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靈魂飾物編】第九章——家人（1）
今日起就是高中最後的春假，聽說今天風見同學也沒有交工作給他，與當哉到奈良老師處做完身體檢查後應該有時間可以去玩的。該去唱卡拉OK，還是去看電影？與其現在一直自己想，還是一會兒後與當哉商量好了。一宮未央手持着手提包，提起輕快的腳步，走過公寓的走廊，來到北川家的門前。
「叮噹——」未央輕輕按一下門鈴，雙手放在身後，當哉或艾美應該馬上就會前來開門。
「早晨，未央，我剛好有點事情想找妳商量……」北川當哉打開門，站在門前，他就十分疲累似的，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未央，冷靜地聽我說……」
「忽然說得那麼凝重，發生甚麼事了？」
「我似乎……」當哉說到一半，他的背後就忽然傳來一把幼嫩的聲音，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好似是叫着「哥哥」？未央瞪大眼睛，思考一時間追不上來，呆呆地看着當哉，他就一手掩着臉，露出煩惱的表情來。該不會是……
「哥哥！請問哪個是我的房間？」當哉身後再次傳來一把幼嫩的聲音，倒不如說是小女孩的聲音！緊接着屋子裏又傳來「噠噠噠噠」的腳步聲，未央聽着聲音就察覺到，那個稱當哉作「哥哥」小女孩正在往這邊走過來！
「哥哥，你忘記了安排房間給我，我應該整理行李到哪間房？」一個小女孩忽然在當哉的手臂下鑽出來，拉扯幾下當哉的衣角，隨即往門外看過來，彷彿剛剛才察覺到未央一樣突然吃了一驚，不過馬上就鎮定下來了︰「大姐姐妳好。」
「真有禮貌……才不對！當哉！你拐帶了她回來嗎？」
「怎樣可能！」當哉反駁未央一聲，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事情說起來有點長，先進來再說吧。」
那是今天早上大約十時的事情。當哉和艾美今天睡得比較晚，九時半才剛吃完早餐。之後見今天不用工作，當哉便悠閒地清洗碗筷，艾美也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反正到奈良老師處進行身體檢查的時間是中午，早上可以慢慢地休息也行。
在那個時候，門鈴就響起來了。
「是未央嗎？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呢。」當哉放下手上清洗着的筷子，看看大門，便叫艾美先去幫未央開門，自己則繼續清潔。然後艾美一打開門，大門方向就傳來一把陌生小女孩的聲音︰「對不起，我好像弄錯了，似乎是旁邊的單位才對。」
「不要緊，反正我們都沒事忙。」艾美回應一聲外面的人，便慢慢地關上大門，走回客廳的沙發，按錯門鈴應該都不算太罕見，加上聽起來那個小女孩又沒有惡意，那麼就沒有多大不了。
然而當哉再洗兩隻碗，門鈴就又響起了。
「這裏應該是北川家吧。」
艾美一打開門，小女孩的聲音就再次傳入來，但既然她是說「北川家」，那麼她要找的地方就的確是這裏，但自己可沒有印象邀請過未央以外的人來呢……更何況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名小女孩。「艾美，先等一等，我馬上就過來。」當哉放下碗筷，抹乾雙手，來到大門前，眼前便是一名身高大約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女孩。她紥着短短的雙馬尾，旁邊放着粉紅色行李箱，手持着一本地圖和一張相片，一見到當哉就拿着相片把他的樣子對照起來。
