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靈魂飾物編】第十章——調查（1）
「今天的艾美真奇怪……」
晚上當哉難得能坐在沙發上休息，但視線卻無法離開艾美……
當哉一早起來，艾美已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春佳則坐在艾美旁邊，似乎正在思考事情，直至當哉跟她們打招呼，她們才察覺到沙發旁的當哉。艾美的反應沒多少特別，反而春佳嚇了一大驚，整個人都彈起來了︰「哥哥早安！」
春佳呆呆地盯着當哉看，欲言又止，當哉馬上就明白了她想問的東西，內容大概是昨晚的事吧。
「哥哥，昨晚我拿着巨鐮，把家弄得亂七八糟是惡夢？還是……」
「全都是真的。」
「即是之後我把心底話全部吐了出來也是……」春佳立即漲得滿臉通紅，瞪大圓圓的眼睛，雙手按着自己的臉頰，她的頭上彷彿要冒出煙來了……︰「我竟然對哥哥說了那麼任性的話……」
「沒關係，反正是我讓妳說的。以後有甚麼事情都可以盡管說出來，不用隱藏。」
「那麼下午哥哥和艾美姐姐又要去捉拿壞人？總覺得哥哥的工作有點討厭，很叫人擔心……」
「畢竟一定要有人做。」當哉簡單回答春佳一句，春佳複雜的心情就全都寫在臉上，其實艾美不懂得戰鬥，只是陪同而已，不過昨天也沒有提及過，還不要告訴春佳了。
到了下午，收到WAMF聯絡後，今天的工作就正式開始，春佳送行的話也由「一路順風」變成「路上小心」，她把自己的擔憂化成言語，再戴上名為笑容的面具，春佳「加油」的聲音便確實地傳達到當哉的心中。
「術室展開。」當哉一手張開，附近一帶的魔獸就全部被困進術室，之後就是與牠們困獸鬥，把牠們一併消滅。事到如今工作已經沒有多少難度，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儘管有艾美陪伴到展開術室的目的地，戰鬥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雖然這是實力被肯定的證據，不用增加人手作支援，但……這樣的工作真孤獨……一旦工作變得常規化，剩下來的就只有厭惡感。
當哉看看四周，回過神來五隻魔獸已經全部倒在地上，要是沒有再收到聯絡，今次的工作也就此結束。當哉關上術室，回到外面的世界，艾美就站在路口的一旁等候着，「回家吧。」當哉正想這樣說，卻馬上被艾美的話嚇呆了。
「當哉，可以教我戰鬥的方法嗎？」
「不好意思，我的腦筋反應不過來，妳說甚麼？」
「可以教我戰鬥的方法嗎？」
「艾美不用懂得吧。有需要時交給我就行。」
「可是我也想幫忙！」
「都說了戰鬥時交給我就行，對付魔獸我一個人就卓卓有餘。」
「但多一個人不是會舒服一點嗎？」
「為甚麼妳忽然這麼堅持？妳動作又不靈敏，魔獸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不想被吃！」艾美一大喊完，馬上又露出憂傷的樣子，她的想法究竟有多矛盾，使她的臉色變得如此快？當哉冷靜一下，自己剛才的反應也太誇張，艾美想學戰鬥，盡管教她不就好了？其實她有小許保護自己的能力也不壞，不過她如此害怕就罷了。
「反正有甚麼事情時我都會保護妳，不用擔心的。」
原本以為事情會就此結束，怎料到了準備晚餐、洗碗的時候，艾美竟然又過來，說想要幫忙了。最終因為艾美十分纏人，所以把洗菜、洗碗這些簡單的工作交了給她，但平日完全不願做家務的她究竟出現了怎樣的心境變化？連春佳見到都嚇壞了。
當哉坐在沙發看着工作的艾美，果然把做法告訴她，她馬上就能滿分地做出來，但始終看不透她的想法。她又沒有戴過飾物，該不會被其他魔人控制，那麼她是被幽靈附身？還是明天開始太陽要由西方升起？完全弄不懂。
