來舞就張開右手,白霧隨即匯聚至手心之中,變成一把出了鞘的日本刀,其刀刃更反射出耀眼的鋒芒,叫人難以直視。

「看你的樣子好像想不起你對我部下做了什麼,究竟是裝傻,還是殺得太多人而忘了?無論如何,你都得葬身於這個『術室』裏。」





「等等,有事慢慢說……」當哉話都未完,舞已經衝到自己面前,手起刀落,猶如要把空氣撕裂似地當頭斬過來,當哉急忙閃身躲避,然而幾乎在同一瞬間,腰間又傳來了劇烈的痛楚,剛剛被什麼擊中了?當哉未來得及反應,舞已經把左手放在自己的胸膛,準備放出魔力了。

「等……」

舞二話不說,毫不猶豫便從掌心發出衝擊波,把當哉震飛至牆壁,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這回骨頭都要斷了……當哉跌坐到地上,回頭一看,牆上就出現了一個大裂痕,雖然撞得十分痛,但應該未至於這個力度啊……

「怎麼了?當哉。」

艾美的聲音?當哉一望向旁邊,艾美就抱着諾維雅,坐在自己的面前,似乎自己被震飛到「歌最高」的牆上了。既然艾美未認知到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就先隱瞞她一會兒,讓她再與諾維雅歡樂一會兒好了。當哉慢慢地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灰塵,應她一聲「沒什麼」,馬上又奇怪起來了。剛才自己應該被狠狠地震飛到牆上,還把牆壁撞裂了吧……為什麼站起來時一點痛楚也沒有?按那個力度應該撞斷了骨頭才對……這身體究竟怎麼了?





「使用魔力都無法踢斷你的腰,真不愧是魔人。以示敬意,就讓我重新自我介紹一次︰我是WAMF——『World Anti-Majin Force』曉都支部的支部長,上週五你打倒的男人的上司。」

踢?剛才是用了魔力的踢擊?完全沒有見到她起腳!當哉吃驚得瞪大了眼睛,舞忽然又指指當哉的左手道︰「北川同學,你到了現在仍要隱藏那隻『黑手』嗎?」

黑手的事情也知道?不,既然她說自己是那男人的上司,事情就容易理解了。可是她這明顯的挑釁行為倒是使人生氣,那個叫WAMF的組織的人就只懂得戰鬥嗎?當哉想着就咬牙切齒握起拳來,不過現在要冷靜下來才行,不能變得像他們一樣……當哉呼出一口氣,靜下心來便問︰「妳先告訴我,WAMF是什麼?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念在你是同學才告訴你,WAMF是分佈在世界各地,為保護人類而設的組織。消滅魔人和魔獸就是我們的工作。」

「妳殺人是工作,那麼你們不只是殺手嗎?把魔人說成惡魔一樣,自己就以正義為名濫殺無辜,這麼你們與魔人又有什麼分別!」





「魔人怎麼可能無辜呢?魔人到處很享受似地奪走人類的性命,而且毫無罪惡感。由於你們懂得使用魔力,又無法以人類的法律制裁,因此我們才擔當起這個重任的,別把我們與你們混為一談。」舞雙手持刀,作出戰鬥的架勢,殺氣隨之而來,看來她已經無意再談了,還想着她較容易溝通呢。當哉見艾美又沉醉於與諾維雅的二人世界裏,馬上就離開了牆壁,趁現在盡可能遠離艾美,走向街道的另一端︰「可以的話真想以溝通解決。」

當哉稍等了一會兒,她果然沒有打算回應自己,只能與她一戰了。當哉踏前一步,握緊拳頭,試着像之前一樣地使用魔力,但他的左手既沒有變黑,也沒有魔力流出,似乎只能靠赤手空拳了,相比起對方的武器,這個狀況還真嚴峻呢……


※※※※



「當哉……當哉……」

老闆娘看看背後的掛鐘,未央已經變成這樣子,坐在自己旁邊近二十分鐘了,雖然告訴過她「人類不會突然人間蒸發」不下十次,她也應該清楚明白,但她的精神狀態卻沒有半點起伏,只有一直走下坡,真對無法為她做任何事的自己感到氣憤︰「親愛的,快點回來吧……」

咦?剛才好像聽到他的聲音?老闆娘靜下心來,細心聆聽,老闆的聲音又從店門傳來,而且是很開心似的笑聲 ,即是說已經把當哉找回來了?老闆娘急忙往店門望去,果然老闆回來了,可是在他旁邊的竟然不是當哉,而是一個女人!