「小妹妹，這裏的確是北川家，有甚麼要事嗎？」當哉蹲下來，讓小女孩不必一直抬起頭，小女孩一直盯着當哉的臉看。她歪了歪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了︰「雖然比相片中高大了不少……但應該沒有錯。請問你是當哉哥哥嗎？」
「我就是北川當哉沒有錯。」
「初次見面，我叫北川春佳，十二歲，是你的妹妹，請多多指教。」春佳搭起雙手放在身前，馬上就是一個鞠躬，當哉和艾美都當場呆住了。「妹妹」即是那個「妹妹」？家人的意思？自己有這麼一個遠親的嗎？當哉慢慢地站起來，腦袋一時間追不上春佳的話，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春佳，離家出走後隨便找處人家說自己是別人的妹妹可不好。要是被『吃』了怎麼辦？」
「那可不要！」春佳雙手放在胸前，握緊拳頭，強烈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她頓了頓，忽然就發出「啊」的一聲，像想起了甚麼重要的事情一樣，急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相片來︰「這是爸爸和我的合照，這樣子應該能相信我是你的妹妹吧。」
「妳父親的相片？」當哉接過春佳的照片，看看上面的人。那下巴上短短的鬍鬚，那小許蓬亂的頭髮，還有那絕對不會忘記的混帳臉孔，他無疑就是那個失蹤的父親。要不是這張是春佳的相片，相信自己已經耐不住衝動，馬上就把相片撕碎了。當哉再看看父親的旁邊，他手牽着的真的就是春佳無誤。即是說……
「春佳妳真的是我妹妹？」
「對。從今天起就會住在這裏。」春佳點一點頭，看看走廊的兩邊，見升降機門剛好打開，裏面人亦正在走過來，她便推着行李箱，走到靠牆的位置︰「我明白哥哥會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去？站在這裏好像會阻礙到鄰居。」
「啊。不好意思，進來吧。」當哉退後一步，讓春佳有空間走進來，便請艾美去裝杯茶給她。儘管未弄清楚她的來歷，過門也是客。
春佳把行李箱推進家門，脫下鞋子，待當哉關上大門，便跟隨着他走進客廳。雖然她有一直觀看着屋內，但沒有多作評論，直至當哉請她坐下，她才收起裙腳，慢慢地坐到椅子上。當哉一看到她端正文雅的坐姿，就知道她是有教養的。
當哉坐到春佳對面的椅子上，待艾美笨拙地放下兩杯茶，當哉才問第一個問題，同時那也是最大的疑問︰「妳的母親是誰？父親在外面也有妻子？」
如果春佳和自己的母親是同一人，自己應該會認識她才對 ，自己沒可能不知道母親有第二胎。加上春佳說她已經十二歲，就不可能是母親死後，父親再娶，年數對不上。既然春佳說她是自己的妹妹，就必須弄清楚這一點。然而當春佳回答時，當哉卻呆住了。
「我沒有母親。」
這實在是沒有想過的結果。春佳沒有母親，那麼她歲數的謎團就解開了——春佳是養女。當哉倒抽一口氣，聲音便沉了下來，慎重地向春佳道了一個歉，然而春佳並沒有多在意這件事情，只是一笑置之︰「其實那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如由我自己來介紹一下自己吧。」
「我來自中國上海的的一間孤兒院，設備還算優良，環境都尚算整潔，生活時都頗舒適的。在我七歲的時候父親就常常出入那地方，直至我八歲，父親就決定了要帶我出去，收我為養女。與父親一起的日子未必是最舒適，但有親人的感覺確實是非常幸福的，日文也是由父親教。至於為甚麼我現在會來到這裏，則是因為父親說要公幹，又無法帶我一起前往，所以就請我過來這邊的家了。」
「即是說妳是一個人從上海過來的？」
「對。」
「竟然讓十二歲的女孩獨自遠行，父親究竟想着甚麼……」當哉半掩着臉，嘆下一口氣，看着眼前的春佳，彷彿看着五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父親都好像是去「公幹」呢……︰「妳可能有所不知，其實對我而言父親已經音訊全無了五年，他完全是失蹤人口了。會不會妳會是被他捨棄了？」
