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叮噹——」

現在才九時半而已,是誰這麼早?舞到大門看一看,就大吃一驚,這個身形魁梧的和服老人不是應該在歐洲的總部坐鎮嗎?為什麼他會來到這裏?難道是魔人假扮的?不過魔人根本不可能假扮他,因為當魔人遇到他,就已經不可能離開現場。所以他只可能是本人!舞連忙開門道︰「爺爺!很久沒見!你為什麼回來也不通知一聲?那麼我便能去機場接你了。」

「老夫想給孫女一個驚喜嘛。」舞的爺爺——風見爺正想伸手到旁邊的行李箱,舞便搶過拉桿,把行李箱拉進玄關︰「行李就交給我,爺爺長途拔涉回來,一定很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這只是作為孫女應當做的事情而已。」





風見爺屈指一算,已經多少年沒回來了?五年。當時只是匆匆忙忙地完成了支部長繼任儀式,根本沒有時間看看她呢。以前愛撒嬌的孫女眨眼間就長得這麼大了……咦?他眨眨眼睛,再看一次,隨即慨嘆起來︰「唯獨那裏沒有長大呢。簡直和妳的母親完全相反……」

「我也不喜歡這樣平的!」

「呵呵,老夫就先去走一圈,懷念一下吧。」風見爺脫下鞋子,踏進家裏,望望左,望望右,家裏的景色依然如故,真叫人懷念。回來前還擔心孫女不喜歡和式設計,會把榻榻米、紙門、瓦頂拆除,改建成現代設計的家,似乎也沒有擔心的必要呢。

「對了,爺爺,現在在後院實習着的學徒們好像碰壁了,有時間的話可以給他們一點意見嗎?」舞用食指抓抓自己的臉頰,苦笑起來︰「我的建議好像起不到作用呢。」

「難得老夫的孫女親自給他們建議,竟然說『幫不到忙』?豈有此理!」風見爺的額頭立時青筋暴裂,握緊拳頭來。「這回糟了!」舞一看到他的表情,腦海裏就冒出這四個字來,每當風見爺發怒,必然會引致這個結果……





十倍的重力立刻加在整間宅第上,舞也無法幸免,不但一步也走不動,連口也張不開。看着風見爺大步大步地走近後院,想必他接下來就是要對學徒們予以「天罰」了。

「爺……爺……等等……」舞一手扶着牆壁,勉強地站着,風見爺的背影卻逐漸遠去了。舞咬緊牙關,現在可不是保存力氣的時候,否則後院裏珍貴的學徒都要受冤罪了!她連忙放下行李箱,利用魔力回復到平常的速度,風一般地趕到風見爺身前把他欄住,可是兩顎依然很重,想說話卻張不開口來……

「老夫馬上就替妳懲罰那些不懂感恩的小子,別擋我路!」

雖然沒有試過,但方法應該是一樣的……舞又對兩顎施上魔力,對抗着十倍重力,把嘴巴張開來︰「爺爺先冷靜下來,誰也沒說過我的建議『幫不上忙』!只是我觀察到他們沒有進展而已!」

「什麼?不是他們說的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是他們說的!」

「老夫還以為他們這麼不懂感恩呢。」風見爺輕輕呼了一口氣,額上的青筋和魔力也收斂起來,重力也回復原狀了︰「應該一早就跟我說嘛。」

「爺爺忽然就火冒三丈,又失控似地散發着魔力,根本不讓我說嘛。」舞也收回魔力,放鬆下來︰「那麼,他們就拜託爺爺你了。」

「支部長大人,剛才的重力到底是……」學徒們的教練——真壁教練從後院走過來,跟舞搭話兩句後,一見到舞旁邊的風見爺,就把話停下來,立時向他作一個九十度鞠躬了︰「很久沒見,總長大人。」

「不必這麼拘謹,老夫今次只是作為小舞的爺爺回來休假而已。」

「是。」真壁教練直起身來,仔細一想,剛才的重力到底是從何而來,倒大致上明白了︰「是誰觸碰到總長大人之逆鱗?」

「只是老夫小小的誤會而已。」

「就是因為那個『小小的誤會』,對方差一點就被予以『天罰』了,爺爺。」舞交叉雙手抱怨兩句,便問︰「說起來,爺爺今次可以停留多久?」





「這個週末都可以留在這裏。」

「週末不就只有兩日?」

「雖然時間很少,但撥出這點時間已經是竭盡全力了。」風見爺回想一下當時在時間表裏找空閒的情況,真是困難之極。要不是把工作全部提早完成,就要連這兩天都工作,無法回鄉為寶貝孫女繼任五周年慶祝了︰「真的辛苦極了……」