「我忽然想唱卡拉OK,卻不知道哪裏有店子,真是幫大忙了。」

「為初來曉都的美女帶路是理所當然的吧。」

「美女就太過賞了。」

「我說美女就是美女……」老闆一踏進店門,前腳就忽然觸不着地,不,是雙腳都觸不着地!被提起來了!老闆低頭一看,老闆娘已經黑着臉,抓着自己的衣領了。

「你不是跟未央約定了,一定會把當哉帶回來嗎?為什麼找回來的卻是客人?她可是一直等着你啊!」

「這是因為……」

「未央和當哉?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兩個名字……」客人走前數步,看看接待處,馬上就明白了,果然是她!「早上的女學生!」

「誰?」未央毫無神氣地抬起頭來,過了數秒,她終於把模糊的視線集中起來,清晰地看到對方,也明白她認識自己的原因了︰「奈良老師!妳為什麼會在這裏?」





「小未央,妳們認識的?」

「別轉移話題!」

「他只是好心帶我來卡拉OK店而已,請不要責備他。」奈良老師按下老闆娘的手臂,讓老闆回到地面,未央就嘆下氣來了︰「要是老師不是美女,他大概不會理會妳的。因為他是色鬼啦。」

「怎麼會呢……」奈良老師看看老闆的樣子,他明明被抓住了衣領,他的目光卻仍是色迷迷的!正如未央所說,他真的是一個色鬼!奈良老師連忙後退幾步,回避到他碰不到的位置,面向未央便問︰「對了,剛才你們好像說要找當哉?他不見了嗎?」

「當哉他……當哉他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了。」

「試過通電話給他沒有?」

「剛才試過了,可是打了無數遍都不通,我該怎麼辦才好……」未央說着雙眼就又變得水汪汪,好像隨時快要哭出來一樣,看着就叫人可憐,奈良老師輕輕拭去她眼角的睙光便問︰「他在哪裏消失了?我也幫忙找。」





「真的嗎?」

「學生遇到麻煩,老師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奈良老師也願意幫忙……奈良老師的話就不會像老闆一樣,空手而回,既然她懂得那神奇的療傷方法,說不定她會知道當哉消失的原因,能把當哉找回來!未央連忙拭去剩餘的淚水,站起來跟奈良老師道謝,把她帶到二人消失的地方, 把他們消失的瞬間詳細地告訴她,她聽着聽着,不一會兒就像有什麼頭緒一樣點了點頭,看來今次找對人了!

奈良老師來回踱步,觀察一下四周,忽然又停下腳步,把手臂彎曲至胸前,發出小許亮光,向前推出,馬上便像摸到牆壁似地停了下來︰「如果他真的是『消失』了的話,我大概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奈良老師,請帶我到當哉的所在!」

奈良一望過去,未央便抓住了自己的臂彎,從眼神更能知道她的思念,她好像很喜歡那個叫當哉的男生,所以才如此擔憂,如此焦慮,如此渴望找到他吧。雖然她並非態度不誠懇,可是……奈良老師掙脫未央的雙手,輕輕把她推開︰「妳還是不去比較好。」

「為什麼?當哉去了什麼我不可以去的地方嗎?」

「他所在的地方即使被稱為『另一個世界』都不足為奇,可以的話我當初也不想踏進呢。」





「『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意思?那邊很危險嗎?告訴我啊!」

「雖然無法具體地告訴你『另一個世界』是什麼,但的確是很危險的,失去性命也不足為奇。真的想去的話倒可以帶妳去,但我勸妳還是不去較好,就此失去性命一點都不值得。妳冷靜下來,好好想清楚。」

冷靜下來?未央靜下來想一想,自己一直都十分冷靜,根本不需要多作考慮,只要當哉在那裏,就沒有任何猶豫的需要︰「我要去!」

「等等,小未央,別妄下判斷!」老闆的聲音一起,未央的手腕就被緊緊抓住了,為什麼大家都在叫自己冷靜呢?現在已經冷靜得很!「放開我!你無法把當哉帶回來就別阻止我!」

「請老師也勸她兩句,總不能讓她去危險的地方吧!」

「未央,那個世界真的很危險的,請想清楚……」

「為什麼連奈良老師都要這說?」未央停下一切反抗,呆然地看着奈良老師,她不是說可以帶自己去嗎?不是冷靜思考過就可以了嗎?明白了,全都只是嘴上說說,終究沒有那個意思吧︰「明白了,那麼我靠自己去找他。」

未央垂下手,繞過奈良老師,一晃一晃地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讓她以這個狀態在黑夜轉來轉去太危險了。奈良老師和老闆互使眼色,二人想到的事情都一樣——要馬上抓住她,帶她回店裏。


※※※※



可惡……渾身都是刺痛,回過神來又增添一條刀痕了,卻連她的一根汗毛也碰不到……當哉眼見舞又要刺過來,拼命側身閃躲一擊,腹中又傳來一陣疼痛了,這是拳?還是踢?連辨識的時間也沒有,她的攻擊又來了。這樣下去被殺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要勢均力敵地交戰,就必須能夠使用魔力才行,那時候是怎樣弄出黑手的?只要舞的攻擊出現空隙,當哉便立即到記憶中探索……

(這時候的自己似乎在檢查身體呢。黑色的魔力已經源源不盡地冒出來,那麼黑手出現的契機應該在更早的時候……)

…………

(周圍的一切都白茫茫的,對了,這是為艾美擋下巨大光球的時候。不過初次見到自己的魔力是更早的時候!)

…………

(前額的血慢慢地滴下來,左手也未變黑,似乎契機就在這時候出現了。這時候自己做了什麼?難道……!)