「真的嗎？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沒有……」
「不是吧！」春佳驚嚇得馬上拍打桌面站起來，瞪着當哉看，當哉也只能給予她一個反應而已︰「真的。」
「敢問一下生活費呢？」
「那方面就不用擔心，父親一直都有送錢回來，那個量應該三個人都還有點從容的。」
「那可無法安心！父親說要公幹的原因是近幾個月手緊，叫我來到後通知哥哥接下的日子會停止轉帳！」
「不是吧！我們的儲蓄最多都只能再支持兩個月而已！」當哉也激動得彈起身來，如果只是多了一個妹妹要照顧，問題其實不算太大。按照以往的生活費節儉一點也勉強能養活三個人，畢竟自己和艾美都不用花太多錢。但斷生活費他還有人性的嗎？「春佳，我相信妳真的是我妹妹，讓妳住在這裏也沒有問題，可是一定要非常節儉，錢方面我會再想辦法。」
「要不我先取以往零用錢的儲蓄出來？」
「那方面不要緊，零用錢就留給妳自己用吧。」當哉靜下心來，冷靜地想一想，儘管現在着急也不會忽然有回生活費，也不見得確保日後的生活費的方法會馬上湧現，暫時就先做其他事情吧︰「春佳，我們先整理好妳的行李，生活費的事情就之後再想，我不會讓妳們餓壞的。」
「就在這個時候，未央妳就來到了。」當哉把事情告訴完未央，未央的反應也和當哉最初的時候一樣，完全呆住了。當哉忽然多了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然後這個妹妹也被他們的父親捨棄，現在還中斷了生活費的供給……未央和當哉、艾美、春佳把行李箱放在一旁，圍在一起，再整理一次事情，總算把一切弄清楚。
「首先當哉你向風見同學領取薪金不就行了？」
「當義工的時候總不能要求薪金吧。」
「那麼就由義工改為兼職？」
「只不過是幫朋友辦事……」
「真麻煩，那麼之後一起去問風見同學好了。」未央嘆一口氣，看看旁邊的春佳，她果然完全聽不懂這邊的事情，為免使她覺得自己被排擠，還是向她簡單解釋一下吧︰「妳哥哥一直有在朋友處當義工幫忙，但其實他可以領薪金，直接當正式員工的，我們就是談着這回事。說不定這樣就能解決生活費問題。」
「這樣我就明白了，謝謝未央姐姐。」
果然很有禮貌！未央不知不覺間就把手放在春佳的頭上，溫柔地撫摸着她。這樣看着春佳，忽然自己都想要一個妹妹了︰「當哉，生活費方面一定要想辦法，可不能讓春佳捱餓，知道嗎？」
「要是不解決這個問題連我都會捱餓呢。」當哉嘆一口氣，再看看艾美和春佳，WAMF的薪金又不知道夠不夠三人用，彷彿明白了天下父親的辛勞一樣。除了那個不負責任父親以外︰「首先，春佳，妳仍然未有房間吧。介不介意與艾美同房？」
「哥哥，其實我一直都有個疑問……」
「甚麼？」
「哥哥和艾美正在同居嗎？」
當哉抬起頭想一想，其實都不是甚麼要隱瞞的事情︰「對。」
「我……我這樣住進來會不會阻礙到兩位？」春佳看着當哉和艾美，馬上就是一臉慌張，好像不好意思留住一樣，當哉亦與艾美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春佳的意思，真要給他們一個「服」字。未央嘆一下氣，春佳與當初自己的誤會一模一樣︰「春佳，你大可以放心，他們不是妳想的關係。」
春佳看看當哉和艾美，他們看起來卻像已經互相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一樣。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彷彿是比熱戀更進一步……是自己的錯覺嗎？春佳歪一歪頭，既然未央姐姐說他們不是那種關係，就當作是那樣好了︰「我不介意與艾美姐姐同房，艾美姐姐也不介意？」
