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平行世界編】第十八章——起行（1）
「接吻過後艾美就看到了兩個未來……」舞聽着電話裏當哉的聲音，托着額頭，當哉真的知道他正在對自己說着甚麼？雖然舞想叫他下次省略「接吻」等詞，但考慮到那可能就是原因，便沒有再說出口︰「先說說看到甚麼，我再想想。」
艾美看到的兩個未來，截然不同，先把它們分作「未來一」和「未來二」。
未來一，是一片和平的景象，艾美與當哉在曉都生活的很安穩，只是WAMF的工作間中有一點麻煩。
未來二，完全是一片不熟悉的景象，似乎是一個日本鄉村地區，科技依然停留在江戶時代，建築以木材為主，搭配瓦片蓋頂。走在路上，眼前便是屍橫遍野，屋牆、瓦頂都破損不堪，甚至整間倒塌，處處戰火。抬起頭來，天上是飛舞的人影，手無寸鐵的人在地上奔跑，其中，更見到未央正在疏散人群。奇怪的是，人們無一不是穿着現代服裝。
舞把當哉的描述抄下，「未來二」的景況實在神奇，艾美說的顯然是戰爭，但這個年代不太能見到一整個城市都是江戶建築，更沒有多少人會在侵略那些地方。假設是WAMF與魔人的戰爭，WAMF也不會在外面的世界作戰，一定會展開術室。
舞再想一想，按照希爾和班尼說過的話，艾美應該是來自平行世界，而艾美是接吻後看到兩個未來，那麼應該這次接吻有着特別意義……是連接？今次是他們第一次由心而發地接吻，而不是功能上的。如此看來，兩個未來表示的是「可能性」？據當哉和艾美的話，這是她第一次的體驗，但對於失憶前的她，卻有待商榷。
「當哉，你和艾美週末有沒有空閒？我覺得有必要找班尼聊聊。」
待當哉回答一聲「空閒」，舞馬上就聯絡正在重整中國支部的佐千。粗略了解過現時中國支部的狀況，隨即麻煩她聯絡班尼，只要談及艾美，班尼就必然會立即趕過來。
到數日後的週末，奈良老師、諾維雅、未央也被邀請到WAMF支部，要是事情有可能發展至「未來二」，那就不再是單純屬於當哉和艾美的疑慮。在談及一切之前，舞也請來了鈴木透，讓艾美為大家進行一次「公映」。
透把大水晶球送來司令室，待艾美準備好，就把她見到的畫面投射出來，一切就如之前電話所說。未來一的畫面使舞和未央多少都有點心塞，未來二的景象卻叫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氣，甚至當哉。
那是一場災難，接近單方面的大屠殺。天上飛舞的人影混雜着魔人和人類，更見到魔人和人類共同對抗另一班魔人，但很快，人類的魔力就熄滅，墜落地上。艾美說過見到未央，可是如今再看一次，大家卻紛紛搖頭，那不是未央會穿的衣服，更重要的是，未央自己也無法想像自己竟然沒有戴着當哉送的絲帶。她肯定是另一個人。
其後舞又用魔力看清楚天上，人類身穿的亦不是WAMF制服，似乎是另一種軍隊。不必班尼和諾維雅再作解釋，大家也猜到了一個大概︰「班尼，這是你的世界？」
「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那麼事不宜遲。請公主馬上跟我回去，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這個局面……」
「你都在胡鬧甚麼喵！難道你看不到另一個未來嗎？主人只有留在這裏才能幸福喵！」
「諾維雅，不要吵架。」艾美一句話，諾維雅便放下班尼的衣襟，退了下來。艾美再看一次投影出來的畫面，那燃燒的街道也確實給人熟悉的感覺︰「這是我的故鄉？」
「這是妳應該保護的世界。」
「但這應該不是單靠一個人就能扭轉的局面？」舞走近水晶球，看看有沒有錯過了的細節，也許最需要知道的，是時間。艾美預知的未來往往都不太穩定，有時候好一段日子才發生，有時候則是數分鐘後的事情。如果這個畫面是數個月或數年後的事，可能還有辦法應對。不過，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前提︰「假設艾美真的能扭轉形勢，艾美想回去嗎？」