「既然這麼難得,就必須好好享受在家的時間,否則就太浪費了。」舞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移一移開視線,然後似乎決定了什麼似地點一點頭,便正視風見爺道︰「剛才不知道這兩天時間多寶貴,還請你指點學徒們,增加你的工作量,真不好意思。不過我始終希望你能給他們一點建議,相信你的一句話必定能夠幫助到他們。」

「孫女拜託到,老夫當然不會拒絕。」

「謝謝。」舞回以燦爛的笑容,便轉過身去︰「那麼我就先去幫你擺放行李。」

真壁教練看見舞轉到走廊,就嘆起氣來了︰「支部長大人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了嗎?」





「小舞怎會不信任你呢?要是她不信任你,大可以聯絡總部,請老夫派合適的人代替你的位置,但是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過,這不正是信任你的證明嗎?」

「總長大人的話又挺有道理,可是這不會只是支部長大人怕麻煩嗎?」

「小舞從小做事就熱心盡責,所以前任曉都支部的支部長——她的父親才會任命她,並安心地帶同她的母親到中國進行研究。在繼任儀式的時候,她還說要在上學的同時,成為第一個兼任前線戰鬥員工作的支部長,聽聞她現在也努力履行着當日的話,這樣的一個人又怎會怕麻煩?老夫還擔心她把太多工作背上身呢。」

「這樣一來,似乎就只是我固慮太多了。」

「別只接受小舞的信賴,你自己也要多信賴她才行。」

真壁教練又再沉思一下,便「啪」的一聲拍打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完全清醒過來︰「好了,我馬上就帶你到學徒們的所在。」


※※※※






舞把衣服放進衣櫃裏,伸個懶腰,就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了︰「這樣一來就全部放置好了。」

舞仔細一想,能請爺爺指點一下學徒們是好,但關於監視當哉和艾美一事仍未通知過總部,要是在告訴爺爺前被他先發現《魔人監察紀錄》就不好辦了。想不到本來「得出結果後再稟報總部」的決定現在卻帶來麻煩了,唯有趕快去把它收藏好吧。

舞離開風見爺的房間,回到走廊去,探頭望一眼後院的狀況,就見風見爺站在一旁,認真地觀察着學徒們的情況,相信之後就能針對每一個學徒給予意見,使他們跨過眼前的牆壁了。既然他暫時都會在這裏,就不必擔心他會去自己的房間,不得不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呢。

舞趁着風見爺和真壁教練都未察覺到自己,便迅速地轉過身去,繞到別的走廊,再返回自己的房間。

「沙沙……」

「這個聲音……是風嗎?」舞往花園的樹上望去,卻不見得有風吹過樹葉。是不是有小鳥離開時撞到樹葉?她往前一望,前方不遠處的花叢就「沙沙」的晃了幾晃,似乎聲音的源頭就在那裏了。

可是這種情況……好像在什麼地方遇過?舞還沒有深入地回想,答案就出現在她的眼前︰諾維雅又來找麻煩了。





「你的家是那間卡拉OK店才對吧!我可不會給你貓糧的。」舞對牠揮一揮手,頭也不回就沿着走廊繼續走,只聽見背後「喵——喵——」的叫聲。儘管牠的叫聲多可愛,都絕不能回過頭去!舞只要回憶一下諾維雅的事情,就沒有一件事是好的,簡直是顆黑星,雖然以前不信黑貓會帶來厄運,但現在也不得不相信了。

「喵——」

「無視無視……」舞加快腳步,往自己的房間筆直走去,再拉開房門,《魔人監察紀錄》就在眼前的書桌上,必須找個地方收藏起來才行。對了,放進以前放日記的抽屜裏不就可以了?舞一伸手過去,諾維雅就跳上書桌,一腳踩在《魔人監察紀錄》上,彷彿從今以後這裏就是牠的地盤,別開玩笑了!