可是明天又要開學，今天還是早點休息吧！一直思考艾美的事情也沒有辦法。
到了深夜時分，春佳似乎已經完全熟睡了……艾美看看春佳的睡臉，就小心地拉起被子，稍稍地走下床，為免弄醒春佳，離開房間時動作得放輕一點才行。
昨晚窺看當哉靈魂的時候，他熟睡的靈魂顯然十分疲累，既然疲勞深入至當哉的靈魂，疲勞的原因應該並不簡單，在了解當哉之前，得先了解他隱藏的事情才行。可是雖然想再了解一下疲勞的原因，但單純觀察他的靈魂實在找不到答案，所以今天稍為試探了一下，如果靈魂的樣子往好的方面起了變化，應該就是猜對了。
這樣回想起來，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腦動筋，入學驚喜外對當哉隱瞞事情也是第一次……艾美稍稍地來到當哉的床邊，靜靜地看着當哉的臉孔，他果然睡得正甜……
當哉側着身體，臉向房門地睡着，那麼最方便的位置應該是……
「當哉，我又要窺看一下你的靈魂了。」艾美跪在床邊，雙手輕輕捧着當哉的臉，好讓他不要亂動，也不輕易醒來，隨即把嘴唇貼了上去。
翌日早上，艾美變得更奇怪了。昨天艾美不斷地找事情幫忙，今天則靜得甚麼都不說。做好早餐，她便靜靜地過來吃，跟她搭話的時候就只回應必要的字句，當她張開口，想說出更多的時候卻馬上把話吞進肚子，一點都不像平日吵鬧的艾美。當哉與春佳面面相覤，就連春佳都不知道昨晚發生過甚麼事情，看來要問問舞晚上有沒有見到甚麼才行。
「說起來春佳也是今天開學，記得路上小心。」
「當然！我還要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呢！」
看着春佳這燦爛的笑容，似乎都沒有必要擔心她，何況她前段日子連單獨由中國過來都平安無事，現在反而完全無法把視線移開艾美……
當哉給春佳送行後，走在路上便與未央會合，一同前往學校，至於艾美有奇怪這一點，儘管當哉沒有說，未央亦已經察覺得到。平日充滿朝氣、開朗的艾美竟然靜靜地，低着頭走在當哉旁邊，這簡直是不可能的畫面！
「當哉，艾美怎麼了？」
「我也想知道。」
三人回到學校時，舞果然已經到達了好一段時間，在會面、打招呼的同時，舞亦轉告了今年的班級分配——全員同班。雖然WAMF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班別不同也沒有多大影響，但始終都是同班較方便。除了大家都是考生以外，一切都與去年沒有多大分別。當哉正這樣想着的時候，第二個不同的地方就出現了——轉校生。
「大家好，我是來自香港的李樂怡，請大家多多指教。」李樂怡臉帶微笑，說着略有外國人口音的日語，緩緩地把一邊的頭髮繞到耳後，端正地站着，最少在第一印象裏她的教養與春佳不相佰仲。長相在班上也較為突出，似乎化了淡妝，輕柔的動作裏亦散發着淡淡的幽香，給人清新的感覺，這樣的女生似乎很受班上的男生歡迎，一瞬間就抓住了大家的視線。
但老實說，由於有忽然從天而降的艾美和突如其來的妹妹，轉校生已經沒有多新奇，不過是新同學而已，只要一般地接待則可。更何況現在滿腦子都是變得奇怪的艾美，沒有餘力關照她。
但現在想起來，艾美根本不會離開自己身旁，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說她有甚麼奇怪……當哉聽着班主任講解今年的班務，瞥一眼身旁隱形的「眼睛」，問舞的方法應該就只有一個。
「知不知道艾美這兩天發生了甚麼事？」當哉把字句寫在桌面，再對「眼睛」打一個眼色，示意叫舞看看桌面上的文字，她馬上就把「眼睛」移動至桌面之上。在老師停止說話的時候，舞便在當哉眼前活動起「眼睛」，寫出一句句子來，「之後在電話說。」，其後就只能等待放學了。