舞把問題拋回艾美身上，全場便是一片寂靜，艾美也沒有說出話來，只是靜靜地看着水晶球，彷彿她也不清楚。
「主人，既然妳已經失去了那邊的記憶，大可以重新來過，不用理會那個世界喵。要是每個世界的危難都要拯救，便是沒完沒了喵。」
在諾維雅說完後，再靜待一會兒，當哉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簡單、直接︰「如果回去了，有辦法找回艾美的記憶嗎？」
當哉直盯着諾維雅和班尼，馬上就聽到兩個相反的答案，那麼顯然就是「有」。
半年前聽到舞的爺爺說，艾美的記憶被封印了，沒有辦法取出來，所以才放棄了繼續找尋，沒想到線索就在這裏。想找回艾美的記憶，就回去艾美的世界︰「班尼，你們的世界和這裏有着怎樣的關係？假如我們去了那個世界，還可以回來嗎？」
「就如希爾．貝克說過，世界是有無限個的，而我們的世界就是其中兩個……」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應該就是平行世界？」舞的一句話，彷彿就道出了班尼想要隱瞞的事情。見他沒有搖頭，即是猜對了︰「那麼希爾能掌握我們未曾見過的技術也能理解，似乎你們魔人能穿梭不同的世界線。」
「準確而言，是魔力喵。」
「多謝諾維雅補充。」舞點一點頭，頓了頓︰「按照平行世界理論，你指的無限個世界應該是過去無限個可能性分支出的世界。前段日子在中國的戰鬥裏，我們的每一個決擇都足以影響戰鬥的結果，例如誰死誰生，那麼每一個可能，應該就已經分支出一個或以上的世界，加上第一個結果可能影響到第二個結果，更何況世上不只有我們在決擇，一分鐘就足以創造數以萬計的世界。那麼帶艾美回去救你的世界又有甚麼意義？」
「也許妳不知道，自從這裏混進了外來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線就停止出現分支，同樣自從第一個人離開了我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也不再分裂。儘管本來該世界線有着無限的可能性，一旦混入異物，所有分支就會合成單一，我已經親眼見過了。」
「即是我們只有一個未來？」舞立即看諾維雅一眼，她也點頭回應。如此一來，一切就會變成另一個說法，尤其是班尼沒有說過第一個離開他們世界的是魔人︰「該不會所有魔人都是來自你們的世界……」
「可以這樣說。據我所知，我們的世界在魔人誕生前已經變成單一未來了。」
「你讓我想一想……」舞立即倒抽一口氣，如剛才的猜測一樣，事情一瞬間就變成WAMF的職務了。要是能阻止魔人繼續輸出，這個世界就不會再出現魔人，作為WAMF的支部長，自己有必要通知爺爺，隨時派人出征，但按照班尼的話，卻會出現另一個問題。舞跟未央打個眼色，再看看當哉和艾美，對於世界，他們正正就是異常中的異常……︰「班尼，我們不會……」
「我們決定到艾美的故鄉走一趟。」當哉與艾美對望一眼，握緊對方的手，舞和未央都立即目瞪口呆，偏偏他們下了這個決定！
「你們真的明白自己說的東西？」
「艾美的故鄉有危險吧。」當哉握住艾美的手，舞便立即嘆下一口氣，他們果然甚麼都不明白！
「你以為一場世界戰爭會因你們回去而終結嗎？你們以為自己是哪裏的英雄！」舞一手拍在水晶球上，又吸一口氣。艾美像平日一樣遲鈍也罷，但當哉為甚麼察覺不到！要是艾美回去了，她很可能就無法回來！她在這個世界是「異物」！
「但我實在無法見死不救。」
「我也想看看我故鄉的樣子。」