「馬上拿走你的腳,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舞一手拍打簿面,哪怕對方只是一隻小貓,也絕不退讓,怎可以讓牠為所欲為?她立刻在指尖上用上魔力抓緊簿邊,一瞬就取過《魔人監察紀錄》,把簿放到抽屜裏,迅速地關上並用鎖匙鎖好,不留風見爺發現它的機會。

舞看一看諾維雅,牠便以輕蔑的眼神望過來,又彷彿「哼」了自己一聲似地回過頭去,被一隻貓蔑視的感覺可不好受呢。然而即使被這樣看待,也無法作出任何反駁,用魔力對付這麼一隻小貓實在太丟臉了︰「想必交換個角度來看的話,我也會作出同樣的反應吧。」

「既然這邊已經沒有擔心的事,就回去客廳吧。」舞雙手提起諾維雅,走出房間,關上房門才把牠放回地面︰「相信單憑你一己之力也無法闖進去,就乖乖地回家吧。」

雖然舞已經預料到牠的回應,但親眼看見時還是覺得討厭,牠的眼神簡直是蔑視着自己以大欺小!

「人類的體型比貓大是理所當然的!我根本沒有欺負你的意思,倒不如說我想在同等的條件下比試一次,使你敗得心服口服,然後老實起來。」舞頓一頓,呼了一口氣,才把心靜下來,其實去除牠的性格的話,看起來還是頗可愛的。她再盯諾維雅幾秒,就忽然四圍看,確認好四周沒有人看着,才蹲下來,輕輕地撫摸牠的頭頂︰「軟綿綿的,摸起來真舒服呢。」

「要是你答應我不再頑皮的話,要我請你吃飯也未嘗不可。」舞收回手,放到膝蓋上,靜待牠的回應。諾維雅像吃了一驚般呆呆地回望過來,是不是思考着答案呢?相信牠答應的話對雙方都有好處,牠有免費午餐吃,而自己則不用再擔心牠搗亂,舞一邊想着的時候,諾維雅就得出答案——一個可愛的點頭了。

「這樣就決定了。不過我現在有點事情要做,你中午再過來這裏吧。到時候我一定會遵守約定,請你吃一頓豐富的午餐的。」舞輕按着膝蓋站起來,微笑着向牠揮過手,就轉過身去,走向客廳了。

「可是誰也不在附近實在太好了,要是被大家看到了,就不知道能否保持着形象呢。」舞自言自語了幾句,眨眼間便回到客廳的門前,而風見爺和真壁教練就剛好端坐在客廳中央——茶桌兩旁的拜壂上,一邊悠閒地喝茶,一邊閒聊,似乎他們都已經辦完事情了。

「兩位正在談什麼?」

「支部長大人,我們剛剛在談學徒們的事情。」

「說到學徒,爺爺覺得他們如何?」舞繞過真壁教練的背後,到他旁邊的拜壂上端坐下來,靜待風見爺的回應。

「他們都有上進心,雖然未看到他們的資質如何,但多加磨練的話,一定能成為WAMF的力量的。」風見爺輕輕捧起茶杯,淺啜一口茶,彷彿正在說「這個話題就告一段落。」,氣氛又嚴肅起來了︰「小舞,妳又要上學,又要執行WAMF支部長的工作,會不會太辛苦?」

「不,完全不覺得辛苦。大家都努力做好自己的崗位,根本不用我費心,加上這裏地方較小,工作也較少,每天都很快就能完成行政工作,剩餘時間就只是去前線幫忙而已。至於臨近測考的時候,大家都會體諒我不去前線幫忙,讓我有充足的時間溫習,所以學業方面都能兼顧得好好。」

「要是臨近測考都去前線的話,我們反而會阻止妳呢!既然妳是學生就應該以學業為重才對。」真壁教練交叉起雙手,嚴厲地責備着舞,怎樣看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呢。舞以手背拍打一下他的胸膛,輕鬆地吐糟他一句︰「你是我的老爸嗎?」

「我只是說出正確的事情而已。」

「所以說,你的說話態度就像……」

「兩位看起來很要好呢。」風見爺「呵呵」的笑兩聲,剛才嚴肅的臉頰終於放鬆過來了。真是的,常常緊繃着的話就太浪費難得的假期了,舞鬆一口氣,便回他一句話︰「對我而言,曉都支部的隊員都是我寶貴的家人,關係當然要好。」

