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間中來一次也不壞吧。」當哉帶着眾人踏出「歌最高」,回過神來就已經十時多了。春佳剛才也馬上與大家打成一片,舞亦唱得相當盡興。聽春佳說她以往都與父親唱過一次卡拉OK,反而舞從來沒有較叫人吃驚。雖然想讓諾維雅也一起過來,但為免嚇怕春佳,今天就唯有留牠在外面了。

「哥哥的朋友都很友善呢。聽哥哥說要請保鏢,我還以為是任性的大小姐。」

「大小姐是沒錯,但舞並不任性的。」

「我知道。」春佳向舞露出燦爛的笑容,當哉、艾美和未央都立時鬆了一口氣,似乎接下來的日子都能愉快地渡過呢。除了要持續對春佳說一個謊以外……

「時候也不早,我得護大小姐回家才行。春佳就先跟隨艾美回家吧。」





「好的。」

當哉見春佳點一點頭,細步走向站在最後方的舞,待舞與大家說聲再見便正式解散。

「這樣和妳並肩走好像還是第一次?」

「好像是。」

「平日妳每放學都要趕去WAMF,都沒有時間可以像現在一樣悠閒地走。」





「嗯……」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我每逢遇到大事件都被妳救了一樣,彷彿遇到貴人一樣,謝謝。」

「其實大多都只是工作範圍,沒有多大不了的……」

「就覺得妳會這樣說。」

在路上當哉一直找話說,但不知道自己是否太冷淡,所以走到一半他就以為是因為疲累,馬上就安靜了下來。舞放慢腳步,瞥一瞥走在自己旁邊的這個人,其實要說多謝的是自己才對……從加入WAMF起,自己的時間和假日就全部獻了給工作,既沒有交朋友的時間,也沒有玩樂的空閒,儘管被部下叫去像高中生般享受一下假期,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根本就不知道高中生的假日是怎樣的。





就在這個時候,你來了。

因為有你,才會來到「歌最高」;因為有你,才會來唱第一次卡拉OK;因為有你,才會有這麼一個高中生般的假日。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憧憬這種一般的生活……

然而,為甚麼就是說不出「謝謝」兩個字?為甚麼都已經來到唇邊,卻無法好好地表達出來?明明平日怎樣的話也能自然地說!

好想再與大家談笑多一點,好想再聊多一些不同的話題,可是現在電視播着怎樣的節目?大家都聽着怎樣的歌曲?服裝潮流是怎樣?自己甚麼都不懂。要是自己向當哉搭話,相信一開口就會變成工作的話題……

「舞,我就先送到這裏吧。」

「啊,好的。」舞抬頭一看,眼前已經風見家的大門,果然到最後都是說不出來……舞對當哉說聲再見,推開大門,眨眼間便是一天,由明天起又是密密麻麻的工作,下一次的休假就不知道是甚麼時候……

回復工作後眨眼又過了五日,由於學制有別,春佳得再讀一年小六,轉讀的小學也已經決定了,當哉亦回到工作崗位,然後自己則繼續面對這疊文件……舞把簽閱了的文件放到左手邊,又從右手邊取一份下來。以往的文件通常一小時多些就全部整理完,近一兩個月卻比較繁忙,最快都要整理三小時。曉都支部並沒有多少事情要忙,希爾的後續文件也已經於早幾天判定為「失去蹤影」,暫時不用再追查,問題是美國。根據美國支部報告,近日當地出現大量弱小的魔人,其中一部份甚至不堪一擊,就如昔日的當哉一樣。現在這件事情正受到總部極力的關注,全支部若有新消息就要立即上報。而多出來的文件就是各地的共享情報了。

多得當哉上次的事件,曉都支部擁有的情報也比較多,現在世界各地都質疑着是同類的事情,結果投過來的提問文件也比較多,但根據這邊的經驗也無法一眼辨認出啊!美國又沒有觀察到該魔人擁有白色魔力!更何況那種戒指也不是能夠大量生產的東西吧!究竟要怎樣的珠寶商才能懂得對商品注入魔人的靈魂?據諾維雅說她又不清楚物件的種類,儘管要觀看裏面有沒有靈魂,都要先染上鮮血作刺激,這樣就連調查的方向都沒有。





雖然姑且都通知過大家要注意一下,但也想像不到短時間內會有進展呢……


※※※※


按照那混蛋的習慣,每月二十七、二十八日左右就會匯款過來,卻到了今天都未見有過帳,看來他真的不再提供生活費。當哉到網上檢查過銀行帳戶,再看看正在看電視的春佳和艾美,為了讓她們繼續舒適地生活,果然就只有靠WAMF而已,晚一點就寫銀行戶口給舞吧。