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舞的眼簾之下，卻無法得知舞的行蹤，那麼聯絡的時間也是由舞決定，自己只要給她一個時機則可。當哉放學後帶着艾美去迎接春佳，一邊聽着春佳在日本初次上學的趣事，再一起步行回家。在路上儘管春佳說話多有趣，艾美的反應都是如此薄弱，當哉再留意多一點她，她就展現着未曾見過的表情，失落？煩惱？感覺上這些感情都與艾美絕緣。當哉再觀察艾美一會兒，眼睛馬上就與她對上了一瞬間，平日一定是傻傻地盯着自己的她，這回卻是急忙別開視線，而且剛才她的眼神……是害怕？
……現在還是先專注於找尋聯絡舞的機會吧。當哉想一想，按照習慣，艾美回到家後一瞬間就會用魔力更換好衣服，然後坐到沙發看電視或開始找零食，而自己則會被要求陪伴在她身邊，只是後來自己也得了這個習慣，她不說自己也會不由自主地坐過去。如此一想，那已經完全成為自己和艾美的共同生活方式，但與此同時，那也是抽出空閒的最好機會。
當哉打開家門，先一步踏進玄關，之後就是待艾美開始看電視就回自己房間，讓舞隨時可以聯絡過來，這樣就不會被艾美聽到……
「當哉，我今天有點累，先回房間休息了。」
艾美竟然又再做出反常的行為！她根本不可能因上課而疲累！當哉看着艾美走回房間，腦海裏便是一片混亂，幾乎要大喊出「不可能」三字！
「哥哥，艾美姐姐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不是。」
既然舞這兩天有看到艾美身邊發生了怪事，那麼就不會是生病，否則舞也不必說用電話聯絡，直接過來關心則可。「之後哥哥會想辦法，春佳先去休息吧。」當哉跟春佳再說一句，隨即回去自己的房間，其後不出當哉所料，他的手機立即響了，是舞的聯絡。
「當哉，關於艾美這兩天做過的事，簡單而言就是接吻。」
「接吻？」當哉不由自主地大喊了出來，又急忙用手掩住嘴巴，看看房間外，檢查過沒有人才靜下心來︰「即是說艾美戀愛了，並且接吻了？」
「先冷靜下來，與艾美接吻得最多不就是你嗎？」
「那是因為特別原因，而且與這件事沒有關係吧。」
「當然有，畢竟這兩晚她吻的就是你。」
「甚麼？」
「艾美這兩晚都吻了熟睡的你，本人完全沒有感覺嗎？」
艾美與自己接吻？而且連續兩晚？為甚麼？當哉聽着舞的話，腦袋裏又是一片混亂。艾美喜歡鑽進自己被窩這點就十分清楚，但她也有吻別人的喜好嗎？
「說成接吻是因為我只能見到這樣的畫面，但你也知道艾美的『接吻』還有甚麼意義吧。我猜是那一邊才對。」
「靈魂！」
「我能幫忙的就到此為止。原因應該在你自己身上的，努力想想吧。」舞說到這裏，電話的通訊就截斷了。當哉「噗」的一聲躺到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按照舞的說法，艾美應該是趁自己熟睡時窺看了自己的靈魂，可是為甚麼？自己的靈魂該沒有甚麼好看的。然後艾美看過自己的靈魂後，樣子就變成了現在般奇怪……
「完全弄不懂！」當哉躺在床上，大喊一聲，這個情況應該是自己的錯吧！應該是自己做錯事才使艾美變得奇怪吧！可是根本沒有半點頭緒，這樣叫人怎樣道歉才對？
※※※※
最後……這是最後一次了……艾美看看旁邊的鬧鐘，現在已經是深夜三時，當哉應該睡得很甜才對。艾美小心地走出被窩，按着自己的心口，再次走到當哉的房間。「今次應該沒有猜錯，今次當哉的疲勞應該會消去不少的……」艾美深呼吸完一次又一次，確認過之後該怎麼辦？離開這個家嗎？之後寄居舞的家？她應該會很樂意的。