當哉一個不留神,舞又往他的右臂劃上了一刀不過這樣正好,現在就是要鮮血!當哉瞥一眼艾美的戒指,若記憶沒有錯,就是這玩意了,就賭它一把!當哉立刻把它抹到新鮮的傷口上,血染戒指上的寶石,結果馬上就可以見到了。

戒指一沾上了血,當哉的手指就即時發黑,並從戒指的位置蔓延開去,一瞬間就到達了手肘,黑色的魔力源源不絕地冒出來,血染那隻戒指果然就是關鍵!這樣就能戰鬥了!

當哉迅速地展開障壁,舞的刀刃馬上與障壁擊出激烈的火花,「嗞嗞」的磨擦聲充斥了整個戰場,而她吃驚的這一瞬間就是反擊的機會!當哉趁着舞收刀,立刻回她一拳,她卻敏捷地後躍了兩步,拉開距離,儘管使用了魔力,要是打不中就沒有意義了。

「你終於願意認真了嗎?那麼我也稍為出點力吧。」舞把刀橫放在身前,邊作脫鞘的動作邊道︰「風啊,與我共舞吧!」

在動作完畢的瞬間,其刀身便向四面八方放出一陣狂風,當哉也不得不後退一步,而再望向其刀刃時,刃上已經被魔力裹住,像自己的左臂般不斷冒出魔力了,她不是虛張聲勢的!

「讓你久等了。」舞輕輕揮一刀,當哉就見障壁產生了與剛才同等的磨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卻完全看不到被什麼擊中了。不過不必看到,都大概知道那是什麼,相信是在奇幻小說裏也不時出現的「風刃」吧。不過這樣一來,之前她的刀就是使用自己看不到的魔力鞘,即至今為止都是未出鞘的!與未出鞘的刀戰鬥都如此狼狽,現在根本毫無勝算!而且……而且……︰「就什麼久等,我原本就無意與人厮殺!」

「真懂開玩笑,那隻黑手也露出來了,你還要這樣說嗎?戰鬥應該是你們的最愛吧。」舞才剛說完,就已經再輕揮了一刀,即使她沒有向前踏進一步,但以風刃作為威嚇便綽綽有餘,當哉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步也不動︰「輕揮一刀就有這個威力,即是說隨時都能奪走我的性命?」

「就是這回事。」

「那麼為什麼不最初的一擊就把我一分為二?如果是為了消滅我而來的話,應該一瞬就完結吧!」

「你還不用急着要死。畢竟你欺騙了我的同學又相當地傷害了我部下的自尊呢,當然不會讓你死得痛快。」

不會讓自己死得痛快?那麼要被折磨至死嗎?有希望還好,但現在卻找不到一線曙光!有沒有什麼突破口?那種能把她停下來的突破口……當哉馬上運動起眼球,瞥瞥四周,又上下打量舞,使她停下來的方法……當哉盯着刀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不是可以為戰鬥設立規則嗎?「風見同學,如果我成功奪去那把刀的話,能停下來好好談話嗎?」

「能否停下來呢?可是我不認為你能奪走它。」


※※※※



老闆娘把奈良老師和老闆拉到接待處前,看看坐在裏面的未央,真是不堪入目,而面前的這兩個傢伙也叫人氣憤︰「她現在不是比之前更無精打采嗎?你們剛才都對她說了些什麼?又何時為她帶當哉回來!」

「妳先冷靜一下,我們並沒有說過傷害她的話,只是告訴她事實而已。」

「究竟是怎樣的『事實』才會把她弄成這樣?」

「當哉所在的地方好像是非常危險的,總不能帶小未央去吧。」

「親愛的,你的意思是你要求了未央呆在這裏等待?」

「對。」

老闆娘一聽到老闆的回答,馬上就把滿腔的憤怒注進拳頭,狠狠地搥打到接待處的桌面,桌面應聲便冒出一條裂痕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看看她的樣子啊!她不是很可憐嗎?」

「剛才也說過吧!那裏太危險了,要是光靠心情就能解決一切,我們一早就帶了小未央去!」

「未央也知道危險吧!可是她有說過『明白了,既然危險的話就不去了』之類的話嗎?絕對不會吧!」

「為什麼妳會知道的?」

「看到她樣子就知道了吧!心甘情願的話她怎可能這般無助?」老闆娘一手把老闆拖過來,把他按在接待處上,緊抓着他的腦袋,在未央面前拉起頭來,使未央的樣子填滿他的視線:「給我仔細看清楚她的樣子!她看似想在這裏等嗎?」

未央的樣子?老闆睜開眼睛一看,眼前的未央就如空殼一般,沒有絲毫神彩,真是看着也痛苦……老闆一想移開視線,老闆娘就大喝一聲,叫自己正視她,手上亦又添幾分力,完全違抗不了。

「下最終決定的是我,不要再這樣對待他了。」

這是老師的聲音?老闆試着瞥一眼後方,結果又被按回去了,她們好像談了什麼似的,卻聽不清楚呢……老闆正要嘆氣的時候,腦袋上的手就忽然鬆開了,相信是老師袒護過自己吧。

「老師,未央想親自去找當哉,就請遵循她的意思,帶她去吧。」

「即使是保健老師,也姑且是她的老師,立場上總不能讓學生遇險,妳也該明白的。」

「我就是不明白,妳是一個老師之前也是一個人吧!當朋友突然消失了,難道就不想奮不顧身地去找他?更何況他們是青梅竹馬?」

「當然會想去,但成人也有保護小孩的義務。而且我以前也在那裏失去了重要的人,我可不想她遭受同樣的經歷。」

「要是這麼危險,就趕緊去那個『危險的地方』把當哉帶回來!他也算你的學生吧!可以把他留在那種地方嗎?」

奈良老師被老闆娘這麼一喝,整個人都怔住了,她說得完全正確,自己一直把焦點放在未央上,竟然忽視了這個問題,當哉不也是很危險嗎?不過這樣又引起另一個問題了︰「但是也不能讓未央一個人留在這裏……」

