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靈魂飾物編】第十七章——告白（3）
「哥哥、大家，以下是轉述自春佳的話……」
當哉和雷諾的動作立時停止，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春佳身上，屏息靜氣，春佳的話更使大家目瞪口呆︰「她不想活了，叫我殺了她。」
「這樣正好，我也不用顧忌。」
「不要開槍！一定有誤會！」當哉一個障壁擋下雷諾的子彈，回頭盯着春佳，她再沒有說出半句話，只是對自己打了個眼色，小心背後。
「是不是妳胡說八道！」當哉連忙在背後展開三個障壁，抓緊春佳的肩膀，盯着她的臉看，馬上就傳來艾美的聲音。
「當哉，你應該知道春佳的性格。」
春佳的性格……有可能使她想死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一個︰「春佳，我們會想辦法的，不必妳犧牲！」
「不愧是哥哥，最明白妹妹的想法。」
「別碰春佳的靈魂。」
「真沒趣……」春佳看一眼當哉身後的雷諾，一切就如預料的一樣，就知道他會給出這個答案︰「見你如此聽命，要是你打暈或殺了他，我也能再開個條件給你，放過你妹妹。」
「雷諾，我不會殺你的，拜託你暈一會兒……」
「她想我們打到遍體鱗傷再一舉殺光我們！為甚麼你就是弄不懂！Genosse當哉！」
「她有人質在手，不必動一根指頭就能撕票，你說我還可以怎樣？」
未央和艾美都抬頭看着當哉和雷諾，究竟誰對誰錯，已經分不清楚。未央盡全力治療諾維雅，所需的時間始終無法減少，要是讓受重傷的諾維雅去阻止他們，恐怕只會犧牲。
「主人，我們幫誰喵？」
「不知道……」艾美捧着腰間，痙攣已經漸漸停止，掌心的小洞也沒有痛得無法忍受。不必等待未央的治療，自己已經差不多能活動。
很想立即阻止這場無謂的戰鬥……他們不應如此互相殘殺的……可是，為了救出春佳，卻不能讓他們停下來。
當哉剛才跟自己打了個眼色，他一定是想到自己想到的辦法。要救出春佳，相信就只有那一路。艾美咬着下唇，當哉終於打出了第一發小型魔炮，雷諾也差不多動真格，趁春佳的眼睛被他們吸引住，現在就是行動的時候。
艾美輕輕放開捧着腰間的的手，深呼吸一下，小小痛楚，不成問題。艾美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對任何人打眼色，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消失了。
要救春佳，就只有現在。
艾美蹲下身來，放輕腳步，慢慢地前進。
看着當哉抵擋雷諾的子彈和斬擊，艾美稍稍停下了腳步。在剛才的一瞬間，艾美眼前又閃過了當哉中槍的畫面，是右膝，流了很多血……艾美眨眨眼睛，當哉仍然沒有大礙，膝蓋也沒有傷口。不要緊，當哉一定會平安無事……艾美一手放在胸前，深呼吸一下，又繼續前行。
一個不留神，眼角就被當哉的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動作立時遲緩了！
不行！不要看過來！艾美一手擋在腫起的眼睛旁，靜觀當哉兩秒，當哉就趁打出魔炮踏前一步。明明他不用如此關心自己的……
不過……謝謝。艾美點一點頭，馬上就來到春佳身前，今次絕對不能再失敗！艾美抓住春佳雙手，二話不說就吻在她的嘴上。
無論如何，這樣一定被她察覺了。
艾美睜開眼睛，馬上就來到春佳的體內。在春佳被拿作當箭牌之前，得馬上找到她！艾美連忙把魔力分散開去，分子大小的魔力一瞬間就佈滿了整個空間。可是……只有一個靈魂？
「妳又來了嗎？就如那妹妹說的一樣呢。」魔人的聲音一傳來，艾美的腹部就穿了一個洞︰「可惜，似乎不是本體。」
艾美對腹部的洞毫不遮掩，連忙轉過身來，眼前便是素未謀面的女人，她的手已經變成了劍！她察覺得也太快！