「可以的話我會比較想與當哉……」
「絕對不行。」
艾美姐姐還未說完，當哉哥哥就已經反對，春佳看着他們就覺得這對話已經進行過不下數十次，哥哥的反應太純熟了。
「對了，當哉，差不多到時間。」
「啊，真的。」當哉看看掛牆的時鐘，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相差無幾，該時候出門了。當哉看看艾美，再看看春佳，雖然不覺得艾美可以幫上多少忙，但總比沒有人照顧她好︰「艾美，妳留下來幫春佳吧。」
「我想跟着當哉！」
「不如我留下來？」未央指一指自己，雖然無法與當哉一起走，但照顧別人方面應該自己會比較擅長一點。
「哥哥有事情要辦嗎？」
「少許。」
春佳看看自己的行李箱，馬上就下定決心，點了點頭便向當哉展露出微笑︰「哥哥先告訴我衣服的擺放位置，之後交給我自己辦就可以。」
「讓小孩一個人看家可不太放心……」
「以前父親上班時也是這樣的，我早已習慣了。況且我也已經十二歲，能自己照顧自己的，放心吧。我也不好意思阻礙哥哥的行程。」春佳抬頭看着當哉，待當哉回應一句「那麼我就承蒙妳的好意了。」，她的笑容就變得更燦爛了。難道她比艾美更獨立？當哉聽春佳的話，告訴她不同物品的擺放位置，她便用紙筆一一記下，儘管對她還有多少不放心，不過答應了就沒有辦法︰「我們應該傍晚才回來，如果有要事就打電話給我吧。」
「好的。」春佳點一點頭，便送三人到門關處，臨別說聲「一路順風」，才把行李箱推進房間。到達前還一直擔心當哉哥哥會不會是那些會一直命令，當別人是傭人使喚的人，似乎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呢。他是個溫柔的哥哥實在太好了。
※※※※
「好，魔人的細胞沒有增加。應該沒有夢見戒指裏的人？」
「沒有。」
「那麼就沒有問題……」奈良老師幫當哉蓋回衣服，靠到椅背上，盯着當哉看，馬上又問︰「當哉你有煩惱嗎？」
「看得出來嗎？」
「你以為我已經當了你的主診醫生多久？」奈良老師交叉起雙手，盯着當哉看，當哉與未央面面相覷，雖說原因與身體無關，但還是說一說吧。當哉如實告訴奈良老師春佳和生活費的事情，結果就如未央說的一樣——「向WAMF領薪金不就好了。」
「其實我來這裏的路上也有考慮過，但那不是與請求舞包養自己沒有分別嗎？作為男人總覺得有點……」
「你現在可以有其他辦法嗎？」未央和奈良老師一約而同地怒喝當哉一聲，嘆了一口氣，當哉便不敢再作反駁。
「其實舞一直都看着當哉，不是已經完全知道情況了？」艾美戳一戳當哉身旁的「眼睛」，眾人就立時呆住了。因為那已經是太久的事情，大家都完全忘記了它。舞不是二十四小時都看着當哉嗎？
「該不會舞已經在家裏等候多時？」
「大概……」
唉……當哉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去找舞了。
※※※※
「這件應該就是最後……」春佳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衣櫃，由剛才起就很在意一件事情。為甚麼見不到艾美姐姐的衣服？她的衣服總不會放在哥哥的房間，但這房間的衣櫃卻全都空空如也，艾美姐姐應該都不會每天穿着同一件的衣服……真不可思議。
說到不可思議，哥哥的工作也一樣。究竟要怎樣的工作才能一轉為兼職就能確保三人的生活費？日本高中生能做的兼職有可能那麼高薪嗎？果然是文化不同？啊！該不會是……！得馬上阻止哥哥才行！
春佳翻開自己的記事本，急忙跑到北川家的住宅電話前，記得剛才有把哥哥的電話號碼寫在裏面的……春佳再翻幾頁記事本，就見一頁有大大的字寫着「哥哥電話」和一串數字，就是這頁了。春佳踮起腳跟，看清楚電話上的按鈕，隨即按照記事本上寫的數字輸入，再確認一次便撥出去，把電話放到自己的耳邊。