「這裏就交給我們吧。」不知在什麼時候,老闆已經轉過身來,站在老闆娘旁邊了。老闆娘看看老闆,她也大拍心口,接下這個任務,有兩個大人在旁邊,應該沒什麼可擔心了吧:「那麼,我校的學生就拜託了。」

「今次請絕對要把當哉平安帶回來,他不但是我們寶貴的常客,也是未央最重要的人呢。」

「妳也察覺了?」

「誰也會察覺吧,她可是表露無違的。大概只有那個遲鈍的人不知道吧。」

「這孩子也真可憐呢,要是對方能察覺就好了。而為了她的感情有機會傳達過去,為了我可愛的學生,我馬上就走一趟吧。」奈良老師轉過身便離開了店子,其背影看起來十分可靠,但老闆娘看着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她竟有着老師不應擁有的氛圍……說不定只是錯覺吧,她怎可能是在戰場上身經百戰的人。

「未央,請再等一會兒,當哉很快就會回來了。」老闆娘慢慢地走回接待處裏,看看未央的情況,可是她馬上就呆住了,眼前竟然空無一人!未央不見了!她又跑到外面去了嗎?老闆娘急忙按下桌面,迅速地跨過去,瞥一眼店內不見她,頭也不回就直衝出去,未央果然偷偷跟隨着奈良老師!老闆娘立時一個箭步,抓緊她的手便喝︰「未央!妳留在店內等!」

「放開我!」未央一轉過身來便使勁甩開老闆娘的手臂,老闆娘用多一點力,她就拼命地扯開老闆娘,拼命地掙脫她,結果就只是被抓得更緊而已。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說同樣的事情?明明自己只是想找當哉,只是想知道他在怎樣的地方而已?在未央正掙扎得劇烈的時候,奈良老師亦回過頭來了︰「未央,妳又……」

「我也要一起去!」

「都說了……」

「我明白很危險,但我已經不想再被瞞在鼓裏了!」

「瞞在鼓裏?當哉有事情瞞着妳嗎?」老闆娘見她好像有特別的理由,掙扎亦緩和了一點,相信現在她也不會亂跑,就先放開她吧。未央輕握重拾自由的手,看看二人,頓了頓便道︰「當哉早前在一夜之間忽然弄得遍體鱗傷,又說不能去醫院,卻不願意告訴我原因……」

「任何人都會有一兩個秘密,不可能所有事情也告訴他人吧。凡事都深究的話會被討厭的。」

「即使被討厭也好,再這樣的話,當哉好像會到遠處去似的。」

「所以妳才這麼想親自去找當哉……我也理解妳的心情了。」老闆娘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得出結論便跟奈良老師道:「老師,人就是有些不惜冒險的時候,相信對她而言現在就是那個時候了。」

「怎麼連妳都……」

「先讓我說個故事吧。」老闆娘瞥一眼「歌最高」和老闆,呼一口氣故事便開始了:「我年輕時是黑幫的一份子,先不說原因,我愛上了親愛的。可是我們交往的話,他總有一天會被卷進黑幫的戰爭,所以我為了他的安全,把自己的感受都封閉在心裏。」

老闆娘邊做出相應的動作,邊繼續說:「可是在某天,我終於忍受不了那種感覺,然後向他告白,我們也成功交往了。」

「不是很順利嘛。」未央冷冷地說了一句,奈良老師也隨着道:「不過與現在的事情似乎沒有關聯呢。」

「好好把事情聽到最後!」老闆娘大喝一聲,故事又繼續了:「然而我總覺得他瞞着了什麼,不過我沒有告訴他自己是黑幫的一員,所以認為自已也不該問他的祕密。直至我們交往了一個月,他就忽然從我身邊消失,儘管怎樣找都找不到,於是我不禁產生『突然消失是該祕密的原據』的念頭。黑幫間的戰爭也隨即爆發,結果連找他的時間也失去了。」

「這麼……」

「是,就像未央現在的感受吧。」老闆娘點點頭,又繼續說她的故事:「當時在戰爭中我一直都在前線中衝鋒陷陣,當時我只是一心想戰爭盡早完結。萬萬預料不到的是,我竟然在戰場上再次見到他的身影,而且是在撤退中的敵軍裏!由於太出乎意料,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那個畫面在我的腦內不停重播,揮之不去。」

「不知道他是否也注意到我,在同一天晚上,他約我到一間餐廳見面。既然知道了是敵對關係,陷阱的可能性也相當高,可是我還是去了。見面後我們兩方都沉默起來,我們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問了,究竟該哪裏開始也全然沒有頭緒。結果過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討論完,而我們得出的結論是『逃離組織』。」

