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魔人X編】第六章——自我（4）
雪？當哉在大街抬頭一看，不知甚麼時候起就下起雪來，道路也被舖成雪白，聖誕的歌曲又響遍了街道，原來已經到十二月了？還要是聖誕節？該不是又發着那個惡夢吧……當哉走到街上的店舖前，看一看店子的玻璃幕場，映照出來的樣子的確是高中生，而非小男孩，即是說這不是那個惡夢。不過卻有着第二個問題︰街上的人不見了。
既然是聖誕節，街道就不可能這麼寂寞，應該是十分熱鬧的，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半個人影。該不是自己又被鎖進了術室吧……當哉筆直走一段距離，依然找不到路人，店內也見不到店主，實在只能認為是被困術室……當哉再看一看路邊的店子，馬上就被他見到的東西嚇得呆住了。是艾美！玻璃上映出了艾美！
當哉急忙回過頭去，艾美就在街道的另一邊走着，一見到她的身影，當哉的腦袋就變得一片空白。今次的她沒有走幾步就變得透明，消失掉，她是真人！當哉大喊一聲她的名字，回過神來腳就已經衝了出去，耳邊卻響起了剌耳的喇叭聲，明明不見半個人影，為甚麼偏偏在這種時候！當哉後退一步，讓旁邊的貨車先過，艾美就已經走到老遠了，那個魔人該不會在她走向的目的地吧。當哉見貨車一過，二話不說就衝過了馬路，而艾美則已經走過轉角處了，她的步速有那麼快嗎？
「艾美！……艾美！」當哉喊着她的名字，把一切都拋諸腦後，筆直地跑過去，再轉過角，腳步就停下來了。這裏根本就不是甚麼轉角處，是小巷。而眼前的，更是媽媽四分五裂的屍體，即使被雪蓋住了一點身體，露出來的頭顱，媽媽的臉孔卻清楚得很。
始終都是如此，怎麼可能如此簡單就見得回艾美，這也不過是個夢而已。竟然連夢都要夢到這種東西，「那時候的話才不是甚麼誓言！」當哉一腳踢開地上的雪，大口大口地呼着氣，真是氣上心頭︰「為甚麼大家都要這樣說！現在只不過是想透了，想量力而為，不再當絆腳石，不打算再像笨蛋一樣亂衝而已！為甚麼……為甚麼！」
「當哉，你真的這樣想着嗎？」
「艾美，就連妳都要這樣說我嗎？」當哉轉過身去，艾美就剛好站在面前，把雙手放在身後，而非像平日一樣活潑，她的表情是認真的。
「當哉，其實呢，我從來都沒有覺得當哉你是笨蛋。當哉可是很聰明的，很厲害的。」
「會不會只是這樣想的妳也是笨蛋？」
「我也許是笨蛋也不定，但當哉絕不是笨蛋。」
「真是的，跟妳說就像笨蛋一樣。既然這裏是我的夢境，即是這全都是我的想像，我的意思，那麼我不就像跟自己說話一樣。」
「你這樣說又好像真的是……」艾美把手指放在下巴，想了想又道︰「不過這樣你就更應該聽我的話了。畢竟當哉你正在對自己說謊。」
「為甚麼連我自己都要說與舞一樣的話……」
「那是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我那裏對自己說謊了？」
「『以前的自己是笨蛋，現在只是想透了而已。』」
「那才是事實吧。」
「當哉，你先聽我說，你才不是笨蛋。要是沒有一直以來的你，我就不會在這世上，我一早就死了。」艾美往旁邊退出一步，外面的景色就變了，那是住宅區的街道。當哉靜靜地看着外面，就見自己抓着艾美的手腕，筆直地奔跑着。才躲過了頭上落下的光球不久，馬上又來了一個巨大光球，要是吃了就絕對會死！快逃！當哉才想喊出聲，眼前的自己卻選擇了衝進去，真是一個大笨蛋。
「可是要不是你勇敢地作出了這個選擇，我早就死了。」
「那叫魯莽，不是勇敢。」當哉一說完，艾美又展示出在「歌最高」前被舞襲擊，在百貨公司頂樓被「變色龍先生」襲擊，在家裏被舞爺爺襲擊的畫面，不論是那一次，其實都沒有多少勝算，只是像笨蛋一樣拼命反抗，而結果就是大家都成功活過來了。要不是當時的傻勁，大家早就死了。