「昔日妳父親也這樣說過,該說你們『不愧為兩父女』吧。學校方面怎樣?有交到朋友嗎?」

「因為要兼顧WAMF的工作,所以沒有交朋友的空閒。」這樣的一個事實怎可以如實回答?舞頓了頓,似乎必須要編一個「美麗的謊言」了︰「雖然WAMF都工作很忙碌,但也交到一兩個朋友,所以不用擔心。」

「老夫總覺得像妳一樣的年輕人應當無拘無束地享受日子,交多些朋友,嘗試各種各樣的事物。所以一直為把妳困在WAMF裏,奪走妳的青春一事感到十分抱歉。」風見爺說着就低下頭,向舞致歉了。

「爺爺,我是喜歡才接下支部長一職的,同時亦沒有後悔作出這個決定,所以你抬起頭來吧。要是因這些事而向我道歉的話,我也要為未能為你盡孝而道歉了。」

「那是因為老夫一直都不在這裏,所以妳沒有這個機會而已,這不是妳錯。」

「就是這回事,我擔任這裏的支部長不是爺爺的錯,因此大家都不用道歉。別在難得的休假時弄得死氣沉沉,聊些開心點的事情吧。」舞笑一笑,正要展開話題的時候,走廊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通往WAMF支部的洞,松枝紫急忙從中探出頭來道︰「支部長大人在這裏嗎?」

「怎麼了?找我找得這麼急。」

「現在前線有點人手不足,想請妳去幫一幫忙。」

「小舞,這裏的魔獸有這麼多嗎?」

「多就不是很多,但牠們間中會分得很散,要同時開展很多『術室』才行。要是人手不足的話,多半都是這種情況了。」舞放下茶杯站起來,一換上WAMF制服,戴上微型通信耳機,氣氛就迥然不同了︰「魔獸的位置是?」

「商店街尾。」

「不好意思,爺爺,我們晚一點再談吧。」舞聽到風見爺的一句「一路好走。」,便頭也不回地出發了。

要喚走她,實在是易如反掌,這是妳下的決策,當然要妳自己負上責任。紫見到舞的身影消失了,便踏出洞子,向風見爺鞠躬︰「總長大人,趁着令孫女離開了,有事要向你稟報。」


※※※※


「早安,等了很久?」未央穿著輕便的服裝,來到魚市場前當哉的身旁,左看看,右看看,卻找不到另外一人的身影︰「艾美呢?」

「不知道是否因近日要上學而比較累,她吃完早飯就在沙發抱頭大睡。看她的樣子,恐怕不到中午都不會起來了。」當哉想到剛才又要幫艾美蓋上被子,便聳聳肩,把手一攤︰「真沒她辦法。」

「反正你都會不嫌麻煩地為她蓋上被子的。然後因為她開始吃膩雞蛋蓋飯,所以你就下決心學料理了。大概就是這回事吧。」

「何止是大概,根本全中了。難道妳最近連讀心術都學會了?」

「你以為我認識你多久了?這點事情當然會讀得出來。」未央用指尖戳了戳當哉的胸口,使當哉往後傾了一下,又撐起腰來︰「明明只要你開到聲,一宮家隨時都會歡迎你來吃飯的,為什麼就是不願意依靠我們?」

「妳可能會不介意,但我會很不好意思的,始終都是自己學會較好。總不能一輩子都要妳們煮飯給我吃吧。」當哉仔細一想,包括不知道到哪裏去了的父親在內,認識的男性多半都不懂得料理,而且料理好像一般都是女性負責的?但現在是男女平等的年代……

「我倒是願意一輩子煮給你吃的……」

「妳說了什麼?我剛才思考着事情,沒有聽清楚。」

「說趁着時間還早快點買食材!你也想盡早學好,然後煮午飯給艾美吃吧!」

咦?她好像生氣了?忽然就轉過身去了,該不是剛才聽漏了什麼而令她生氣吧……她又不是會因這種事而生氣的人……

「當哉,別站在那裏,快點過來。」

今回則什麼都沒有做就回復心情了,真是相處這麼久都搞不懂她的想法。說到想法,還有一件未問清楚的事情呢……但現在又不是問那種問題的時候,還是晚一點再問吧︰「我來了。」


※※※※


「松枝紫隊長,妳剛才說的事情是真的嗎?『WAMF支部長與魔人互相勾結』此等事情可不是說句『開玩笑』就能了事的!」真壁教練臉色大變,猛力拍打茶桌面,響起「啪」的一聲巨響,連在附近練習着的學徒都走過來看個究竟了。紫再看看旁邊的風見爺,他盯過來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相信沒有人能夠騙過這對法眼,也沒有人敢這樣做吧。

「妳說小舞和魔人有勾結,可是證據呢?剛才說的事情大可以是妳捏造的故事,對於誣蔑小舞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妳應該十分清楚吧。」

即使紫低下頭來,其壓迫感都依然沒有改變,身體的顫抖完全沒有緩和,要是與他對上了眼睛,恐怕就說不出話來,甚至失禁了。怎麼辦?繼續低頭嗎?這與認同自己捏造故事有何分別!