「等等,我雖然不太清楚江湖規矩,但這樣做不是會有什麼條件的嗎?例如斬下一條腿之類的。」

「只是一條腳就太天真了,我曾在的組織斬下四肢。而他曾在的組織是先服下毒藥,使他們失去聲音再把他們的家人朋友全部殺死,離開了也生不如死。幸虧老闆是孤兒,也沒有組織外的朋友,才能放手一拼。」老闆娘說明過條件又道:「可是我們也不能說是幸運,我們一離開餐廳,就被組織的人追殺了,即使說離開組織不用送命,但抓人時還是會下殺手的,逃離的經過就不詳細說了,總之就是命懸一線。逃脫後就像兩位所見,如果那時候害怕是陷阱,沒有與他相見,沒有冒險的話,我絕對會後悔一輩子,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

「妳的意思是如果現在不讓她去,她一定會後悔?」

「對。」

奈良老師思考了一會兒,又看看未央,她的確已經知道此行的危險性了吧。但從她的眼神來看,她卻是沒有半點猶疑的,她早已作好心理準備了,究竟是愛情的力量,還是她本來就勇敢?無論如何,要阻止這麼一個人實在於心不忍︰「接下來可能會見到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以答應我把看到的事情全部保密嗎?」

奈良老師見未央點頭答應,便請老闆娘先回店等候,直至她已經回到接待處,奈良老師便把未央帶進一條小巷,觀察一遍四周,確認好沒有人才變出一把發出微光的手術刀來,她瞥了一眼未央的樣子,她果然相當吃驚呢。奈良老師轉身面向街道,用該手術刀畫出一個落地長方形,畫完手術刀便消失了。

「我們不是要找當哉嗎?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妳先看清楚『門』的對面。」

「門」?這裏何來有門?未央看看左右兩邊,根本就沒有門……她指剛剛畫的長方形?她瞧瞧「門」的對面,「歌最高」前竟然出現了艾美的側影!奈良老師看看未央的神色,她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要找的人果然就在「術室」裏。當哉的對手是魔獸?還是魔人?數量又是多少?只要未央踏前一步,世界就會改變,變成互相厮殺的世界︰「未央,我再問妳一次,妳真的要進去嗎?」

「當然!」未央毫不猶豫便走到奈良老師面前,大步踏進「術室」。剛才還完好無缺的街道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廢墟,兩旁的建築分成兩半,有些倒塌在前,有些倒向兩邊,即使沒有倒塌,也多處滿佈小洞,猶如一個個的蜂巢。雖然是剛才身處的街道,卻截然不同。

艾美在前方奔跑着,那麼當哉呢?未央掃視一下街道,當哉就蹲在艾美前方不遠處,而他面前的女生是誰?看起頗眼熟的……未央上前幾步,看清楚她的臉孔,馬上就吃驚得呆住了,為什麼本應去了打工的風見同學會……她手上持着的是冒着白煙的日本刀?當哉左手的黑煙也令人毛骨悚然,而最重要的是……風見同學竟然用刀指着當哉!


※※※※



時間追溯到未央還在「歌最高」的時候……

「如果我成功奪去那把刀的話,能停下來好好談話嗎?」,話是這樣說,但該如何奪走那把刀?她根本毫無破綻!當哉眼見舞又要刺過來,連忙側身閃躲,可是障壁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被簡單地刺穿,當哉見成功以一紙之差躲過了疾刺,在一瞬間鬆了一口氣,怎料刀上的魔力卻劃破他的衣服,在腰間留下淺淺的血痕,遠處的建築物亦隨即開了個洞。

當哉看準舞收刀的空隙,集中起魔力,立刻打向她右手手腕。然而,空隙根本不曾存在,舞立時往身上施加魔力,剎那間就轉身躲過,往當哉背上補上一刀。當哉回過神來,十多層的障壁已經全軍覆沒,四周的建築也分成兩半了。

別開玩笑了!每度以為見到希望,攻擊過去,結果都讓自己進一步了解實力的懸殊,換來的只有絕望而已!為什麼自己這麼弱小?

「諾維雅!」

這是艾美的聲音?可是現在沒有空閒理會她……當哉聚精會神,準備迎接舞的攻擊時,舞的動作竟然停住了!因為自己一直吸引住她的注意,所以完全忘記了艾美的存在嗎?總之先趁現在看看她們正在做什麼……艾美居然追逐着諾維雅!現在都在什麼時期,還玩什麼捉迷藏!當哉再看一眼,諾維雅旁的兩層式建築不是正在倒塌嗎?上層更是向牠倒下來!可惡!當哉大喊一聲牠的名字,不加思索便把戰鬥拋諸腦後,背着舞飛奔而去。

「那隻貓究竟是什麼時候……!」

當舞還在驚訝的時候,建築物已經倒塌至諾維雅的正上方,然而,他們與諾維雅仍有數十米距離,即使有着世界第一短跑選手的爆發力,也不可能比得上建築物落下的速度。要救出牠就必須擁有更快的速度才行,要更快!當哉拼命地運動着雙腿,即使是只是一步,也要變得更快!