「當哉，被你救的人絕對不止這點兒。你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你覺得它們有這個價值，覺得保護我們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你才會這樣做的。」
「不過那不就是說因為我是笨蛋？」
「你這樣說，又好像沒有錯……似乎當哉真的是笨蛋呢。不過你當笨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比現在好看多了。」艾美說到這裏，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而且比近日見到的影子裏的笑容都要燦爛。那是因為她見到以前的自己？當哉低下頭來，地面剛好就有一攤水跡，映照着自己的臉孔，就如艾美所說，現在自己的臉色真的難看極了。
「當哉，你一定是幾個星期都沒有照鏡。要是一直掛着這樣的臉示人，大家都會擔心你的。」
原來如此……舞那傢伙，之前明明是來挑釁，來吵架，卻露出那樣的表情，原來就是因為這樣，還有未央，看來自己又為她們添麻煩，害她們擔心了。當哉握起拳頭，正視着艾美，她的表情也變回了平日開朗，又帶一點傻氣的樣子了︰「艾美，我應該怎樣做才對？」
「即使你這樣問我，我也答不出何謂對與錯的，畢竟世界上都沒有絕對的答案。我認為當哉就是當哉，不需要勉強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的，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當哉現在最想做的是甚麼？」
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甚麼？當哉用心想一想，心裏就傳來了一陣痛楚，「混蛋，你還有沒有打算去救主人喵？」，這是諾維雅的責備，記得當時自己並沒有說出口，但心裏是回答「沒有」的，然後心口就痛了……緊接着是舞的一拳，明明她沒有使勁，胸口卻痛得像裂開似的。只要稍為思考一下，答案馬上就冒出來了。儘管嘴上怎樣說，心裏怎樣想，身體都是最誠實的。
「艾美，我想去救妳，我想用這雙手，親自把妳救回來。可是……」當哉說到一半，舞的聲音就出現了，「變強吧。」，嗯，舞，妳說得對，想要做好一件事，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就只有這個方法︰「我會變強的。我會裝備好自己，變得更強，然後去救妳回來的。」
「不會勉強自己？我可不要當哉為救我而死。要是我回來後當哉不在，被丟下一人，我可是會傷心死的。」
「當然不會。儘管我依然是笨蛋，也變得稍為聰明了一點。」
「我可以期待嗎？」
「當然可以。」
「那麼我等着你了。」隨着艾美露出燦爛的笑容，四周的景色也跟着變得雪白，往外擴散，當哉向艾美揮一揮手，閉上眼睛，在再次開眼的時候，景色就變回了家裏的天花，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天，終於亮了。
「今次絕不能再讓重視的人受苦了。」
當哉更換好校服，吃過簡單的早餐便拿起半個月前舞放在茶几上的紙條，之前瞥過一眼，見沒有用就沒有理會它，現在則不是這樣說。「卡珊德拉用同學之血把月染，以慶祝聖子之誕生。」，自己也得嘗試拆解一下才行。而其後最重要的，無疑就是拜師。今天早一點回到學校，趕緊去找奈良老師吧。
「不行。」奈良老師一聽到當哉說要拜師，毫不猶豫就回答了。