真是的,一想着WAMF,馬上就收到偵察隊的聯絡了。

「春佳,我們要上班了。拜託妳看家。」

「一路順風。」春佳把艾美和當哉送到大門前,與他們揮一揮手,屋裏馬上就是一個人了。





哥哥說他比較能幹,所以勝任得到保鏢,那麼較笨拙的艾美姐姐是補助嗎?他們每天都是一同上班的。春佳關上家裏的大門,回到客廳上的沙發,接下來又是看電視的時間。

春佳呆呆地看着電視,其實也沒有特別感興趣的節目,家務也已經全部做完,剩下來的時間就真的只有發白日夢而已……︰「真想上學……」

上學的話一日大部份的時間就會自然地消耗了,又能認識新朋友,儘管在家沒有事情可做,也能拿課本出來溫習,現在卻沒有。無所事事……

雖然想請哥哥帶路到街上走走,可是他也要忙着工作,總不能任性地要他請假陪自己的。未央姐姐的電話號碼好像有記錄在家用電話裏,但又不好意思麻煩她……

那麼一個人出去走走?如果只是從家至商店街的範圍的路還記得牢牢的。要是知道圖書館的位置也許就能過去看書,不過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到商店街走走應該能消磨一兩個小時,只要在哥哥下班前回到家就不會使他擔心了。

「今年已經十二歲,馬上就是中學生,一個人也能上街的!」春佳拍拍自己的心口,給自己鼓舞一下,拿好錢包和鎖匙,整理好衣服上的皺摺,關上家裏的燈光和電器,確保沒有違漏,隨即來到大門前,更換好鞋子便踏出家門。

「小妹妹,妳迷路了嗎?」

「妳的父母到哪裏去了?監護人呢?」





「小妹妹,一個人在街上走很危險的。」

「謝謝大家的好意,不過我一個人也不要緊的,今天只是一個人來散步而已。」春佳抬起頭,回應圍着自己的大人,大家都一臉驚訝又擔心的,這街道的人真友善,儘管素不相識都會前來關心︰「謝謝關心,我真的不要緊的。」

「咕嚕……」

「小妹妹?」

「也許要介紹我一些小吃店……」春佳抬頭對身邊的大人作一個苦笑,該時候吃下午茶了。雖然父親和哥哥都說過不要亂跟陌生人走,但在人群中應該也不用怕,要是要走出商店街就拒絕好了。

春佳聽着大人七嘴八舌地說,似乎某幾間店較有名氣,它們的名字一直都出現在大人的話裏。據他們所說,那幾間店似乎分別是賣可樂餅、鯛魚燒、可麗餅的,雖然以前有從父親口中聽過這些名字,卻從來都沒有吃過……總之先聽大家意見去試一試吧。春佳向大家說聲謝謝,馬上便走向商店街的中心,如果沒有記錯,賣鯛魚燒的店就在這附近,名字好像是……春佳抬起頭,看看兩旁的店舖,在腦海裏重覆店子的名字,費上兩分鐘時間終於見到該招牌了,上面有貼着一隻大鯛魚燒,十分醒目。

春佳走近一看,除了父親提及過的紅豆餡以外,也有芝士、朱古力等口味,但既然紅豆餡的字牌上貼着「熱賣」,相信還是試傳統的較好,可是又想試試朱古力,真叫人猶豫呢……呀!對了!





「哥哥!不如……」春佳回頭一看,馬上就怔住了。哥哥要上班,根本不在啊……春佳望回店子,看似老闆大嬸就以仁慈的臉孔靜待着自己選擇。

春佳踮起腳跟,再比較一下價錢牌,似乎朱古力餡會貴一點。哥哥賺生活費應該也不簡單,今天就節儉一點……︰「麻煩您給我一個紅豆餡的。」

春佳接過熱騰騰的鯛魚燒,輕輕咬下一小口,吃起來暖烘烘,紅豆味也很香濃,吃一口就知道這會是自己喜歡的食物,然而……為甚麼吃起來會沒有甚麼感覺的?春佳站在一旁,細口細口地吃,看着路人幾個幾個的並肩而行,本該甜的鯛魚燒都變得鹹了……

好寂寞……好寂寞啊……

「由今天起,我就是妳的父親。」

「父親,請問一下為甚麼選擇了我?」

「大概是眼緣吧。看着這裏的大家,有種『就是妳!』的感覺。」

「感覺有點不服氣。」春佳鼓起腮子,盯着父親看,父親卻一手按在自己的頭上,馬上就掩飾住了。那時候父親好像說過「想帶走這裏全部的孩子」之類的話,不過也不是甚麼重要的事情,聽不清楚也不要緊。