舞盯着二人，深呼吸一口氣，既然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自己也無法把它推翻，甚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那麼就唯有順他們的意思︰「班尼、諾維雅，如果我也帶WAMF的隊員去支援，我們有多大機會生還？」
「事先聲明，我只能帶一個人回去，再多我也帶不到。」班尼聳聳肩，諾維維亦說她能抱一人，那麼也只能帶當哉和艾美……
「也許我能帶大家一起去。」艾美指一指自己，大家立時怔住了。的確她被封印的是記憶，不是智慧……咦？舞眨眨眼睛，彷彿明白了些事情，待艾美再補充一句，終於把一切串連起來，卻帶出了一個新的疑惑——為甚麼她要這樣做？
「我再想一想，也可能是帶一個人。到時候集合的應該會有我、當哉、未央、舞、諾維雅和班尼……奈良老師不會一起去嗎？」艾美忽然望瞪大眼睛向奈良老師，與其說是被讀心，倒不如說聽到了自己將會得出的答案，畢竟自己也正在考慮。
「那麼奈良老師，出發前有些事務想交托給妳……」舞話都未完，馬上就被班尼打斷了。
「我也想尊重公主的意願，但你們來到我們的世界，估計都改變不到多少戰局。我們要的就只有公主而已。」
「班尼，事到如今才說可能已經太遲，『你不太可信』。」舞狠狠瞪班尼一眼，全部人都連忙閉上嘴巴，當哉甚至想起了最初認識她時常常感受到的殺氣！當哉不敢搖頭，只是悄悄地活動眼珠，看看舞和班尼的反應，舞似乎嘗試着平復自己的情緒，班尼還真的顯得有點害怕。
「班尼，現在也不太遲，你隱瞞了些甚麼？還是說謊了？」舞交叉起雙手，故意站到艾美身旁，好讓他面對着艾美，一切就如舞的意料之內，班尼垂下頭來，只是偷瞄艾美幾眼，不敢說話。不過自己也差不多猜到他隱瞞的事情，他不願意透露也沒有關係。
「舞，不要太欺負他。」
「我明白的，我想他也只是為了職務。」舞對艾美點點頭，奈何自己也不是他在這個世界的上司。他的上司始終是佐千，而大部份時候他也只是個協力者。
「既然決定了回去，不如就盡快起行？」
「你先閉上嘴巴。」舞又瞪班尼一眼，再看看艾美，彷彿連她的話也不可信。要不是爺爺證實過她的記憶確實被封印，說不定已經用「無二」直指她的喉嚨。可是如果一切就如自己想像一樣，原因卻又摸不着頭腦，大家都沒有足以終結一場戰爭的力量︰「艾美，妳也急着回去嗎？」
「一般？」
「那麼我有一個主意……」
「妳都在說甚麼？等到七月世界都完了！」班尼聽着舞的話，憤而踏出一步，舞的「無二」已經停在他的喉邊。
「我們也不打算送死。要是你急着回去見家人，你可以先回去報告，我們七月才出發。」
「那麼儘管只有公主……」
「我猜你根本不知道艾美過來這個世界的原因？」舞慢慢地收回「無二」，全部人都立時呆住了。按照她的語氣，她肯定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同時當哉也十分清楚舞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否則她不會賣關子。
今次的緊急會議到此為止，亦已經分發任務給大家，給大家送行之後，舞便給爺爺寫一份報告書，內容包括前往平行世界的決定、會議記錄、艾美預知的畫面。到起行尚餘兩個月，不短也不長，得趕緊做好出發的準備。
當哉會和艾美一行研究飛行的方法，據諾維雅和班尼說，飛行是參與戰爭的基本條件。這方面自己也只懂得站在空中，與「飛行」始終有些距離，也許自己也該向艾美請教一下？她應該很快就能重新掌握。但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二人世界較好，說不定他們剩餘的時間已經無多。
舞拿着父親送的鋼筆，想了想，還有一件要事必需處理。