「妳也不用吃驚，我有充足時間準備的。」魔人話都未完，又剌了艾美一刀︰「妳是為殺我而來的？還是為保護那妹妹而來的？如果是後者，妳應該也聽到腦袋裏的聲音。」
艾美呆呆地看着魔人，她指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妹妹早就死了！這個笨蛋哥哥！」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會另外開條件……」
「她是自殺的，『艾美姐姐』。」魔人用指尖點艾美的胸口兩下，艾美也再發不出聲音來。
春佳已經死了？
「『為甚麼！為甚麼要告訴哥哥！他知道了一定會更拼命的！他不能為我當殺人犯的！』，妹妹真了解哥哥，說的話全部應驗了。」魔人說着說着，馬上就笑了出來！
「還春佳回來……還春佳回來！」艾美踏出一步，揮出一拳，卻被魔人撩一腳就摔倒了。
「先聽完人家說的話。妹妹呢，看着哥哥為她拼命，卻哭了。『都是因為我……都怪我不小心，又連累了哥哥……只要我不在，大家一定會平安無事，哥哥一定不會敗給妳！』妹妹哭着哭着，雙手抓住自己的頸，很記得我還在笑她，靈魂不需要氧氣呼吸……」魔人吸了口氣，緊接着卻是一臉的佩服，連艾美見到她的臉都呆住了︰「我的這對手不是用魔力變成劍，而是本來的身體使用了義肢，我習慣了，一不留神靈魂就會變成這樣。她真是個不得了的小女孩，她竟然大喊着，筆直衝過來，抓住我的手，一下子就剌穿了自己的靈魂。」
「怎麼可能……」
「她真的做了，不信就出去看看，妳看得到靈魂的吧。念在對小妹妹的敬意，我給五秒時間妳，五秒內不放開我，就別怪我不客氣。」魔人一說完，手臂一揮，艾美的魔力就被吹散，回過神來意識已經返回外面的身體。
「五秒。」
聽着春佳的提示，艾美慢慢地放開雙手，看看春佳的靈魂，艾美便完全呆住了。春佳的靈魂，就只剩下漆黑的一團。毫無疑問，她說的話是真的……艾美回過頭來，解開隱形，可是……這樣又該如何跟當哉交代？
「艾美，春佳已經安全？」當哉沒有回頭，艾美似乎說了一句話，卻被雷諾的槍聲蓋過，甚麼都聽不到。當哉立即打出一發魔炮，把雷諾的子彈全部消滅，製造一瞬間的安寧，回過頭去，艾美卻忽然撲過來了。
「艾美？」當哉一手摟住艾美，她的腰間是濕漉漉的，還有一點黏稠？當哉微微舉起手，手掌已經被染成血紅！「艾美！為甚麼又做這種傻事！用魔力擋住不就好了！」
「這是我欠你的……」
緊接着耳邊艾美的抽泣聲，不遠處又傳來春佳的一聲叫聲。
「這是甚麼！為甚麼不會粉碎！痛得要命！」
當哉摟着艾美坐起來，她腰間的血不斷滲出，必須請未央幫忙止血！然而當哉一看到春佳流血的手，腦袋卻一片空白了。
「蕾娜，妳拾回來的子彈還真好用，只要使用時配個彈殼就行。」雷諾說完，又傳來了「咔嚓」的一聲。
「雷諾！你對艾美和春佳做了甚麼好事！」
「是你們先阻礙我的。」
「當哉……你先聽我說……」艾美話都未完，當哉就大喊一聲「未央」，放下自己又衝了出去。
不行……他們又要進行無謂的戰鬥了……艾美看着未央和諾維雅的雙腳，嘗試坐起身來，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艾美！稍等一下，馬上幫你治療！」未央的聲音一出，腰間就感覺到一陣溫暖，傷口似乎正在止血，亦感覺到諾維雅緊握着自己的手，看來她已經能活動了，不愧是未央。
可是，現在還不是鬆一口氣的時候。
「諾維雅……我還未能大喊，幫我告訴當哉，『救不到春佳，對不起』……」
「主人，還未到放棄的時候喵……春佳還站在那裏……」
「春佳已經不在……她不想見到當哉自相殘殺，自殺了……」艾美握緊諾維雅的手，咬緊下唇，又抽了一下鼻水，眼角的淚水卻是止不住的。
「艾美，會不會只是妳看錯，春佳仍然活着……」