「嘟……嘟……」
哥哥！快點接電話！
「嘟……嘟……」
快點！
「嘟……」
接聽了！
「是我！春佳！請不要接那種工作！」
「對不起……我聽不懂妳的話……」
糟糕！太慌張說錯了普通話！春佳連忙深呼吸，冷靜一下，馬上就轉回日文︰「是我！春佳！」
「原來是春佳，一個人看家也不要緊？」
「我不要緊……才不對！哥哥請不要繼續那種工作！生活費方面我也會幫忙想辦法的！」
那種工作？春佳也知道WAMF的事情嗎？當哉開啟擴音功能，停下往風見家的腳步，看看旁邊的未央，她也理所當然地沒有提及過，那麼春佳應該不知道這份工作伴隨危險才對……她以前就有接觸過WAMF嗎？不過現在要解決生活費問題，就應該只有這個方法而已︰「春佳，不要緊的，儘管這份工作有小許危險，我都能勝任得來的。」
危險？難道哥哥的朋友有那方面的興趣？這樣不是更不能讓哥哥做那種工作嗎？春佳抓緊電話，今次一定要說服哥哥︰「那不是能不能勝任的問題！要是性格也被改變了怎麼辦？我以前也聽過相關的知識，長時間做這種工作可能變得像那些人一樣的！」
「那些人」是指魔人？長期與魔獸戰鬥會變得熱愛戰鬥的嗎？當哉和未央都立時怔住了。的而且確，雷諾和蕾娜便有這方面的傾向，而且戒指裏的魔人也曾經說過，自己與他非常相似，雖然諾維雅見到的「訓練中的笑容」是被那傢伙佔用身體所致，但自己亦無法否認「盛大的遊戲」時的衝動。但既然年資不少的舞也沒有問題，自己的性格應該都不會變的︰「放心吧，我不會變成那樣子的。」
咦？為甚麼電話對面會傳來抽泣聲？春佳有這麼擔心？當哉看看未央和艾美，她們的回應都是一樣的︰「先讓春佳安心吧。」
「春佳，妳別看我這樣子，其實我也相當能幹的。而且我已經做了好一段時間，為了維持我們的生活，這應該是最好的選擇。」當哉以溫柔的聲音告訴春佳，好讓春佳的心境平靜一點，春佳也頓時靜了下來，似乎她也已經理解……
「為甚麼……為甚麼哥哥你要堅持做男妓？而且對方是有SM癖好的人吧！哥哥你不用如此犧牲自己來養我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也會一起找兼職的！請你不要做男妓！」
「……對不起，春佳，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請哥哥不要做男妓！」
當哉放下電話，深呼吸一下，看看身旁的未央，那已經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程度了。至於有SM癖的人……是舞嗎？如果是最初認識她時的印象就可能有小許，忽然間就把刀放在別人喉前。
「當哉，男妓是甚麼意思？」
艾美這樣還算好，未央笑得也太過份了吧！竟然笑得連腰都伸不直，說不出話來。
「未央，我被誤會成當男妓有這麼誇張嗎？」
「當哉做男妓真是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要是你當男妓，恐怕一星期的生活費都維持不到。」
「就是這回事，春佳。我怎麼可能會當男妓？」當哉再次把電話放回耳邊，今次卻是春佳被嚇壞了。見到未央的反應後，現在反而沒想到自己不是男妓竟然都能嚇倒別人。
「可是還有甚麼工作的薪金可以足夠維持三人的生活？」
「保鏢。」當哉隨口答一聲春佳，再重新想一想，其實保鏢也沒有說得太遠，不過是全曉都的保鏢而已。
「保鏢有那麼高薪嗎？」
「視乎保護的對象。」
「會被拳打腳踢，會被槍擊？」