「只要教我如何放出白色魔力就可以了，拜託！」即使當哉在奈良老師面前叩頭，她的回答都沒有改變，只是翹起二郎腿，喝一口水而已。
「為了救艾美回來，我無論如何都需要力量，今次可不是靠僥倖就能應付得到的！」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收你為徒。」
「為……為甚麼？」當哉微微抬起頭，奈良老師就放下杯子，心平氣和地回答︰「因為你拜錯師了。我並不擅長戰鬥。你只學會了放出白色魔力就上戰場，恐怕結果也是一樣，只有死路一條。你也明白你缺少的並不只有放出魔力一個能力吧。」
「之後的我會再想辦法練習……」
「我就是說那是不足夠的。要是我讓你半調子地學懂了，最終也只會害了你。」
「那麼我應該怎樣好……」
「半個月前舞也來過我這裏，說你可能會過來我這裏拜師。又說她不擅長指導別人，叫我不要把你轉介給她。不過她也告訴了我一個更好的人選，那個人你應該會比我更熟悉的。」
「舞這樣說了？」
「對。聽說是一隻黑貓樣子的魔獸。」
諾維雅！當哉一聽到奈良老師的形容，腦海裏就冒出了這個名字，的而且確，那時候只是聽她說幾句話，力量就湧了上來，白色魔力也成功放了出來。說不定她真的較適合呢。真虧舞能想得到，還為自己鋪了路，之後得跟她說聲多謝才行。
「似乎你已經知道舞說的是誰，那麼我也不多說。你把牠帶過來，我就為你提供訓練用的場所，畢竟之前也跟舞約定過呢。」
「明白了，我馬上就去找牠！」
「接下來還要上課……」奈良老師才說到一半，當哉已經跑得老遠，今天他應該是曠課了。唉……
※※※※
「老闆！諾維雅在嗎？」當哉喘着氣，抓着「歌最高」店門，探頭進去，老闆還在接待處吃着杯麵早餐，他咬着麵條整個人呆住了。這個時間連店都未開門！老闆用力啜起一口麵，咀嚼着便用筷子指着入面的房間，即是說諾維雅就在裏面吧。當哉說一聲謝謝，立即走進入面的房間，就見老闆娘正在梳理頭髮，諾維雅呢？當哉再走進幾步，馬上就與牠對上了眼睛，牠吃驚得瞪大了眼睛，連早餐的貓糧都從嘴裏掉下來了。現在是上課時間，他們都萬想不到自己會走了過來吧︰「不好意思，我想借一借諾維雅！」
「喵？」今次諾維雅更是完全僵住，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見老闆微微點頭答應，自己就像被賣了出去一樣，眨眼間就被當哉抱走了。當哉一踏出店門就看看四周，二話不說就走到附近的小巷裏，把諾維雅放下來。在牠仍未弄清情況的時候，當哉已經向牠叩頭了︰「請教我使用魔力和戰鬥方法，請妳收我為徒！」
聽到當哉這句話，諾維雅也終於弄清楚情況，發出了「喵」的一聲，馬上變成人類的樣子，一腳踩在當哉頭上︰「混蛋，你還好意思這樣說喵？」
「我也想去救艾美，可是單靠現有的能力是不行的，我想變強！」
「你去找別家喵。我不想見到你的樣子喵。」
「我不知道艾美的直覺是那麼準的，確實反省過了。可是只有反省是不足夠的，我想要瀆罪！然後比起任何事情都好，我想救艾美回來！她說直覺到分別的時候，她整晚顫抖着，心靈也脆弱得我一走開就要碎似的，我實在想像不到她跟那個魔人走的時候付出了多少勇氣，心裏有多害怕，現在又有多痛苦。我再也不想見到重視的人受苦了！」
「都叫你去找別家喵！還有其他人可以教你喵！」
「但妳是教得最好的。當時妳不也是三言兩語就幫我弄出了白色魔力嗎？」
「那是因為情況危急，迫不得已才幫你的喵。」
「即使現在也非常危急，剩下來的日子連兩個月都沒有吧！」
「原來你也拆解過那條謎題喵。不過對主人完全不了解的你是不可能解開謎底的喵。」
「也許我對記憶被封印前的艾美真的不太了解，但我了解現在的艾美。她正等着我！」當哉一說完，頭上就忽然輕了一點，隨即雙手抓着頭上諾維雅的腳，微微抬起頭來，諾維雅就驚呆了。她正動搖着！「妳想認識『現在的艾美』嗎？」當哉此話一出，諾維雅又動搖了。似乎「艾美」就是關鍵字呢︰「要是妳願意教我戰鬥方法，我就告訴妳更多『現在的艾美』。」