「抬起頭吧。」紫這樣告訴自己,便鼓起勇氣,直接面對風見爺︰「的確仍然未找到罪證,但事實卻是確鑿的。然後我有一個方案進行驗證︰待令孫女回來後,直接向她提問,到時候無論她如何回答,想必都無法隱瞞得過總長大人的法眼吧。」

「妳始終是堅持小舞與魔人互相勾結吧。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由老夫處理,你們先回去崗位工作。」


※※※※


「呼,果然跑步完,出了一身汗最暢快。」辰彥用毛巾抺一抺汗,便走回住宅區︰「自從我告白後都好一段時間了,不知道一宮前輩什麼時候才回來呢?」

一如往日的道路,一如往日的景色,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前方有說有笑的男女看起來格外耀眼而已︰「我和一宮前輩也有機會像那對情侶一樣嗎?」

咦?那對男女……辰彥眨眨眼睛,又揉一揉雙眼,他們不正是一宮前輩和北川前輩?他們已經開始交往了嗎?那個北川前輩可是花花公子啊!他身旁一時是風見前輩,一時是那個轉校生,還不知道有沒有更多女生!一宮前輩一定是被他騙了!一定要去救她才行!

但要怎樣救?直接衝出去,然後大喊「妳被騙了!」嗎?辰彥躲到距離二人不遠的電柱後,正要踏出一步的時候,當哉忽然回過頭來,露出去的半身也不得不急忙收回去,他該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吧!

「突然怎麼了?」

「總覺得後方有人盯着我們。」

未央又瞥一瞥過來,馬上又望回前方了︰「會不會是由於最近你一直被風見同學監視,所以變得太過敏感?」

呼……似乎沒有被她發現,不過這樣一來就越來越難出手了。但她說北川前輩一直被風見前輩監視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說他們交往着,那麼北川前輩被其女朋友風見前輩監視的話,一宮前輩不就是第三者?關係越想就越複雜了,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必須盡早救出一宮前輩!

可是現在無論衝出去,還是等待被發現都只會被當作跟蹤狂而已。必須想個辦法才行……可惡!在自己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北川前輩的魔爪已經伸向着她,怎可以到了這種時候還顧着自己?最重要的是救出她吧!

「一宮前輩!」

「夏……夏井同學!」未央一見到辰彥就嚇得跳了起來,慌忙看一看當哉,再看一看他,好遇不遇,偏偏讓「喜歡自己的人」與「自己喜歡的人」相遇了!反之,當哉卻回以一聲︰「喲。」

這兩個人之前就認識了嗎?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當哉知道他向自己告白過嗎?當哉知道自己有喜歡的人嗎?正當未央滿頭問號的時候,辰彥又殺出一句話來了︰「一宮前輩!妳被他騙了!」

「喂,別忽然冒出來就說我騙人好嗎?」

「我被騙了?」未央望一望當哉,眨眨眼睛,他何時騙了自己?又騙了自己什麼?今回真的不明白辰彥在說什麼了。

「可能妳不知道,他可是天天都與不同女性走在一起的花花公子啊!」辰彥原想着未央會震驚,怎料她卻掩着嘴笑!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

「當哉,他說你是花花公子呢。」

「妳也不用這樣笑吧。」

「畢竟就算發生奇蹟你也成不了花花公子的。」

「妳這樣說倒是頗傷人的。」

「我只是道出事實而已。」未央把辰彥的話當作笑話笑了好一會兒,終於停下來了。

「說起來他也是麵包組……會不會他也不懂料理?」當哉瞥一瞥手上食材的量,看來應該足夠作為失敗時的後備,不過也有多一種用法呢︰「夏井,你也要一起來學料理嗎?」

「誰要和你一起學!」

「那真是遺憾。」

「那麼夏井同學,我們先走了。」未央和當哉揮揮手,馬上就轉身離去了。

為什麼一宮前輩會這麼信任北川前輩?因為是青梅竹馬嗎?還是她被北川前輩抓到痛處,要任由他擺佈?對了,一定是被他抓到痛處,大家才會黏着他的!就像那個轉校生一樣!要對付這種人,最好就是以牙還牙!辰彥待他們遠去後,馬上就繼續進行跟蹤。