「其實對手多半都只是動物而已，沒有妳想像般危險的。」當哉說完，春佳便靜了下來，似乎是正在思考，未央也終於止住了笑聲，當哉隔着電話，就連春佳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春佳略為慌亂的呼吸慢慢地平復，她再作一個深呼吸，她就終於冷靜下來了︰「我相信哥哥的話。不過如果覺得辛苦的話一定要說出來，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有甚麼問題就一起解決吧。那麼我也不阻擾大家，會把家打掃得乾乾淨淨，等待大家回來的。」
「看來得到了一個好妹妹呢。」未央看着當哉安心地掛線的樣子，他也回頭給未央一個微笑，春佳僅認識當哉一天就如此擔心他，也許是孤兒院長大的緣故，她才會比任何人都知道「家人」寶貴吧。可是春佳說的話比起妹妹更像……也罷。
「這是甚麼……」
「無論來多少次都不得不驚嘆……」當哉抬頭看着大門的後方，這和式宅第果然大得誇張，兩邊的圍牆都見不頭盡頭，第一次來的未央早已在旁邊呆住了。要不是親身來過都不敢相信舞竟然是這麼一個大小姐，畢竟她身上完全沒有那種貴氣呢。不知怎的，連按個門鈴都緊張起來……
「叮噹——叮噹——」
當哉的手指仍停在門鈴前，鈴聲就已經響起了。這種時候艾美完全不受氣氛影響的性格還真方便。當哉和未央呆呆地看着厚重大門被打開，舞的身影就完全映照出來，原本還想着她會穿着WAMF的制服出來，眼前的她卻是身穿簡樸便服的。
「大家都站在門口幹甚麼？不必拘緊，快進來吧。」舞在門前招一招手，當哉和未央終於清醒過來，慌慌張張地打招呼，就像笨蛋一樣。尤其是當哉，他之前不是已經來過出席派對嗎？有甚麼好吃驚的。況且自己根本不會擺大小姐架子。
三人跟着舞的背後走，路過庭園旁的走廊，馬上就來到一間正方形，放着一張矮桌的房間，當哉和未央看看四周，牆上就掛着幾張山水畫，空間比自己家略大一點。然而據說這裏只是最小的客廳而已，比這客廳大的還有三個，更不計之前舉辦派對的宴會廳。果然舞是大小姐呢……
「隨便找個地方坐就可以了，我去倒杯茶給你們。」
當哉看着未央和艾美坐下，自己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舞離去的背影。要這個家的大小姐如此接待自己，往後又要靠她金錢過活，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沉重。如果對方是父親就覺得天經地義，但換作朋友就不知道能否問得出口了。自己又不是厚臉皮得像艾美，能自在地讓別人包養……
「請問當哉你可以坐下了沒？茶都已經放好了。」
當哉低頭一看，舞已經坐了下來，輕輕拍打着她的身旁。當哉看着舞手下的位置，榻榻米就在眼前不斷變大，壓迫過來；舞的叫聲漸漸變得模糊、扭曲，她究竟說着甚麼？完全聽不到……
「當哉，你都在發甚麼呆？」舞抬頭看着當哉，不必使用魔力都勉強能看見他的手正在抖動，他額上的汗珠亦與清涼天氣不相稱地多，眼神又恍惚，雖然憑他今天一路以來的對答都大概猜得到這個結果，但沒想到他如此抗拒……
「我想起了些重要事，還是先回去了。」
舞看着當哉回頭走出房間，不由得深深地嘆一口氣，他現在應該沒有比生活費更重要的事情吧︰「一宮同學和艾美先在這裏等一等，我去抓當哉回來。」
「風見同學，拜託了。」
「嚇……嚇……嚇……」當哉沿着過來的走廊一直走，這樣該不會在這個家迷路。向朋友請求薪金實在不可行，今後會不好意思見舞的，也許會辛苦一點，唯有再找一家餐廳也好，便利店也好，總之就做多一家兼職吧……當哉急步走出去，走着走着，前路馬上就被擋住了。
「『哥哥』，這邊的事情應該也十分要緊吧。」舞一下子就閃到當哉面前，交叉起手臂，又露出了那令人毛骨聳然的微笑，當哉亦立時打了個寒顫，這種時候的舞最可怕！
「我打算再嘗試一下去找兼職……」
「你覺得WAMF以外還有『高中生兼職』的薪金『足以養活三個人』嗎？」舞的某些字眼顯得特別強而有力，猶如無形的利刃一刀刀地刺進當哉的心裏，她絕對是故意的！她有意的話說得多婉轉都可以！當哉的嘴巴稍為顫抖一下，才勉強能說出話來︰「那……那麼我多做兩三份……」