「要趕上啊!」當哉大喝一聲,其雙腳就忽然發出剎那的白光,如回應他的願望般把他送到諾維雅旁,此時當哉的影子已經完全被遮蓋,沙石更像雨水般落下,根本沒有空閒研究趕上的原因。他一手抱起諾維雅,在千鈞一髮之際往外躍出,背後便傳來「嘩啦嘩啦」的瓦礫墜落聲了。

那是白色的魔力?可是他手上的魔力也是黑色的……不,一定是自己看錯,他是魔人!不要被迷惑了!他不可能擁有兩種魔力,他的魔力是黑色的!只要想着如何處決他就可以了!舞用力地搖頭,甩去自己奇怪的想法,再一步步地逼近蹲在地上的當哉,以刀指着他便冷冷地道︰「放開那隻貓。」

他依然把貓抱在懷裏,一動不動,是為了使自己無法攻擊他嗎?舞想着想着,心頭之火又起,把刀握得更緊,刀上的魔力更增加了一個檔次︰「魔人真是差勁呢……竟然以無罪的貓作盾牌……」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這把聲音二人都十分熟悉,當哉更絕對不會聽錯,為什麼她會在這裏?二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連表情也幾乎一樣地吃驚︰「未央!」「一宮同學!」

為什麼風見同學會用刀指着當哉?四周又變得像廢墟一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未央再看看當哉,他的衣服為什麼會破破爛爛的?再仔細一看,這不是流着血嗎?未央急忙走過去,可是才踏出數步就被舞喝止,叫自己不要接近當哉了,真是不明所以︰「當哉又不是什麼殺人犯,接近他也沒問題吧。」

「一宮同學可能不知道,他可是魔人,是殺人魔啊!」

「從剛才起妳就一直在說『魔人』、『魔人』的,是不是拍電影拍得太投入,脫離不了角色和設定?」未央看一看四周,卻不見任何錄影器材,拍攝用的場景也太奇怪了,而奈良老師畫的長方形又不知為何變成了來拍攝現場的通道,怎樣說也絕不尋常。這不可能是拍攝現場,大概是其它的什麼東西……不過世上怎會有這種不科學的東西?「風見同學也先放下那很危險似的道具,好嗎?」

「這不是演戲,而是現實!」舞指着當哉的左手又道:「那隻左手怎可能是道具能模仿?即使是荷里活電影也要用電腦特效才能做得到!」

「手臂更不可能變成那樣!」

「妳認為現代科學可以造出這種道具?妳敢說現在親眼看到的東西都是幻像?」

「這……」未央的臉彷彿寫上了「不能」二字,困惑地凝視當哉的左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相信她也明白了吧。舞頓了頓又道︰「事實為北川同學是魔人——從別的世界來的嗜血生物,必須消滅才行。」

「可是當哉對誰也很溫柔啊!」

「全部都是演技而已!我的數名部下也曾被魔人欺騙,因而失去了家人和朋友。」舞給未央打個眼色,叫她瞧瞧當哉的左手:「那些黑煙就是魔人的象徵——黑色的魔力。」

「剛剛說完『魔人』,現在又說『魔力』?這些東西只在虛構的故事裏聽過,但這裏可是現實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已經什麼都搞不懂了!」

「『他是必須消滅的危險人物』,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

「我閉上嘴巴妳就在胡說八道,誰是必須被消滅的嗜血狂魔啊!我只想好好交談一番而已!」

「一宮同學!不可以相信他!」

「風見同學,我和當哉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怎可能到現在才不相信他呢?」

「妳肯定他沒有欺騙妳?妳肯定妳認識的不是演技裏的幻像,而是真正的他嗎?」

「呃……」未央再次凝視當哉,自己認識的當哉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他?不知道。他經常為了不給他人添麻煩,不想被別人擔心而逞強,但亦有他經常「說謊」這種說法。「謊言」一個一個地疊起來,那麼「真實」又在哪裏?到底哪一些是「謊言」,哪一些是「真實」?自己根本無從知曉:「難道我真的對當哉一無所知?」

未央眨一眨眼,明明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應該十分了解的人,現在看起來卻像陌生人一樣,然後嘴巴就不由自主地張開了︰「你是誰?」

「明白了嗎?一宮同學認識的只是他演出的幻像而已。」舞給未央打個眼色又道:「一宮同學離遠一些,這裏太危險了。」

「即使當哉真的是魔人,也用不着殺掉他吧!」

「這邊的世界可沒有這麼仁慈,不消滅魔人,就是我們被欺騙完殺掉了。」

原來如此,果然被看到這玩意後,還想得到他人信任是不可能的,連未央都這樣說就不會錯了,當哉想着想着,忽然就發瘋似地仰天大笑起來,弄得未央和舞都怔住了,看來這就是「怪物」的下場了。

「回去艾美之處吧,留在這裏會被牽連的。」當哉輕輕地放下諾維雅,便對牠做個「回去」的手勢。直至看到諾維雅已經回到了艾美的懷抱,當哉才安心地呼一口氣,站起身來。他又環顧一下四周倒塌了的建築,這全都是剛才戰鬥時造成的吧……︰「可以不用風刃一樣的那個招式嗎?那個招式會把其他人都牽連進來。為了公平,我也不會用遠距離的攻擊的。」