「沒有……四周都已經檢查過……只有一個靈魂而已……」艾美用手臂掩着眼睛，輕輕一揉，馬上又是一聲槍聲，房間裏一直線的魔力又消失了，而且子彈擊中的位置是當哉的大腿！自己「見到」的不是自己擋下的一槍嗎？「諾維雅，剛剛中彈的是當哉嗎？」艾美直盯着諾維雅，待諾維雅回過頭來，不用說艾美都已經知道答案。
「對，他的大腿中槍了喵……是幫春佳擋的喵……」
果然……
「艾美，卡在肉裏子彈傷及腸道，要立即多花一點時間取出彈碎，妳能暫住擋住流彈嗎？」
「我幫主人擋喵！」
「諾維雅先去幫我傳話，讓他們停下來。」艾美直盯着諾維雅，她立時呆住了。「諾維雅！快去！」艾美再叫一次，諾維雅才愣了一愣，連連點頭，拔腿就走。
自己都在做甚麼……明明打算來幫當哉的，卻讓春佳……
「艾美，妳已經做得很好了。」未央的手指輕輕在艾美的眼角拭過，又集中到傷口上。艾美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未央也眨了兩下眼睛，雙眼略見淚光，看來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
「別說謊！妳也想殺了春佳嗎？諾維雅！」當哉的叫喊把所有聲音都掩蓋，連雷諾的槍聲都顯得細小，諾維雅一下子就被打了回來，用作格擋的手臂都已經發青了。
「主人，他果然聽不進耳喵！」
「那麼我自己去跟當哉說……」艾美才想坐起身，未央又把她按了下去，「還不能動。」，未央一手放到耳機，調高一點接收，隨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哉！艾美現在不方便大聲說話，由我幫忙轉告。『救不到春佳，對不起』，還是我的說話也不可信？」
未央直盯着當哉，他的障壁完全沒有減少，但他終於面向這邊了。
「會不會只是被轉移到衣物裏……」
「艾美說已經檢查過，只有一個靈魂而已。」
「怎麼可能……」當哉回過頭去，再看看春佳，她便是一臉可憐的樣子。可是春佳己經不在裏面了嗎？
「哥哥，你不相信我嗎？要不要我讓她出來說兩句？」
聽着春佳的話，當哉又猶豫了！未央一鉗把艾美體內的子彈取出，聽不到艾美的一聲呻吟，立即大喊了一聲當哉的名字，他竟然頭都不回！「當哉！連我的話都信不過嗎！」
「哥哥，我怎麼可能殺了她？不是說好了會交回身體的嗎？」
「Genosse當哉，她來到這裏之後，可是從來都沒有說過會『平安交還你的妹妹』。」雷諾話都未完，又傳來一聲槍聲，春佳小腹的衣服就破了一個洞，染成鮮紅。春佳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比艾美更怕痛，身體也更脆弱！
「未央！救救……」
當哉回頭一看，未央卻只是緩緩搖頭……︰「要是春佳仍在裏面怎麼辦？她回來之前身體就……」
「Genosse當哉，你未明白嗎？你的妹妹已經死了。」雷諾再上一顆子彈，當哉連忙雙手抓住春佳兩肩，把她拉過來，見她一臉疼痛的，當哉才慌忙放鬆一下手指︰「春佳仍然在身體裏吧……她沒有死吧！」
然而，春佳卻再沒有說出過來。為甚麼？為甚麼甚麼都不說？
「為甚麼你們人類能為別人犧牲？」
「想保護家人是理所當然的，算不上犧牲！妳快點答我！春佳仍然在身體裏吧！」
「哥哥，你見過人在你面前自殺嗎？握着你的手，舉起你的劍，剌進自己的身體。」
「妳都在說甚麼……」當哉雙手抓緊春佳的肩膀，她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腹部滲出的血也越來越多！「現在還來得及治療……妳和春佳都仍然可以得救……」
春佳深深吸一口氣，痙攣着，她小孩的身體不可能承受得住這傷勢！然而她只是微微抬起頭，繼續她的話︰「那個人見刺自己一下沒有死去，大喊着又再刺幾下，拔出，又刺，再拔出，再刺。見靈魂不會留血，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沒有死，就一直叫喊着『為甚麼』，不斷重覆，直到肚子開了一大個洞，直到自己消散為止……」