諾維雅吞一口口水，彷彿要止住要快要流下來的口水一樣，原來她比想像中更受不住誘惑呢。當哉把她的腳放回地面又道︰「食物！或許提供不到舞的豪華食物，但總不會比貓糧差的！妳也比較喜歡人類的食物吧！」
諾維雅又吞一口口水，馬上就交起手臂，把視線移開了︰「既然你如此想被我教，我也可以免為其難地教你一下喵。絕對不是因為想知道多一點主人的事情喵。」
「明白了。妳真的很愛主人呢。」
「都說了……」
真是的，臉都紅了。當哉看看現在的時間，回到學校時應該已經近午休，索性就直接去找奈良老師，請她帶路到所謂的「訓練場」，然後連同下午一起曠課一天吧。今天可沒有心情上課呢。
當哉讓諾維雅變回黑貓的樣子，把牠帶回家裏，先給牠吃一頓提早了一點的午餐，馬上就出發到學校。午休剛開始時校門附近也沒有老師，要偷偷跨過校門也不太困難，接下來要把諾維雅帶進保健室就更簡單，只要分頭行事，在保健室集合，牠就能敏捷地躲過所有人的眼光，走到保健室，當哉更是只要若無其事，當作有上課然後走過去就可以，一點難度都沒有。
「你果然打算一整日都曠課……」奈良老師看着當哉和他旁邊的黑貓諾維雅，相信現在叫他上課都不會聽的︰「那麼就如約定一樣，提供訓練場給你們吧。」
奈良老師站起身，走到保健室面向外面的窗前，隨手就用魔力製的手術刀製出一對通往「術室」的門來。裏面的景色就是學校正門前的空地，大小與足球場相近，而旁邊的建築則簡化成岩石牆，當作訓練場的邊界，為了方便出入，保健室也算作範圍，外牆則稍為堅硬一點，避免被破壞。待奈良老師簡單介紹完就給當哉一個黑色手環，讓他帶在左手上，上面有一個小按鈕，只要按一下，她馬上就會前來進行治療，只要性命還在，基本上都救得回的。作為訓練場而言，設備已經相當足夠了。
「奈良老師，謝謝妳」
「都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奈良老師目送完當哉和諾維雅進去，馬上就把門關上，不讓外人發現。而緊接下來的，就是自己擔當的課堂。
另一方面，當哉和諾維雅視察過四周的環境，馬上就集合到訓練場的中心，諾維雅亦變回了人的樣子︰「在戰鬥課程開始前，不先學會放出魔力就甚麼都開始不到喵。你知道放出魔力需要甚麼條件喵？」
當哉低頭想一想，腦袋裏便是一片空白，畢竟至今為止使用白色魔力時都只是碰巧的，總之就是身體裏忽然有股力量湧了上來，然後就能使用了……
「看你蠢臉就知道你不懂喵。」諾維雅對當哉舉起一隻手指來︰「條件就只有一樣，就是強烈的感情喵。」
「強烈的感情？」
「對喵。強烈的感情有很多種，例如想保護人的感情，對某個人的愛意，想殺死某個人的恨意，對某件事情的憤怒……以WAMF戰鬥員的情況而言，則多數都是對魔人和魔獸的仇恨喵。」
「即是說舞也是靠着仇恨戰鬥的？」
「她是例外的喵。就我來看，她比較像是靠使命感戰鬥的喵。先說回正題喵。儘管我告訴了你如何使用魔力，是不是也依然無從入手喵？」
「的確一下子說要引出強烈的感情也相當困難，又不是演員。可是至今為止應該都有過不少強烈的感情，現在想救艾美的感情也絕不弱小，為甚麼……」
「那是因為『門檻』喵。每人放出魔力時所需的感情的強度都不同，而那個強度就是『門檻』喵。」
「即是說我使用魔力所需的門檻太高了？」
「你碰巧也能使用幾次，稱得上是低喵。但萬一去到實戰，你的門檻仍是太高，很可能關鍵時卻放不出魔力來喵。所以我現在就要把你的門檻拉下來喵。」
「有辦法嗎？」
「只要一星期內迫你放多十至二十次魔力出來就可以喵。」
當哉看着諾維雅，她就用魔力伸長了手上的利爪，露出一臉的興奮和奸狡的笑容，完全感受不到半點好意！