「原來你也會有這些顧慮呢,是不想把獵物讓給他人?還是覺得浪費獵物?」舞刀上的白煙馬上就消失,變成了白光,看上去就像激光刀一樣,她又揮空數刀以作證明,讓當哉知道已經不會放出風刃:「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了。」當哉點點頭,瞥一瞥未央,既然沒有風刃,她就不會被牽連進來了。當哉隨即展開一層障壁,進入戰鬥狀態,然而舞卻以輕蔑的眼神盯過來︰「你還是多展開一點較好,否則部下還未下氣,你就先被分成兩半了。」

「承妳貴言。」當哉又展開了無數層的障壁,但只是這樣的話,相信與舞的實力之差哪怕一點都不會縮短吧。若有勝利的可能,相信就只有那一點而已︰「剛才的約定仍然生效嗎?」

「反正你是做不到的。」舞再檢查一次四周,見到未央已經回避到遠處,不必擔心她的安全便架起架勢,凝視起當哉來:「我們也開始你最喜愛的事情吧。」

「誰會喜愛啊!」當哉立時一個箭步,順勢擊出一拳,但是她已經消失了!障壁與刀刃「嗞嗞」的磨擦聲瞬即在左邊響起,他馬上揮拳過去,聲音的方向又改變了︰三時、八時、五時、九時、四時……每當當哉擊向音源,聲音都會轉移到別的方向,連舞的影子也抓不到,完全被玩弄於股掌中,剛才她可沒有這麼快啊!怎可能追得上她?然而在這個時候,她卻忽然在自己眼前掠過了:「準備已經做好了。」

「準備?」當哉正疑惑着這句話的意思時,舞便以行動回應了。舞揮刀的同時把風刃纏繞在刀刃上,每揮一刀,風刃就會增加一倍。雖然風刃馬上就會散去,但舞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斬擊使風刃有增無減。現在她只要輕輕揮一刀,障壁就會四、五層一起被撕開,加上舞迅捷的身手及魔力的輔助,當哉毫無還手之力。

當哉和風見同學真的在厮殺着……使用魔法厮殺着……眼前的一切都非常不可思議,不現實的,就像發夢一樣,對,可以的話真希望這一切都是惡夢,一睡醒就什麼都沒有發生,當哉也不是什麼魔人,只是自己喜歡的青梅竹馬……但遺憾地這一切都是現實呢。未央看着在二人之間四濺的火花,眼角就泛起亮光了。

「不是要帶當哉回去嗎?」

未央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雖然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但是……但是……未央轉身就喊︰「奈良老師!別嚇我啊!」

「抱歉抱歉。」奈良老師雙手合十,說上說着「抱歉」,但卻是嘻皮笑臉的!未央冷靜下來,呼一口氣,她便認真地再問一次道︰「回到剛才的問題,不是要帶當哉回去嗎?」

未央又望向當哉和舞,好像思考着什麼事情似的,沉默不語,奈良老師見狀又問:「在猶豫嗎?」

「不知道……風見同學說當哉是魔人,是必須消滅的危險人物。我也想相信當哉,可是那隻手是什麼?那不是人類的手吧!」

另一方可是拿着武士刀啊……一般怎樣看都是那一方較危險吧……奈良老師嘆一口氣,雖說自己答應過「歌最高」的老闆和老闆娘,但這種情況卻是預料之外啊。救出他的責任已經不是一個老師能承擔的東西了。至於要怎樣處理,就先觀察觀察吧。

「光是看見那隻左手就不信任他,那麼你們的關係也就只有這種程度而已。」奈良老師觀察着當哉掙扎的樣子,從哪個角度,怎樣看,他都是處於下風,而且每況愈下,儘管他是魔人,看到自己認識的學生被弄成這樣都不好受:「他還真可憐呢,連朋友也不信任自己。」

未央面對奈良老師的言辭無言以對,奈良老師說的都是事實,自己的確沒有信任當哉,沒有接受他隱瞞的事情,也沒有嘗試了解他,只是逃跑了而已……

奈良老師持續觀察着當哉,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他真的是魔人?可是他的魔力也確實是黑色……但是……正當奈良老師陷入矛盾的時候,未央就忽然扯一下她的衣袖問:「奈良老師,換作妳的話會相信當哉嗎?」

「你們是青梅竹馬,對吧。那麼我會相信他。」

「僅僅一個原因?」

「是。我會毫不懷疑地相信他,即使有一天他成為了殺人犯,也相信他一定有苦衷。信任不就是這一回事?」

「果然我很差勁呢……」未央很討厭自己似地移開視線,為什麼自己能這麼簡單就放棄對當哉的信任?說謊的話任何人也說過,不過有人為利益而撒下惡意的謊言,也有人為了他人的幸福和希望而撒下善意的謊言。當哉呢?未央能肯定地回答「沒有」,他每每說謊都是為了不使人擔心,不想成為他人玩樂時的累贅,他甚至因此而受傷,卻不曾為利益而說謊。無論怎樣想,未央也無法把當哉與「惡」聯繫在一起。

當哉明明一直為大家着想,自己卻把他的這份心思想成「說謊」和「虛偽」,還跟他說了「你是誰?」這般殘忍的話,不信任對方的自己才最可恥的……未央想到這裏就不禁流下一條眼淚了。