在前方轉個彎角,馬上就見到一座平實的公寓,而未央和當哉都走進了裏面,辰彥在附近的電柱旁持續盯着公寓的走廊,二人隨即出現於三樓第一個單位前,再過一會兒,二人就走進單位裏了。

既然找出了他的居所,接下來就只有找出他的痛處而已!


※※※※


「我回來了。」舞在家門前用魔力換回便服,便往走廊走去,爺爺這麼久沒有回來,應該仍然跟真壁教練談着……咦?只有爺爺一人在品茶?大概是真壁教練去了洗手間吧︰「爺爺,你與真壁談得暢快嗎?」

「小舞,妳最近好像在支部裏有個計劃呢。」

計……計劃?說到計劃就只有監視當哉和艾美的計劃而已!為什麼爺爺會知道那個計劃?他應該不會找到《魔人監察記錄》才對呀……是其他人告訴他的?可是不想他知道的也知道了,再追究也無謂。現在就先承認了,再看看下一步吧︰「的確有一個計劃進行中。」

「那是一個怎樣的計劃?」

舞吞一口口水,身體就緊繃起來了。她深呼吸一下,盡量放鬆自己,把聲線回復自然,才一邊觀察着風見爺的反應,一邊把計劃慢慢地講解計劃的詳情。

「妳覺得沒有得到老夫的批淮,也可以進行這樣的計劃嗎?」

「那……那是因為……」舞雙手握拳,按在大腿上顫抖,正要開口的時候,風見爺又打斷她的話了︰「雖然妳說他們弱得連魔獸也打不過,但他們卻一度打敗過秋澤大樹;妳說其中一人使用過白色的魔力,這更與『太陽由西方升起』一樣荒謬。」

「這是我親眼見到的,爺爺連我的雙眼也信不過嗎?」

「現在不是老夫信不過妳的雙眼,而是妳的話太超乎常理,令人難以相信。而且監視中的兩位魔人都是妳的同學。在大家都不知道妳和二人的關係下,又獨自擔任監視的工作,見過真人的隊員就只有秋澤大樹和鈴木透,並且各見過一次而已。這樣一來,誰能證明妳對他們沒有私心?」

「我怎會對他們生感情呢?在知道他們是魔人之前,我根本不熟悉他們;在知道他們是魔人之後,更不可能對他們動真情的。對於魔人會玩弄他人感情一點,我倒是很清楚!」

「證據呢?」

「沒有……」

「讓魔人自由在市內活動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相信妳也十分清楚。所以即使老夫相信妳,沒有證據證明妳的清白仍是不行的。妳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

「是。」舞垂下頭來,對於接下來會受到怎樣的判決,心裏已經有個大概了。相信風見爺爺下一句就是判決……

「接下來就是老夫最後的提問了,請誠實回答。」

最後?要下判決的話,剛才的問答應該足夠了才對……

「有隊員說妳與魔人互相勾結,也可能是動了真情,即與魔人建立了友誼或戀愛關係,是否真有其事?」

「這不是剛才回答過了嗎?」舞看一看風見爺的雙眼,他的眼神顯然不同了。每當他露出這副眼神,都必定會洞徹一切真偽,甚至連對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真實想法也能洞悉到,連在他面前欺騙自己都不被允許。現在就先誠實地,把自己的所想回答出來吧︰「我沒有與魔人勾結,亦沒有對他們動感情。」

「這就是妳誠實的回答了,對吧。」

「是。」

似乎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真實想法呢。雖然有點遺憾,但按照規定的話,這兩天都無法為她舉辦擔任支部長的五週年紀念派對了。風見爺慢慢地站起身,一手在旁邊劃個通向支部的大門,便指示舞進去。