最初到達父親家,發現只有自己和父親時也以為會十分寂寞,但因為到上學為止他都一直在身邊陪伴,又帶自己回孤兒園見朋友,才沒有覺得孤單。儘管他再次開始上班,大約下午四至五時就會回到家中,所以沒有感到寂寞。而且回到家後有一個人會天天關心自己開心與否的感覺也十分幸福,那孤兒園的人只要見到你吃飽睡夠就行了。

之後也問過同學的家長是怎樣的,比較之下似乎自己的養父已經算很理想,最少不會諸多管制或不理不睬,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半都會支持,又信守承諾。

被收養後第三年,為了表示感恩,便嘗試在他生日時親自做蛋糕給他,據朋友說做法也不太複雜。

春佳拿着向朋友借來的料理書,另外在自己的記事本裏抄下筆記,提醒自己當中的一些要點,到父親生日時便做給他吃,給他一個驚喜。

當天不用上課,早上把父親送到門前,直至不見他的蹤影便更換好衣服,拿好錢包出門購買材料,由於前一晚已經抄寫好材料清單,該不會出現遺漏。其後回到家裏製作時,只要留意着食譜一步步地做,基本上就不會出錯,畢竟同學好像都是這樣做的。多得買材料時耗多了時間,動作要快一點才行。

到放進焗爐為止的步驟都十分順利,接下來就只要待時間到再加上忌廉就行。春佳拿一張摺椅,坐到焗爐前不遠的位置,其後就是等待……

「叮——」

好,時間到。可以取出來……

「春佳,我回來了。」

父親回來了?現在才四時而已!怎麼辦?蛋糕還未上忌廉!

「春佳,妳躲在哪裏?」

「父親!等一等!暫時不要過來!」春佳大喊一聲,打開焗爐,馬上又是一聲叫聲。

很燙!春佳的手立時從焗爐門上彈開,來不及用另一隻手按着手背,刺刺的感覺還沒有消失,回過神來父親已經來到旁邊了。

「父親,剛才我不是說不要過來……」

「先讓我看看手背。」

「只是燙到一下而已……」

「給我看看。」父親的神情是認真的,明明只是小事,不必那麼擔心的……春佳乖乖地伸出手來,父親看兩眼,說聲「等一等」,焦急地轉過身去,馬上就拿來燙火膏並塗在手背上。

「春佳是女孩子,要是留下了疤痕,日後還怎樣嫁人?」

「對不起……本來想給父親一個生日驚喜的……」

「謝謝。可是對小學生而言還是太危險,接下來我們一起做吧。記得下次別自己一個人來了。」

父親向來都很溫柔的,就像那個時候一樣,明明只是一點小事,他的手卻一鬆一緊的,彷彿既害怕太大力弄痛自己,又難掩飾心裏的焦急,從他的手裏就能感受到他的溫暖。可是……為甚麼現在會變成這樣的?

近兩個月,父親的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時常都一臉焦急,彷彿被人追捕一樣。是金錢嗎?父親借了別人的錢沒辦法還嗎?直至上星期,他就這樣說了︰「我下星期起要去公幹好一段時間,因為一些原因無法帶春佳妳去新居,妳介不介意去日本與當哉哥哥住?待我完成一切後會回去的。」

父親皺着眉頭,一臉痛苦的樣子,可能是工作上遇到麻煩,逼於無奈之下才下此決定吧。誰知道那其實是捨棄……

好寂寞……好寂寞啊……

哥哥為了支撐起這個家的生活,得不定時地上班才行,自己也得懂事一點。寂寞甚麼的,只要忍耐一下就過了。只要忍耐到晚上,哥哥和艾美姐姐就會回來,家裏就會回復生氣,熱鬧起來。寂寞只是暫時的事情而已……

可是……

明早他們就又要上班……

春佳吃完鯛魚燒,抬起頭來,待假期完結哥哥和艾美姐姐就要繼續上學,說不定連晚上都沒有多少時間能陪伴自己,得整天都自己一個人渡過才行。要是他們的上班時間能夠短一點……不對,不能這麼任性的,又想他們能多點時間陪自己,又要維持生活,世上哪有這種兩存其美的方法……

總之先想個辦法讓自己開心一下吧!在能負擔的範圍內買些吃的,買些穿的,或買一兩件小首飾,寂寞時拿出來看看,戴一戴,也許就會舒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