「如果覺得背叛了他,就向他道歉,並相信他吧。」

「現在才回心轉意也太遲了,都是我的錯,當哉才會……」未央看看當哉痛苦的樣子,明明自己沒有受傷,心裏卻痛得被撕開似的,要是當初信任他的話,也許他就不會如此遍體鱗傷,也不會被殺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要不是自己不信任他……

「未央,即使現在也完全不會太遲,他被殺掉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太遲。」

「但……但是……」

真是麻煩的女孩呢。可是當哉真的是魔人嗎?除了黑色的魔力外,他不是幾乎沒有魔人的特徵!若他不是魔人,就是那女孩枉殺無辜了!奈良老師看看未央,她明明就早有決定,卻依然在這裏躊躇着,真是令人不快。奈良老師從未央背後一手把她推出去,喝道︰「不要在這裏猶豫,快過去吧!」

未史向前跌出一大步,回頭看一眼奈良老師,她這一舉動也許輕而易舉,但多得她的這一推,頭腦都清醒過來了︰「奈良老師,謝謝妳!」

看他這樣子,相信他已經接近極限,而且把他虐待成這樣,秋澤應該也能下氣了,念在同學一場,就給他一點人情吧。舞又掠過當哉的正前方,拋出一句話來︰「有沒有遺言?姑且聽一聽。」

其實自己早已知道了,勝算什麼的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戰鬥的意義呢?就連青梅竹馬的未央也不信任自己,相信到世上也沒地方能容下自己吧。剩下來的就只有艾美一人,只要她能夠保住性命,就沒有遺留下來的東西了,當哉垂下雙手,不再增設障壁,也不再掙扎︰「……請妳放過艾美,她很單純,什麼也不知道的。還有一件事,請替我跟她說『真抱歉,無法兌現承諾。』」

「艾美是那個女的魔人?那麼就抱歉了,我無法放過她,就把她也一起送到那個世界陪伴你吧。」

無法放過她?即使見到那隻左手都信任自己的,就只有艾美一人而已……自己就連這麼一個女生都保護不到嗎?當哉再次握緊兩拳,既然她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就有戰鬥的意義了,可是儘管成功從舞的手上逃脫,只要WAMF仍在,她都會有生命危險。那麼要怎樣做艾美才會安全?跟WAMF成為伙伴嗎?當哉看一眼舞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一個——跟WAMF戰鬥,從中保護艾美。這樣做的話,自己和艾美就會如同逃犯,流亡世界……這樣也好,就像小說的主人公一樣,逃到世界的盡頭!

不用他人說,當哉自己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追上舞的速度,不過掙扎多時也不是白費的,總算知道了她的移動範圍——二至十時位置,而且每次不會移動超過五個字距離,這樣一來命中率多少都會增加一點。然後……當哉一口氣把魔力聚集到黑手上,要是能一拳斃命的勝率也會大大提高,就來一場賭注吧!「既然沒有人信任我,我就成為妳口中的魔人吧!」

當哉待聲音出現於二時方位,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右轉身,把舞的下一個位置限制在八時至三時方位,最後的出拳的方向就是聽天由命!

舞在移動的同時,又往障壁揮上一刀,剩餘就只有一層的障壁,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擊……他一直慢一拍的拳頭竟然對準了自己的腦袋,直擊過來了!今次他手上的魔力更是強烈的難以置信,被這玩意擊中的話,恐怕整個頭都會飛走!

舞立刻對雙腳施上魔力,在擊中前的剎那躍至空中,在當哉頭上躍到另一方,然而……然而他竟然收起了拳頭,準備打過來!

「我看到妳的腳啊!」

「那麼我就連同你的手臂一起斬下來!」舞由起跳的一端起刀,斬到另一端,正要砍下一臂的時候,刀鋒竟然只破壞了障壁,他的拳頭卻沒有碰到刀刃,繼續打過來!必須馬上回刀才行……糟糕,前往力度太大,改變不到方向!要被擊中了!

「擊中了」,當哉手上的觸感這般告訴着他,剛剛的一瞬好像聽到未央的聲音,但每個字十分模糊,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什麼,畢竟剛才腦海裏就只有「絕對不能放過這機會」一句話而已。

「當哉!對不起!剛才說了些過分的話,真對不起!我還是相信你了!」

「相信」?未央的確是說了這兩個字,她說相信自己!當哉的腦袋立時變得一片空白了,剛才想着既然沒有人相信自己,所以為了保護艾美,即使成為魔人也在所不惜,因而對風見同學下殺手了。可是……儘管沒有人相信自己,不是也不能殺人嗎?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好事」?這雙弄髒了的手恐怕聖水都洗不淨了。然而一切都已經是既成事實,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

在這一剎那,當哉咒罵了自己數十次,數百次,數千次,甚至數萬次,為什麼自己輕易就下了關乎人命的決定!為什麼會有殺人這種想法!想着想着,當哉的眼角便泛起了幾顆淚光,手上亦傳來與硬物相碰的感覺……硬物?是擊中骨頭嗎?按道理應該會貫穿身體啊。難道……自己已經連感覺也麻木了嗎?當哉想到這一點,便閉上了雙眼,感受胸口撕裂似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