「我們剩餘的時間無多，做法自然不會像WAMF般溫和喵。我順道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喵︰頻死的時候是最容易放出魔力的喵。真的要感謝那個老師喵。」
「即是說……」
「就是像你想的一樣，還有就是禁止使用戒指喵！」
當哉才想咬一下右手，馬上就被諾維雅一腳踢開，臉上亦彷彿被打了一棍，看着她的身體在空中旋轉，未反應過來胸口就迎來了一下衝擊。身體的重量忽然聚集在後腦，四周的景色瞬間消逝，剛着地的諾維雅也變得像芝麻般小……她消失了！當哉眨一眨眼，諾維雅的臉就覆蓋了天空，她已經追上來了！
「要是你不嘗試放出魔力，我可是真的會把你大卸八塊的喵。」諾維雅把身體一甩，便是一個肘擊，狠狠地打在當哉腹中，當哉毫無半點反抗能力就墜落到地面，要不是多得戒指把身體強化過，恐怕受到這一擊已經要倒地不起。
當哉撐着地面，慢慢地站起來，背後馬上又是一陣灼熱，是三條割痕，是諾維雅的爪擊！當哉大喊一聲，頸子就已經被她的尾巴緊緊鎖着，回過神來就翻了個筋斗，又仰望着天空了。而諾維雅則剛好站在身上，俯視下來︰「把魔力放出來，擋下一擊給我看喵。」
「即使妳這樣說……」當哉話都未完，身體就又被諾維雅抓起，眨眼間又是一摔，今次她更躍至高空，把魔力聚集在腳上，再急速墜落，一腳踢到腹部，彷彿整個腹部都陷了下去，甚至眼前一黑了！她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被諾維雅再連摔幾下，腦海裏更是一片空白。究竟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敵人可不會等你的喵！現在的你正在想甚麼喵？只是想着如何回避下一次攻擊喵？」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要是再不想辦法閃躲就要死掉了！」
「混蛋！你打算到時候也向敵人乞命喵？要是有鏡子真想讓你看看自己的臉孔喵！」諾維雅的兩拳馬上就被魔力包裹住，她腳上一勾，當哉的身體就飛至半空，全身無力，一點反抗的意欲都沒有，連腦袋都一片空白了。現在自己是怎樣的臉孔？諾維雅如此憤怒，一定是十分狼狽。說起來為甚麼要與諾維雅戰個你死我亡？當哉的腦袋仍一片混亂的時候，身體就已經被諾維雅的尾巴鎖在半空，胸口亦迎來了暴風雨一樣的連擊，彷彿肋骨都要斷了，就像在小巷的時候一樣……
「這裏是那裏？」當哉眨眨眼睛，眼前已經是一道牆壁，身體亦伏在軟熟的東西上，稍為再想一想，這樣應該就是保健室，時間也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似的。剛才也好像聽到諾維雅冷冷的聲音說「先去給老師治療一下，清醒一下頭腦喵。」……
「當哉，已經醒來了？」
「這把聲音……是未央？」當哉在手臂上用一點力，未央便在耳邊大喊，說「暫時還未能轉過身來」，有甚麼自己不可以看到的東西嗎？當哉再用心想一想，又察覺到一樣奇怪的地方︰「未央，我背上是否有甚麼東西？」
「難……難道覺得很不舒服？」
「不對。背上一直感覺到溫暖，與被奈良老師治療時的感覺有點相似，又好像有點不同。如果被奈良老師治療時的感覺是像成熟母親的溫暖，現在的就是笨拙但十分努力的感覺。」
「笨拙但十分努力？」
不知為何，背上的溫暖忽然停止了數秒，未央的反應也帶着小許吃驚和害羞，當哉的腦海裏亦冒出了她臉紅的樣子，明明只是說着背上的感覺而已……
「當哉，我等你很久了。你終於回來了呢。」未央輕柔的聲音在耳邊低語，那是回到家一樣的安心感。當哉放鬆下來，伏在床上，腦海裏就只有那一句話而已︰「我回來了。讓妳久等了呢。」
「對了，奈良老師終於願意收我為徒了。」