「別忘記你要上學，睡眠時間又怎樣？春佳見到你這樣辛苦自己，她又會過意得去嗎？你大可以多依靠一下我們的。」
「要朋友包養自己我會過意不去！」
「那麼你又明白我讓朋友幹白活也會過意不去嗎？而且已經三個月！」
當哉呆呆地看着舞，舞也呆住了，猶如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甚麼一樣。當哉一回過神來，舞就鬼鬼祟祟地看着四周，彷彿害怕別人聽到剛才的話一樣……
「難道舞妳……」
「對……對啊……我就是一直想找機會給你薪金！」舞紅着臉，馬上就別開了視線。雖然之前都有想過，其實舞是不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訴求？當哉筆直地看着舞，既然她說到這個地步也難以推卻，這樣就當扯平好了。
「在談薪金之前，有些事情還是弄清楚較好。」舞與當哉坐回房間裏矮桌的旁邊，艾美和未央都像久等了一樣。儘管今天閒得很，還是不在這些公事上花太多時間較好︰「當哉，在WAMF裏我是你的直屬上司，我爺爺說是你的老闆也不為過，所以你覺得向我領薪金就像要我包養你一樣，對不對？」
「不是嗎？」
「的而且確，計算薪金和派發薪金的確是由我負責，但薪金的來源不是我家的資產，而是組織的資產，風見家和WAMF是完全分開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變成風見家包養你的情況。」
「那麼我一直以來的憂慮是……」
「直白點說就是無謂的。」舞攤開雙手，未央和當哉都不禁苦笑起來。
「當哉一直都很介意向舞領薪金嗎？」艾美筆直地看着當哉，當哉也立時呆住了。要是讓她知道了真相又不知道會不會擔心，還是隱瞞一下吧︰「其實也沒有很介意。」
以前一向都是這樣向艾美隱瞞，然後艾美往往都會回應一聲「太好了，還以為……」之類的話，但最近她的反應卻不同了——
「是嗎？」艾美歪一歪頭，彷彿正在思考一樣。不知道由甚麼時候開始，她就一直都是這種反應。相識久了，所以反應也冷淡了嗎？
「然後就是WAMF戰鬥員的薪金，金額一般按照工作量和戰力計算，至於當哉你的薪金大約就是……」舞抬頭稍為心算一下，馬上就說出了一個數字來，當哉和未央一聽到該金額都急忙開始計算了。據說醫生的起薪是……律師的起薪是……精算師的起薪是……當哉和未央比較一下WAMF戰鬥員的薪金和高薪職業的薪金，二人都頭暈目眩了。
「這樣辛苦讀書還有甚麼意義？WAMF戰鬥員的薪金輕鬆就能養活一個上流家庭！」
「順道告訴你們我的薪金……」
「不愧為支部長大人……」
「畢竟WAMF戰鬥的對象與警察和軍隊都不同，危險度高出很多，使用魔力又是一項專門技術，當然值這個薪金。只要我一申報，今個星期內總部就會匯款過來，當然，緊急的話我預資給你也行，反正我五年前的薪金都未用完。」
「其實妳二十多歲就能退休了吧……」當哉和未央不約而同地嘆一口氣，人生嬴家果然是與眾不同，一般高中生根本說不出這種話來……
「在我手腳未生鏽的時候都不會退休的，又不是為了金錢才當這個位置。說得多錢財傷感情，薪金我會之後匯款給你的，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舞伸個懶腰，這樣一來就又沒有事情可做了︰「之後你們應該是回去陪春佳？順道開個歡迎會之類。」
「還未有打算。舞要趕回去工作？」
「我都想回去工作，但那班傢伙卻忽然叫我像個高中生一樣，最少今天都要好好享受高中最後一個春假，叫我不要到前線工作，現在閒得很。」
「像個高中生一樣？」當哉與未央面面相覷，下一個目的地就帶上春佳到那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