「喵——」

貓聲?舞停下腳步,往聲音的源頭望去,果然是諾維雅!牠在這裏的意思是……︰「爺爺,請問現在的時間是?」

「剛好正午,怎麼了?」

是約定的時間!之前說好要給牠一餐豐富的午餐,現在卻完全沒有動手下廚!舞立刻轉過身去給風見爺留下「我很快就回!」一句,就直奔廚房了。

「小舞什麼時候開始養貓的?」


※※※※


「接下來待一會兒,反轉再焗五分鐘就可以了。很簡單吧。」未央把秋刀魚放進焗爐,拍拍雙手,便看看當哉的樣子,見他臉上沒多少疑惑,又往這邊點頭,似乎大致都明白煮法了︰「那麼馬上就開始實習了,艾美的份就由你負責。」

「等等,我可是第一次煮而已,味道根本不能保證,應該我煮自己的份,然後讓艾美吃妳煮的那份……」

「你是為誰而學料理的?是艾美吧。要是由我煮給她吃的話,你學習料理又有什麼意義?」未央叉起腰,忽然架起老師的架子來,當哉馬上就變回被責罰的學生,垂下頭來了。未央見他沒自信的樣子,也不禁為他嘆了一口氣︰「放心吧,有我看着你,你要出錯時我自然會出手。」

「我只是擔心煮得不好的話,會讓艾美留下壞印象……」

「與其擔心這種事情,倒不如努力煮好這道菜吧。」

說得也對,不想讓艾美對這道菜留下壞印象的話,盡全力煮好它,使艾美讚好就行了。當哉看看熟睡在沙發上的艾美,隨即開始挑戰雞蛋蓋飯以外的第一道料理。

「果然不需要跟他說唯一的料理竅門呢。」未央站在一旁,觀察着當哉的每一個動作,雖然有很多多餘的動作,但每一個工序都很用心去做,找不到隨便的地方。看着他拼命為艾美下廚的身影,就不禁想起當初為當哉而學習料理的點滴……

小時候有一次聽到電視劇裏的男主角吃完女主角煮的菜後說「妳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妻子。」,自己就立刻扯着母親的衣袖要求她教自己料理,當時她還很愕然,但當她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便宛然一笑,說樂意教授自己料理。可是問到料理的竅門時,她卻這樣回答︰「妳一開始就已經掌握到了。」

「我一開始就已經掌握到了?我完全沒有印象……」

「不,竅門就是『想念着對方做料理』喔。」

那時候真是害羞極了,兒女所想的事情始終瞞不過父母,真的完全被她看透了。現在見到當哉為艾美而努力,就像見到當時的自己一樣,艾美真令人羨慕呢……,在回憶着過去的時候,當哉已經把秋刀魚放進焗爐,進入最後的步驟。

「好,接下來就只有等待而已。」當哉拭去額上的汗水,一把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靠到一旁的廚櫃了︰「步驟應該沒有弄錯吧。」

「嗯,完全沒有出錯,如果沒有弄錯份量的話,應該會很美味的。」

「要是那樣就好了。」當哉抬起頭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想到艾美吃得滋味的樣子,就露出一臉滿足的表情來了。

滴答……滴答……

等待的時間比想像中要久呢……現在才過了一半而已。當哉看一看焗爐,看來還要等好一段時間呢……和未央兩個人待在廚房一言不發又好像有點怪……有什麼話題呢?對了!之前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關於夏井……」

「我跟他只是同一個部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的。」

「我還什麼都未說,妳在焦急些什麼?」

「我……我焦急了?我沒有焦急啊。」未央忽然就臉紅起來了,她都在搞什麼?明明只是想問之前讓炒麵麵包給她的人是不是他而已……呀!差點忘記了,未央喜歡的對象!至今都沒有問她呢!不過按照她對「夏井」的反應……大概沒有錯,對象似乎就是他了。當哉點點頭,自顧自地理解完,秋刀魚也剛剛好焗完,可以開始上碟了。


※※※※


自從被關進牢房以後,已經過了多少天?詩織在這個空間裏雖然不會伸手不見五指,到不如說四周的一切都可以隔着雪白的欄柵看得很清楚,但欄柵對面本來就沒有東西,所以只要沒有人來,就只會是一片漆黑,真是與雪白的牆壁、地板成對比。詩織看着這些單調的東西,也只能嘆一口氣︰「不知道支部長的計畫進行得是否順利呢?」