抬起頭，看看這個司令室，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考慮這個可能性，但要闖進魔人的世界，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假如自己殉職，就要找個後繼人。要是奈良老師接受自己的拜託，人選上也能減輕不少壓力，始終不想爺爺在總部隨便找個能幹的人空降在大家之上。
※※※※
「奈良老師，為甚麼妳不一起去艾美的世界？」未央跟着奈良老師回校，答案卻是「未確定」。「奈良老師不會同行」是艾美預見的未來，不是她本人得出的答案。
「可是妳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頭緒的確有一點。」奈良老師打開保健室門，讓未央跟着進來，才輕輕把門口關上，隔去走廊的噪音，但要隔去外面體育練習的聲音，則是一點難度。現在才剛剛下午，他們最吵鬧就是這個時段了。奈良老師又把窗簾拉上，擋去一點陽光，這樣多少都會舒適一點︰「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我對另一個世界沒有多大興趣。」
「可是只要在那裏阻止了魔人穿越世界，這邊不也就和平了？」
「那麼假設我去了，形勢會有所改變嗎？甚至我也不明白妳跟着去的作用。妳應該只是作為朋友同行而已？」奈良老師翹起二郎腿，未央就立時閉上嘴巴。奈良老師說得太正確，就連自己的疑惑都解開了。原來自己同行的原因就只是因為想追隨當哉啊……剛剛聽到艾美說自己會同行，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幫上忙，但在奈良老師不會去的時候，自己又怎可能發揮到作用……就連安慰當哉的工作，現在亦已經有更好的人選。
「是不是我說得太刻薄了？」
「畢竟妳也只是說了事實……」
她又垂頭喪氣……自己倒是覺得她已經差不多能獨當一面呢……她就像舞擔心的一樣。是始終不夠自信？還是當哉被搶走的打擊太大？奈良老師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第二個自己不會同行的因素︰「其實我覺得只要有妳同行，也差不到太多。要是我們站在一起，那才是最危險的。有危險時大家就會完全找不到後援。」
「甚麼？」未央張開嘴巴，頓時呆住了，她不是剛剛才說過自己派不上用場？
「對不起，我剛才試探了一下妳。要是妳太容易受人影響，關鍵時候可能會下錯決定呢。」
「可是我確實想不到自己能發揮甚麼作用……」
「醫療肯定是我們最大的任務，但妳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會做。」
「會做？」未央晃了一晃，奈良老師說的事情就像無法猜測的未來……︰「為甚麼妳能肯定？」
「艾美預知到的畫面好像常常都是關鍵的一幕，既然妳會出現，那麼就一定存在着必然性，有一些事情只有妳才能做到。」
「艾美的預知有這種秘密嗎？」
「只是舞的推測，但妳也知道她不會亂說。」奈良老師笑一笑，她說的話聽起來毫無根據，然而舞的名字卻大有說服力。要是艾美是憑直覺預知未來，舞就是靠計算。
可是除了醫療，自己在戰爭的世界又會有甚麼作為？實在摸不着頭腦。未央抑望着天花，想了想，腦袋仍是空白一片。為甚麼自己又沒有舞般聰明強悍，又沒有艾美般容易投入別人的感覺？自己彷彿沒有長處。
「又把自己與她們比較嗎？」
「這麼容易看出來嗎？」
「妳可是我的大弟子，當然看得出來。」奈良老師拍拍未央的肩膀，微微點頭，未央怔了怔，奈良老師再說一句話，未央終於明白她臉上的小許苦色。「普通人一直與天才比較，一定會受不住，兩個天才走在一起就更甚。站在她們旁邊，我們都只是小角色而已。」
「但要在她們之中找出只有自己做到的事情……」
「未央，不用急，時機一到，自然就會找到。我們先腳踏實地，充實好自己吧。在出發之前，我會把一切教授給妳的，到時候大家就要靠妳了。」