咦？奇怪了，為甚麼眼睛裏……甚麼時候整塊臉都濕了？今次完全「感覺」不到將來……究竟之後會發生甚麼事？也罷了，得下定決心才行。艾美揉揉眼睛，蹲在當哉面前，再深呼吸一次，隨即把嘴唇貼了上去。
好了，當哉的位置應該是……艾美進入當哉體內漆黑的空間，走到平日窺看他靈魂的位置，熟睡的當哉一定就在不遠處的那裏……不在！當哉的靈魂呢？他的靈魂應該沒有走得很遠的，得在他醒來之前找到……
「我在這裏。」
被發現了！艾美急忙轉過頭，她的魔力都未發散開去，當哉的靈魂已經站在自己身前，搭着自己的肩膀。怎麼辦？自己又給當哉添麻煩了……但比起件事，為甚麼當哉的靈魂會顯得比昨晚更疲累？
「艾美，不如先回去身體吧，在外面談比較方便。」
「明……明白了。」艾美低下頭，用頭髮遮掩着她的眼睛，她的聲音是前所未見的沉重，這種感覺實在與她合不來。當哉看着艾美的靈魂離開，自己也跟着張開外面的眼睛，艾美就低着頭，端坐在當哉眼前，就如剛才一樣，叫人看着就心痛。
「艾美，我不是討厭妳進來，但可以告訴我原因嗎？這兩天的妳真的很奇怪。」當哉坐起來，正視着艾美，說實在真的不喜歡這種質問的氣氛，為甚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只是想認識多一點……只是想了解多一點而已……」艾美咬起她的下唇，把頭垂得更低，她平日的活力連絲毫都見不到︰「我前晚見你和春佳擁抱在一起，聽到春佳有很多感受都壓抑在心裏，想着當哉會不會也是一樣，便在晚上窺看了你的靈魂。你精神的疲勞全都顯示在靈魂上，那可是嚴重極了……」
「前晚？那麼……」
「因為靈魂顯示得到的就只有精神狀態，而不會告訴我原因，所以我整天都在想辦法，希望能分擔你的辛勞，怎料我做的一切都是反效果……」
即是說艾美昨天不停地找事情幫忙的原因是……
「我努力想了一晚，想着使當哉你疲勞的會不會就是我，是不是我時常給你麻煩，弄得你那麼疲倦……」
所以今天……當哉看着低頭的艾美，終於明白她這兩天的舉動了。根本全都是為了自己！放學時那表情原來是因為忍耐！
「為甚麼？為甚麼我做甚麼都會增添你的疲勞？要是我到其它地方住，你的疲勞會不會減輕一點？我只是想幫你一點忙而已，可是我的腦袋不聰明，實在想不到辦法……」
「對不起，笨的是我才對。是我一直察覺不到妳的感受……放心吧，艾美，妳沒有使我疲累，是相反才對。」
艾美從來都不笨，甚至稱得上聰明，之所以整天都一副傻呼呼的樣子，那是因為她不願動腦筋而已。不動腦筋，故沒有煩惱，因此才能一直保持笑容，這不但是她的性格，更是她的選擇。也許正正因為有她的陪伴，自己才能一直堅持WAMF的工作到今天，正正因為有她的陪伴，自己才能精神地渡過每一日。當哉沉思好幾秒，再次抬起頭來︰「妳不是使我疲累的原因……只要妳陪伴在我身邊，就已經能支撐着我的精神。」
「可是我見到你的靈魂……」
「妳不相信我的話了嗎？」
「但大家不是多少都會有一點壓抑嗎？就像春佳一樣。」
「這兩天的妳也一樣吧。」當哉看着艾美，到這時候她終於抬起頭，還要一臉吃驚的樣子，她竟然連自己沒有發現，平日的她才不會這般偷偷摸摸呢！怎麼可能如此費腦筋思考，還哭得眼都紅透了。
「艾美，我想這些事情單靠觀察靈魂是不行的，片面的資訊只會引來更深的誤解，得好好地用言語交談才行。我以往也對妳隱瞞過不少事情，如果妳不太眼睏，不如就現在坐過來談談吧。只要是妳想知道的，我全都會告訴妳。」
「真的？」
「真的。」當哉輕輕拍打兩下床邊，叫艾美坐上來，她終於變回平日的臉孔了。
「首先是當哉疲累的真正原因好了，我也想幫忙分擔一點。之後就是你父母的事情。」
「好的。話說起來有點長，就讓我慢慢地告訴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