咦?旁邊的牢好像有什麼聲音傳來……

「真抱歉,根據WAMF的規條,老夫必須把妳關進裏面才行。」

「我明白的,要是作為總長的爺爺偏心,不遵守規條的話,下層的人會亂的。我的話不要緊,和那隻貓的約定也兌現了。若有問題應該就是學校那邊吧,監禁一個月可追不上學業呢。」

「還有只要在監禁期內沒有人證明妳清白,就必須削除妳的職權了……」

「無法當支部長就當回前線戰鬥員。即使把我趕出WAMF,做的事情也不會改變,只不過是以市民的身份保護市民而已。」

「呵呵,真不愧是老夫的孫女。」

「對不起,難得爺爺休假回來,卻要你留下痛苦的回憶。」

「彼此彼此吧。由關上這道閘起,對妳的刑期就會開始計算,魔力也將無法向外流出,直至一個月後,才會有人把閘門打開。至於監視中的兩名魔人就交由老夫處置吧。」

「那麼就拜託了。」

詩織最初只覺得聲音很像,後來聽到她說學校的事情,又說「無法當支部長」,那麼她就一定是支部長大人了!


※※※※


「未央,未央,電視裏的那對男女正在做什麼?」艾美含着筷子,很好奇地盯着電視機,坐在飯桌對面的未央便跟着望過去,電視劇裏男女主角的嘴正在交疊在一起,而且是特寫!未央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當哉的嘴唇,就立即漲紅了臉,又望回去電視機,這時候畫面就變成全身了︰「原來只是人工呼吸……」

「什麼是人工呼吸?」

未央呼了一口氣,讓心情平復下來,便告訴艾美什麼是人工呼吸,她學習速度也如預料中一樣迅速,說不定實際需要人工呼吸時,她也能馬上行動呢。

「噹——」

「這是什麼聲音?」當哉用筷子夾一口飯進口,未央就一臉吃驚地望過來道︰「風見同學的那兩個金屬球忽然掉到地上了。」

「那兩個金屬球可是隱形的,怎可能讓未央妳看到它掉下來呢。一定是妳的錯覺。」當哉再夾一口秋刀魚,今次又到旁邊的艾美叫自己的名字了。難道她又找到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望過去,她便靠在椅背,側身看着自己的椅後了。似乎今次的「新奇事」在自己的椅後呢。

「一直飄在我們頭上的金屬球掉下來了。」

「風見同學用魔力操作着的監視器又怎會……」當哉一轉過身去,就連自己都看得目瞪口呆了,那個一直都沒有顯形的金屬球竟然顯形並掉下來了!而且是同時兩個!它們是這麼容易壞掉的東西嗎?艾美把筷子反轉過來,像試試它的反應般戳一戳,果然沒有反應︰「這看來是缺電了。」

「缺電?」

「那只是個比喻,即是缺魔力的意思。」艾美再轉一下筷子,面向飯桌坐好便夾一口秋刀魚吃了。看到她吃得滋味,似乎就如當哉所願,她很喜歡這道菜呢。

不過是「缺電」的話就奇怪了,她要二十四小時進行監視的話,應該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才對,否則監視對象就有機會逃之夭夭了︰「艾美,妳是不是一直都能看到那兩個金屬球?」

「嗯。」

「那麼知不知道風見同學是什麼時候補充魔力的?」

「先讓我想一想……」艾美合起筷子,思考了一會兒便回答道︰「應該每分每秒都供給着喔。」

「那麼現在它們缺魔力的原因就不是她忘了補充,而是因為一些原因而停止了魔力的供應?」

「當哉,風見同學應該沒有遇上意外吧……」未央放下筷子,往這邊望過來,眉頭都成八字了。

「最少不可能被車撞到吧。只要她一使用魔力,就連汽車超速駕駛也追不上她。可是就如我們所知道,她的『工作』是與那些怪物戰鬥……」

「那不是更危險嗎?要是她出了什麼事的話,我們必須馬上去救她才行!」

「妳先冷靜下來,妳說要救風見同學,可是要怎樣救?我們連她的位置也不知道。再者妳也知道她多厲害,要是真的有她戰勝不了的怪物,我們去到也只會礙手礙腳而已。」雖然當哉說的話和他的聲線都十分冷淡,但未央一抬頭望向他,他的神情卻是比任何人都擔心她,亦比任何人都克制着自己。可以被對方追殺後這麼擔心對方安危的人,恐怕除了面前的他就沒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