春佳說到一半，抬起頭來，只見當哉驚愕的樣子，似乎他已經知道了答案︰「她真是一個不得了的妹妹，這樣一來就再沒有能束縛你的東西，我倒是不想再想起那個畫面了。殺人是暢快，但看人自殺實在受不了。」
「為甚麼妳要告訴我……」當哉說到一半，忽然就被雙手推開，隨着身後響起一聲槍聲，春佳胸口亦滲出血來，再也發不出聲音，倒了下去。
春佳死了……
真的……死了……當哉雙腳一軟，立即跌了下來，跪在地上，發不出半點聲音。
雷諾吹一下槍口的煙，把槍收起，隨即向蕾娜報告一聲。
未央看着當哉的背影，這個房間如此多人，卻甚麼都做不到，連一個小女孩都無法保護……︰「當哉……」
「當哉……」艾美一拐一拐的在未央身旁走過，未央如此一看才發現她腰部的槍傷仍未治好，可是看着艾美一直走去，卻無法把她叫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艾美一直重覆着這三個字，諾維雅也為她讓出一條路來，只要看到艾美的樣子，一切都不言而喻。
「對不起……當哉……對不起……」艾美跌坐在當哉身後，把當哉擁抱在懷裏︰「都怪我失誤了……都是我的錯……」
「是我的錯才對……是我帶她來中國的……是我讓她吃那糖果的……」當哉一手按住艾美的手臂，聽着艾美的抽泣聲，自己的眼淚也快決堤了︰「春佳還很小而已……很乖巧、很為人設想……好不容易才見回父親，正想着完結後就一起回去生活的……」
「我也喜歡春佳……還想繼續與她一起玩……」
「春佳說過要向朋友炫耀自己坐過郵輪的……說不定她仍未見回父親，未與父親聊過……春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的……」當哉看着春佳的屍體，血跡班班，到處都是彈痕，這究竟是哪裏的小孩的死法……
「兒時母親為了從魔人手中保護我，獨自去送死；春佳為了我們能擺脫束縛，也犧牲了自己。為甚麼我身邊的人總是這樣……」
「當哉……我不會走的……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謝謝……謝謝妳……」
「不如我們把春佳治好，送她出去安葬吧……」
看着當哉輕輕抓住艾美的手，微微點頭，未央也停下了腳步。見到當哉沒有像母親死的時候一樣崩潰，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同時，也很不是滋味。
艾美現在的位置應該是自己的。
然而現在才把他們拆散，卻是為不解風情。
「未央，春佳就拜託了。」當哉沒有回頭，更沒有看自己一眼，彷彿有後眼，看到自己一樣。未央簡單回應一聲，隨即來到春佳旁邊，當哉卻拍拍艾美的手臂，說不要打擾自己，馬上站了起來。
自己也明白，這是工作，明白得很。但是……再陪伴一下自己也可以吧……︰「當哉，你們可以坐在這裏的……」
「我們不打擾妳，麻煩治好春佳的身體。」
雷諾站在房間門口旁邊，把見到的一切轉告蕾娜，艾美和當哉實在不是能再繼續作戰的狀態，自己更自問不會是舞的對手︰「幫得上忙的就只有希爾．貝克而已，但按照他的傷勢，亦不知道他能否使出一半實力，始終他的治療只進行了一半。」
「一半都比我們強得多。」蕾娜深呼吸一口氣，盯着司令室的屏幕，大樹面對着被操作的舞，盡然用盡掩眼法能閃躲斬擊，間中把舞推開，卻始終無法傷害那小男孩和司徒禮一根皮毛……︰「秋澤，這邊是蕾娜，我們準備讓希爾．貝克來支援，應該沒有問題？」
「不要讓任何人過來，萬一他能讓現在的丫頭使出全力，恐怕我們全部人聯手都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