「奈良老師收妳為徒？她肯教妳用魔力？」
「嗯！」
「當哉，你聽我說，她可是十分纏人的！」奈良老師的聲音忽然走進來了。光從聲音的方向推測，應該是在幾步遠的位置︰「知道嗎？她之前要我教她用魔力時，她可是一到休息時間和放學就跪在我面前，後來還要叩頭，還說不教她就不回家的。問她為甚麼要如此拼命，她回答可是『想在你回來的時候能並肩而行，想追上你的腳步』呢。」
「奈良老師！」
「這些事情還是讓他本人知道較好吧。」
未央之前一直都回避着自己的時候就是跪求着奈良老師？還要是為了自己？在自己快要迷失自我的時候，舞和未央在背後究竟付出了多少？當哉想着想着，「謝謝妳」三個就衝口而出了。要表達心裏的這份感謝，這個三個字絕對未足夠，但此刻能想得到的話就只有這個字而已。
「還有一件事，未央應該因害羞而沒有說的。正在幫你後背療傷的可是未央喔。」
「奈良老師！」
「真的嗎？未央，妳已經能使用魔力？」
「嗯。奈良老師說要把強烈的感情形象化，我跟着做一下子就成功了。」
一下子？難道說未央使用魔力的門檻十分低？當哉急忙轉過頭去，望向奈良老師，她彷彿馬上就從當哉的表情讀出他想說的話了︰「就我最初觀察，未央使用魔力的門檻並不低，甚至還比你高上一倍。但同時她也不是天才，由放出至初步運用，她耗費的時間可是比我久數倍，直至今早才成功而已。」
「即是說只是未央的感情十分強烈？」
「我只是一心想成為當哉的力量而已……」未央的聲音又充滿害羞了，彷彿想隱藏着甚麼似的，不過她竟然只是這樣想着就已經那麼強烈……反觀自己就實在太失敗了。
「當哉是想着甚麼來用魔力的？」
「我當然是想着……」當哉說到一半，忽然就說不出話來，自己是想着甚麼來用魔力的？剛才自己只是想着如何閃躲已經拼盡全力，根本沒空再想其他，腦袋裏是一片空白的。那麼放不出魔力也是理所當然，難怪諾維雅會那麼憤怒。不過現在再想一想，總算弄清了自己該想着甚麼了︰「要是『想保護大家不再痛苦』太過抽象，就一心想着要救艾美吧。」
「為大家而存在的力量，真像你的風格呢。」
「未央，我可以動了嗎？我想馬上就繼續訓練。」
「再等十分鐘……五分鐘！我馬上就治好你！」未央說着就增加掌上魔力的出力，既然當哉有動力，想要繼續，自己就全力地支持他；要是他受傷了，自己就全力地治療他；要是他迷失了，自己就像舞一樣去摑醒他；要是他疲累了，自己就煮好飯菜等待他；要是他感到無助，自己就緊緊地擁抱住他，告訴他自己一直在他的身邊……只要想着當哉，自己的魔力就是無限的！
未央看着當哉背上的傷口一點點地癒合，見到他打起精神，這段日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雖然放出魔力的速度快得嚇倒奈良老師，但接下來至進入實戰為止都是極之困難的，即使治療過程是使用魔力，基本的醫學知識都依然是必須的。假如不知道身體組織的設計，就一樣是無法把身體接駁好，也不懂得如何補充失去了或不足的細胞，其後如何運用魔力又是另一門技巧，真的幸好以往也閱讀過不少醫學書籍，才能勉強趕上了這一天，能親自治療他背上的三條爪痕而已。可是在這一個傷痕上也耗了近兩個小時，實在無法在實戰派上用場……︰「當哉，我也會努力的。我會努力練習，提升我的治療速度，學習不同的治療方法，總有一天能像奈良老師一樣能治好一切傷患的！」
「我也會努力變強的，然後絕對會保護好大家，不會再讓任何人受苦的。」
現在仍只是五時多，要再挑戰一次的話，時間依然綽綽有餘。待未央治療完畢，當哉便把睡在一旁的黑貓諾維雅輕輕叫醒，馬上就繼續接下來的訓練。
「與之前一樣，我會全力地把你打至半死，而你則只要放出魔力，擋下我的一擊就可以喵。當然今次也是禁止使用戒指的喵。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喵？要是再弄出剛才一樣的臉孔，我可能真的會殺了你的喵。」諾維雅在訓練場的中心變回人型，手腳已經放出着魔力，隨時準備好開始。當哉一擺好架勢，她的身影已經消失，自己身體也已經凌空起來，正往後墜落，小腳骨痛得像要裂開似的，是掃膛腿！得想辦法閃躲……不對，是要反擊！
當哉伸出雙手，試着撐住身體，來個後空翻，手臂便又被掃了一腳，根本無法反抗，馬上就倒在地上。手腳都痛得不得了……而按照諾維雅的習慣，她馬上就會從上空追擊過來！當哉瞪大眼睛，諾維雅果然從上空踢下來了！當哉連忙伸出雙手，試着抓住她的小腿，可是手 臂的速度完全趕不上，腹部就像陷了下去一樣！要是能使用障壁……最少只是能用魔力加快手臂速度也好……
「動作比之前好了一點喵。今次又是想着甚麼喵？你是為甚麼要變強的喵？」
「那當然是為了能夠親手保護大家！」當哉咬緊牙關，緊緊抓住踩在腹部的腳，諾維雅的表情也變得好看了一點︰「這回答還不錯喵。」
諾維雅往上一踢，加上了魔力後的離心力可不是開玩笑！當哉一下子就飛走，手上的皮也快被磨掉了，要是能用魔力強化一下握力……當哉還未着地，諾維雅已經閃到自己身前，抓着兩肩狠狠地空中膝撞了一記，旋轉過身體後更是往頭部的一個勾踢，當哉的身體就像子彈一樣撞落地面。當哉坐起身，睜開着眼睛，眼前是天旋地轉的，剛着地的諾維雅看起來就像有三個似的，當哉再眨眨眼睛，諾維雅就變成了五個，真的連腦袋都變得奇怪了。難道接下來又要像上次一樣，就此失去意識嗎？那麼要到甚麼時候才能弄出魔力來……
「當哉，你正在想着甚麼喵？為甚麼想要變強喵？」
諾維雅的話不斷在腦海裏迴響，不停地質問着。那當然是要保護大家！當哉在心裏明確地喊出了答案，還有就是艾美，時間已經無多了，在「盛大的遊戲」開始前，必須變得更強才行！要從那個魔人手中救回艾美，現有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現在連未央也能自由地放出魔力，自己可沒有時間在最初步的「放出魔力」上磨蹭！為此要踏出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把諾維雅的攻擊擋下來！當哉盯緊諾維雅，集中精神，她的身體總算變回了一個，但她已經飛踢着過來了！再被踢中就無疑要昏迷不醒！今次一定要擋下來！當哉的腦袋空白一片，總之就是要把手擋在身前！
直至下一個瞬間響起「碰」的一聲，當哉才回過神來，身上沒有感覺到痛楚，手臂也未折斷，而眼前的，則是一隻停在半空的……漆黑的腳掌？諾維雅踢一腳空氣，立即作了一個後空翻，現在終於看清楚前面，是障壁！是白色的障壁！
「終於弄出來了喵。果然快要死的時候門檻最低喵。還有就是門檻基本上只會下降，所以只要多試十多次，應該就能自由放出來了喵。」
「所以就要頻死十多次嗎……」當哉看着眼前的障壁，透明度明顯比黑色的高很多，而且憑感覺也知道這障壁脆弱得很，隨時都會消失，業一拳打穿障壁的畫面更是歷歷在目，憑自己意志放出來的魔力就只有這個程度嗎？
「假如你的感情超過了門檻，魔力的出力就會增加喵。」
「妳懂得讀心的嗎？」
「我也經歷過初學者的階段，當然會明白喵。」
「就像老師常常說自己也當過學生一樣。」
「要趁現在放出了魔力，順道上一下戰鬥課程喵？當然內容一樣是只有實戰而已喵。」
「那麼不就與使用魔力的課程一樣？」
「對喵。」
真是的，馬上又露出了一臉奸笑，其實她只是當自己玩具耍吧。不過她一日內成功讓自己放出魔力也是事實，也不愧為一名出色的老師，跟隨她的話去做總不會有壞︰「就上到身體受不住為止！」
「說得好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